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異很快發現了這個秘密，興奮得手舞足蹈：「弟兄們，我們升官發財的機會到了，那邊是懸崖，黃大順無路可逃了！」

張雲卿瞟了張慕雲一眼，對張鑽子說：「別急，慢慢說。」

蒲胡兒像被丈夫發現了什麼秘密，臉紅了，低著頭，轉身款款走進內室。

「既然劉異要來圍剿，呆在這裡是等死，我們不妨立即下山，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再說。」性子比較急躁的謝老狗說。

張雲卿微喘著說：「別怕，一切有我。」

這一夜張雲卿十分順利，他選好一譚姓富農，捏著嗓門聲明打劫，嚇得富農躲在床上不敢出聲。張亞口兄弟在屋裡大搜大刮，搶得大米一百斤左右，銅錢十幾串，豬油三十斤，又在欄里宰了肥豬一頭。這些東西用四擔籮裝了，張雲卿押后，藉著夜色向馬鞍山方向撤退。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不就是一個劉異么。」謝老狗坐了起來。

倆人至半山腰，忽見一人沿著石板山路跌跌撞撞而來。張雲卿眼尖，一眼認出道：「鑽子，快過來，說說那裡的情況。」

恰在這時，槍聲驟止，張慕雲急匆匆從陣地趕回來：「滿叔，那幫王八被我們打下去了，弟兄們很勇敢，都是好樣的！」

「槍是我們的命|根|子，當然背在身上。」

張雲卿苦著臉搖頭嘆道：「緊急關頭，叫我如何睡得下。」

張雲卿正認真打量，主廟內已經走出一個身穿黑色絲綢長衫的年輕漢子，手中拿著一把摺扇。張雲卿一眼認出，失聲道：「慕雲，果然是你！」

「當然是大樹好！」眾人異口同聲，但多數人並不知道他的用意。

張四狗說：「真不知道黃大順到底是哪路神仙，順路是不是已經知道他的底？要不，他是不會突然這麼決定的。」

張雲卿從感情中掙脫出來，板起面孔說：「你又說沒出息的話了，你是這群人的首領，你時時刻刻要想到你至高無上的權力和說一不二的威望，怎麼說要仰仗我呢？今後，你不要把我當叔叔，只能把我當成部下，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你就成不了一位優秀的山大王！」

三個人本來還要說下去，這時身後傳來咳嗽聲。張亞口咳嗽完對幾位弟弟說：「你們在這裏瞎扯什麼，順路說趁著天涼早早上山。」

尹東波欲言又止。

張雲卿遲醒，張鑽子、張籮籮已遵囑挑肉上鎮賣，張亞口、張四狗正在屋中做飯。幾袋煙功夫，張鑽子、張籮籮挑著空籮哼著下流小調回來。張鑽子將所得十余塊大洋悉數交給張雲卿，又從籮里取出十余副碗筷，得意地說：「多買了幾副，圖個吉利，要不了幾天我們的人口還會增多。」

槍聲越來越近，團防和張順彩的匪眾們發現陣地空虛，就無所顧忌地衝上來。

張雲卿說道：「不行，玩命的事，來不得半點疏忽。」

「順路，你回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做。團防局大多數人我認識，你等著，我一定能打探準確。」

馬弁此地無銀的辯說使張雲卿放下心來，他高興地說：「沒錯，黃大順就是張慕雲，張慕雲就是黃大順。請你轉告他，說有位名叫張雲卿的人求見。」

張亞口說：「當然，志氣是重要的，可是，我們一把馬刀、四把菜刀能跟人對抗？充其量只能去路口嚇唬幾個手無寸鐵的人，弄點財物。順路，其實你可暫時答應朱雲漢，到他那裡混一段時間，拖一批人槍出來，這樣豈不更好？」

張慕雲點點頭：「虧得滿叔提醒，好吧。」

「那不一定，」張雲卿說：「萬一他採取南北夾攻的辦法，我們怎麼辦？」

張慕雲想想張雲卿說得有道理，點頭道：「說的也是。」

「……」張慕雲驚得目瞪口呆，「這可是十幾條人命，我與他們無冤無仇……」

張籮籮一嚇，緊張得就要逃奔。張亞口畢竟經驗豐富，很快省悟過來：「你們不用怕，剛才的槍聲非常清脆，聽人說打中目標的槍聲尾音沉悶。我們還是耐心等順路回來再說。」

「我沒說胡話，正是這號人才危險。他很有能力，能力在你我之上，你以為真如他說，是誠心來扶植他侄兒？我看他八成是衝著我們的槍來的。」

張四狗附和道，「我們現在缺的就是槍，沒有槍寸步難行，有人拱手相送，你還客氣，我真的不理解。」

「是呀，我們真為你感到可惜！」張鑽子等人附和說。

張鑽子、張籮籮、張四狗各挑著一擔昨晚搶來的東西，張雲卿、張亞口壓后，五個人沿著古老、光滑的青石板拾級而上，直奔山頂古廟。

張慕雲抬頭看了看西邊的太陽，皺起眉頭道：「算了吧，時候不早了。」

張慕雲很受感動，哽咽道：「滿叔，我都知道了，你是來救我的……」

天黑了一陣，哄兒子睡下，張亞口兄弟各自懷揣菜刀來了。他們一邊抽著劣質旱煙，一邊討論今晚的行動方案。近來，這附近出了一位「黃大順」，一些有錢人大多數已經被搶劫一空，張雲卿最後決定，先去鄰村譚家搶一位富農，弄點糧食、豬肉，解決眼前的溫飽問題，以後再從長計議。

