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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活佛 第一十節 天堂湖

第四章 小活佛

第一十節 天堂湖

「到天鵝湖還早著呢!」希林不耐煩地說。
等到下冰川時,腳底的滑溜感覺告訴楚風,這裏更危險。冰川常年的侵蝕,使得冰底下的土質早就鬆軟不堪,大大小小的石塊更是絆腳得不行。在這一腳深一腳淺當中,必須隨時保持重心靠後,否則就很可能失足滑落。少年似乎常走這條路,沒有費什麼勁,輕輕巧巧地就過去了。楚風小心翼翼地下來,腿腳禁不住有些發軟。
「嗯,不過,天鵝湖一到六月,那裡的小天鵝孵出來,被天鵝爸爸媽媽帶著試飛時,動靜比這大多了!」少年希林覺著自己是見過世面的人,不能太大驚小怪了!
「是啊!山裡頭的人都這麼叫它。」少年希林一連打了幾個呼哨,都沒有得到金雕回應,一臉悻悻地回頭說道。
「你不趕緊回去上課,你阿瑪不會著急嗎?」楚風見這少年似乎沒有擔憂自己撇下的功課,忍不住在他身後追著問。
「特克斯?」楚風在腦海里仔細搜索這個地名,好像是近年來聽說過的一個很有特色的縣城。
希林走的這條道很偏僻,雖說如今探險運動大興,慕名前來走烏孫古道的「驢友」也不少,可在這條道上,希林年年都要走個幾趟,卻甚少遇見同行者。而這裏的海拔已經不低,當地的牧民很少會到這麼高海拔的地區放牧,因此,這個湖真可以算是人跡罕至之處。
少年希林在此處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他看似毫無章法的左蹦右跳,其實都將將把一條條冰裂縫躍過。好容易走過這一區域,他也忍不住停下來擦了把汗。天上盤旋的大金雕更是不敢高飛,一直在極低的空中盤旋。看那意思,似乎一旦少年發生意外,它就會第一時間俯衝下來。楚風也不敢大意,眼睛緊盯著少年的落腳點,一路有驚無險。
剛下冰川,便走上了一條古老而神奇的棧道。楚風看著那上下筆直的懸崖峭壁,實在無法想象,古人到底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能在如此險峻的九-九-藏-書地方修上這樣一條工整的棧道!等到轉過這個陡彎,他實在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嘆,卻忽然感覺不對!
「如果不是已經有一個天鵝湖了,它還真可以叫做『天鵝湖』這個名字。」楚風說的是位於天山南麓巴音布魯克大草原的「九曲十八彎」。那兒每年一入夏,就會有成千上萬隻天鵝前來棲息,便得到了一個「天鵝湖」的稱號。
眼前那些高貴的白色天鵝似乎比平時常見的要大上一圈。而且,此時它們不停地飛起、落下,白的身姿、紅的冠,一層一層的,飛起時一片白雲,落下時那一點嫣紅則更加耀眼。還有很多在湖面上踮著腳、展著翅,跳起了精美絕倫的「水中芭蕾」。它們時而倒立,身體幾乎垂直地伸入水面;時而捕捉漂浮的草莖,脖頸來迴轉動;時而蹲入草叢,搜尋細嫩的小草葉。天鵝頎長的脖頸使它擁有著優雅的體態,覓食時,它的脖頸可任意彎曲扭動,劃出一道道柔滑的弧線。
那是?
