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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上茶吧。范久鳴朝等在門口的侍者說,然後把劉義東拉到座位上。
劉義東也下意識捧起茶杯,但他卻沒有喝。
不知道範書記找我來,有什麼事?劉義東一坐下,話就直奔主題。
雅香居茶樓。
劉義東心裏,咚地響了一聲,身子不由得往一邊傾斜了一下,他對愛人的這個異常動作,顯得極不適應,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正人君子,在歌廳里躲閃撲上來的小姐。
劉義東睜大了眼睛,看著范久鳴,搖了搖頭。
說什麼了嗎?江小洋不慌不忙地問。
劉義東蠕動了一下嘴唇,眼睛里的光飄飄忽忽。
范久鳴鎖上辦公室門,從銀灰色鐵皮保險柜里,拿出一個黃色的小塑料瓶子,看上去像是藥瓶,可是上面光溜溜的,什麼說明文字也沒有。他眼神直愣愣地看著手裡的小瓶子,一點一點攥起拳頭,臉上無聲的獰笑多少叫人毛骨悚然。他揚起頭來,盯著對面牆上的世界地圖,臉上的獰笑漸漸退去,一直板結著的皺紋也都緩緩地打開了,像是這就去掉了某種心病。他深深嘆口氣,抬起頭來時,臉上又流露出了一種無奈的表情。他打開拳頭,目光再次落到小瓶子上,看著看著就閉上了眼睛。
你們東能公司……劉義東剛開口,就問不下去了。
那好!范久鳴用力一點頭,推開眼前的茶杯,豁出去的神態說,義東,我再為你未來的好日子,出點血。我和小洋,在省城的梨花苑,還一套秘密住宅,事成之後,我也送給你。
兩隻玻璃杯里的杯碧螺春,散發出清淡的香氣。
劉義東盯著黃色小塑料瓶,瞳孔都放大了。
劉義東起身去了衛生間,解過小手后,還遲遲不肯出來。
上午,他與江小洋通過話不久,江小洋就給他打來電話,說她read.99csw•com此時正在單位里,剛與畢總通過話,畢總還在珠海談生意呢,過兩天就回來。接下來用溫柔的口氣,勸他別對什麼事都過敏,跟個沒見過世面的小青年似的。再說了,要是有什麼壞消息,她還能裝啞巴是怎麼著,口口聲聲讓范久鳴好好工作,不要再胡亂猜想了。
范久鳴古怪一笑,反問,你說呢?
哎呀義東,我就算計著,你也是該來了。范久鳴放下手中的打火機,站起身來,伸出雙手,迎向劉義東。
劉義東木樁似的,沒有表態。
范久鳴感覺他的心活了,只是現在還在搖晃之中,於是挺直了身子,盯著劉義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義東,我再給你,加兩萬美元?
嗯……這樣吧,義東。范久鳴一副攤牌的樣子說,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就直跟你說了吧。至於說我跟小洋的事,你怕是早就知道了,可我今天不跟你談這個事,我今天要說的事,比男女問題要嚴重一千倍一萬倍。
一個小侍者,把滿臉狐疑的劉義東,引進沁園。
劉義東抬起頭,咽口唾沫,神色依然恐慌。
義東,你想想,就憑這些東西,你以後,找個稱心如意,懂你疼你的好女人,還用發愁嗎?義東,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了哪個店,你掂量掂量吧。范久鳴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嗯……一個朋友。劉義東的舌頭軟了一下。
到了這個份上,他才意識到,原來江小洋這個女人,並不是一個商業味十足的婊子,原來她在自己心裏,還有一席之地,她比那個小寡婦更能在自己的心裏七下八下……於是在恍恍惚惚中,他就想到了江小洋的丈夫劉義東,他認為在某些問題上,這個性情軟弱的人,或許比性情有稜角的人,更read.99csw.com有利用價值,如果能利用劉義東的手,剷除江小洋,那將是上策中的上策,要比自己下手安全,不容易留下後遺症。
想到這裏,范久鳴就被一股沖頂的忿恨,撞擊得腦袋要爆炸,臉也因此扭曲起來,眼睛里殺氣騰騰。他對自己說,不管她是否背叛了自己,事到如今,也只能有她無我,有我無她了,要想不在這個女人身上出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摧毀她的神經系統,顛覆她的記憶功能,只有做到這個程度,她的大腦才會遠離這個世界,自己才有可能性逢凶化吉,暫時躲過一場有可能掉腦袋的災難。
范久鳴彎著一根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子說,義東,小洋在東能公司帳目上的問題,往大處說是丟命,往小里講也是掉腦袋的問題,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東能公司一系列走私案件,這幾天里就有可能浮出水面,現在總經理畢慶明和副總經理郭田,已經出逃了,至於說江小洋到目前為什麼還沒有動靜,我還不大清楚。另外我再告訴你,我在東能公司這個泥潭裡,陷得也不淺,露出頭來,也難躲一粒子彈,所以說,到時我和小洋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那就不用我說了。
范久鳴一聽她的口氣,就沒有在電話里具體跟她探討什麼,因為他的感覺告訴他,沒有那個必要了。放下電話后,他把思路整理了一下,堅信東能公司肯定是要完蛋了,而就江小洋現在的狀態分析,她有可能被畢慶明蒙在了鼓裡,在危機到來之前,把她當邊角料處理了;再就是她什麼都知道,現在所扮演的角色是畢郭二人一個新陰謀的暗中幫凶,故意不離開上江,拿她的身子和聲音來製造平安無事的假相,用意九_九_藏_書是想欺騙所有關注東能公司的眼睛,再就是為了穩住自己,然後再伺機出逃,人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這時孩子已經睡了。等江小洋換過衣服,走進客廳,坐進沙發,劉義東才盯著她說,小洋,問你件事。
江小洋臉色一變,警惕起來,眼珠子轉了幾下,身子靠過來,撫摸著劉義東冷冰冰的臉,笑咪|咪問,怎麼了義東,瞧你吞吞吐吐的,今晚兒,這是誰請你喝茶了?