楊相晚笑道：「你既然早知會有覆滅的那一天，為何還要自己拉杆子？說來說去你還算是個人才，我勸勸朱老爺再給你一次機會！」

「滿叔，我是誠心的，你不是別人，是我的親叔叔，我的父親死了，這世界上就你是我的親人了……」張慕雲說著開始哽咽起來。

「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不是劉異，據我分析，劉異根本不會來，不過是張雲卿故弄玄虛。我們最危險的敵人就是張雲卿！」

張雲卿點點頭，把剛才的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並特意把自己的勇敢、機智渲染一番，說得四人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說到朱雲漢最後羞辱他，張亞口插嘴道：「朱老爺說的也是事實，我們目下確是兵無一卒，槍沒一條，兵倒不會成問題，關鍵是沒有槍怎麼？」

「現在……」張雲卿將嘴唇貼在蒲胡兒頰上，「我覺得這世界只有你和我，外面的夜色、槍聲、雙方交戰的人員……都是我們的背景。自成年後，你一直是我心中的太陽、是我一生的夢。那時候，你是譚幫才的愛妾，我只能從遠處看你，在夢中與你交歡……想不到真會有這一天……」

九-九-藏-書謝老狗有點相信了：「那……如果真是這樣，你要馬上提醒慕雲，槍可是我們的命|根|子，大家冒掉腦袋的危險從廣西帶回來，任何人也別想打主意。老尹，你快去跟慕雲說說。」

張雲卿：「屯兵馬鞍山只有駐紮在中間，才能做到攻守自如。走，我們去實地看看。」

彷彿連老天也有意為難張慕雲似的，月亮偏偏在此時鑽出雲層，照見他們十幾個人全部聚集在馬鞍山東麓，進不能，退也不能。

張雲卿實在很累，頭一貼枕便睡著了，醒來時正是掌燈時分，他隨便吃了點乾糧，準備晚上「出朝」（搶劫）弄到東西再大吃大喝一頓。

張鑽子拍著自己的腦袋說：「我用這裏做擔保。」

來者說：「你入不入夥，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傳遞大哥的話而已。如果你有入夥之意，明天中午黃大哥在馬鞍山古庵等你。」說完，不再多說半句話，調頭就走。

張雲卿說：「現在為時尚早，大家先安下心來，打好經濟基礎，待有了十來條槍，再去搞張順彩不為遲。天不早了，各位回去飽飽地睡一覺，天黑后仍來我家集會。」

「是呀，你還客氣什麼？」張鑽子、張籮籮、張四狗異口同聲。

「難道讓他們和我們住在一起不成？我們的秘密豈不都要被他們知道！」張慕雲不以為然地回答說。

「黃大順是誰？我並不認識。」張雲卿知道對方沒有惡意，放下心來，「在我未弄清他的底細之前，我不能輕易入夥。」

張慕雲依言，將查看地形之事丟在了腦後，回到古廟聚集匪眾，簡單動員幾句，將不值錢的東西全部扔掉，然後各自荷槍實彈，來到「馬鞍」處。

這腳步聲對張亞口來說是十分熟悉的，他慌慌張張準備迎接，就在此時，門已經敲響了。

張雲卿悄悄目送著蒲胡兒的背影，直至見不到，才和張亞口兄弟回房休息。

張慕雲很快明白，不等尹東波開口，自己先點破說：「你懷疑我滿叔心懷不軌，是不？」

張慕雲口氣緩和下來：「劉異會不會來，時間會回答我們的。要弄明白朱雲漢是不是來拉過他，這事我交給你去調查。還有什麼事沒有？」

外面有人乾咳一聲。張雲卿停止說話，故意問道：「誰在外面？」

張中怡叫張順風的老婆「大娘」；「二娘」是張樹卿的妻子，三兄弟各自成家后，張雲卿與二哥家的關係較好。

「不，你誤解我的意思。」張雲卿說，「鑽子，我派你去黃橋鋪是辦一件大事！」

張慕雲點點頭，很快也從感情中掙脫出來，掃視一眼部下，以首領的口氣問道：「大家說說，我們的新寨該立在何處？」

「順路，」張亞口說，「慕雲既然一片誠心，你還客氣什麼？」

張雲卿見預期的目的已經達到，說道：「黃橋鋪團防局有三十余條人槍，團總劉異是退役軍人，曾就讀保定軍校，手下的三十餘人多數出身行伍，具有戰鬥經驗，一旦過來圍剿，我們肯定不是對手。所以，三十六計，走為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保存實力。」