可就是那些白色的大鳥,讓他傻眼了。那鋪天蓋地上天入地的密麻麻白閃閃的一大片鳥兒,使得自詡見多識廣的楚風,也禁不住傻眼。
「幺兒——」大金雕根本沒有對白天鵝下手,它像一道金色霹靂一樣,一頭栽進了水裡,然後又迅速飛高。在那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內,楚風只看清它嘴裏似乎叼了一隻毛茸茸的四肢小動物。很快,它便變成了天空中無法辨明的一個金色小點。
這一條路,沒有一定體力的人還真是走不下來。不說別的,就說剛剛兩人翻越山頂的冰川時,那網羅密布的冰裂縫簡直觸目驚心,最深的至少上百米。楚風曾在一條冰裂縫前駐足,這要是一失足,只怕不摔死也得在裡頭活活餓死——這裏的冰裂縫都是下去了就上不來的,即便有人營救,也無從救起。就連屍首,也只有等來年雪化了,被洪水衝出來——當然,這還得看運氣。
「這是哪裡?」楚風一出山洞九-九-藏-書就知道此處離他遇見狼群的山谷頗遠。
儘管自己不是攝影愛好者,即使眼見這樣絕美的光影組合也不致瘋狂地按動快門,但是欣賞美的眼光總是有的。呼吸著清新無比的空氣,站在這高山湖泊邊上,一邊是染上了紅霞的冰峰,一邊是潔白純美的上千隻天鵝在碧波之上、彩霧之中翩翩起舞,越是朦朧,越讓人對其舞姿遐想一片。仰望為碧藍的天空,俯視為墨綠的森林。楚風此時忽然長出一口氣,壓在心中那沉甸甸的鬱悶似乎都隨著這口氣吐了出來,頭上那把似乎隨時會砍下來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不再那麼具備威脅性。
「嗯!」少年還沒回過神來。
一個刺眼的金色光點忽然出現,猛地插入那片柔和的白色中,驚起「嘎嘎」叫聲一片!
「這個爾登,就會嚇我!」少年希林見大金雕遠去,不僅沒有擔憂,反倒鬆了口氣。
平時愛嘮叨甚至有些聒噪的少年,此時卻沒有接他的話,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整個人都呆了!
「幺兒!」大金雕一聲響亮的鳴叫撕破天空。天鵝們似乎也知道它不好招惹,紛紛四散開去,一時間激起無數根白色羽毛凌空揮灑。好在這些天鵝似乎已經把高貴典雅刻進了骨子裡,即便在逃命的過程中有些慌亂,卻也沒有太過狼狽。
所以說,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常常會因此產生:我在向你靠近,而你卻不知道!
「這裏啊,應該在特克斯縣地界兒。」少年很熟悉附近的地形,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楚風看了看天色,遠處的冰峰開始泛出紅色——太陽要下山了!天邊罕見地出現了七彩的晚霞,湖面不知從何時開始升起一股薄薄的霧氣,越來越高。落日的餘暉灑在上邊,只見彩霧奔騰,真正是雲蒸霞蔚,美不勝收。
這條據說是烏孫古道的路線,一直貫通整個天山南北,而且還不止一條。不管是中天山還是西天山,有不少明顯看得出人為修建的古代棧道九九藏書,都被稱作烏孫古道。據說都是當年烏孫人開鑿而成,至於其用途,一說為了軍事,是兵道,一說為了放牧,實為牧道。如今烏孫人早已消失,就算作為血脈傳承者的哈薩克民族對此也一無所知。只有那巍巍青山的懸崖峭壁上,一道道前人費盡艱辛造就的古棧道,還在默默地守候。
其實兩人眼前沒什麼特殊的東西,也就是一個湖。高山湖泊楚風見過不少,不說遠的,就是近年來,他先後見了溫柔嫻靜如喀納斯湖、小巧玲瓏如那神秘山谷之湖;還有華貴大方的賽里木湖、歷經滄桑的烏倫古湖等等湖泊。按理說,即便眼前這個小湖有雪山、草原襯著,有金燦燦的樹葉耀著,鳥兒也多些,那不至於讓他傻眼啊。
「天堂湖?」楚風嘴裏咀嚼著這個名字。一個湖,能用「天堂」來命名,總有其不同尋常之處。他再一次環視此湖,湖不大,只有約四平方公里,略呈靴子形,海拔約三千米。鏡子般的湖水,謎一般的古老棧道,滿湖雪白的高貴天鵝……這樣看來,它確實很美,但還遠遠不能襯得上「天堂」這個詞。
「天堂湖!」少年還在搭眼望天空,想找出大金雕的身影。
「哦,那個場面你見了?比這裏更壯觀?」楚風想逗逗這個漂亮的小夥子了。
而此時的出口就很光明正大了。一個明顯的大洞口開在平緩的山坡上,洞口前沒有任何遮擋,這是當年建造者為防萬一有需要,能讓坦克開進來隱蔽而特意準備的。
「這、這是天鵝?!」不是太肯定。
「呼!這條棧道,也太危險了!修的時候,還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楚風貓著腰,從懸崖棧道的一個陡彎那兒拐過來。這裏上下都有數百米深,只有腳下這條八十公分寬的古棧道硬生生地嵌進了峭壁之中。那個拐角處,由於年深日久,風吹雨蝕,有些地方塌陷了,使得現在的通行變得驚險萬分。
本來,他早就該結束今年的試練回去上學,可正好大九*九*藏*書金雕在與「烏孫王」上一次惡鬥時受了傷,他只好求得父親同意並讓其先行一步回去學校幫他請假,而他在大金雕傷勢見好之後正準備出山回家,卻又恰好救了被群狼圍住的楚風。
「這麼大?這麼多?咱們這不是在天鵝湖吧?」楚風覺得自己有點兒那啥!
