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隻手。

我第一次真正看清楚伊恩的房間，中午的陽光從洞頂狹窄的縫隙里照射進來。這個房間沒有傑米和傑萊德的房間亮，也沒他們的房間高，有點矮，但大小合適。這個房間是圓圓的——有點像我的洞，只是這個房間是那裡的十倍。地上有兩張床墊，分別靠著兩邊的牆，中間留出一條窄窄的通道。后牆上有一個長長的矮腳木櫥，櫥的左邊有一堆衣服，兩本書，一堆牌；櫥的右邊完全是空的，但是從灰塵的印子來看，這半邊是最近才空出來的。

「暫時和韋斯睡在一起。」

「但是，如果是你呢，你該怎麼辦？」伊恩聲音很小，「如果你被放在人的身體里，在這個星球上遊盪，最終發現你沒有了自己的同類，你會怎麼辦？如果你是這樣一個好人，你想拯救你佔據的生命，你冒著生命危險帶她回家，會怎麼樣？如果你發現周圍都是野蠻的外星人，他們恨你，傷害你，想殺了你，而且一次又一次，你又會怎麼辦？」他遲疑了一會兒，「如果儘管這樣，你還是盡你所能去拯救，治愈這些人，你又會怎麼樣？難道你不應該擁有生命嗎？難道你不應該獲得那些權利嗎？」

沒錯，我知道。

「真的。」伊恩有點嘲諷的語氣。

他明白嗎，小漫，睜開你的眼睛吧。他開始我該怎麼解釋你才明白呢，他對你的感覺就像你對傑萊德的感覺，難道你不明白嗎？

「所以」他終於說話了，「你怎麼想？」

直到我們穿過了大廣場，他才開口說話——直到一個人都沒有，只剩下我們三個。

噢。真疼！梅蘭妮抱怨道。她指的是胸口突然的疼痛，而不是血迴流到指尖的疼痛。

不可能。我終於開口了。

「你不介意開下門吧？」伊恩對傑萊德說，對著門點了點頭。

他們帶著審視的目光，盯著對方。

談話暫停。

「現在這是她的房問。」

如果。梅蘭妮憂心忡忡地重複了一遍。

「事實上我是很驚訝。」伊恩的聲音很緊張，「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救過他們兩個人的命，他們欠我的。如果我讓他們做什麼，他們會做的。」

「你確定梅蘭妮依然感覺到『·」

「去想吧。」

「這樣行嗎？」伊恩問我。

他在伊恩的旁邊走著，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搖搖頭，這可以讓我緩口氣，開口說話：「我不知道為什麼，儘管我只是坐在這裏，什麼也沒做，我也覺得很累。」

「你read.99csw.com有沒有想過這會對她產生怎樣的影響呢？」伊恩說。

我把手伸向他，想讓自己的手不要抖。

「餓了嗎？」

「這可能是個好主意——看著你最好的方法，睡一會兒吧。」

「好的。」

伊恩嘆了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不用緊張。儘管小漫的身體是人的身體，但是她還不是真正的人。她好像不會有反應對於身體接觸，她和人的反應不一樣。」

「怎麼？」伊恩問，「傑萊德，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你為什麼不去吃午飯呢？」傑萊德向伊恩提議，「你看上去很餓，我會帶她去你說的地方的」

「你的意思是？」

「凱爾睡在哪裡？」

「你的意思是凱爾會被驅逐？」

邀請？我現在明白她的想法了，不是這樣的，這是他的房間·這裡有兩張床。這裏沒有足夠的卧室能讓我有自己的地方，我們當然可以共同睡在一間房間里了，伊恩明白這一點的。

小漫，你差不多是人了。你必須要明白伊恩怎樣看待你的邀請。

「你不必害怕，我保證——沒有人再會做出同樣傷害你的事，你在這裡會安全的。」

他的眼睛如此這般地熱情燃燒，我很難不看他的眼睛，很難懷疑他說的任何話。

他把頭側向一邊，傾聽著。我也傾聽著，但是傑萊德走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伊恩又等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砰地坐在床墊的邊上，面對著我。