「沒有了。」尹東波悻悻退出。

卻說張雲卿提著人頭赴約去后，張亞口兄弟七手八腳將尹氏屍體裹在竹席里，抬到鄰近山上的亂墳岡里埋了。

尹東波笑道：「老狗，不是我存心要和你抬杠，你這話太沒有道理了。干我們這一行，光從名稱上做文章，土匪的『土』字就是本土本鄉之意，離開了本土本鄉，等於腳下沒有土壤，我們豈不成了無本之木？」

「哦？」張慕雲亦感到張雲卿有點危言聳聽，問道，「劉異真的會打過來？」

尹東波回到張慕雲房裡，張慕雲知道有事找他，示意蒲氏迴避。

「你不喜歡我？」

兩人沿羊腸小道來到「馬鞍」處。這裏地勢平坦，佔地約一里，雜樹叢生。馬鞍山屬東西走向，南北坡勢較陡。黃橋鋪位於馬鞍山南面。張慕雲指著黃橋鋪說：「如果劉異來攻，必定是從這個方向來，我們可從北面脫逃。」

尹東波冷笑道：「虧你還是行伍出身，一點常識也沒有。青天白日背槍下山，不是等於告訴別人我們是土匪？我們連去的方向都沒有。」

「這樣吧。」張雲卿打圓場道，「張鑽子過去經常在黃橋鋪賭錢，團防局的丘八他也認識幾個，讓他去最合適。」

張雲卿冷笑道：「干土匪本身就是以殺人為業，你這麼仁慈，應該削髮出家，不該幹這一行。再則，你的思維方式也大有問題，所謂『冤讎』，並不一定要指殺父之仇，凡妨礙你利益，都算仇人。你要選馬鞍山為寨，偏偏和尚住在這裏。我問你：這種狹道相逢的衝突不算冤讎，什麼才算冤讎？！」

站在一巨石上，眺望對面的山峰，張雲卿說：「慕雲，我們駐紮的位置不理想，一旦打起來，對方只需切斷一條路，不須攻打，就能把我們餓死在山上。」

張慕雲疾步迎上，動情地說：「滿叔，屋裡請，叔侄倆好好敘敘。」

「找張慕雲！」張雲卿有意把聲音提高。

張雲卿如堤缺口一般，粗魯地將蒲胡兒的雙腿扳開……

「入到哪裡？」張亞口四兄弟目光齊齊定在他臉上。

尹東波點頭：「慕雲，你可得小心，我們是經過九死一生從廣西逃回來的，千萬別被人輕易奪去槍杆子。你滿叔——」

前面三個人都停下了，張雲卿疾步上前，答道：「自己人！」

「現在就下山？」尹東波反對，「那我們的槍怎麼處理？」

張慕雲大驚失色：「消息是否可靠？」

張四狗插嘴道：「剛才那位我認識，他是黃橋鋪謝家的謝老狗！」

張慕雲目送尹東波，然後陷入沉思。

「不、不好了。」謝老狗跑過來報告張慕雲：「大哥，這裏沒有路，是一個懸崖！」

「只有一個辦法。」張雲卿指著自己的胸口說，「留下我，並且給我以適當的扶植。俗語說一山難容二虎，我和張順彩同為黃橋鋪人，自然會相互覬覦，終至斗個你死我活。以敵制敵，這是最高明之策。你們可以趁我們爭鬥之際，大肆發展，養精蓄銳，待到張順彩、張雲卿兩敗俱傷時，再全面出擊，這樣豈不事半功倍？」

五個人各自散去。張雲卿回到家，兒子張中怡已經醒了，醒來ｈｔtpｓ://reａd.９9cｓw.cｏm后就要媽媽。張雲卿就把尹氏說的話向兒子重複一遍。張中怡聽說母親已被神仙接上天，便撲閃著一對純真的眼睛跑到禾場上張望蒼天。

「叭叭叭」，張慕雲率先拍起了巴掌，贊道：「精彩，我滿叔還真有一手。弟兄們，我臨時有了一個想法，說出來希望大家贊成。我滿叔的能力已經擺在這裏，如果由他來帶領大家，前途會更加遠大！」

謝老狗率先說：「當然是離家越遠越好，黃橋鋪本來就不富，況且還養了一個張順彩，惟有出鄉才有發展前途。」

張慕雲離去，很快，十幾個黑影離開陣地，向東麓轉移。

張雲卿反問：「難道還會有假？」

張雲卿點頭，「我們去東麓看看。」

「大事？」張鑽子一愣。

「果然是採取兩面夾攻！」張慕雲衝出山洞，提醒手下兩邊兼顧。

張亞口紅著臉說：「我沒有和人家比高下。順路，我們什麼時候投靠張順彩？一筆難寫兩個『張』字，我們投奔他，他應該不會懷疑。」

「鑽子，這消息是如何得來的？」張雲卿盤問道。

張慕雲心裏一驚，上前查看，下面果然是懸崖黑洞洞，那位掉下去的兄弟顯然已經死了……這時他才後悔沒有聽張雲卿的話，查看地形。一時疏忽，釀成大錯。

仰起頭快要看到古廟的整個屋頂了，突然從一株樟樹后閃出一名漢子，他端起一支「漢陽造」，攔在路中央喝問道：「什麼人？站住！」

張慕雲連連點頭：「我早說滿叔是非凡人，想的問題就是全面透徹。現在好了，有滿叔，兄弟們不用愁出路了。滿叔，你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

