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嘿，我說，你這麼激動做什麼？莫不是你也是那樣的人？」少年猶疑起來。作為神射手家族的當代傳人，他從小就被灌輸了嚴格的是非觀，盜墓是一件令人深惡痛絕的事！

「是啊，你懂錫伯語？」少年很興奮。

這一眼看去，楚風只覺得一片金光在自己眼前亂閃，頓時有點舊病複發的感覺。

「沒錯，我確信！」儘管被人毫不客氣地當面質疑，男子依然保持著一種溫和謙讓的笑容。

「怕損傷裡邊的原貌！」桑布很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就轉頭跟唐昧商量起來。

挖地五米，依然沒有找到任何人工的痕迹之後，桑布果斷地下令放棄了那一個土墩，轉而來到第二小的土墩墓跟前。這一次，桑布沒有下令用挖土機，而是和那個唐昧嘀嘀咕咕一陣以後，選定一個方位由人力慢慢斜著往下挖出一個洞來。

這時候，那金雕睜開半閉的雙眼，斜瞥了一眼楚風。楚風敢打賭自己絕沒看錯，那眼神中除了警告，竟還有一絲感激。

楚風現在知道當時狼群聽到那一聲鳴叫為什麼是那種反應了。什麼是食物鏈頂端？什麼是動物王國的王者？這才是食物鏈頂端所在！這才是真正的王者啊！跟它比起來，所謂翱翔九天的老鷹不過是還沒斷奶的小麻雀！

「我叫希林，你呢？」少年看來很高興有人能主動跟自己說話，順著楚風的手勢，跟著他往火堆旁邊走。

他的身前有一堆火，因此光亮倒是不愁的，可這個空間也太廣闊了吧。在火堆光線的照耀下，楚風居然看不到這空間的盡頭，只是憑感覺，似乎自己是在山腹之中。

「你確定這下邊是空的？」凌寧充滿懷疑地對著眼前的男子說道。

「爾登，是這隻大金雕的名字嗎？『光』——這個名字還真是適合它。你取的？」楚風撿起一段散落在地上的枯枝，折斷，扔向火堆。這樣的閑https://read.99csw.com聊似乎好久都沒有過了。他忽然這麼想。

這個山洞不是古代的遺迹，但也不是現代鏟車、推土機造成的，它應該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產生的。

楚風此時才有空想起自己還不知道身處何地，他四下里一打量，吃了一驚。

「不是，是山裡的人先叫開的。」少年希林說的山裡人，就只有在深山放牧的哈薩克牧民了。

楚風聽到了少年這一句言辭犀利的質疑，倒是一下子又想起自己的麻煩，苦笑一下，又重坐了回去。自己都已經是朝不保夕的人了，還操心這些做什麼。

凌寧知道他說的道理是能夠成立的，那個洞的確太小，只有自己能夠很輕易地進出，可是，她心裏還是有很不舒服的感覺。這一切太不符合常理了。

「咚、咚、咚！」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傳來很響的迴音，楚風有些心驚——這個山洞得有多大才能產生這樣響的迴音啊？

「爾登就是爾登！」少年很不高興，似乎不知道「爾登」是一件很不可饒恕的事似的。他一下子生了氣，便不再理楚風，跑到一邊去。

她雖然不知道那個男人想做什麼，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沒想好事，尤其是眼下這個提議。凌寧看著那不太深卻足夠黑的洞口，心中泛起很不好的感覺。

「可是我不信！」凌寧並不因為對方的溫和友善而改變態度。

在天山山脈，生活著一種大型猛禽——雕。一般當地人會把所有比老鷹體型大的鷹科禽類都稱之為雕，但是金雕則特指一種體型特別巨大、特別兇猛的鷹科動物。據說這才是真正翱翔九天的王者：它們的雙翅展開能有數米寬，一扇翅膀能把最笨重的哈熊扇個跟斗；雙爪十分有力，能一把抓起一頭雄壯的牛，飛到空中然後把它摔死；喙十分堅硬，能啄開最堅硬的山石。金雕又有大金雕、小金雕之分九_九_藏_書，小金雕近年來還時有人見過，大金雕卻早已絕跡。據說因為生殖能力太差，已經絕了種。

