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尚美瞥了一眼新田之後，做了一個深呼吸。
「我在找扣子。」
面對尚美這個詢問，片桐稍微挺起胸膛，打直背脊。
「不好意思，這麼忙的時候打擾你。好像到了必須退房的時間了哦。」
「你覺得我一直戴著手套，很奇怪？」片桐瑤子問。
「我知道了。對不起。」新田難得率直地道歉。
尚美蹙起眉頭。「兩個人跑過去，人家會覺得很奇怪吧。」
「好吧，隨便你。但是，請不要隨便進入房間。」
「咦？」
「就是這個，沒有錯。謝謝你。掉在哪裡呢？」
尚美此刻的想法是，雖然不知道這位老婦人為何要假扮成視障者，但希望她儘早離開飯店。倘若她的目的是故意整人，那麼達成目的滿足了就好。
「請問，為甚麼您要這麼做？」
「片桐女士，是不是這個？」尚美牽起她的左手，將扣子放在手上。
「所以這次，您是為了您先生先來觀察飯店？」
「甚麼時候……」尚美和有點距離的新田對望一眼之後，將視線轉回片桐瑤子。「應是辦理住房手續的時候吧。不過不是十分確定。」
尚美嚇了一跳。這回會是甚麼事呢？她將話筒貼在耳朵：「您好，我是山岸。」
「原來是這樣啊。」
「嗯哼。原來刑警也會賴床啊。」
「那我請門房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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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這樣就能出發了。」片桐瑤子滿臉笑容站起身。
尚美巡視地板。看得到的地方好像都沒有。於是她跪在地上，找了書桌下面、餐桌下面，更探進去床底下仔細尋找。這樣一邊找著，心裏一邊和疑惑對戰。這個人真的是視障者嗎？如果是裝的，為甚麼要做這種事？為甚麼要叫我做這種事呢？
新田「啊」了一聲按住頭髮，然後就打開後面的門進了辦公室。
為甚麼要做這種事呢──尚美心中瀰漫著灰色煙霧。
電梯門開了。
「就是你想知道的東西。」新田答道：「這是下次犯案鎖定在這間飯店的預言暗號。」
尚美掛斷電話，把事情向久我說了之後走出櫃檯。
「九*九*藏*書對一般人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啦。是這樣的，我找不到一個東西。東西應該在房間里，可是我就是找不到。」
尚美握著她的手說：「請放心，一定沒問題。」
「不是甚麼大不了的東西。你先進來吧。」
尚美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微笑以對。
尚美大致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裏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請回去吧。」尚美說得很快，完全不理會新田好像想問甚麼，便把門關上了。
尚美轉身看向後方，看到身穿櫃檯制服的新田，正從電梯廳跑來。
片桐瑤子緩緩搖搖手。「我想請你幫忙。」
尚美走過去，撿起來。
片桐瑤子沒有拄拐杖，腳步穩健地走向尚美。
尚美用力握緊話筒。「請問是甚麼事呢？」
「就在您的腳邊。所以剛剛才沒發現吧。」
「昨天我也說過了吧。那種人靠腳步聲就能知道人數。」
「明白了，我立刻過去。」
確實少了一個鈕扣。上面數來第二個鈕扣不見了。
「扣子？」新田詫異地蹙起眉頭。
「請代為轉告您的先生，我們期待他的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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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9 號房的片桐女士打來的，說有事找你。」
「超乎我的期待。我感到非常滿意。當我說出我有通靈能力之類的事，你們很快就幫我換了房間。坦白說，外子也和我一樣，不，他的通靈能力比我強。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確認，如果以通靈能力為由，你們願不願意讓我換房間。我就坦白招認吧，你們最初提供的那個房間，我記得是 1215 號房，那個房間也沒有問題喔。」
「為甚麼她會知道兩個人？」