張雲卿「嘿嘿」一陣奸笑，說：「你一回來就拿譚幫才開刀，你滿叔又不是傻瓜，還能不知道？」

張雲卿把目光移向尹東波：「不過，比較起來，老尹考慮問題似乎要全面一些。我們現在還沒有選好去的方向，日間帶槍下山是大忌。依我看，團防也怕死，若沒有絕對把握不會出動。為安全起見，我們不妨先派一位合適的兄弟去黃橋鋪打探，如果他們無兵，我們就據險堅守，如果正在準備，我們正好抓緊時間選定新寨，準備遷移。」

「到了這一步事不宜遲。」張慕雲說：「滿叔，我們馬上打點行裝，爭取在他們來到之前離開馬鞍山。」

張慕雲只好同意。

一會，馬弁回來，口氣緩和多了：「大哥在廟裡等你。不是說好中午才上來的么？」

近來，古廟已被自稱黃大順的匪首佔領，和尚不知去向，一些拜佛的香客也不敢再上山去。這裏遂成了黃大順的大寨。

「我更不能去，」尹東波說，「黃橋鋪我根本不熟，要我向誰打聽？」

上路了。

張雲卿送張鑽子回來，張亞口忍不住問道：「順路，你說劉異要來馬鞍山圍剿，真有這回事嗎？」

張雲卿起身道，「慕雲，我們不妨先去四周察看一番，萬一打起來，也好有個譜。」

朱雲漢將酒重重地放下，桌面濺濕了一大片：「看在楊軍師的份上，由你多活幾分鐘，我倒要聽聽一個心如蛇蝎之人死到臨頭如何替自己辯護！」

初次出朝，張雲卿依張亞口之言，燒了香，拜了蒼天，然後用鍋灰塗黑面孔。正要出動，外面走來一人，敲門叫道：「這是張雲卿的家嗎？」

「是的，」張雲卿認真點頭道，「事關重大。」張雲卿，謹慎地四處張望，見並無旁人，才神秘兮兮與張鑽子一番耳語。

張雲卿一邊揮手令挑擔的向前走，一邊回答說：「中午天熱，怕中暑。」

事前，張雲卿已到馬鞍山附近觀察，山腳下原有兩戶人家，因山上鬧土匪，不敢居住，已舉家遷走，留下兩座茅屋。張雲卿選定此處為臨時落腳點。

張亞口三人悻悻回屋休息。張雲卿上前，與張鑽子並排著下山，一隻手搭在他肩上：「鑽子，這一趟你的任務很艱巨，它牽繫到我們今後的前途。」

「你看，這是什麼情形……」

外面說：「你讓我進來，我有要事與你商量。」

張亞口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啊呀，我知道這位黃大順是誰了！順路，明天我跟你上馬鞍山！」

朱雲漢一陣冷笑，從腰際摸出一把精製的勃朗寧手槍頂住張雲卿的額頭說：「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現在兵沒有一卒，槍不見一條，居然大言不慚要和我爭高下。好，我今天放你一馬，倒要看看你的能耐！」說畢，朝天開了三槍，槍聲劃破了山村小鎮的寂靜。

張雲卿重新在臉上抹了鍋灰，提馬刀，率先衝進黑暗。

馬弁愣了半晌，手指地上說：「站著別動，我先去通報一下。」

張鑽子手腳並用，爬上山，氣喘吁吁地說：「大、大事……不好了……」

張慕雲也看出了這一點：「真是這樣。」

「我們這裏只有黃大順，沒有張慕雲，兄弟，你找錯山頭了。」

張雲卿嘆道：「是的，我們確實很需要槍，這願望我比你們更強烈——因為我是首領。可是，你認為張慕雲的權力和槍是那麼容易到手的嗎？就算他是真心的，可是，他的手下會同意嗎？他們是一幫從外省死裡逃生的難兄難弟，多年間，他們彼此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基礎，我一個初來乍到的人，如果一開始就取代張慕雲，有誰會服呢？這位置就真的那麼容易坐穩？你們別小看張慕雲，他不傻，特別是他的手下尹東波更不是一位尋常角色……」有一種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張雲卿立即改變口吻，提高聲音說，「別說是他的手下還沒有表示贊同，就算他們和慕雲一樣要推舉我為首，我也不會幹。原因還是那句話：如果我張雲卿想做山大王，就不會入他的伙，自己拉起杆子自由自在。可是，我和他畢竟是骨肉之親，他現在有危險，我必須幫他渡過難關！這樣，我才對得起祖宗，我也不枉做長輩……」

蒲胡兒穿一襲印花紡綢旗袍，把她那絕美身段包裹著，那乳|房、那屁股若隱若現，最撩人處是叉開得很高的旗袍下擺時不時顯山露水，一扭動，便現出雪白的大腿，令人遐想無限……她伸出纖纖玉指，在張慕雲的肩上碰了一下：「你真是個不孝之子，回來這麼久了，竟忍心不回去看她一看！」