「你的身體需要用睡眠才能恢復。」

傑萊德看著我整整一分鐘。於是，他嘆了口氣，放開了我的手。

伊恩還沒有動，凱爾就知道他要做什麼，反之亦然他們不必說什麼，就已經將一切告訴對方了。即使傑萊德將最好的球員都拉到他那邊——布蘭特、安迪、韋斯、亞倫、莉麗隊及守門員梅姬——還是凱爾和伊恩他們那一隊贏了。

「梅蘭妮一拳打中了你？」

我們在黑暗的通道里走著，傑萊德什麼都沒談。他很安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但當我們走進玉米地的亮光處，他就跟在我們後面。

「有什麼好笑的？」

傑萊德沒有回答。

「實驗？」

「但還是」

傑萊德猶豫了：「那是差不多是個實驗。」

就像他們那樣。就是這樣，如果凱爾真的不想殺我們的話，這倒是件好事。

「那個女孩」傑萊德說得很慢。

心跳了兩下，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比賽結束時，凱爾舉起手想擊掌，但是伊恩徑直九_九_藏_書走過他身邊，沒有理會。於是，凱爾抓住伊恩的肩膀，把他轉了過來。伊恩甩開了凱爾的手，我擔心他們會打起來——起先他們看上去像打架。凱爾一拳打在了伊恩的胃上，但是，伊恩輕巧地躲過了，接著就沒什麼打架的架勢了。凱爾大笑了起來，伸出超長的手臂，用他的拳頭摩擦伊恩的頭。伊恩推開他的手，但是這次他臉上有點笑容了。

「對小漫的影響？」傑萊德問道，聽上去感覺很迷惑。

「…我想，她一天的鍛煉已經夠多了，你去廚房吧。」

「謝謝你，伊恩。」

轉讓。

控制點自己，梅蘭妮警告我，他只是出於禮貌。

他點點頭。

輪到傑萊德大笑了：「那是你的理論嗎？」

伊恩沉默了。

凱爾又打了一拳，不過沒有用全力。這次，伊恩接住了，將凱爾的頭緊緊地夾在腋下。這會兒，他真的在笑了。凱爾也同時一邊罵，一邊大笑。

「你認為今天早上的事會對亞倫或是布蘭特產生影響嗎？」伊恩在門的另一邊低聲發問。

傑萊德回答的時候，聲音很嚴厲：「別碰它。」

「怎麼了？」

「啊」我皺起了眉頭，「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有張席子在——儲藏室。」

沒有人再說話，最後伊恩停在了他的房間的紅灰色的門前。

突然間，我和梅蘭妮的心情走向了兩個極端。她高興得要飛起來了，我沒有。

「小漫似乎和梅蘭妮很合作，聽上去她們的關係很友好，但是，很明顯，都是小漫在做決定。萬一是你，你怎麼辦呢？如果你是梅蘭妮，你的感受會怎樣？如果你是那個被靈魂入侵的人，你會怎麼辦呢？如果你被圈在裏面，由其他人告訴你你的身體應該做什麼，你又會怎麼辦呢？如果你不能為自己說話？難道你不想你的願望——被別人知曉——被尊重嗎？至少被其他的人尊重嗎？」

起先，至少對伊恩來說，和凱爾成為隊友，讓他覺得緊張，但是在黑暗中奔跑了幾分鐘之後，他們找到熟悉的戰術——這個戰術在我來到這個星球之前就已經存在很久了。

「明白了嗎？」伊恩急忙問道。

永遠。

傑萊德沒有動，伊恩轉過來，我們都可以看清楚他，他臉上的表情很謹慎。

「我還不確定。」

「我想我會跟在後面，」傑萊德說的時候，伊恩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勝利的微笑，伊恩轉過身，朝出口走去，「我要和你談談。」

