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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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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子正坐上醫院的電梯,剛按下樓層按鈕,就有人從身後叫她。轉頭一看,西警察局的刑警佐久間向她點頭打招呼。
柏克雷夫以跳脫舊有模式的跳躍方式接連得勝。
「不過,跟據事後調查,我們發現只有一個人有可能知道峰岸的殺人計劃。」
「一般來說是這樣。」澤村也有同感。
「不過,若光是這樣,他應該甚麼都還不知道才對。可是,裡頭除了毒藥的瓶子外,還藏了其他東西,那就是榆井選手服用的膠囊。聽峰岸說,他將多餘的膠囊和毒藥藏在一起。榆井選手因而產生懷疑,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此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峰岸說他利用杉江先生與榆井選手間秘密聯絡的方法,給了榆井選手毒藥,可是如果真的是用這個方法,榆井選手應該會起疑才對。」佐久間很仔細地說明他的依據。
文代哭著央求時,泰介還是重複同樣的話語。「這都是為了翔。」
「真相?」夕子如此反問。
「所以你吞了毒藥嗎?」夕子如此問道,榆井的表情變得扭曲。其實他在微笑。
「水是嗎?我知道了。」夕子留他在原地,前往取水。管理事務所前有水龍頭。一旁備有一個紅色的塑膠杯。
「真的辦得到。事實上,翔的技巧也確實有驚人的進步,不是嗎?」
「哦,是這樣嗎?看起來不像呢。」
峰岸心想,這也算是一種解釋。只是之前他從沒想過。
「說得也是。」有吉喝光杯里的咖啡后,改伸手拿向玻璃杯。
「杉江先生之前說的話,我很在意。保有正常人原貌的運動,真的不可能辦到嗎?」
「這話該怎麼說?」經過夕子詢問,深町提到兩年前在宮樣滑雪大賽中,他們三名選手全都跌倒的事。
欲取而代之的,是瑞典的楊?柏克雷夫。
「這當然。」佐久間舉出幾點不明白的地方,都和那封寄給警方的告密信有關。
「夕子,我現在還沒有資格說些甚麼,不過,我勸你最好想辦法加以阻止。」他坦白說出自己當初被選進日星滑雪隊的原因,以及之後那一整年,宛如白老鼠般的生活。這件事令夕子感到難以置信。
與文代討論的結果,夕子決定遵照泰介的命令去做。泰介的為人,一旦執行計劃,便不可能半途而廢。夕子心想,如果他的計劃需要榆井明的協助,只要沒達成目的,翔便會一直過著痛苦的日子。
峰岸心中有某個東西開始迸裂,而且就此緩緩崩毀。到底是甚麼東西,他自己也不清楚。
佐久間也跟在一旁。
大部份犯行,他在前一晚便已完成。
「不是我。我是寫信叫他自首,但沒寫信告密。」
「甚麼事?」
「那天早上,」片岡說。「榆井死的那天早上,一開始你們提到榆井的葯袋會不會是那天上午被掉包,但我打從一開始就發現不可能有掉包葯袋的情形發生。」
「就是在滑雪板背面寫下服藥指示的那件事。有點古怪。因為我和榆井的合作過程中,從未做過藥物相關的測試。這是榆井提出的要求。如果是體力測試,他都會配合,但他除了指導員峰岸給他的藥物外,一概不願服用。」
就這樣,夕子目睹那幕光景。
「這怎麼可能……」她發出一聲驚呼,但刑警未加以理會,低頭喝著紙杯里的咖啡。
「你現在不聽,一定會後悔的。」夕子從水果刀上移開目光,抬起頭來,注視著泰介,如此說道。「因為是關於我自首的事。」
「那種方式有個缺陷。」深町說道。「不,應該說研究得還不夠完善。總之,要是繼續這樣訓練下去,會有危險。」
