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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第五張?我看看哦,請等一下。」
「不,我絕對沒有──」新田把「這個意思」吞了回去。戴黑帽子的女子正在看手錶。讓新田瞠目結舌的也是她的手錶。那隻手錶和她的服裝完全不搭,是一隻粗獷的手錶。同樣的手錶,新田才剛看過。
刑警從信封里取出紙條,定睛看了一下之後,將紙條亮給新田看。上面寫著:
此時,耳機傳來聲音。
「手扶梯前面有根柱子,有位小姐坐在柱子旁邊的沙發上,戴著黑色帽子。」
「你很擔心婚禮的情況吧?那就去看看吧。這裏不要緊喔。久我先生也在。」
(可疑人物逃走了。下樓梯。正在跟蹤。)
男子拎著紙袋,看看大到突兀的手錶后,走到附近的沙發坐下。新田的視線一直跟著他走,不料男子坐下后突然抬起頭來,差點就和他對上眼。
透過無線電的聯絡聽到婚禮已經開始了。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異狀,一切都很順利。
新田看向山岸尚美。「婚禮好像快要開始了。」
「是。」她答道。
(這裡是D組。目前沒有異狀。)
(我是稻垣。收到。全員進入教堂后,通知我。)
(這裡是B組。剛剛拍完了。新郎新娘走出攝影室,前往休息室。)
完成住房手續后,呼叫門房小弟。遞出鑰匙卡,目送男性客人離開后,又將視線拋向剛才身材嬌小的男子。但男子已經不知去向。新田環視整個大廳都看不到他的蹤影。
「問哪裡怪,我也說不上來。一言以蔽之就是坐著不動。那頂和氛圍不搭的帽子也很怪,總覺得不太自然。我從剛才就一直看著她,她一直保持那個姿勢,幾乎沒有動過。可是唯有左手,雖然動得很小但是很頻繁。我猜應該是在看時間。」
新田凝視這名女子的側臉。雖然帽子遮住了,但看得到鼻子那一帶。
光聽通訊內容,狀況便猶如浮現眼前。穿著婚紗的高山佳子雖然沉浸在幸福的氛圍里,但腦海里還是盤旋著跟蹤狂的事,內心一定相當忐忑。而新郎渡邊紀之,想必完全不知道新娘內心的不安,只是靦覥地笑著吧。
新田暗忖終於要開始了啊,不禁緊張起來。為了怕客人聽到,在執行櫃檯業務時要關掉無線對講機,但新田心想接下來還是暫時開機比較保險。
「那個人……是男的。」
「她說她甚麼都不知道。就我看來,她不像有所隱瞞。接獲兒子過世的消息趕過去一看,聽到是心臟病發作而死,所以她認為一定是被壞女人勾搭上,過著荒唐的生活所造成的。完全沒有想過是他殺。不過家屬大概都會這麼說,不可靠啊。」
「哦,好,可是要調查甚麼……」
山岸尚美淺淺一笑,看看手錶。她似乎很在意時間。
「希望甚麼事都不會發生。」
新田在心中低喃,不禁苦笑。要是看一眼就能看出兇手,警察的人數只要百分之一就夠了。
(A組,聽到了吧。去該樓梯附近九九藏書監視。)
「她的姓名和背景之類的。拜託你了。」
宴會廳也來了很多沒有參加婚禮的人。婚宴開始之前的這段時間,走廊和休息室想必多少有些混亂。但其實人群的動靜最劇烈的地方,是在表面看不到的地方。和宴會廳連接的員工專屬區域,早在婚宴開始前就忙得團團轉,很多員工像籃球選手一樣不斷來回奔波。即使這之中有一個人行動可疑,恐怕誰都不會注意到吧。也因此,宴會廳周邊的警備範圍配置得格外細膩。
尚美搖搖頭。
即便新田覺得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依然打開照片來看。確實是戲劇演出的海報,但演員都是沒沒無聞沒看過的人。
「重要的客人?誰啊?是有 VIP 預定要來嗎?」
「這封信是他交給你的?」
正要去搭手扶梯下樓時,聲音迸進耳朵里。
「關於事件的事,她有沒有甚麼線索?」
(A組,收到。)
「喂,我是能勢。您看到簡訊了嗎?」
新田轉身沖了過去,在樓梯下面埋伏等候,不久便看到穿著灰色連身洋裝的男子神色慌張地拚命衝下樓梯。沒有戴帽子。追緝他的腳步聲也隨後趕到。
(我是稻垣。說明狀況。)
之後又開始做平常的櫃檯業務,但是到了兩點半,聽到左耳的耳機傳出聲音,內容是:換好衣服的高山佳子與渡邊紀之,走出房間,前往攝影室。負責警備該場所的人,都回答「收到」。
(稻垣,收到。)
「突然?這有甚麼原因吧?」
(我是稻垣。收到。B組,拍照情況如何?)