正在思考這個巨大人工山洞的來歷，楚風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有著通風口的狹隘拐角。在這裏，剛才賭氣不理楚風的少年正背對著他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什麼。

「哦，為什麼叫它這個？烏孫人可是哈薩克人的祖先，他們怎麼會給它取這麼個名字？」這個疑問，楚風說得很輕，他並不指望眼前的少年能知道答案。

「這隻大金雕可了不得啊！昨天就是它把那狼王嚇退的吧？」楚風很想知道這少年是怎樣與這隻金雕結成一對的。

「好神駿的雕兒，這隻雕是你的？」楚風等那少年的嘮叨告一段落，趕緊插話。

「『烏孫王』的名字也是你取的嗎？」

「『烏孫王』？它總是守在那烏孫王墓周圍嗎？」這倒稀奇了。

當最小的土墩墓被打開后，除了一個空空如也的圓錐形空間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如果不是當日那盜墓賊確確實實是在這裏被抓住的，大家都禁不住要懷疑那面具原來是被安放在這裏的。

「我叫楚風……」楚風一凜，打了個寒噤，剩下的半句話也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爾登，你的毛真順滑！我說，能不能給我一根，不是要拔你身上的噢，我還捨不得讓你疼，就是哪天你自己脫落的，記得給我留一根。好漂亮的，插到頭上不知道有多威風呢。」

「你是錫伯族吧？叫什麼名字？」楚風有意將少年引到火堆跟前說話。這山腹之中陰風習習，還是有些寒冷的。

再看看他一直把逼退狼王的功勞推到大金雕身上，而對自己射出那樣神來一箭卻隻字不提，只怕，也是個悲催的孩子。

「啊，你是說烏孫王墓？在哪裡？」楚風一時犯了職業病，激動地站了起來。

他身上本來就沒有什麼太嚴重的傷，暈倒全是因為腦九-九-藏-書子裡那該死的瘤子，此時既已醒來，便與正常人無異。起身離開火堆時，他順手撿起一根正在燃燒的干樹枝用來照明。

「因為有人看見它是從烏孫王墓里出來的，而且一直圍繞著幾條烏孫古道在行動。再說，它指揮起那些狼兵們還真有些道道。山裡的人們一傳十、十傳百的，就都管它叫『烏孫王』嘍！」少年聽到他近似自言自語的疑問，滿不在乎地答道。

「這就是『爾登』？」楚風好不容易收攏了因錯愕差點掉下去的下巴，「它、它是一隻金雕！」

「哦，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少年聽他這麼一說，疑心頓去，馬上又輕鬆起來，「你放心，這座烏孫王墓的事情早就上報過了。他們抽不出人手來保護，只好交代給附近的山裡人。那些哈薩克人，哈，聽說這個可能是他們老祖宗的王墓，看得可認真了。再不濟，還有『烏孫王』它們呢！有那號壞心眼的人，絕逃不過『烏孫王』的眼睛。」

落荒而逃倒未必，退得心不甘情不願吶！楚風想起昨晚那匹狼王最後的神情，知道這匹狼王是很不甘心的。即便大金雕是狼們為數不多的天敵之一，可狼王還是有信心與其斗一斗的，只不過，那支銀箭的分量再加上大金雕，才使得狼王沒有了把握。楚風又看了一眼少年。他看著不像是在山林里長大的孤兒，這一身打扮再加上「希林」這個名字，就可見他的家人對其期望之深。可這孩子卻這麼嘮叨，楚風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在某一個心理雜誌上看見，愛嘮叨有的時候是一種缺乏自信的表現。

一定是那個男人，那個叫唐昧的傢伙在蠱惑桑布。凌寧打第一眼起就不喜歡這個傢伙，儘管他隨時隨地裝著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