澤村心想,還真是諷刺呢。剛才有吉才極力建議田端要開發系統,這當中應該也包含了他個人自身的打算。而此刻,能滿足他研究慾望的條件就擺在眼前。但在此同時,他勢必得背叛田端他們。
「這麼一來,峰岸先生,應該,會原諒我吧?」
※※※
「是榆井先生。」
看到須川刑警遞出那張照片時,峰岸明白一切都完了。但不可思議的是,他並未感到遺憾,反而有種終於從痛苦中解脫之風。坦白說,一直保持沉默,他早已倦了。
沒想到片岡接著竟道出驚人之語:「告密信……甚麼意思?」
夕子頓感口乾舌燥。
他應該沒有任何證據才對。
峰岸想回答他的問題,卻發不出聲音。他咳了兩、三聲,吞了口唾沫,再伸舌潤了潤嘴唇。
「雖然你專程來找我,但很遺憾……」夕子站起身。「我不懂你這番話的涵義。」
「真教人吃驚。」有吉說。「您知道我和冰室興產的關係吧?」
「到底是不是?」須川進一步逼問。
工廠內比想像中來得明亮。一路上都亮著燈,每間工廠也都在工作,有不少員工走在路上。與之前星期天晚上潛入時相比迥然不同。
「這和教練你個人的好惡沒有關係。」
對此,某人開口回答。但聽不清楚他說的內容。
只能讓一切在這時候凍結──這是峰岸最後導出的結論。只要現在殺了榆井,杉江他們的研究便得在未完成的狀態下中止。
系統?訓練出像榆井那樣的選手?
「好。」須川頷首。「那麼,你就說說那天的事吧。你殺害榆井那天的事。」
「知道啦。」田端嘴巴上這麼說,但澤村心想,他應該不會向公司提出這樣的要求。公司明明捨不得花人事費用,連完善的工作人員都湊不齊,怎麼可能花數千萬日圓(也許是數億日圓)來買設備。
※※※
來到日星汽車的工廠,發現後方附近停著滑雪隊的車。澤村也把車停在後面,走下車。後門旁的便門敞開著。看來,從這裏可以輕鬆進出。
「哈哈,生化人是吧。」澤村來到滑雪纜車前停步。他改成用手拿滑雪板,單腳跨上階梯,望向佐久間刑警。
「哦……這很像榆井會說的話。」澤村也和有吉有同感。榆井對峰岸的忠誠,超乎常人。他不覺得榆井有勇氣背著峰岸服用來路不明的藥物。
劇烈的心跳仍未平復。她按住胸口,闔上眼睛。
佐久間靠在椅子上,搖著頭說道:「很遺憾,我還不知道真相是甚麼。我只作了些模糊的想像。根據的是榆井選手服藥後到死亡前的那段時間。他花了三十分鐘之久,比之前認為最多二十分鐘的看法還要長。為甚麼會這樣呢?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真正服毒的時間,是午餐后又過了一段時間。」
「這個秘密,應該只有您知道。他可能將峰岸的陰謀全部告訴了你。換言之,寫那封告密信的人,就是您。」
但他沒停止攻擊。鋁棒胡砍亂揮,砸毀了主機和控制箱。印刷電路板像餅乾一樣碎裂飛散,數位面板在空中飛舞。
猛然回神,夕子已經是淚眼漣漣。夕子拿起手帕偷偷拭淚,不讓翔發現,接著拿起蘋果開始削皮。那是百感交集的淚水。
「那麼他為甚麼會死?帶著峰岸給他的毒藥前往宮之森的榆井,之後到底發生甚麼事呢?」刑警在椅子上重新坐好,把臉湊向夕子。
「峰岸將毒藥藏在飯店的訓練館里。就放在健身車支撐坐墊的座管里。有個人發現了它。他不只是發現而已,還試過毒藥的威力,拿野狗實驗。野狗可能是吃了馬上斃命,男子覺得歉疚,在一旁擺上鮮花。那名男子似乎就是榆井選手。」
此刻他百感交集。首先是強烈的嫉妒心。他賭上漫長的歲月,獻上自己所有的一切,最後還是沒能得到的東西,透過「系統」竟然九*九*藏*書能輕鬆獲得,這是他絕對不容許發生的事。要他承認這個事實,就像是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耀眼鑽石,最後竟然變成了石頭。
「蘋果和哈蜜瓜。」