伊恩停下來，屈過身，迅速九九藏書把我拉到他的懷裡。一下子碰到了我的肋骨，我痛得直喘氣。傑萊德並沒有放開我的手，我的指尖變紅了。

我的眼睛已經閉上了，他拍拍我的手，然後我聽見他站了起來。幾秒鐘以後，木門輕輕地撞在了石頭上，發出砰的一聲。

傑萊德還拉著我的手，他是否意識到他抓得有多緊嗎？我開始感到不舒服，但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而我當然也不會抱怨了。

傑萊德沒有回答，我的眼眶濕潤了。伊恩真的對我有如此高的評價嗎？他真的認為我有活著的權利嗎？

「踢得好，弟弟，」我聽見凱爾說，「你的技術還是很好。」

我還是覺得這很暴力，看著他們這一幕著實給我不少壓力，我眯起了眼睛。與此同時，這讓我想起了，梅蘭妮曾經記得的一個場景：三隻小狗在草地里打滾，瘋狂地吠叫，齜牙咧嘴，好像它們唯一的願望就是要咬破兄弟的喉嚨。

「我猜我們並不像我想的那麼安靜。」他說。

伊恩咯略地笑了起來，聲音很低沉：「我很好，老實說，傑萊德，小漫需要更多的幫助，而不只是一隻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給她這樣的幫助，你是不是覺得自在，你看」

有個人有點抗議，有幾個人抱怨了幾聲，但是更多的是開懷的笑聲，好像沒有人因為快樂的結束而難過。有幾個人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很顯然，並不是只有傑布一個人精疲力竭。

「不是這個問題。」

「我會帶她去她需要去的地方。」伊恩說。

是的，他們在玩耍。梅蘭妮確認了這一點，兄弟情深，血濃於水。

又是一次沉默不語，我們都在焦急地等待。

「你看上去很累。」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和他們談的。」

我的臉發燙。

「是的。」傑萊德附和道，「你會安全的。」

又是一次長時間的沉默。

贏球是要講戰術的，如果傑萊德和凱爾一隊，他們會贏。如果傑萊德和伊恩一起踢，那麼他們那個隊會贏。對我來說，傑萊德是不可戰勝的，可是我看見凱爾和伊恩兄弟倆並肩作戰之後，我的想法改變了。

「我想在這裏待一會兒你呢？」

「伊恩，這是」我開始說話。

「我的意思是我會考慮的。」

「你不介意？」

「嫉妒了，是嗎？」

「梅蘭妮永遠是我的，我永遠是她的。」

我抬起頭，向上看。我的心暫時停止了跳動，有點心痛的感覺，傑萊德好像還是相ｒｅad•９９cｓw.coｍ信我們的。

「那你呢？」

「好了，好了，」傑布說著，他一隻手接住亞倫踢過來的球，把球夾在胳膊下，「我想我們都知道誰贏了。我不想掃大家的興，但還有工作等著大家老實說，我也很累。」

對不起。你想讓我怎麼處理？

我的指尖變成了紫色，而他們相視而立。

「她能夠對身體接觸產生反應，」傑萊德告訴他，「語氣又一次突然變得很冷靜，她已經完全是人了，或者說不管怎樣，她的身體是人的身體。」

接著，一條有力的臂膀托起了我的胳膊，支撐著我的重量。

「好。」

傑萊德的表情很謹慎，他看著我，不想讓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現在他看著伊恩。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你會記著的？」傑萊德質問道。

伊恩小心地把我放在右邊的床墊上，安頓好我的腿，放正枕頭。傑萊德站在門口，面朝著過道。

「你是個蠢貨，凱爾。」伊恩回答說。

「你不是要去吃飯嗎？」傑萊德問道。

「你有聰明的腦袋，我有英俊的面容，好像很公平。」

「你用她的命來打賭？」

傑萊德一言不發，他使勁兒將紅門轉開，推到灰色的門上。

伊恩哼了一聲：「他一直為自己是一個信守諾言的人而感到自豪。通常情況下，我會相信他的承諾，在這種情況下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的。」

