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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渡殺人事件 第三章 徐他的身份

官渡殺人事件

第三章 徐他的身份

這是曹軍的一項傳統,是從夏侯惇將軍開始的:對於劫持人質者,不必顧忌人質。這個原則貌似粗暴,卻杜絕了許多問題。
「這是泰山郡處理囚犯用的烙記,霸指的是臧霸。」許褚深吸了一口氣。「徐他是我招進虎衛的,他還有一個哥哥,這個人你也認識。」
幸虧我不是這種人。我是個計吏,每天都跟數目打交道,就算是一個數字的閃失也是大麻煩,這讓我養成了謹小慎微的習慣。
我深吸一口氣:「我猜,您在刺殺結束后,先把徐他的屍體拖回了帳篷,連通其他兩具屍體一齊換上虎衛服,然後才彙報給曹公。」
守護打開牢門的時候,那兩名衛士正蜷縮在牢房裡,聽到開門聲,兩個人驚恐地抬起頭。他們嘴邊只有淡淡的鬍子,還是兩名少年罷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讓每一個青壯男子都拿起了武器。
「叫徐翕?」我問。
鄭觀的描述和許褚差不多,刺殺當天徐他帶著兩個陌生士兵走到大帳前,自稱是從別處調撥過來接替虎衛來執行宿衛工作,鄭觀查驗過腰牌發現無誤,就跟他們換崗了。然後他和自己的同伴回到宿營地,一直待到被抓起來。
許褚的氣勢陡然降低了,向曹公隱https://read.99csw.com瞞刺殺事件的線索?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如果這事泄露出去,就算他不死,也別想再做貼身侍衛了。
許褚在辯解,似乎在推卸自己的責任。可在我看來,他這麼說,卻別有深意。不過我沒有說破,時機還未成熟。
另外一個人抬起頭來:「是啊,他說是哥哥教的。」
我看到那片人皮上有一片烙印,烙印的痕迹是一個字——「霸」。
「確定,虎衛是赭色的,和普通侍衛裝不同。」
鄭觀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告訴我:「他說本該換崗的虎衛被箭射傷了,許校尉讓他從其他部隊抽調兩個人來頂替。就這些。」
許褚默然不語,他從腰帶里拿出一片東西。我注意到這是一片人皮,一個巴掌大,而且是新剝下來的,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你除了給他換了衣服,是不是還換了皮?」我眯起眼睛,不疾不徐。
「後來刺殺發生以後,你們回到過現場嗎?」
現在還不好說誰對誰錯,但許褚一定還有事情隱瞞著。這提示了我,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地方得去,希望還趕得及。等我做完那件事去找許褚時,已經接近傍晚。我的衣服上散發九-九-藏-書著惡臭,讓路過的人都掩住了鼻子。
「例行公事的話也可以,每一個字我都要聽。」
「例行公事,其他的沒說什麼。徐他一向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鄭觀回答。
許褚說他在帳篷里遭遇的殺手,穿著虎衛號服。而鄭觀卻說換崗的時候,這些殺手穿的是普通侍衛服。這是一個微小的矛盾。
兩個人一齊搖搖頭:「我們回去后一直在睡覺,直到被抓起來投入大牢。」
許褚虎目圓睜,似乎被我的話冒犯了。我毫不膽怯,把我的疑問說出來。許褚不以為然,說也許徐他是在站崗時偷偷換的號服。
「我圖什麼?」許褚忍不住反駁。
「他幫你們念布告?他認識字?」
徐他是徐州人,雖然他的籍貫是廣陵,但說不定他有什麼親戚朋友在那兩次大屠殺中喪生。這麼來看的話,他的動機很可能是出於仇恨——畢竟對徐州人來說,對曹公恨得咬牙切齒的大有人在。
其中一個點點頭,另外一個搖搖頭。那個說認識徐他的衛士叫鄭觀,他跟徐他還算熟悉。