(這裡是A組。找到可疑人物。進入親戚用休息室旁邊的女用洗手間。)
「是誰拜託你的?」新田問。
「葡萄酒?你在說甚麼?我不知道喔。」
「奇怪的數字?」新田知道怎麼回事了,向拿著信的刑警使個眼色。
「該怎麼做,等高山小姐他們離開之後再想。」
「對,就是她。請火速調查這個演員。」
聽到稻垣的指示,新田回答「收到」之後便轉身離去。不知道那個男扮女裝的男子是不是兇手,但既然進入了宴會廳區域,只能交給那裡的人處理。
「原來如此,這或許是個好主意。」
一邊尋思一邊搭上手扶梯之際,手機傳出有簡訊進來的鈴聲。掏出來一看,是能勢傳來的。
新田點點頭。「好吧。」
「不是這名女子,是左邊角落的那一個。戴著墨鏡,脖子上圍著絲巾,衣服是黑色套裝。」
「目前還很難說。他母親說,松岡先生從學生時代就熱中演戲,還隸屬於一個小劇團。上了大學之後很多時間都待在排練場,有陣子她還擔心兒子會不會畢不了業呢。畢業后也沒去上班,就邊打工邊演戲,去年秋天,突然說要上東京。」
「是的。剛才,我去拜訪了松岡高志的老家,在瑞穗區妙音通這個地方,是一棟相當氣派的宅邸喔。他母親在家,跟我說了很多事九*九*藏*書情。不過獨生子才剛過世一個月,說著說著又是痛哭流涕又是發飆大罵,真的很慘啊。」
「我和你約定了。」
「在哪裡?」新田朝著同一個方向看過去。
(我是稻垣。收到。)
「放在那裡面。」男子用下巴指向地上的包包。
「究竟是甚麼人……」
「放開我!我不是,我不是啦!我只是被拜託的而已!我是在打工!」男子一邊掙扎一邊大聲叫嚷。
「那就麻煩你費心了。這裏目前沒有異狀。」
「有甚麼好笑的嗎?」旁邊傳來聲音。山岸尚美走了過來。「是不是有甚麼開心的事?」
男子看到新田后霎時停下腳步,但旋即又加速往下沖。如果是飯店的人一定會被他甩掉吧。
(A組,收到。)
「關於這間飯店呢?松岡先生下榻這間飯店的事,她知不知道甚麼?」
(這裡是A組。在渡邊家、高山家的家屬休息室入口附近。沒有看到獨自一人的人。)
(這裡是E組。沒有異狀。完畢。)
看著男子一臉膽怯地堅稱不知情,新田鬆手放開他。這種傢伙不可能是 x4。
寄葡萄酒來的人,現在在甚麼地方做甚麼呢?是不是躲起來在進行甚麼詭計呢?如果是的話,是甚麼詭計呢?
「就是啊。所以我接下來要去見松岡先生的演戲朋友們。他母親跟我說了幾個名字和聯絡方式。」
新田躲在轉角處偷窺到他的臉。灰色連身洋裝的身影登上樓梯。
新田看向大門。一名穿著禮服的年長男性,和一名可能是他的妻子、穿著禮服式和服的女性,一起走進大廳。兩人在本日活動看板前停下腳步,指著渡邊家與高山家婚禮的字樣,眯眼微笑。然後兩人都帶著溫柔的笑容走向電梯廳。
「意思是身為飯店人的能力,你還沒有感到極限?」
「不要緊。你現在在名古屋嗎?」
「她帶客人去房間。」
定睛凝視,心跳加速。新田登上手扶梯,用跑的衝下去。一邊奔向櫃檯,一邊打電話給能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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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刑警的直覺,而是飯店人的直覺啊?」
「我也打算去看看排練場。不曉得能在那裡查到甚麼,但我希望要到跟他比較熟的人的名字與照片。」
真淵是一名女性搜查員,以清掃人員身分潛入飯店卧底,但為了今天的警備也被動員來支援。稻垣派她進去盤問檢查。
「看來一決勝負的地點來到婚宴了。」新田對山岸尚美說。
「帶客人去房間?」櫃檯人員通常不會帶客人去房間。「這位客人該不會是……」
之後,看似來參加高山佳子婚禮的男女老少陸續來到飯店,耳機里迸出的指令與應答聲也隨之增加。
樓上的刑警們也下來了。每個都穿著飯店人的服裝。
新田想直接去問本人,但又不行。穿女裝本身不是犯罪行為,也沒有礙到誰。況且現在新田喬裝成飯店人,如果在飯店的人群里揭露客人的秘九_九_藏_書密會引起很大的騷動。
