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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天上的灰色雲層,到這時也沒有散開,郭梓沁搖下車窗說,把空調關了吧,吹吹自然風。賈曉應聲關了空調。呼呼的響風,一縷接一縷撲進車裡,郭梓沁聞到了黃土塬的氣息。賈曉望一眼車鏡,笑眯眯說,郭處,你知道韓局今天為什麼這樣高興嗎?郭梓沁掏出煙,玩味著他賣關子的口氣,心裏多少有點不自在。郭梓沁早就品出來了,賈曉這個人好咋唬,好攀高,好打聽事,所以外出辦某些事時都盡量背著他。不過郭梓沁平時也很會裝糊塗,像賈曉這類專吃領導的小人物,琢磨透了倒也不難擺弄,偶爾給他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把他打發樂呵了。賈曉說,今天是韓局的生日。郭梓沁把臉揚起來,點著煙說,你倒是心裡有數啊。賈曉道,郭處,你忘了,我給他老人家開過車。郭梓沁點點頭,過去他從賈曉嘴裏沒少掏韓學仁家裡家外的事,那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對他後來把握韓學仁脈搏,多少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郭梓沁說,這事你提前告訴我就好了。賈曉一笑,不無表白地說,郭處,韓局怕麻煩,不過那會兒在酒桌上,我悄悄替你敬過他酒了,韓局特高興。郭梓沁吐口煙,笑道,這我可就有事幹了,回頭還得好好想想,怎麼謝謝你這個穿針引線的紅娘。賈曉的臉樂得蠻舒服。
在去光陽市的高速公路上,三菱吉普頂https://read.99csw.com著熱烘烘的乾燥氣流飛快地跑著。郭梓沁側過頭,望著車窗外,猜想任國田這會兒在家裡等自己的心情。任國田比郭梓沁大幾歲,前年底到的洪上縣,赴任時,他留了一手,沒把家遷到縣城。他從市裡落到縣裡,問題出在跟人上,他這個水利局局長跟市長跟得前胸貼後背,後來市長跟白書記鬧矛盾,到處擺擂台叫板,結果在一起小煤窯塌頂事故處理過程中被白書記逼到角落裡,幾記直拳擺拳加勾拳,放倒了,過後只得灰溜溜去省政協掛了個閑職。得勝的白書記,在打掃戰場時還算給了任國田面子,沒有將他打人冷宮,或是打包充庫存讓他長期閑置,而是把他平調到了洪上縣。驚出一身冷汗的任國田,自此就學乖了,沒敢在白書記面前流露出任何消極情緒,掛著一臉謙卑的微笑,鑽進了貧瘠山區,夾著尾巴從頭再來。
還行吧千儀同志?不比野生的差勁吧?郭梓沁不陰不陽地問。姚千儀哽咽道,可惜呀,郭梓沁,這麼好的東西,他媽的長在了你身上!郭梓沁一笑,擺動了一下身子說,原來你還是識貨的。姚千儀道,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郭梓沁說,你冷靜了就好,對誰都好。姚千儀說,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挨操打呼嚕,你郭梓沁就是這種人。九_九_藏_書說完神情恍惚,居然捧住他的臉輕輕摩挲。郭梓沁又來掐捏姚千儀的乳|頭,這一次姚千儀沒有閃躲,一直在眼裡打晃的淚水流了出來。郭梓沁一提乳|頭說,我這次為什麼去水廟線,我想你不會不明白,萬一因為離婚,我竹籃打水一場空,你說我會……我答應你,回來就離。郭梓沁拿明白話朝她穴位上點了,姚千儀這時就得知個好歹,要是再由著性子鬧下去,結局就有可能雞飛蛋打,兩敗俱傷。其實姚千儀在很早以前就應該心裡有數,真要是因為離婚,搞黃了郭梓沁的人生念頭,那郭梓沁就不會是做|愛時在她身子底下找省事的那個郭梓沁了,像他這種陰氣十足、不為別人流汗流血、能容忍妻子以強|奸名義往死里干他的男人一旦發起狠來,鬼曉得他會怎樣禍害人。姚千儀從他身上下來,一|絲|不|掛,撅著屁股,拉著胯,抹著臉上的淚水去了衛生間。