「也許吧,但一個正常人,卻可以用常理去揣測,比如您。」我盯著他的眼睛,把衣服上沾著的星點腐土拍下去。許褚皺起眉頭,鼻子九九藏書聳動一下,也聞到了我身上的這種味道,而且絕不陌生。
我和顏悅色地對他們說,不需要多餘的威脅,他們已經犯了足以殺頭的大錯,如果不趁這次機會將功補過,就是死路一條。
「徐他跟你換崗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話?」
許褚點點頭。我的腦袋「嗡」的一聲,這次事情可複雜了。
「我花了一下午時間挖墳剖屍,在腐爛的屍體上找線索並不容易。」我冷冷地說,「在徐他屍體上,我找到一片剝皮的痕迹。想必那個就是你希望向其他人與仵作隱瞞的東西吧?」
我暗自鬆了一口氣,其實徐他的屍體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我只能勉強看到一些細微痕迹,認真起來的話這些證據什麼都證明不了。我只能裝出胸有成竹的樣子去詐許褚。想不到居然成功了。
我低頭沉思了一陣,又問道:「你對徐他了解多少?知道他平時跟誰來往比較頻繁?家裡還有什麼人?」
「作為刺殺者,徐他怎麼可能還有餘裕去換衣服?何況他為什麼要脫下虎衛服,換成普通的侍衛服,這有何必要?」
我無意去指摘曹公的作為,但以結論而言,無疑徐州人都不喜歡曹公,或者說十分痛恨曹公。
「這是我從徐他身read.99csw•com體上剝下來的。您看了這片皮膚,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了。」許褚遞給我。
「三個人都穿著嗎?你確定?」
「我受曹公的指派,來調查一下徐他的背景,你們要如實告訴我。」
鄭觀很為難,他跟徐他只是一般程度的熟悉。想了半天,他終於開口道:「徐他性格比較孤僻,不大跟人來往,很少提到自己家裡的情況。不過人倒還算熱心,經常幫著我們念些布告家書什麼的。」
「他還有個哥哥?」
「他們當時穿的什麼衣服?」
「應該是吧。他是廣陵人,不過口音卻很像是袞州地方,我們打趣他是個逃犯,他辯解說是跟哥哥口音走的。」
我走進牢房,示意守衛把門關上,還不忘大聲交代了一句:「如果我被挾持的話,不必管我,直接殺死劫持者。」
許褚有些煩躁地看著我:「一個滿懷仇恨的瘋子,是難以用常理去揣測的。」
從牢房出來,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可以肯定,許褚沒有完全說實話。這位彪形大漢比他外貌看起來的要精細得多,十句中九句都是實情,只在關鍵之處說了謊,如果稍不注意很容易就會被矇混過去。
不過這個矛盾足以揭示許多事情。
「普通的侍衛裝。」
我們四目相https://read.99csw.com對,許褚苦笑道:「任先生,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們之前認識徐他嗎?」
「是圖一個屍體的絕對處置權。」我回答,「誰都知道虎衛是您管轄的,如果刺殺者穿著虎衛號服而死,那麼你將有權第一時間進行處置——如果死的是尋常侍衛,恐怕還要知會其他將領和仵作——你在仵作檢查之前,一定對屍體動了什麼手腳,來掩蓋一些東西。還需要我繼續嗎?」
曹公對徐州民眾來說,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在初平四年和興平元年,曹公的軍隊兩次進攻徐州,屠戮了數座城池。在一些詩人的誇張形容里,泗水甚至為之斷流。
帶著几絲疑慮,我來到關押那兩名侍衛的牢房。這間牢房只是個臨時羈押所,很簡陋,如果裏面的囚犯想逃跑的話,不用費太大力氣。
有那兩個倒霉侍衛的證詞,許褚想狡辯也沒辦法。許褚聽到我的話,整個人的鋒芒陡然間消失了,長嘆一聲,雙肩垂下,我知道他已經認輸了。
我再次找到了許褚,開誠布公地說:「我相信您對曹公的忠誠,但有些事情您沒有說出來。」
「這是我的失職,在把徐他召入虎衛時,沒有嚴格審查過。可誰又能料到一個廣陵人會對泗水附近的屠殺懷有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