張read.99csw.com雲卿環顧一周，淚水禁不住流了出來，他以長輩的口吻抓起張慕雲的手說：「慕雲呵，正因為我們是骨肉之親，我更不能接替你的位置。雖然你自願，弟兄們也無異議，可是傳出去我的面子往哪裡放？叔叔篡侄兒之位，天下人豈不都要恥笑我？如果我有心做山大王，完全可以建立自己的勢力，用不著入你的伙。不瞞你說，在不知你下落之前，我有過那念頭，可是，當得知你已拉起杆子在馬鞍山落草，我的心就平靜不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一向對我孝敬、尊重，可你畢竟太年輕、太沒有江湖經驗——你心腸太軟，容易感情用事，幹這一行是大忌啊！你爹死得早，身邊又沒一個能真正替你分擔危險的人，想到這一切，我只好放棄自己的事業，過來幫你一把……雲兒，真的，滿叔說的都是真話。滿叔若想入夥，前些天洞口的朱雲漢親自來過我家中，我沒有答應。」

這是座瓦木結構的古廟，四周牆壁、柱子都塗了很厚的土漆，佔地面積約半畝地，除了主廟，兩廂有耳房，後面有後堂。腳下則是由麻石拼成的堅硬地面。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張慕雲不耐煩地說：「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忸怩了？」

尹東波回到自己房裡，急忙掩上門窗，小聲對謝老狗說：「老狗，我不和你抬杠，想跟你說件正經事。」

「說得好！」張雲卿贊道，「老尹不愧是在外見過世面的人，這比喻太貼切了！不過，我們既然是樹木，樹木也有大小之分，弟兄們，你們說，是小樹好，還是大樹好？」

張慕雲發出號令，查實全部子彈加起來不到十發，即仰天捶打胸部：「天絕我也！天絕我也！！」

馬鞍山是石背鄉境內最高的山，海拔千余米，山上古樹參天，茅草叢生，有一條石板路直通山頂，山頂上有一古廟，居住十余名誦經拜佛的和尚。逢初一、十五，四鄉善男信女上山朝聖。

張慕雲說：「我把他們都趕下山去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村外傳來狗叫聲，接著便是一陣風似的腳步聲向這邊傳來。

「順路，他們鳴槍，莫非是因為你不願歸附？」

鍋灶是現成的，張雲卿操起馬刀，割下一大塊豬肉，一邊在砧板上大塊切肉，一邊發號施令：張亞口生火做飯；張鑽子、張籮籮肢解豬肉，明早拿去鎮上銷贓；張四狗去門外望風。

張亞口息話。一會，張籮籮說：「順路，別的我不多說，今天你謝絕接替張慕雲，總有一天會後悔。」

朱雲漢、楊相晚吃了一驚，想不到一個才入綠林的人竟能說出這麼有份量的話。楊相晚身子前傾：「依你之見，怎樣才能吃掉張順彩？」

五個人來到廟前，那位昨晚到張雲卿家跑腿的馬弁迎了上來：「大哥午睡剛起來，幾位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吧，我叫人去後面收拾房子。」

張籮籮說：「依我看，順路一定是為了女人。譚幫才的小妾蒲胡兒如今在黃大順手中，順路私下裡一直垂涎於她。」

謝老狗絞盡腦汁，想不出一個好地方來，便白了尹東波一眼：「怎麼，現在啞巴了？」

持槍馬弁上下打量張雲卿，再問道：「上山幹什麼？」

張雲卿隨張慕雲進了後堂的一間木屋，甫坐定，張雲卿就問道：「慕雲，這些年你去了哪裡，這一份家當你是如何掙來的？」

張雲卿不以為然道：「自古成大器者，誰不是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人，只要有志氣，什麼大事辦不成？朱雲漢那娘賣×的，靠祖上傳下幾條槍，我從心裏瞧他不起！」

「我總覺得，」張亞口說，「悟了和尚雖會告訴劉異，但劉異不一定敢來。他也怕死，更重要的是，他們不知道馬鞍山上到底有多少人槍。所以，他不敢輕易出動。要知道，團防局才三十來條人槍。」

話未說完，張慕雲已背著手踱了進來。張雲卿起身讓座：「慕雲請好。」

「事關我們這夥人的前途。」

「救命——」前面傳來慘叫聲，接著是人體墜落崖底的沉悶聲。

張亞口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先搞倒……」

張雲卿示意張亞口兄弟先躲進內室，自己從水缸掬水洗凈面孔，待門外叫了十幾聲，才裝做剛剛睡醒，問道：「誰叫我，什麼事？」

「心腸毒辣是投身綠林的先決條件，」張雲卿說，「否則留下我對你全無益處。朱老爺不是要稱雄湘西綠林么，如果你是菩薩心如何能成此大業？告訴你，你若想實現這願望，第一個對手便是黃橋鋪的張順彩。以你現在的勢力想一舉吃掉張順彩，恕我直言——那是痴人說夢。」

數分鐘之後，槍聲更密——原來山北面也有一群剿匪部隊。

匪眾在黑暗中忍著蚊蟲的叮咬熬到九點多鍾。這時，南面山坡上出現了一群黑影，在陣地指揮的謝老狗不問青紅皂白，先瞄準放了一槍。槍聲劃破山林的寂靜，緊接著就是此起彼落的各種槍聲。