哎喲。

「你能嗎？」伊恩挑釁地問。他把我推出去，遠離他的身體。

我和伊恩同時搖了搖頭，過去幾天可怕的日子都是在那裡度過的，我想我無法再忍受曾經錯誤地害怕過的房間了，尤其是沃爾特的床空了』『「我有一個更好的地方，」伊恩說，「那些小床和石頭一樣硬，她身上有許多傷。」

他小心地扶我站起來——事實上，是一隻腳站著。我靠著那條沒有受傷的腿保持平衡，不知道怎麼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還是拉著我的手，但是我們之間隔著很寬的距離。想著這樣一路跳出去，實在很可笑，我的脖頸一陣發熱。我的手指圈住他的手指，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借到他的力。

「謝謝。」我悄聲說。

「我為什麼要介意？」

「噢，離開這裏，出去吃點東西，讓我自己待幾個小時。」

「聲音可以在洞里傳過來。」我小聲說。

大家三三兩兩地散去。我溜到走道口的一邊，好讓出路來讓他們出去。他們可能是去廚房，現在一定過了吃午飯的時間，但是在這樣黑漆漆的洞九-九-藏-書里是很難判斷出時間的。從人群的間隙中，我看見了凱爾和伊恩。

我咬著嘴唇，我想要告訴伊恩這當然不是我的房間，但是我還沒有開口，傑萊德已經開始質問他了。

伊恩沒有等他回答，他用力地推開門——很用力但輕手輕腳——然後溜進了自己的房間，又把門放回原來的位置。

他轉過我，和我的目光相遇。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看見我醒著，他很吃驚，吃驚又失望。他眼睛里的火在燃燒，但慢慢地熄滅了，他嘟著嘴。

「噢，」他打斷了我，好像才想起我來,好像我的體重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都忘記了我的存在，「你累了，不是嗎？傑萊德，請你開一T了l，好嗎？」

我點點頭，我不否認我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是的，他們不必以前什麼也不用做，可能凱爾都替他們做了。」

他不是你的。

「我們會看著她的。」傑萊德終於發話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那個身體不屬於她。」

「我我要想一想。」

「你的房間？這就是你覺得更好的地方？」傑萊德的聲音里充滿了懷疑。

「怎麼了？」

他也皺起了眉頭，他和我一樣都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伊恩低聲笑了起來：「嫉妒了，是嗎？」

「這是你的房間，」我喃喃地說，「你當然要睡在這裏。」

「去哪裡？」

「實驗並沒有按照我設想的那樣進行，梅兒打了我一拳。」我聽見他一邊回憶，一邊咧著嘴在笑。在我的腦海里，我看見連他的眼睛里都滿是笑意。

什麼？我做了什麼？

「行了。」

對不起。

「肯定不是小漫，你應該看看她的臉怎麼樣？嗨，伊恩，放輕鬆點，夥計！」

「我們剛才正在討論去哪裡，她累了，也許去醫院」

「沒什麼好考慮的，」傑萊德反駁道。聽這聲音，我就知道他的臉看上去什麼樣——咬緊牙，收緊下巴，「那個身體和陷在身體里的那個人都是屬於我的。」

「我晚點給你帶吃的過來——什麼也不要擔心。」

「伊恩，會沒事的，」我說，「我不怕。」

「我不應該這樣——近來，我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睡覺。」

「你認為這就夠了嗎？」伊恩問道。

「隨你的便。」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梅蘭妮質問道。

「你覺得凱爾怎麼樣？」他問伊恩。

「梅兒？」

「好了，好了。明白了，我會記著的。」

「不是，你這個蠢貨，小漫！」

「我能帶她過去。」傑萊德終於開口了，聲音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