再說郭梓沁的身子,現在能跟任國田貼實了,靠的是關係網上的橫橫豎豎。想當初,郭梓沁從北京出來,閃開了回來領人的韓學仁和同行的肖明川,沒直接去車西市報到,而是拐個彎兒,轉悠到了省會,把父親的一封親筆信交到了一位姓古的副省長手裡。那天古副省長看過信后心情不錯,打探他老爹近況時,一口一個老傢伙,聽得郭梓沁心裏有了踏實感。那會兒從北九*九*藏*書京出來時,他還真有點懷疑老爹與這位將要離職的古副省長的交情夠不夠溫度呢。那天分手前,古副省長說,梓沁呀,等你的工作落實穩妥了,再給我打個電話。這之後不久,郭梓沁穩當下來了,但他沒有給古副省長打電話,而是再次來到古副省長家裡,說清了自己在工作上的分管區域,古副省長就當他的面,給光陽市的白書記打了電話,叮嚀白書記,日後要把郭梓沁照顧周到了,郭梓沁的事,就是他的事。接著這個茬口,郭梓沁又來到光陽市拜見白書記,白書記自然周到款待,寒暄中說,以後北京方面萬一有什麼磕磕絆絆,可就要扶他郭梓沁的肩頭嘍。郭梓沁也很會續話,說我父親也很好客,性格跟白書記您差不多。翌日,白書記說這幾天正琢磨著去洪上縣轉轉,正好你來了,順便送你過去吧。那天到了洪上縣,毫無準備的任國田忙前忙后,把接風的酒宴張羅得歡歡喜喜。
郭梓沁這句話里的意思,全從他那一眼挑逗里吐白了,姚千儀的某根神經一下子受到了刺|激,剎那間她就管不住自己了,衝過來,歇斯底里地往下扒郭梓沁的衣服。郭梓沁也不反抗,任由她連扯帶拽,粗魯地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來。
洪上縣搭著黃土塬一隅,落足城中任何一處,隨便一抬頭,便有梁姿峁影跌進眼帘。在過去的日子里,洪上縣被郭九-九-藏-書梓沁這雙眼看得沒有一點亮色,就更不用說情調了。縣城南北走向,坐落在紛亂的溝壑崖岔之中,城內幾條老街,抻不直也拉不平,尤其是那條被說成是縣城中樞神經的腰桿街,從空中看下來,彎彎曲曲像岸邊一條銹死的錨鏈。沿街兩側碼開的房舍店鋪,猶如依附在銹錨鏈上的海蠣子。洪上縣窮,就窮在了耕田少,路不通暢,水貴如油,靠天吃飯的嘴,世世代代朝天狂張,整個縣都是國家治理土地荒漠化的重點示範區,政府年年都為這塊地上的人畜操心,扛來成捆成捆的鈔票填窟窿補洞。
郭梓沁彈了彈煙灰,不再跟賈曉做嘴秀了,思緒一層層地往韓學仁身上纏繞。可以說,當初郭梓沁在水廟線上一邁步,就意識到了韓學仁的含金量不低,唐總經理的家他當了一大半,要是能把他攏住了,自己在水廟線這一站,就不愁站不穩了。郭梓沁儘管找到了靶心也拉開弓,搭上了箭,然而他最終射中的人卻不是韓學仁,而是韓學仁的大女兒韓婧。郭梓沁剛到水廟線不久,後院就起火了,妻子姚千儀在電話里要他馬上回北京辦散夥手續,不然她就跑過來。郭梓沁怕姚千儀跑來鬧騰,只好垂頭喪氣地趕回北京。姚千儀現在一家跨國集團公司駐京商務會社做中方代理,姚千儀眼下看上的那個男人郭梓沁見過,一家做進出口貿易公司的副老總。那次姚https://read•99csw•com千儀問,你說,再這麼冷冷呵呵過下去,還有意思嗎?郭梓沁漫不經心地說,是他比我有錢呢?還是因為我不能生育?郭梓沁的播種機,應該說一出廠就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先天不育這個短他這輩子怕是沒辦法往回找了,只能遺憾地扛到墳墓里去了。但郭梓沁的性功能還是沒有問題的。姚千儀眼神找事,口氣更挑釁,說,他比你有人味。我再一次告訴你郭梓沁,我不想再這麼要死不活地跟你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我受夠了!郭梓沁的臉色依舊不急不慌,嘴上不輕不重地頂了一句,非得離?不離又耽誤你什麼了?我似乎沒妨礙你什麼事嗎?姚千儀一臉冷色道,你早知道我跟他有事,可你卻裝著什麼都不清楚,你說你這人,有多陰險吧郭梓沁,怕是鬼都不敢跟你過日子。郭梓沁點著頭說,我可沒說過你是鬼,你這是在得便宜賣乖吧?我不吱聲,不等於沒有苦惱,不等於腦袋上沒有一頂綠帽子。姚千儀甩著兩隻手說,那你折騰呀!你為什麼不跟我折騰?郭梓沁說,涵養,懂得什麼叫涵養嗎?姚千儀嘲諷道,好啊,那你就接著往下涵養吧郭梓沁。郭梓沁不想再磨嘴皮子了,耐著性子說,我現在不是沒在你身邊嘛,離婚這個問題,等我回來再處理也還來得及嘛。姚千儀壓著火,揮著手說,我等不及!郭梓沁說,那你就上來嘛。很挑逗地看了姚千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