槍聲又起，不用猜，那是劉異發起第二次衝鋒。「快，馬上離開！」張慕雲催促著。

謝老狗、尹東波是張慕雲的左右手，謝老狗雖急躁卻行動敏捷，打起仗來頗有經驗，尹東波沉穩，在很多大事上能夠替張慕雲出主意。張慕雲見兩人爭執，把目光投向張雲卿。

張慕雲依言，把十幾名手下找來。這幫人聽張慕雲提過張雲卿，見了面，也不用介紹，很快就熟識了。

「我是山門人，」尹東波有幾分自信地說，「那裡是雪峰山的東向門戶，土地廣闊肥沃，旱澇保收，是武岡最大的糧倉，富人也比其他地方多。武岡首富、擁有萬畝良田的梅滿娘正是山門人。而最好的條件是，山門不是朱雲漢的區域，也不是張順彩的地盤。我們的隊伍若要發展壯大，還非得以那裡為根據地不可！」

張雲卿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問張慕雲：「我們還有多少子彈？」

果然是張雲卿，大家鬆了口氣。張四狗說：「剛才槍響，我們以為你沒命了呢。」

張慕雲嘆了口氣，說：「好吧，就這樣定了。老狗，你立刻去黃橋鋪走一趟，如果劉異已經行動，趕緊回來彙報，我們今晚摸黑去山門！」

張慕雲部下被迫還擊。

「什麼事這麼重要？」謝老狗懶洋洋地躺在鋪上。

張雲卿將頭悄悄探出https://read.99csw.com窗口，藉著外面的月光，見對方隻身一人，且無兇器，遂開門放他進來。

張雲卿舉手，制止眾人說話：「今晚我們的任務是去譚家撈水頭（錢財），其餘一切明天再議。」

「立即離開此地！」

張雲卿一屁股坐在張籮籮為他搬來的椅子上：「我不會那麼輕易就死，否則，我還有什麼資格做你們的頭？」

「說，肯定是要說的，」尹東波嘆道，「只是不知他願不願意聽。」

張雲卿點點頭：「你總算能捉摸出我的一點心意。你別得意，比起楊相晚，你差得遠！」

張雲卿衝著窗外喊道：「中怡，爹很累，不要叫醒我，餓了就去你二娘家弄口飯吃。」

張亞口很擔心，他是看著張雲卿長大的，這傢伙因在張光火家吃盡了苦頭，成年後養成孤傲的性格，不願受制於人，擔心一旦不接受朱雲漢的收編定難生還，同時他兄弟四個也要受到牽連。

「他說劉異會來攻打，我看他是有意危言聳聽，劉異根本就摸不清我們有多少人槍，怎敢輕易出擊？還有，他說朱雲漢專程從洞口來這裏拉他入夥，這一點，我也表示懷疑。」

張慕雲邊聽邊點頭，等尹東波說完，仍把目光投向張雲卿：「滿叔，你認為呢？」

叔侄倆出了門，徑向山頂爬。

張雲卿連連搖頭：「你太沒有江湖經驗了。這廟中方丈悟了和尚是黃橋鋪團總兵劉異的親戚。此地不能久留，團防局遲早會來圍剿！」

「我是黃大順大哥的下屬，奉大哥之命，特來邀你入夥。」來者不亢不卑地說。

「話肯定是要說的，可是，就怕你不願聽。」

再說張雲卿一行回到房裡后，張亞口就開始埋怨：「順路，我們現在除了四條光漢，槍沒有一支，好不容易張慕雲讓位給你，這麼好的機會你竟白白放棄了，真為你感到可惜！」

張雲卿本欲發表自己的看法，對尹東波說的作一些關鍵性的補充，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剛才太鋒芒畢露了，現在有收斂的必要，他搖搖頭，說：「你是首領，你有權決定一切。」

槍聲大作。

張慕雲搖頭，面露痛苦之色：「你以為我不想看她？我這樣子能回去看她嗎？我已經入了綠林，一旦讓人知道底細，還會連累她。如果被官府抓住殺頭，更令她受不了。只好隱姓埋名，每月暗中給她點錢算了。」

山洞中只剩下張雲卿和蒲胡兒，洞內潮濕，瀰漫一股野獸特殊的膻味，處在戰鬥中，人不會計較環境的。望著漆黑的夜空不時閃爍著流彈，蒲胡兒有點怕，恰在此時她感到身子已被緊緊摟住，旗袍胸處也被解開，一隻粗大的手緊緊地捏摸著乳|房……蒲胡兒小小地吃了一驚，央求道：「滿叔，不可以……」