「沒錯。若是當天來回，外子也可以一個人外出，不用擔心交通問題。最讓我不放心的是，萬一在下榻的飯店碰到問題怎麼辦？所以我就想先來調查一下，看哪一間飯店比較安心。雖然我在網路上看到，身心障礙者也對你們飯店讚譽有加。可是我還是想親自前來確定一下，看你們對視障者，能夠特別照顧到甚麼程度。」
「九-九-藏-書啊！」尚美輕聲驚呼。
「因為外子最近要來東京，和他的老朋友見面。這是一件好事，不過有件事我很擔心。其實啊，外子是視障者。」
「沒有。請以沒有使用冰箱來計算住宿費。」新田面無表情地說。
「這樣子啊。您滿意我們的服務是最重要的。」
「你已經發現了吧？其實我的眼睛看得到。昨天你在餐廳和服務生說話吧。我是那時候知道的，心想，啊，好像被你看穿了。你是甚麼時候發現的呢？」
「是嗎，這也難怪。以前，我為了保護外子，曾經被熱水燙傷。戴手套是為了遮住那時候燙到的傷疤，很不自然吧。」
片桐瑤子低頭調整墨鏡的位置，嘴角稍微動了一下，宛如少女靦覥害羞的表情。
「對你來說，是飛來橫禍吧。我再度向你道歉，對不起。」片桐瑤子彎腰鞠躬。
他後腦勺的頭髮有點翹。尚美指翹發說：「頭髮睡翹了喔。」
「你不是在事務大樓啊？」尚美問。
一位體型矮胖的男子從大門進來。尚美記得他。新田說過他是轄區刑警。他自稱姓「山本」，但不知道是不是本名。
「巡視？」
「我明白了。請您坐下來。我來找找看。」
尚美雙手包覆著臉頰，臉龐奇妙地發熱。
「不好意思，讓你特地跑一趟。」片桐瑤子過意不去地說。新田就站在尚美身後，感覺不到片桐瑤子注意到他的樣子。
「如果是這樣就沒事，下次要先說一聲。我們會很困惑。」
敲了 1219 號房的房門后，裏面傳來一聲「來了」。接著過了十秒左右，門開了。片桐瑤子已經打扮完畢，也戴上了墨鏡，甚至連手套也戴好了。
「請問，辦理住房手續時，您為甚麼選我呢？」
「我讓門房小弟在外面等。我出去一下好嗎？」
「有一點……」
「沒有看到你的徒弟耶。」交接完畢后，正要做櫃檯業務時，久我問尚美。
尚美照常比交班時間早一點來上班，看到有閑暇的年輕櫃檯人員，就開口問片桐瑤子的事。結果聽起來好像沒甚麼異樣，九_九_藏_書尚美暫且鬆了一口氣。
霎時男子顯得驚慌失措。「呃，冰箱是嗎？……」
「這件事我就沒說謊了，就是那時候說的理由。我很重視緣分和直覺。我是基於自己的直覺，想交給你辦。真的喔。」
「哦，稍微延遲一下沒關係，請您放心慢慢準備。」
「可是……」當尚美這麼說時，聽到敲門的聲音。可能是新田吧。
男子走到尚美面前，拿出鑰匙卡辦理退房手續。
「你不用道歉啦，是我自己不好。」
紙張上面寫著以下的數字：
尚美說了一聲「打擾了」走進房間。新田留在走廊，關上了門。
尚美來回看著這兩個男人。自稱山本的男人一臉難為情的模樣，而新田則是將臉撇向一旁。
尚美帶她去櫃檯，直接幫她辦理退房手續。雖然新田一臉狐疑地看著這邊，但尚美盡量不去看他。
再過五分鐘就到上午十一點的退房時間，這時櫃檯的電話響了。久我去接電話，但旋即呼叫尚美。
「山岸小姐。」新田又追來了。「我也可以去吧。」
「不客氣。您在找甚麼東西？」
不久，久我和川本等人也來上班了。打過招呼后，開始交接夜班的工作。交接事項很多，例如各個房間的費用、宴會和飲料等相關核算、重要事項的傳達等等。
「哦，一開始就被看穿了？果然還是不行，我還以為我演得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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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您久等了。」尚美說。
目送計程車離去后，尚美並沒有立刻返回櫃檯，而是走向旁邊的廊柱。頓時覺得整個人虛脫無力。
「山本先生，您有沒有吃冰箱里的東西？」
「咦？」尚美回頭看著他。
「哦？對不起哦。」
尚美走向房門，稍微打開了一點。新田面無表情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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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田從外套口袋拿出一張紙，帶著些許躊躇對尚美說：「你看看這個。」將紙張遞給她。
這時後面傳來一聲「沒有」。是新田。
「給你添麻煩了。」片桐瑤子對她說。
尚美說到這裏打住了。因為她看到片桐瑤子的腳邊，就在九*九*藏*書床邊有一顆黑色的鈕扣。
片桐站立不動，筆直地看著尚美的臉。墨鏡後方的雙眼，睜得很大。
