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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田振軍由不得微閉雙目,晃動著腦袋沉思了起來。胡揚的話可謂入木三分一針見血,真的說到了要害處。這些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他也想把問題擺平,把方方面面的情緒照顧到。但是,調頻台畢竟只有一個,一山容不下二虎,照顧了胡揚就會得罪方笑偉,滿足了方笑偉的要求,勢必會得罪胡揚。兩利相衡取其大,兩弊相衡取其小。在這兩人中,非要讓他得罪一個的話,他只能取其胡揚。雖說他對方笑偉有看法,但他畢竟是黨組成員,畢竟是他的副手,又是電台的員老。倘若搞不好同他鬧翻了,首先會對他不利,好像他剛到電台就同副手鬧矛盾,即便是打方笑偉六十大板,他也得挨四十大板。同胡揚就不一樣了,他還是個科級幹部,倘若同他鬧翻了,他對他構不成絲毫的危險。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意同他鬧翻,雖然心裏有些慍怒,怪這小子太有些張揚,但嘴上還是溫和地說:「小胡,你也是中層領導幹部,以後說話還是要注意點九-九-藏-書,沒有事實根據的話最好不要說,不利於團結的話最好不要說。我說過,抽你下鄉掛職不是哪一個人的意見,是我們黨組的意見。有意見你可以保留,但組織原則還是必須服從的。完了之後,該移交的工作做個移交,高高興興的去算了。不就是半年的時間嘛?半年一到,你回來該幹啥還是幹啥,沒有什麼想不開的。」
田振軍壓根兒沒有想到和胡揚談話竟談出了這樣的結果,胡揚也壓根兒沒有想到田振軍叫他上去就是為了這件事。
談話的地點在田振軍的辦公室里。
田振軍終於按捺不住了,火氣一下翻了起來。在部隊上呆了多少年,哪一個下級敢用如此態度來跟他說話?這顯然是對他人格的不尊重,是對他權力的一種挑釁,是對他台長的一種無視。這樣一想,他的頭彷彿忽地一下被血漲大了,就理直氣壯地說:「你口口聲聲的說,要支持我的工作,這就是支持嗎?哪一單位是排班子輪留下的,全市這麼多九-九-藏-書的單位你找一家,如果別的單位有,我們就輪班子下。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一個黨的幹部,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還是那句話,我再重複一遍,這不是哪一個人的決定,是我們黨組成員集體的意見,你看,你想下就下去,不想下去,你想幹什麼事就干去!」
田振軍說:「有什麼想不通的呢?去吧,呆上兩天不想呆就上來,啥時候想去了再去,混一下,半年就過去了。」
胡揚聽著,那氣就一浪一浪地從他的胸中翻了起來,他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說:「田台,看來是我想得通也得去,想不通也得去,是不是這個概念?」
胡揚一時也氣沖牛斗,又忽地一下站起來說:「是的,這是黨組織的意見,哪個人敢違抗,違抗豈不是找死?我只是發表了我的一點不同意見,既然你聽不進去就拉倒。我服從你們,因為你們是黨、是黨的化身,是黨組織,是千正萬確的。」說完扭頭走出了田振軍的辦公室。
田振軍不愧是做https://read.99csw.com政治思想工作出身的人,他先從扶貧的意義、市上如何開展扶貧活動,如何抽調百名幹部下基層去講起,接著又講了市上給我們單位分攤了一名科級幹部,最後才說:「經我們黨組會研究決定,讓你下去鍛煉鍛煉,這對你個人的發展是有好處的。調頻台的工作你就暫時交給方副台長。當然……」
田振軍說:「你不要激動,聽我說嘛,當然嘍,你有這種想法可以理解,但是,這六、七個科級幹部中肯定得去一人。讓誰去不讓誰去,不是哪個人一個人說了算,而是我們組織上決定的。你年輕,很有前途,又是共產黨員,應該要服從組織原則,是吧?」
胡揚說:「是不是其他幾個科級幹部就不是黨員?他們就沒有前途了?如果下鄉掛職有什麼前途的話,我可以發揚共產主義精神,把這個前途讓給別的人,最好是讓給比我更年輕的人。」
胡揚一聽什麼信任、培養之類的狗屁話就非常反感,他真想跳起來同這個王八蛋痛https://read.99csw•com痛快快的吵一架,想整老子就直接整,犯不著用文革中的那種腔調在老子面前唱高調。繼而又想,田振軍雖說可惡,但他畢竟還不太了解電台的情況,這肯定是方笑偉一手操作的。方笑偉為了獨攬調頻台的大權,肯定想趁此機會把他排擠出去。他知道,一旦他這次下去、回來之後,調頻台絕對沒有他的位置了。這樣一想,那火氣一下凝聚成了無數個子彈,一起射上了方笑偉。他幾乎無法自制的站了起來說:「田台,我知道,你到電台的時間不長,對一些情況摸得還不透,尤其是對你身邊的個別人還吃不準。他就是想利用你暫時不了解情況的弱點,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是個什麼人,你不知道,可以問問別人,隨便問問社會上的人,哪個不知道電台的前任台長是怎樣被他搞翻的,他的目的就是想當台長。現在他的目的達不到了,就想把我排擠出去獨攬調頻台。像這樣心術不正的人,獨攬了調頻台的權力,後果是怎樣的,你可以想象出來。」
https://read•99csw•com胡揚一聽說讓他下鄉半年去到村上掛職,還沒等田振軍「當然」完,就打斷他的話說:「電台里共有六、七個科級幹部,為什麼偏偏讓我去?」
胡揚真想罵一句「我操你媽。」但是他沒罵,他及時捕捉到了那個「混」字,就說:「既然是混,就把七個科級幹部排個次序,每人二十天,誰也下去鍛煉鍛煉。」
田振軍在部隊上在企業里做政治思想做了幾十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這麼難做的人。這時,他才後悔沒有把方笑偉拉來一塊兒做。他既然提出來讓胡揚去,就讓他來做工作,我何必得罪人呢?然而,此刻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到電台來,這是他第一次碰硬的,他決不能敗下來,倘若你連這件小事都擺不平,以後還怎麼工作?誰還服氣你呀?這樣想著,便咳嗽了一聲,提了提精神說:「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組織上信任你,為了培養你,才讓你下去鍛煉鍛煉。就半年的時間,又不是讓你長期紮根農村去。況且,在這期間,工資、福利、獎金一分都不少你的,你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