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力一本正經地說：「誰說獻身的是女的了？」

正值中午，江心覺得自己一陣陣反胃。他趕緊擺擺手，說：「別說了！我都噁心了。這些謠言都是怎麼傳出來的？你就傳吧！明天追究起來，根就在你這兒！」

江心笑得更厲害了，說：「這也太誇張了。至於嗎？」

可是董力可沒閑著。跟江心不一樣，董力本身就是靠關係進台的。台里大多數人都是搞業務出身，新聞類、藝術類專業居多。董力沒怎麼向別人說起過自己的專業，因為實在有點不合時宜。他是學水產的。當初高考的時候，董力很有自知之名，對自己了解頗為到位，因此給自己制定的目標就也簡單明了——只要有學上即可。

簡寧看著江心發狠，笑了，說：「誰讓咱們想幹事呢？誰讓你有新聞理想呢？既然想做事情就去做唄。哪有做事情沒風險、沒挫折的，我倒是支持你去找你們主任談一談，跟催就談想去做節目。他們都擠破頭想進來，咱們就出去唄。我支持你！」

距離既定的約談時間越來越近，江心表現的反而越來越隨意。他對簡寧說，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眼下辦公室里的局面。但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倒是很切合實際。每天都有人上演各種戲劇，用自己的表演方式來達到目的。江心看著看著，就覺得好笑了。

董力這read.99csw.com裏拐彎抹角地找人，江心卻是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簡寧做出了不辭職的決定，這讓江心踏實了很多。本來當初從節目部門轉到總編室，是因為江心對收視考核的極度厭惡；可到了總編室之後，江心又發現，自己還是想做業務、想幹活。

於是，董力就在總編室生根發芽了。平時別人都忙活什麼編排啊、宣傳啊、節目規劃啊，董力就甘心呆在綜合科里當個「小網管」。如今，看著大夥都緊緊張張地給自己找鐵飯碗，董力也跟著緊張起來。進台這麼多年，董力始終沒在台里建立什麼自己的關係，這點倒是和江心很像。可是董力畢竟是有關係的呀，雖說當年是靠老爸的關係，雖說現在老爸退休了，可也還是說的上話的。

董力是江心在部門裡走的最近的哥們了。從聽到「制播分離」這個消息之初，董力就在提醒江心，要趕緊找關係。江心根本沒往心裏去，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我哪有什麼關係！」就置之腦後了。

董力神叨叨地說：「怎麼不至於！你想想，你去干節目了，今天收視好，你就先乾著；明天收視差，說把你撤了就把你撤了。以前呢，都是台里員工，沒有重大過錯，頂多叫調整，這個節目不好了，咱重打鼓另開張沒還能幹下一個。現在在公司里，節目一下，你的飯碗可也就沒九-九-藏-書了！

江心也說：「是。我以前覺得做節目壓力太大了，主要是那個時侯年輕，不能忍受台里上下用一組愚蠢的數字來作為評定節目的唯一標準。所以一心想改變，想到決策和評價體系內部做一點工作。但是進來了就發現，事情根本沒有那麼簡單。我花了小一年的心血做出了新的評價體系，怎麼樣呢？最後還是『錢』說了算。一切數字、評價都是需的，只要節目有收入，就是生存的硬道理。

江心想想，也笑著說：「老婆說的對！明天我就找領導談心去！」

董力頓時暈菜。來招人的部門裡，只有總編室和磁帶庫不問這些。磁帶庫嘛，顧名思義，一聽就是看庫房的，董力也不知道總編室是幹什麼的，但是要人的領導說想要一個電腦不錯的。董力立馬有了自信，玩了四年遊戲，什麼電腦擺不平？

而且你們家媳婦就在節目公司，她乾的多辛苦、受累你又不是看不見！怎麼著，還想倆人一起不著家？兄弟，我勸你可得三思！我看咱們部頭兒還挺看重你的，趁著機會趕緊加把火，別讓別人搶了先，那可就被動了！」

家裡前腳給董力安排好了工作，董力後腳才回到了北京。在家裡呼朋喚友玩了一個月，董力就來電視台報道了。一起來的都是專業對口的大學生，一說自己的志願，人家有說文藝部的，有說新ｒeａｄ.９9ｃｓw•coｍ聞部的，有說體育部的。董力本來也想去體育部，可是聽人家問：「會使對編嗎？使用過什麼機器拍片子？能獨立完成節目編輯嗎？」