若不快點動手,我將連自己曾待過滑雪跳躍界的感覺都就此消失。
「我沒撒謊唷。首先,九點到九點四十分這段時間,餐廳里會空無一人,對吧?綜合當時每個人的談話后,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就是帝國化學的中尾所作的證詞,他說九點到九點二十分這段時間,他都在玄關前的停車場,期間只看到澤村走出玄關。後來他走進大廳,沒看到有人走進餐廳。」佐久間頷首。這段供詞,他就算沒看筆記也記得很清楚。
「你今天放假嗎?」他問。
「真是的。」泰介不悅地說道。「真不知道你在想甚麼。你想以此來擺脫特訓嗎?還是藉此表示你對機器的不滿?不管是怎樣,你都太天真了。明明知道沒有它,你根本就達不到榆井的水準。你自己好好冷靜想一想。」
這天夜裡,峰岸躺在看守所的床上,感覺內心已很久沒有這麼平靜了。他甚麼也沒想。現在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大動肝火,殺了榆井──
澤村望著螢幕,同時注意聆聽有吉他們的談話。他很想知道,杉江今日是為何前來。
澤村一面請有吉的助理神崎教他怎麼用電腦,一面聆聽兩人的交談。有吉應該是想要冰室興產製造機器,好更進一步展開研究,而田端則是擔心這樣的賭注會以失敗收場。因為兩人的立場不同,所以不可能討論得出結果。
「這樣倒是不錯。」
削完皮時,病房的房門突然開啟。泰介走了進來。他發現夕子在場,露出略顯吃驚的表情。
「我想和您小聊一下,方便嗎?」
「告辭了。」
「我只舔了一下……」
「當然要跑啊。我最怕和他見面了。亮太,你呢?」
「既然這樣,只要你和我早點到實驗室去,然後找個角落躲起來就行了。等練習結束,大家都走了之後,你再偷偷離開。」夕子想看弟弟練習的心愿,榆井沒半點懷疑。
──不過話說回來,翔這傢伙自己一個人打算做甚麼?
接著在十二月時,開始出現徵兆。其他人似乎都沒發現,但翔正穩穩地一步步接近榆井。正因為峰岸曾賭上自己的青春,想變得和榆井一樣,所以他很清楚。
此外還有一點。
「峰岸已看出我就是告密者是嗎?」片岡將垂落在前額的數根頭髮整理好,微微嘆了口氣。佐久間與他站在宮之森跳台滑雪場的減速道旁。
有吉目送他離去的背影,望著澤村搖了搖頭,說道:「看來是沒有用了。教練人雖好,可惜許可權太小。」
他走過實驗大樓的走廊,站在實驗室前豎耳細聽。但甚麼聲音也聽不見。他握住門把,試著緩緩轉動。門沒鎖。輕輕拉開門,從門縫往內窺望,裡頭亮著燈。
峰岸望著自己的掌心說道:「日星汽車的運動防護員片岡。」
經歷百般苦惱后,她向母親道出一切,想向警方自首。
他就此成功犯案。他唯一不解的是,榆井不是死在杉江的實驗室,而是死在宮之森的跳台滑雪場。
「好,下次榆井來時,再叫他這麼辦。」泰介說道。「翔的情況怎樣?新的階段過關了嗎?腰關節呢?那是榆井最大的特色之一。如果不能徹底學會,就無法變成榆井。」
「為了這個目的,翔之前一直接受嚴格的訓練。你也不想讓他的辛苦白費吧?」
「明天兩點,檢查肌肉組織。午餐后,服用我所附的葯,取代原先的維他命。」接著,他將裝在塑膠袋裡的膠囊,以膠帶貼在一旁。
「這樣啊。那項計劃終於執行了。」深町露出凝望遠方的神情,接著像是想起甚麼痛苦回憶般,不斷搖頭。
也許是呼吸急促的緣故,榆井的胸口急遽起伏。
那是將雙腳的滑雪板打開,像飛鼠一樣在空中滑行的姿勢。
「可是,實際上他確實是服了葯,才引發這起事件啊。我也對警方說了這件事,不過,好像不太受重視。」
「舔?」
從跳台上滑下的榆井,在夕子面前昏倒。她快步奔向前,扶他坐起身。只見榆井滿臉通紅,呼吸困難。
他瘋了──當時夕子已感覺到了。
夕子心想,我就去看看他們的訓練情況吧。但泰介堅持不讓夕子和文代到現場參觀,於是夕子改向榆井請託。