「我也不敢說甚麼了不起的話。坦白說，我懷疑過她，一直對她抱持警戒，擔心她是不是想做甚麼壞事。可是她卻那麼感激我……。身為飯店人，我感到很羞愧。」
不久，退房的客人變多了，尚美也站在櫃檯忙得團團轉。
「他從來沒有一個人去過需要過夜的地方旅行。每次都是我和他一起，由我照顧他。可是這次，他說要自己一個人來。為甚麼呢？因為那天我也有重要的事。那天，好友的千金要舉行結婚典禮。他知道我很期待參加這個婚禮，所以這次不想讓我麻煩。我跟他說，我不去參加婚禮也沒關係，可是他頑固地不肯接受。」
「既然如此，你就說帶門房小弟來不就好了。還是說，她只要聽到衣服的摩擦聲就知道是甚麼服裝？」
「當然，請便。」
難道是在找碴？尚美甚至浮現這個念頭。會不會是以前下榻這間飯店時，碰到非常不愉快的事，所以來報仇？
新田走到尚美旁邊，喃喃地說，真是嚇了一大跳啊。
「好像找不到的樣子哦。」片桐瑤子說。
「昨天，我在這個房間脫衣服的時候確實還在。可是剛才穿上以後就掉了。」
「就是那個……逃生梯或走廊有沒有放甚麼可疑物品之類的。以防萬一，我去巡視了一下。沒有甚麼特別異狀。」
「剛才，你在幫我找鈕扣的時候，其實我心裏很難受。看到你明知我裝成視障者，還趴在地上幫我找鈕扣，我真的很難過。不過我也更加確信，這個人一定沒問題，可以放心把外子交給這間飯店。」片桐瑤子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外子來之前，我會和你聯絡。交給你沒問題吧。」
走出櫃檯后，尚美帶著片桐瑤子步向大門。新田跟隨在後。
「你說得沒錯。飯店有很多形形色|色的客人，不過沒想到，居然有為了老公而先來住房觀察的。真是輸給她了。」新田這番話夾雜著嘆息。
片桐點點頭，瀟洒地走出大門。而且還制止飛rｅaｄ.９９csｗ.ｃoｍ奔而來的門房人員，自己搭上計程車。
片桐瑤子以現金支付。但她沒有往錢包里看，只是用手觸摸就拿出正確的紙幣與硬幣。此時尚美也產生另一個疑問，如果她的目的是單純整人，為何能有如此精湛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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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您真的不用介意。倒是片桐女士，您覺得這麼做如何？您去櫃檯辦退房手續的時候，清掃人員會來打掃房間。交給他們，一定找得到──」
「那麼，外子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別這麼說。那麼待會兒見。」
這是騙人的。這一帶剛才已經找過好多次。想必是尚美和新田在交談時，片桐瑤子放的。
「對不起哦。」片桐瑤子用手摸著床的位置，確認之後坐下去。
「您覺得我們飯店的服務如何呢？」
「其實是這個……」片桐瑤子戳著外套鈕扣的扣洞。「一個鈕扣，不見了。」
「真的很抱歉。」
尚美轉身面對她，擠出一個笑容。
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尚美還是說了一句「請稍等一下」開始結帳。
尚美輕輕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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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桐瑤子用右手捏起扣子。臉上倏地綻放笑容，用力點頭。
尚美走進電梯后，新田也跟著進來。
看來片桐瑤子是在找東西。
「情況如何？」
「我也正在想這件事。會不會還在事務大樓？」
「好的，那我送您去大門。」
「這是甚麼？」尚美問。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新田連忙鞠躬致歉。
「山岸小姐。」所有手續都辦完后，片桐瑤子呼叫尚美。「能不能送我去大門？」
「可是，我有點傷腦筋耶。想拜託你幫個忙，所以打電話給你。」
「山岸小姐。」片桐瑤子如此叫了一聲后，莞爾一笑。「真的很感謝你。然後，也很對不起。我由衷向你道歉。」
「您怎麼了嗎？」尚美不解地問。
久我說完露齒一笑，川本便低聲地說：「啊，來了。」
「不是，我去客房巡了一下……」
來到大門的自動門前面時，片桐瑤子的手突然抽離尚美的手臂。尚美「咦？」了一聲，轉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