在志願上躊躇了再三，董力報了一個外地的非省會大學的水產專業。這個專業歷來都招不滿，甭管是經濟高度發達還是金融危機，對這個專業感興趣的人實在寥寥。董力研究了一下該專業歷年來的分數線，又仔細比對了一下自己的模擬成績，就義無反顧地填報了志願。

晚上回到家，江心又跟簡寧商量，要不要也去活動活動。簡寧想了想，說：「你就那麼喜歡現在這個環境嗎？我總是覺得你乾的並不開心。」

董力又瞄了瞄周圍，更低聲地說：「可不是男的！我不能告訴你是誰，因為都認識！而且他很男領導、女領導都有一腿，你不行吧！」

每每想起自己在總編室的收穫，江心的腦子裡就會冒出簡寧的樣子。幹了這麼多年，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收穫就是簡寧。不到總編室，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認識簡寧。

簡寧笑著說：「你們就是在體制內呆慣了，才會這麼畏首畏尾的。要是顧慮那麼多，我們這些公司的就別活了。還有你們台里招來的臨時人員，一年一簽合同的，人家不得愁死！」

江心有點猶豫地說：「可是一去了公司可就忙了。而且，壓力會大，或許還有別的風險。包括退九-九-藏-書休、養老、醫療……」

這些多不說，就算您能力強、業務精，您的節目是常青樹，跟《新聞聯播》似的總能高收視，你45歲以後怎麼辦？如今的規矩你又不是沒看見，製片人一到45，從部里到台里全催著你退休。人家也不明說，就是不讓你干節目了。在台里，沒了節目就養老，去個行政部口，等著安排就完了；在公司里誰讓你養老？肯定一腳踢走！到那時候你怎麼辦？那會兒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啊！

董力成績一般，可是家境不錯。這也是董力能在大學里沒有顧忌地談戀愛的主要原因——經濟基礎跟的上，談戀愛才能玩出浪漫玩出花樣嘛。

董力慫恿江心也活動活動，江心笑而置之。董力掰開揉碎了跟江心講：「你有做節目的經驗，而且還做的不錯。肯定會有一批製片人想留在台里，不想去公司；你這會兒不活動，不幹等著堵槍眼嗎？」

大學四年，董力基本上是晃過來的。學到了什麼、學會了什麼都不好說，反正戀愛經驗積累了不少，學校里師姐師妹、東北的海南的，幾乎都認識董力。董力還好踢球，一連四年都是校隊的，絕對主力。每次一上場，場邊的啦啦隊都很壯觀。在小地方、冷門學校讀書也有好處，就是很容易就能成為視覺中心。董力著實享受了四年「中心」的生活，戀戀不捨地回到北京。

江心又一笑：「我就是九*九*藏*書想找也找不來人。台長？還是總編？我認得他，他不認得我。我找誰去？」

江心想了想，說：「嗯！有理。可咱們怎麼想辦法呀！咱又不是青春美女，想獻身也沒人要啊！」

江心驚駭地下巴都脫臼了：「不是女的還是男的？」

董力說：「你傻啊！這會兒的最高境界是要活下來，你死的再壯烈也是個死啊！瘋了嗎！」

所以，從那次以後，我就開始懷念以前做節目的日子。你說我是不是犯賤？」

江心一笑：「那我也是烈士啊！」

簡寧說：「我倒不覺得！你現在倒是穩定，可是我那天想了想，要是真辭職了，初期的經濟壓力還真是蠻大的。可你要是做節目去了，去公司了，只要乾的好，收入應該比現在好很多！咱們幹嘛干不好啊！他們想方設法要留在台里的，都是因為業務水平不行！我老公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你以前做過的節目在那兒擺著，我覺得沒問題！說不定一半年以後你就能輕輕鬆鬆地養著我了！我那會兒再開店，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多好！」

江心還有點猶豫，說：「就是有點委屈你。本來都想辭職干點自己的事，這樣一來，又泡湯了。」

董力看了看四下無人，悄聲說：「你知道嗎！我聽說有人為這事都獻身了！」

董力不屑地說：「你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我就敢跟你打賭，不出三天你就能在別的渠道知道這件事。你就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