楚風趕緊上前幾步,一看,也有些傻眼!
「只是聽說!」楚風實在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兒、什麼時候聽說的,腦海里只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也不知道它在地圖上的具體|位置。看少年至此轉向,開始一直往東走,他沒有猶豫,趕緊跟上。
「為什麼叫『天堂湖』?是當地人這麼叫么?」
「八卦城?」
楚風不知道的是,他現在所在的位置,與凌寧他們相距不過數十公里,如果他繼續南下,說不定第二天就能遇見凌寧等人。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手,在此處隨意地撥拉了一下。他也就與這個一心尋找他、心心念念掛著他安危的小姑娘漸行漸遠。
「小時候見過!」少年嘴角含笑,「阿瑪帶我去的,那時候我還沒上學呢。那些剛剛孵出來的小天鵝,身上黃茸茸的絨毛還沒完全退呢,就一搖一擺地跟著自己阿瑪、額么(錫伯語:爸爸媽媽)學飛,嘻嘻,好玩得很!」少年的回憶似乎很美好。
楚風見他一會兒急匆匆趕路,一會兒衝著在頭頂盤旋的大金雕打個呼哨,忙得不亦樂乎,也不再提那個明顯會讓其掃興的事情。
如此絕美風光,如此大好河山,別說我還沒死,就算明天便會死去,今天也要好好過,才對得起上天給自己安排的這一番勝景,不是嗎?
「沒關係的,上次我叫阿瑪幫我請一個月假,這才過去半個月,再等一陣兒回去也行!」少年還是頭也不回。
看那一隻只天鵝身披漂亮的白色羽毛在天空中轉一個旋兒落下,再轉一個旋兒,再落下。楚風忽然眼皮一跳。
「這個湖有名字么?」楚風問少年。如果當地人有給此湖取名,少年一定知道九-九-藏-書
楚風進入的那個口子就在他與狼王搏鬥的巨石右邊斜下方,位置十分隱蔽。除非有人在巨石上找准這個方位縱身跳下,否則沒有人能發現內里另有乾坤。少年很顯然對此非常熟悉,當狼王被趕跑時,楚風已經昏迷,少年力氣不夠,只好將他推下巨石,直接掉入那山腹之中,然後才拖著他來到那處相對通風乾燥之處。這也就造成後頭幾批人雖然都發現了楚風活動的痕迹,卻找不到他的下落。
在半晚上的聊天中,少年除了對大金雕的讚美,就是對自己家族那個去年被選入國家射箭運動隊的堂哥的羡慕、嫉妒和欽佩。
「爾登!別——」少年有些不忍,眼前這潔白高貴的精靈,似乎不應該有個悲慘的遭遇。
「咦,你也知道八卦城?」少年有著身為伊犁人特有的自豪感,聽見楚風的低語,馬上興奮起來。
快到出口時,他回望那巨大的空洞,禁不住再一次感嘆那個年代人們精神力量的強大,如果有人不相信有精神戰勝物質的實例,只要讓他來這裏看一眼,保證能讓他啞口無言。
「好快!」楚風喃喃自語,「難怪要叫做『爾登』,果然跟一道光一樣。」
楚風跟著少年在山腹中穿行了大半天,這才真正感受到,少年說「山被掏空了」是個什麼概念。
白天鵝們並沒有被這個小插曲所驚擾,它們剛才被迫散亂了的隊形很快便恢復。更多的則繼續在水邊做著自己原本進行著的工作,只有那麼少數幾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被禍及掉了幾根羽毛,它們單獨找了一小片水域,就站在那兒,扭動著那長而美麗的脖子,用喙一下一下地沾水,去梳理自己背部的羽毛,看起來頗有些顧影自憐的意味。
昨晚在山腹中的聊天已經使楚風知道,眼前這個錫伯族少年希林,出身於在錫伯族中都很有名的神射世家。雖說如今射箭除了體育競技場,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別的用途,可是,他的家族還是保留了對下一代進行射箭試練的傳統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