「至少,這邊的能力或許還有可能性。」隨後又補上一句:「開玩笑的。」萬一她當真就傷腦筋了。
正當新田心想晚點再慢慢看,打算關掉畫面的時候,突然看到其中一張海報的一角,那裡有個女人。
「哦,沒有……」山岸尚美依然看著某處說:「我只是覺得坐在那裡的小姐有點怪怪的。」
「我只是把他跟我說的奇怪數字,寫在手邊的便條紙放進去。」
簡訊的主旨是「八十龜劇團」,這是松岡以前隸屬的劇團。內文是:「來到松岡先生以前隸屬的劇團排練場,看到海報里有團員的照片,拍下來傳給您。」裏面附了好幾個檔案。
正當新田對這句故弄玄虛的台詞蹙眉時,無線對講機的聲音又熱鬧了起來。新田調高音量。
新田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手機貼著耳朵點點頭。
面對新田的質問,男子搖搖頭。
當新田認為這下子應該能查出男子的真實身分時,耳機卻傳來一聲(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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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田跑進櫃檯,四下張望,看不到山岸尚美。
「不是 VIP。來了你就知道了。你應該也認識。」
退房業務告一段落之際,新田外套里的手機傳來震動。確認來電后,新田走到櫃檯的角落接電話。電話是能勢打來的。
(新田,報告辛苦了。回去工作崗位。)
(笨蛋!到底在搞甚麼!)稻垣怒聲斥罵。
(我是稻垣。收到。五樓宴會廳周邊的警備小組,請報告狀況。)
(朋友們往五樓的宴會廳移動。A組的三名人員,照預定留在這裏的四樓。)
停頓了一下之後,稻垣應答。
「怎麼了嗎?」新田問。
「我是新田。發現可疑人物。請求回答。」
「你是想說這種東西靠不住對吧。」
(這裡是C組。沒有異狀。)
「這裡是新田。穿著女裝的男子。年齡大概二、三十歲。身材嬌小。黑色帽子,灰色連身洋裝。現在在二樓婚宴洽詢處旁邊的樓梯移動中。可能要上去三樓。」
新田掛斷手機。能勢可能感到困惑,但沒時間解釋給他聽。
「對。」久我點點頭。「就是日前來過的片桐瑤子女士。」
「山岸小姐。」
新田將手機放回內袋,嘆了一口氣。那邊只能交給能勢了。而且現在的新田深信,交給能勢一定沒問題。
接著大約二十分鐘后,婚禮結束的通知進來了。新郎新娘和家屬在攝影室拍照留念。
「……立刻跟組長聯絡。」新田將男扮女裝的男子交給刑警們,站起身來。一邊離開此地一邊尋思。
這個男的說的可能是實話。他只是單純被 x4 利用罷了。那麼 x4 的目的是甚麼呢?光只是把數字交給高山佳子,想做甚九_九_藏_書麼呢?
這樣的他在將近三點半的時候,盯上了一位客人。這名男子從地下樓層搭手扶梯上來,乍看之下讓人覺得他可能走錯地方了。身材纖細到令人霎時分不出是大人還是小孩,穿著牛仔褲的腿細得像竹竿;背有點駝,外套的肩膀像用廉價衣架吊過似的尖尖突起。長相很細緻,膚色白皙給人孱弱的印象。可是相反的,下了手扶梯后快速環顧整個大廳的表情,卻帶著一種悲愴決心的氣勢。些微上弔的眼睛透露出的眼光,讓人感到瘋狂之氣。
(A組,收到。)
「不,我去了也只是礙事而已。更何況,等一下馬上就有重要的客人要來。」
一想到案子可能會就此偵破,新田便坐立難安,很想和其他刑警一起在婚禮會場或婚宴會場監視。但這不是自己的任務。現在應該做的是,以一名櫃檯人員的身分待在這裏,檢視所有前來飯店的客人。
「哦,是這一張吧,『沒搭上鐵達尼號的人』,很有意思的標題吧。中間那名女子是,擔綱女主角的角色──」
「咦?」
「不會發生啦。即便發生也是未遂。請相信警方。然後一切會在甚麼都沒有發生的情況下結束,平安送走高山小姐他們離開這間飯店后,你就可以把這次的案情架構跟總經理說。」新田壓低嗓門繼續說:「說,其實並不是連續殺人案。」