2
夕子低頭行了一禮,快步走出咖啡廳,感覺刑警並未追上前來。夕子再次坐上電梯。
不知道翔是否已聽見她們兩人的交談。
峰岸率先想到的做法,是直接叫榆井別再對杉江的研究提供協助。如果是他開口,榆井應該會聽從才對。
澤村前往餐廳,見有吉獨自一人在喝咖啡。有吉也發現了澤村,朝他揮手。澤村坐他對面,點了杯熱可可。
「媽呢?」夕子問。母親文代應該也來了才對。
「你想吃甚麼?」
一想到這點,夕子便將膠囊里的葯丟進杯中。然後帶著它返回榆井身邊。
「這時,我想起三好先生說的話。他說九點前,他本想打開通往戶外的門,但因為結凍,無法打開。」
「您說得對。老實說,目前使用的方法,準確性低,而且又很花時間。此外還有很多問題。因此,我想請老師助我們一臂之力,所以特地前來。老師您在滑雪跳躍的結構方面,有相當詳盡的研究。我相當佩服。可否請您擔任我們集團的顧問呢?」
「這麼一來,如果兇手要掉包葯袋,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在日野打電話的九點前前往本館,躲在廁所里等候機會。然後乘機走進餐廳掉包后,從通往戶外的出口離開。如果是從大廳那邊的出口離開,不管去哪裡,應該都會被人看見才對。另一個可能,則是從戶外通往餐廳的出入口進出。如果是這樣,就不必擔心會被人看見。」
「這些我都知道。」佐久間催促他往下說。
「很不可思議吧?」他詢求夕子的意見。夕子只能回答一句「的確很不可思議」。
「只是順道來看一下。聽說後天你們就要出國比賽了,真令人期待。」
※※※
「是啊。杉江先生突然說要從滑雪跳躍界引退。不清楚到底是甚麼原因,我不覺得他這個人會因為翔受傷而一蹶不振。也許是原本在外頭獨居的夕子小姐說要回來住,他轉而想將心思放在家庭吧。」澤村如此說道,但佐久間沒有對此回應。
「再不快點就麻煩了。讓日星稱霸滑雪跳躍界也無所謂嗎?」
他看到了翔。翔站在電腦前,動也不動。
「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他的滑雪姿勢博得了「蟹鉗」的綽號。
夕子抬起頭來。同一時間,佐久間接著說道:「就是榆井選手。」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以正常人的姿態挑戰。生化人對生化人的比賽我根本不想看。」
夕子感覺全身幾欲就此顫抖。「這有可能嗎?」
馬達聲響起,翔騰空而上。隨後是慘叫聲、機器停止的聲音、「再來一次」的命令聲。
「你的腳狀況怎樣?」他問。
「接下來是冰室興產日野選手的證詞。他九點過後,人在別館的公共電話旁。從那裡可以清楚看到通往本館的通道。據他所言,他打電話那段時間,只有澤村一人走過。也就是說,從九點到九點四十分這段時間,別館的公共電話前到本館玄關這段路,因為中尾和日野的證詞,算是被封閉了。」
「證據?」
望向入口處,田端九-九-藏-書正帶著池浦和日野走進店內。有吉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禮,邀田端坐向裡頭的座位。田端跟著他走,面露苦笑。池浦和日野坐向澤村這桌。
「話雖如此……但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4
「瞧你講得好像事不關己似的。」泰介朝床腳踢了一腳。「你知道自己幹了甚麼事吧?損毀的機器,大可用新的替代,但榆井的資料已經全毀了。現在得趕緊讓你痊癒,儘可能恢複原有的資料。但問題是,在那之前,你的身體不知道還留有多少榆井的技巧。」
「好像無法斷言,不過,也沒其他人承認,所以應該是說得通才對。」
※※※
澤村心想,這到底和整起事件有甚麼關聯呢?