那我就咬咬牙,再加十萬!范久鳴說,頭又往前伸了一下,腦門與劉義東的臉,只有兩拳左右的距離了。
江小洋腳下,已經無路可走了!范久鳴繼續說,我的意思是,無論是她挨槍子兒,還是出逃,你們的夫妻日子,都算是過到頭了。其實我也知道,這些年裡,你始終是活在這個女人的陰影里,沒有個性,沒有尊嚴,沒有快樂,沒有發言權,窩窩囊囊,忍氣吞聲地打發日子。義東呀,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失去那麼多?會這樣依附這個女人嗎?僅僅是因為她比你有地位?有金錢?有野心?如果你承認這個現實的話,那好,趁她現在還沒有出逃,我給你一個擺脫壓制,跳出苦海,重新設計未來命運的機會,順便我這條老命,也沾你一點光。
江小洋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不屑一顧地說,什麼事?這麼嚴肅。
江小洋格格格笑起來,身子靠到了沙發背上。
范久鳴接著說,我想我的意思,你都明白了。義東,你要是合作,我一次性支付你二十萬,你看行不?
劉義東的頭,本能地斜了一下,兩隻手按在桌邊,聲音顫抖著問,范書記,你是讓我把她……你難道……不能……不能……自己做嗎?
范久鳴笑道,不急不急,慢慢說,邊喝茶邊聊,晚上你不是沒事嘛,正好我九*九*藏*書今晚也有空。
范久鳴決定廢了江小洋的動機,是在今天中午形成的。
江小洋坐直了,深呼吸了一下,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暖烘烘的氣味,讓劉義東感到頭暈。
此時此刻,范久鳴在為自己沒有勇氣親自下手處理江小洋而矛盾著。
劉義東咬了一下嘴唇問,范書記,我要是不同意,你今天是不是連這個門都不讓我走出去?
范書記。拘束劉義東,小心地叫了一聲。
劉義東搓著手說,呵,沒,沒說什麼,閑聊來。
不會吧?江小洋用肩頭撞了他一下。
……
劉義東望著黃色小塑料瓶,目光久久不動。
劉義東臉色慘白,眼神直瞪瞪的,像是正在面對一頭飢餓的食肉動物。
現在范久鳴又從另一個角度,攻擊劉義東的心,他說,義東,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啊!我都這個歲數了,還能抽幾天煙?喝幾天茶?喝幾場酒?可就是這樣,我也要掙扎,一天半天也不放棄,而且,還要活個自由自在。說到你,那就更應該抓住眼前的機遇,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義東,我直說了吧,今天約你來這裏,是打算跟你做筆買賣。說到這,范久鳴拿出那個黃色小塑料瓶,放到茶桌上,目光在劉義東臉上轉了半天,然後往前探了一下頭,低聲道,這裏裝的是散魂粉,服用一小勺,就足以讓一個健康的人,喪失一切記憶,變成一個無憂無慮的世外人。
你就不怕我,把這件事說出去?劉義東鎮靜了一些。
義東,近來你有沒有發覺,小洋有什麼反常的地方?范久盯著他的臉問。
劉義東是在下午四點多鍾,接到范久鳴的邀請電話,當時就吃了一驚,心說范書記,怎麼會請自己去喝茶?而最讓他心裏沒譜的是,范久鳴還強調晚上出來喝九_九_藏_書茶這件事,事先一定不要告訴他愛人江小洋,說是要跟他談的事,牽扯到江小洋。劉義東的性情,雖說不大像這個時代的大老爺們,但他也不至於是個什麼竅都不開的愚夫,像妻子江小洋跟范久鳴的這種不正常關係,就算是別人不往他耳朵眼裡吹風哈氣,他也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有這事那事,只是平時不願意觸及這個讓他不擅長應對的問題,守著自己不被別人看重的活法,倒也還能將就著把日子過下去。再說不管自己對江小洋有什麼樣的感覺,自己老家那一群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親人們,卻是個個往這個女人的臉上貼金,把她當什麼似的敬著捧著,江小洋的十塊八塊錢,就能讓那些親人們找到過好日子的真實感覺!家裡家外的事都在這明擺著呢,還能怎樣呢?不管發生了什麼,都犯不著在家裡放鞭放炮,再說劉義東也真的是不知道上江市哪兒賣鞭炮。
我要是不信任你,就不會把你請出來了,義東。范久鳴道,還有,如果她值得你擁有,那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我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再給你透露點細節吧義東,小洋跟畢慶明也有那個事。
三十萬人民幣,兩萬美元,外加一套商品房,義東,你沒有理由不拿這些東西去尋找你的新生活。假如你不願在上江呆,你可以走,遠走高飛。范久鳴比劃著說。
劉義東眨動了一下眼睛,望著對方。
范久鳴鬆口氣,直起身子,等著劉義東的最後答覆。
劉義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劉義東身上的血,忽一下涌到了頭頂,沖得他眼前,什麼都在搖晃。
天南海北了幾句,范久鳴就把話題,切到了正題上。
劉義東神魂顛倒地回到家,江小洋這時還沒回來,問孩子,孩子說不知道。大約過了兩個多鐘頭,江小洋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