「希望兇手能露出狐狸尾巴啊。有消息我再跟您聯絡。」能勢說完便掛斷電話。
「看到了。能勢先生,告訴我第五張海報的事,裏面拍到一個女人。」
她點點頭,但表情顯得心不在焉。她的視線投向遠方。
新田上前攔截,對方身材纖細輕易就被壓制在地。手上的包包也掉在地上。
看在考生的眼裡,東京的高級飯店想必美輪美奐、燦爛耀眼吧。也可能被飯店人員的親切服務所感動。想到這裏,新田開心了起來,但同時也覺得自己很奇怪,又不是真正的飯店人員竟然這麼高興。
「寄葡萄酒來的人也是你吧?」
「怎麼可能。」新田搖搖手。「我是察覺到自己能力的極限,感到很失望。當然這是身為刑警的能力。」
新田宛如可以看到景象。不過能勢一定能巧妙地從這種人口中套出話來。
正當新田在苦思對策時,男子站了起來。穿著高跟鞋走向手扶梯。直接登上手扶梯,動作毫不遲疑。
一名刑警戴上手套撿起包包,在裏面翻找,取出一個白色信封袋。
新田想看清楚黑帽女子的臉,走到櫃檯的中間。沒錯,就是剛才從地下樓層上來,拎著紙袋的男子。那個紙袋裡裝的可能是女人的衣服。到洗手間或甚麼地方換了衣服吧。
「結果有沒有甚麼收穫?」
「關於這一點,他母親好像也不太清楚。母親所了解的只有,真的要繼續走演戲這條路就得上東京才行。大概就這個程度。她說東京的劇團選秀落選后,原本以為兒子會回來名古屋,想不到就這樣待在東京九-九-藏-書,她非常驚訝。聽到兒子借住在朋友家,為了不給人家添麻煩還寄了相當足夠的生活費給兒子。至於和女性同居一事,她是兒子過世之後才知道的。父母總是被蒙在鼓裡啊。」
「我是新田。」新田低聲應答。
「信?」
「所以才會來住這裏當作上東京的紀念啊。」
不久,高山佳子他們平安抵達攝影室,聽到聯絡進來說開始拍照了。時間是下午兩點四十分,完全照預定流程進行。
「山岸小姐,這裏拜託你。」新田說完立刻走出櫃檯。
「哦,這個老太婆啊?」
「只有這樣。他叫我把信交給新娘以後,立刻離開飯店。我躲在女用洗手間等待新娘進來,也是他對我下的指示。我說的都是真的!相信我!」
「我明白松岡先生挑選這間飯店的原因了。不過光是這樣,還看不出和這個案子的關連哩。」
此時一名中年男性客人筆直朝新田走來。新田行了一禮,開始接待。男性客人預約了單人房。新田按照步驟處理住房手續。這期間耳機也傳來各種消息。新田把無線對講機的音量調小。
(這裡是A組。緊接著新郎新娘的家屬之後,親朋好友也開始進入教堂了。沒有發現可疑人物。新郎新娘和新娘的父親,已經在教堂的休息室里。)
(這裡是A組。家屬的紀念照拍攝完畢。除了新郎新娘以外,家人和親戚好像要前往五樓宴會廳。新郎與新娘,暫時返回這一樓的休息室。)
「我是能勢。現在方便說話嗎?」
「你覺得那位小姐哪裡怪怪的?」
新田按下對講機的送訊鍵,把麥克風拉近嘴邊。
「我不知道對方是誰。在網路上認識的。他叫我打電話給飯店的婚禮課,把信交給新娘,他就會付錢給我。」
(好!叫真淵進去盤檢。)
看到久我,新田叫住他。「山岸小姐在哪裡?」
新田揪起男扮女裝的男子衣領。「其他還叫你做甚麼?」
刑警的直覺……啊──
那裡確實有個戴黑帽的女子。從新田的角度看得到她的右側臉,可是帽檐太大了,看不太清楚。穿著灰色的連身洋裝,膝上放著黑色包包。
快步穿過大廳,搭上手扶梯。盡量不發出腳步聲,拾級而上。到了二樓,快速掃視四周。
轉過走廊的轉角,看到那個人的背影。前面應該有樓梯。新田加快腳步。絨毯可以掩蓋腳步聲,真是太感激了。
「這件事她知道。松岡先生考大學的時候,也曾經來報考東京的大學,那時候住的是東京柯迪希亞飯店──就是這間飯店。松岡先生感到格外滿意,考完試回到名古屋后,經常談起這間飯店有多好。」
看來他已經走了。這裏的地下樓層和地鐵相連,說不定這名男子只是從車站上來大廳坐坐。新田不禁再度微笑,在心裏自嘲真是了不起的刑警直覺。
山岸尚美依然稍稍抬起下顎,但卻垂下眼帘。胸口上下起伏吐了一口氣之後,以認真的眼神看向新田。
「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