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章

第五章

來到客廳落座,李越季四下看著說,小洋,我才有幾天沒過來呀,你這屋子裡,就又變樣了。
劉義東看過來,乾巴巴地笑道,還說得過去,李市長。
江小洋覺得自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表姐就能領悟到她要表達的意思了。
義東,你給姐取聽冰茶來!江小洋大聲說。
我看范久鳴這個人,還是通情達理的,不像是那種獨攬大權的人。江小洋口氣放鬆,再說了,他都什麼歲數了,還有什麼奔頭?得罪姐,他圖什麼?我看這個賬,他能算過來。
李越季扭過頭,看了江小洋一眼,感覺表妹的這番話,聽著沒什麼勁,可細品味,話里的意思還是很硬氣的,也很做主,心裏就不再敲小鼓了,意識到表妹和范久鳴的關係,看來是說不清道不白了。
不過從另個角度一想,李越季不得不承認,說到家,女人關心女人,一半是因為嫉妒和攀比心理作祟,一半是想展現自己顯赫的社會地位和生存實力,女人與女人之間,不存在平等這個前提,女人之間的動機,只有徵服與被征服!
李越季道,上江市,畢竟是范書記當家,我只是個配角。
姐,送你一雙皮涼鞋。江小洋打開手裡的盒子。
遠去的一個歷史人物,近日的一則時事新聞,兩個女人的四片紅唇,在記憶與現實之間,極富彈性地蠕動著。她們聊天的內容,很少觸及飲食、服裝、旅遊和生兒育女這一類女性比較擅長撥弄的話題。也難怪,她們一個九*九*藏*書傾心政治,一個熱衷生意,明明暗暗的且都干出了一些名堂,她們聚在一起的時候,自然不會找那些婆婆媽媽的話題磨牙床。儘管這是在家裡,可她們的本能,還是要把她們的大腦,支出這個家。後來,還是江小洋主動把話題,過渡到了關心的移交上。
唉,不行嘍,歲數不讓你美,再怎麼往身上花錢,也買不回年輕。說到這,李越季忍不住的目光,又在兩個棕色腳面上溜了一遍,然後一扭臉問劉義東,義東,你說我穿這雙鞋上班,是不是有點……過於張揚了?
你還真別說,人家義大利的東西,看著就是順眼,穿著也舒服。說著,李越季把另一隻鞋,也穿到了腳上,輕輕跺了一下,嗨,你就說吧小洋,這官叫我當的,身上都沒多少女人味了。
江小洋叫李越季等等,然後起身出了客廳。
李越季和江小洋,都穿三十七號的鞋,早年間,李越季曾送給江小洋一雙黑色牛皮鞋。
我的天吶,我哪配穿這麼好的鞋。李越季嘴上這麼說,可手還是伸了過去。
義東是江小洋的丈夫,姓劉,在市林業局管病蟲害防治這一路工作,是個正科級幹部,性格蔫巴,家裡家外話都不多,像是心裏常年壓著幾件沒辦法解決的愁事。幾天前,他陪他們局長去了大都縣。
義東,你是昨天回來的吧?李越季問,換上了拖鞋。
李越季捶了捶胸口,心想呆在家裡也是難受,索性到江小洋家https://read.99csw.com去串門,於是往江小洋家打了電話,之後就穿上衣服,拎著一袋子河螃蟹,出了家門。
柔和的夏夜風,吹在身上暖融融的,李越季走上青年大街,望著一盞盞明亮的路燈,火龍似蜿蜒在夜幕里,給小城的夜景憑添了幾分動感。馬路上跑著的小車,明顯比前幾年多起來,而且車的款式和顏色,看著也不單調了,心裏禁不住熱流涌動,一種為官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覺得,把一個沒有山沒有水的上江市打扮成現在這個模樣,自己付出的心血,應該說是不少的。
很快,劉義東就拿來兩聽冰茶,放到圓形茶几上,然後悶聲不響坐進了雙人沙發里,佝僂著腰,一隻手托著下巴,身上沒一點兒男主人的風度。
這是一雙前後都有跟的棕色涼鞋,跟兒,不是尖尖的那種,形狀酷似一朵倒置的小喇叭花,鞋面上扎著無數個小圓孔,鞋跟與鞋面之間,留有一拳的空白,一根纖細的鞋帶,看著柔軟而精緻,點綴出這隻鞋子的富貴之氣。
姐你就是忙,不像我,有那份閑心。江小洋幫著李越季找轍。
一晃,兩張女人嘴,就把一個鐘頭打發過去了,李越季抻了一下腰,說時間不早了,回去還得看點東西。
李越季不知她要幹什麼,就等在了那裡。
來點涼爽的吧。李越季說。
行了吧,就我這半沙漠,半乾旱的身子,還能留住氣質?哪像你,要身段有身段,有風度有風度,還會穿https://read•99csw•com衣服。李越季喋喋不休。
江小洋家離李越季家並不遠,若不是李越季在路上陣陣感慨,她今天走下這段路,說什麼也用不了十分鐘,五分鐘就夠用了。
江小洋和她愛人在家,屋子裡的溫度,被櫃式空調機控制在二十四度左右,空氣里瀰漫著菊花的清香味。
江小洋一臉笑道,姐好歹打扮一下,就能從女人堆里跳出來,氣質在那兒擺著呢,這可不是誰都能比的。
吃醋和算計,是女人們之間永遠也做不完的一場人生遊戲!