「為什麼不把洞挖得再大一點兒？」威廉看著那隻能容一個身形瘦小的人鑽過去的洞很是不解地問。

只不過挖了三九九藏書米多，工人手上就一松，另一邊好像是空的，大家不敢再挖，趕緊報告桑布讓他定奪。

「你……如果你出去，能不能把這個烏孫王墓的事情告訴這兒的文管所？就是專門管文物保護的地方！」楚風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能當作不知道，這萬一要是被那些壞傢伙知道，被盜了，可就是挽不回的損失啊。雖說自己現在自身難保，可多年的職業操守讓他不能視而不管。

「不是，爾登是我的朋友！」少年小孩心性，見楚風誇自己的動物朋友，覺得比誇自己還高興，頓時忘了此前生的氣。

「略微知道一點兒！」楚風很是奇異這一對組合：絕跡很多年的大金雕和一個愛嘮叨的錫伯族少年，偏偏這個少年的錫伯族名字還叫做「希林」。

看著站在地上懶洋洋、對著少年愛理不理的那隻身高達一米左右的猛禽，楚風有些失態地迅速跨進了兩步，結果這位雙眼一瞪，「幺兒——」一聲，翅膀猛地半張，便帶起一股凶風。看到那還沒有完全張開就快有三米長的雙翅，楚風覺得口很乾，幸虧那少年很快將它安撫住。它歪歪頭看了看楚風，似乎確定他對那少年沒有歹意，便繼續半閉著眼忍受那少年啰嗦的荼毒。

「爾登是誰？」楚風想到當時自己聽到的聲音，除了那支箭，只有那從沒聽過的聲音對那狼王的威脅最大。

「希林，是個好名字啊！在你們錫伯語裡頭，是『精銳』的意思吧！」

精銳啊！想到自己暈倒前那驚鴻一瞥的銀色閃電，再想想錫伯族可是歷史上有名的神射手之搖籃。楚風再看這張年少稚氣的臉時，目光就有些變化。

「咱不理他，咱不跟這號人一般見識！」

大約走出去幾十米，楚風面前出現了凹凸不平的山壁，他走上前仔細一看，這個山洞，居然是人工開鑿的。那上邊一些鏟痕還歷歷在目。楚風一邊分析那鏟痕的產生年代，一邊九_九_藏_書用手捻一點兒山壁上的土，在手指尖細細感受。

「爾登，你救錯人了！看那人能跟烏孫王斗個平手，我還以為他是個英雄人物呢，沒想到連你爾登都沒聽說過。」

楚風聽了他的咕叨，哭笑不得，又詫異他不知道在跟誰說話，側著身子偏了頭，伸直舉著火把的手臂，看向被那少年遮擋住的角落。

「需要下去一個人！」桑布很快宣布，並且指定凌寧。

「嗯，是我取的。爾登很小的時候從山崖上摔下來，那時候我正好進山裡練習箭法，撿到它。後來我倆就成了好朋友，每次我進山，都來找它玩兒。這兩年，山裡多了一群狼，還出來個『烏孫王』，爾登跟它們不對頭，找了好幾次麻煩。雖然每次都把那『烏孫王』整了個灰頭土臉的，可是它要逃，爾登也拿它沒辦法。」少年想起兩個天敵之間的糾葛，有些情緒低落。

少年回過頭來，用一種「你少見識」的神色抬著下巴望著他：「沒錯，『爾登』是一隻金雕，大金雕！」

「是啊，是啊，爾登可厲害了！那『烏孫王』，哦，『烏孫王』就是那匹狼王，兩個是老冤家了。剛開始，『烏孫王』還跟爾登干過幾場，每次都灰頭土臉的，後來啊，只要一聽到我們爾登的叫聲就落荒而逃了。呵呵！」少年一提起爾登，就滿臉放光，胸脯也挺得高高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還記得當初在鄯善考察那座王陵時，桑布對於一個女孩子進入墓室的態度是如何的不以為然，當時自己悄悄混進去可是被他一把夾著扔了出來的，如今，這桑布難道是轉了性子，變得萬事喜歡躲在女人屁股後邊了？凌寧才不相信。

「是啊，爾登每次遇見它和它手下的狼兵，都是在那烏孫王墓附近。它也帶著它的狼兵山南山北的竄，山裡人說，它那是沿著烏孫古道巡邏呢。」少年很喜歡說這些，他雙眸亮閃閃的，就好像天上燦爛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