張慕雲搔首，傻笑一陣說：「滿叔的腦瓜就是好使。你剛問我這份家當怎麼掙？」張慕雲嘆了口氣，「說到底是虧得滿叔指點。那時候若依了自己的主意，現在仍是張順彩手下的一名馬弁，報仇的事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我離家后，到廣西陸榮廷的部隊當兵。陸榮廷是廣西大軍閥，也是綠林出身，手下有十數萬人槍。為了擴充勢力，他借用軍政府的名義到處招兵，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去了廣西的。當時，除了我之外，黃橋鋪還有謝樂球、尹東波、謝老狗等十幾人在桂系當兵。1920年冬，陸榮廷被以陳炯明為首的粵軍打敗，他率領我們撤回廣西老巢。今年春，我聯絡好十幾個同鄉，趁作戰之機拖槍逃了回來，化名黃大順，先殺死仇人譚幫才替父親報了仇，然後在這裏立寨。」

張雲卿搖頭：「我並沒有說我會覆滅，如果早就做好失敗的準備，只有傻瓜才去拉杆子。我認為張順彩終會被我消滅，將來湘西綠林爭霸戰必在我與朱老爺之間進行！」

張雲卿皺了皺眉頭：「這樣他就不來了？他不是笨蛋，難道不知道搬兵？」

「別說了！」張慕雲粗暴地止住他，瞪起雙眼問，「有證據嗎？」

「我們走吧。」張雲卿拉著蒲胡兒走下一面長滿茅草的山坡，追趕隊伍。

十幾個人順利地來到東麓的關卡處，從這裏下去，他們才能逃脫劉異的追擊。走在前面的尹東波回頭問：「我們到哪裡去？」

張雲卿環顧一周，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他以長輩的口吻抓起張慕雲的手說：「慕雲啊，正因為我們是骨肉之親，我更不能接替你的位置。雖然你自願，弟兄們也無異議，可是，叔叔篡奪侄兒之位，傳出去我的面子往哪裡放？天下人豈不都要恥笑我？……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一向對我敬重，可你畢竟太年輕、太沒有江湖經驗了……所以，我要扶你上馬，再送你一程……」

「如果沒有暴露，本來有個最好的辦法：把槍藏起來，各自回家，白天下地勞動，晚上再集合行動。可是，這辦法沒有用了，悟了和尚是本地人，他一定認出了你們，所以只能找一個新地方立寨。你馬上把弟兄們找來，大家商量一個妥善的辦法。」

一陣忙碌，飯菜做好，沒有碗筷，五個人便在鍋邊用手抓著吃，依次端起搶來的酒罐喝酒。酒醉飯飽后，因嫌茅屋內悶熱，遂橫七豎八醉卧屋外松下，頭枕松根，身披漏下的月光，任蛇蟲過身渾然不曉，一覺天明。

「對，當然是大樹好，所以我們要干就干大的，成為參天大樹。小地方是長不出參天大樹的，我們就該把根須向四處無限發展、伸延——當我們的根伸延到哪裡，哪裡不就成了我們的土壤了」

張雲卿問這話，張鑽子便得意的說：「除了派我，不管是誰，今天絕對是空手而歸！劉異手下多數是我的賭友，有的還共玩過女人呢！嘿嘿，沒有這樣的交情，他們肯說真話么？今天上午，我去到黃橋鋪，那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風吹草動。那樣子不像有事情發生。我去到團防局大門口，站崗的是我過去的嫖友鄭正息，鄭正息是張光火的幫工，我奇怪他怎麼也當了團防，後來才知道他的二東家張光文當了團防局頭目，我也跟著去。他一見我，老遠就喊：『喂，鑽子，你來幹啥？』我說，『來這裏還能幹啥，當然是賭錢啦。麻煩你幫我叫幾個弟兄出來好不？』鄭正息說：『你今天不湊巧，弟兄們都在屋裡睡覺，不九_九_藏_書能出來賭錢。』我纏著他不放，他為難了好一陣，最後悄聲對我說：『鑽子，你可千萬別對人亂講，團防局今晚準備上馬鞍山剿匪，弟兄們都要睡足覺。』我故意逗他說：『你別哄我，馬鞍山的黃大順聽說有一百多條人槍，憑你們幾個人就敢去剿？』鄭正息說：『我真的不騙你，悟了和尚告訴團總，說黃大順其實不足二十條人槍。另外，張順彩主動提出願意出兵幫忙圍剿。』我說的句句是實，沒有點半假。」

「黃大順。」張雲卿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休息一會兒，大家收拾好行當隨我上山，勿須多言。」

張雲卿將萬丈慾望在一瞬間斂起，他覺得這是人生最難受的經歷。他衝著洞處說：「馬上撤退，他們很快會組織更猛烈的反撲。」

張雲卿未說話，全身已酥軟，好在他有極強的自制力，隨機答道：「大嫂嫂不知哪世修來的福，有了你這樣一位孝順媳婦！她沒事，能吃能動，就是常常牽挂慕雲。」說完，便悄悄偷看蒲胡兒。

在蒲胡兒面前，張雲卿突然有了要顯露一手的慾望。「慕雲，這馬鞍山古廟原有十幾名和尚，他們現在何處？」

張慕雲望望兩邊高山，西邊是百丈懸崖，沒有路，東麓較緩，似乎不很顯要，他立即有了主意：「如果是兩面夾攻，我們就從東面脫逃。」

「有啥可惜的？」張雲卿說，「我不需要別人讓位給我，真正的好漢要靠自己的本領奪取地位。你們先回去吧，我送鑽子一程。」

張雲卿、張慕雲、蒲胡兒三個在陣地前沿找到一個山洞，這山洞地處西邊山坡，看樣子像是野豬窩，是最好的指揮場所。

張雲卿不滿地說：「當家的，應該想到！幹這一行，腦袋系在腰上，必須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各種危險都要估計，否則隨時都有生命的危險。當初，你既然要在此處立寨，就該把這些和尚一個不留殺掉！」