「下次再說吧,我有急事。」
約莫兩天前,夕子和文代在家裡廚房談這起事件時,突然感覺背後有人。轉頭一看,翔面無表情地站在身後。
佐久間朝自動販賣機買來的咖啡啜飲一口后說道:「有幾件事,我們還沒弄明白。」
當天夜裡,澤村因為某個聲音而醒來。是有人關門的聲音。他豎耳細聽,接著又傳來上鎖的聲音。好像是對面房間。
「你也知道嗎?」須川問。峰岸頷首。
「翔這個賽季好像無法出賽了。」池浦說。「他大腿的傷相當深。是很可憐,但也算是自作自受。明明就已經確定可以在世界大賽中出賽呢。」
無法變成榆井?
澤村為之一驚,不自主地望向他們。有吉似乎也一樣,一時說不出話來。
「一開始,警告信是先寄給我。要我自首。我自認相當完美的計劃,到底是被誰看穿呢?一直很在意這件事。不過,現在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可是……」田端沉聲低吟。
「結果是誰?」澤村問。
這時,飯店的櫃檯人員走進餐廳,開始撕下之前貼在牆上的那張紙。內容是詢問上上禮拜六晚上,有誰在訓練館里掉錢的事。
關於那嚴格的訓練內容,夕子很清楚。她和母親文代多次想加以勸阻。人在運動中心醫學沙龍上班的夕子,知道泰介對翔做了各種肉體改造。她翻閱書籍,查詢它所帶來的副作用。書上寫滿令人絕望的內容。
「嗯……我考慮看看。」
「翔……」澤村呆立原地。兩人皆沉默無言,實驗室被完全的靜謐所包覆,沒任何聲音傳來。在這寬敞又安靜的實驗室里,只有澤村、受傷的翔,以及損毀的電腦。
「我本以為一切都很完美。」峰岸低著頭說道。
「澤村也來啦?」泰介說。
他認為是自己害翔受傷。
「不可能。我現在完全不能動。」
「你的話,我會牢記在心。不過,刑警先生。」
「謝謝。不過我還不滿意。還有一大堆問題有待解決。」
5
「因為您希望峰岸早點被捕,整起案件可早日落幕,這樣就能永遠隱藏事件的真相。」
池浦搖著頭,擺出舉手投降的模樣。
那天晚上,峰岸走進上蠟室,找出榆井的滑雪板。他看了一下滑行面,上面沒有杉江所寫的指示,他認為這是好機會。
「真傷腦筋。」田端環起他粗壯的手臂,背靠向椅子。窗外開始降下細雪,女大學生從走廊上奔跑而過。
「不可能掉包葯袋?真的嗎?」
「後來找到了嗎?」日野望著櫃檯人員。
他以事先備好的油性筆,寫下假的指示。杉江等人的指示總是用筆劃簡單的片假名寫成,筆跡很容易模仿。峰岸寫下以下的指示。
「這樣啊,那我先走一步了。」田端揮了揮手,快步走出。
不知過了多久,榆井似乎已經離去。
澤村就此想像起自己化身成飛鳥的模樣。
「對了,刑警沒再去找您了嗎?」有吉送杉江和翔離去時,如此問道。
「你是甚麼時候知道的?」須川問道。「榆井偷偷去找杉江的事,你是甚麼時候知道的?」
「只能這樣推測,雖然杉江教練否認。另外還有一件事,你知道島野死了嗎?」