羊皮的,義大利貨。江小洋漫不經心地說,姐,你試試。
你和姐夫,都是大忙人。江小洋抻了一下衣襟。
李越季接過來,但沒有馬上送到嘴邊,因為她身上的某一根神經,這時敏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具體說是一個此刻不在此地男人的氣味,她機靈了一下,鼻翼微微擴張。當她意識到江小洋的目光上了自己臉上時,難為情地瞟了江小洋一眼,同時埋怨自己過於神經過敏,在辦公室那會兒,從范久鳴身上聞到了江小洋的氣味,現在又從江小洋家裡,聞到了范久鳴的氣息。為了掩飾失常的窺探心理,李越季一口氣喝了大半聽冰茶。
江小洋笑道,姐,也沒動什麼,就是換了幾樣傢具。
小洋啊,這是他們鄉下人剛送來的螃蟹,個個都還活著呢,拿一些過來給你們嘗個鮮。李越季把袋子遞給江小洋,江小洋回手又把袋子交到丈夫手裡。
河螃蟹是一個鄉長在她吃飯前九-九-藏-書送來的,滿滿一簍子,個個是圓躋,少說也有二十多斤。
江小洋打開一聽冰茶,遞給李越季。
劉義東回答道,是昨天回來的,李市長。說完就進了廚房。
心裏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一旦清晰了,李越季就把眼前的事看透了,心想不管表妹跟范久鳴是什麼關係,只要她能在暗中幫自己使勁,自己就沒虧吃。人各有志,今後她的隱私問題,就讓她自己去料理吧,自己犯不著再為她東操心,西操心,甚至是瞎操心了。人家怎麼了,人家手裡沒有權,可人家有本事支配權力,有能力在關鍵時刻,向你顯示親情的魅力,人家比你李越季又差了什麼呢?
李越季的愛人在開發區管委會當主任,平時很少回家,夫妻生活過得總是有一搭無一搭,感情上的冷漠,隨著歲月和年齡的增加而增長。至於說愛人在外面的日子過得是否精彩,李越季沒閑工夫過問,也沒心情去搜集這方面的信息,某年某月,愛人醉酒後的一句話,讓她把自家裡的事,算是看透亮了,那次愛人迷迷糊糊地說,男人心不花,女人都回家;女人沒青春,男人情不真!
李越季的右腳,眨眼間就被包裝洋氣了,她前後看著。
嘿,好看!姐你穿,比我穿有樣,我腳面低,撐不起來。江小洋說,弓著腰,圍著李越季轉圈兒。
看你這裏,還像個家,看我那裡,怎麼看怎麼像個旅館。李越季說,臉上堆滿了苦笑。
晚飯後,李越季坐在沙發上,本想著養養神,可是心九-九-藏-書就是靜不下來,老惦著去琢磨江小洋身上的變化,搞得心裏一會兒彆扭,一會兒悶得慌,情緒飄飄忽忽,有種大白天在荒野里找人的感覺。
江小洋斜視了丈夫一眼,無可奈何地撇了一下嘴。
現在李越季心裏,僅僅是為江小洋的丈夫劉義東不得勁了。不過她也明白,自己為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實在是做不了什麼。認命吧,命數就是這個樣,誰能有辦法?人在家裡的角色,是人本性最真實的體現,本性把你確定為生活弱者,那麼你也就很難成為社會上的一個強者了!
姐,你喝點什麼?江小洋問,茶,還是咖啡什麼的?
江小洋捏著手說,要我說大家一起使勁,還怕有翻不過去的火焰山?再說姐的能力,我心裏還能沒數?
總之,夫妻之間有無默契,默契程度如何,都是由性格和能力來決定的,強者不可能與強者溝通,弱者不可能與弱者交流,陰陽平衡的家庭,現如今是越來越少見了,這並非是婚姻中的人們怎麼著了,而是這個時代正在瘋狂淘汰這樣的門戶。想想看,在眼下的二零零二年裡,那些沒有奇聞軼事,沒有五顏六色,沒有喊叫笑罵,沒有婚外戀沒有小蜜,沒有暴力傾向的家庭,你就是再美好,再和諧,再幸福,又有多少人去關注,去在乎呢?現在家庭新聞的聚焦點,是要靠家庭成員的出走,自殺,或是名譽掃地,要麼是精神崩潰來支撐的!
這麼大的事,過去我可是沒經歷過,有壓力呀小洋!李越季愁眉苦臉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