吃完飯，張雲卿慎重地說：「若繼續這樣幹下去，要不了幾天，就會被人發現，那時候官府一出兵，我們的人頭便要搬家。現在，我決定入夥。」

張雲卿邊點頭邊聽張慕雲說，忽聞丁當之聲，張雲卿雙眼一亮——他發現美艷撩人的蒲胡兒正掀簾進來，不等丈夫介紹，便向張雲卿道個萬福，啟朱唇，露皓齒，聲如銀鈴：「滿叔今日上山，我婆母在家可好。」

張慕雲見眾人沒有異議，點點頭：「還是滿叔的話有道理。各位，發表意見，新寨該選在何處？」

「不可以！」張雲卿說，「就算我們扔掉所有財物，只帶武器，最快也會在山下開闊地遭遇。人家人多勢眾，有備而來，我們打不過，不如就在山上抵抗一陣，然後再摸黑逃脫，這才是上策。」

「我不能去！」謝老狗急著說，「我是本地人，誰都知道我到廣西當兵去了，如果在鎮上碰到熟人，事情不就露餡了？我看，最好是老尹去。」

張雲卿說：「謝老狗的提議沒有錯，干我們這一行應該雷厲風行，說走就走。」

四個人回到自己家裡，提心弔膽等待。凌晨時分，三聲槍響自黃龍橋那邊的鎮上傳來，他們心中一驚。張四狗道：「順路已經沒命了，我們趕快逃命！」

蒲胡兒很快被張雲卿感染了，同化了，身上有了酥麻感，內心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渴望。

蒲胡兒感到旗袍下擺被揭開了，她驚愕地說：「這種時候你也有心情！」

「說來話長，暫且不說。滿叔，我正要問你，你怎麼知道黃大順就是我？」

這下張慕雲也緊張起來，搔首道：「這我真是沒想到。」

張慕雲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滿叔還不休息，這幾天不累么？」

張慕雲允許，他抬起頭，猛見身後的妻子蒲胡兒一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張雲卿。他的內心掠過一絲不快，鼻子哼一聲道：「女人家，聽男人議事幹啥？」又對各位，「如果沒事，大家先回去。」

張雲卿搖頭嘆道：「實不相瞞，起初我也是這念頭。你們哪裡知道，他手下的軍師楊相晚是一個何等精明之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周易八卦、人情世故無所不曉。這個對手太強大了，在我們起事之初，不能野心太大，更何況洞口我們不熟，捨近求遠乃是辦事之大忌。」

「你怎麼能這樣做！」張雲卿故作吃驚。

張雲卿從張慕雲的口氣里感覺到他有幾分懷疑，就說：「是否會打過來不能光憑我嘴巴說的算數。家鄉的事，這些年你出外當兵不知道，縣政府規定，凡剿匪有功的團防，除了獎賞大洋，還有陞官的機會。劉異是位官迷，加之他上頭有背景，一旦有功績，很快就能陞官。」

張慕雲把張雲卿說的話轉述了一遍，眾人愕然，不知如何是好。

張亞口的三個弟弟對張雲卿的決定都感到不可理解。散開后結伴去林間小便，張鑽子埋怨道：「順路不知吃錯什麼葯，朱雲漢特意請他他不去，現在卻要投到一個無名山大王下面。」

「離開此地附近沒有可立寨之處呀？」張慕雲苦著臉說。

張慕雲很受感動，揩去淚，哽咽道：「我都知道了，你是來救我的，沒有你，我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滿叔，謝謝你，以後全仰仗你了。」

「去山門！」張慕雲果斷地說：「弟兄們萬一走散，就在山門鎮上會合。

謝老狗得意地瞟了尹東波一眼。

張慕雲不置可否：「你先說說山門有什麼優越條件。」

張鑽子喘著說：「順路，大事不好，劉異聯合張順彩，說是今晚圍攻馬鞍山。他們的口號是：割下黃大順的頭，向趙融（縣長）請功。」

張雲卿定定望著門外黑洞洞的世界，張亞口來到他身後說：「順路，這位黃大順到底是哪路神仙？」

「你……沒有喝酒吧？」謝老狗吃驚地望著尹東波，「他是慕雲的叔叔，他若有野心，剛才為何不接受慕雲的讓位？」

來者二十多歲，個子不高，操本地口音，面貌似曾相識，可又叫不出名字。張雲卿手中拖著馬刀，邊退邊問道：「你是……」

「慕雲！」張雲卿不等各位的反應，大聲叱道，「你說的是什麼話！作為一位首領，你就是這個隊伍的靈魂，你才出道沒幾天，就要把自己的權力拱手送人，你太讓弟兄們失望了！」

尹東波望著張慕雲：「山門……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