「這是個很深奧的問題啊。大可不必想得那麼複雜吧。」
「詳情我不清楚。應該是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使得身體極為敏感,動不動就會產生影響。算是一種發作癥狀。」
此種飛行法的效果,至今仍未獲得科學的證明。
隔天午餐后,榆井不疑有他,聽命服藥。看在其他人眼中,應該會覺得他是在服用維他命。只有峰岸知道那是甚麼葯。
「這確實很棘手。不過,我們不見得要完全採用同樣的方法。舉例來說吧,亮太最近不是狀況不錯嗎?可以先將他處在絕佳狀態時的技巧資料技輸入電腦。這麼一來,下次當他陷入低潮時,可以讓他重拾當時的感覺。腦中記憶的感覺,很容易被打亂。所以才要改用電腦來記憶。」
「當然不光是靠它。教練,你們也該這麼做才對。我也會幫忙的,請你和公司交涉看看吧?如果需要設備審查資抖,我會想辦法的。」
「那還用說。當然是向你們教練催促上次那件事啊。杉江先生他們現在這樣,要恢複原樣應該得花上不少工夫。如果我們現在開始做的話,一定能追上他們。啊,說曹操,曹操到。」
「謝謝,我正好肚子餓了。」
「啊……」澤村叫出聲音來,接著翔又再次高舉雙臂。他手中握有一根鋁棒。他往下一揮,螢幕的映像管就此被敲碎。
澤村轉身望向鬧鐘。螢光的鍾盤,顯示現在快要凌晨四點。
「榆井?」
可是,這個想法大錯特錯。她應該全力阻止父親執行這項計劃才對。
※※※
一、兩分鐘后,杉江泰介和翔走進。澤村朝他們低頭行了一禮。
「這是當然。不過,他知道有人想取他性命,有證據指出,他當時並沒服毒。」
「我買了些水果來。」
「之前刑警好像就是為了這件事前來。」池浦向櫃檯人員詢問。
「竟然有這種事……」佐久間伸手握拳抵在唇前,低頭望向雪地。他想起峰岸說過的話,峰岸懷疑片岡知道毒藥藏在訓練館的事。
後來他將死心斷念轉化為全新的希望,重新振作。這世上有如此傑出的選手,在自己始終無法到達的頂點上,有榆井這個男人的存在。他想讓榆井站上真正的顛峰,從他過去犧牲的時間中找出價值來。
「這都是為了翔。」驀地,耳畔浮現父親的聲音。那已是幾個月前的事了,泰介命夕子去吸引榆井的注意。
每次跳躍,他總會痛苦地慘叫。懸吊在天花板下,全身纏滿電線,雙手抱頭。
「嗯?」
「我不知道 CYBIRD SYSTEM 的真實樣貌到底為何。但基本構造應該一樣,翔絕不能接受那樣的訓練。」深町以嚴肅的表情結束兩人的對談。
那天晚上,榆井待在訓練館里。
「我向公司請假。」
「發作……」這句話聽起來莫名地陰沉駭人。
這是怎麼回事?峰岸把耳朵緊緊貼向窗上。
那是誰寫的?為甚麼告密者知道兇手是峰岸?
翔因為那異常的訓練而慢慢產生改變,夕子看得一清二楚。以前他沒這麼少言寡語,而且也常面帶微笑。經這麼一提才想到,這幾個月來,夕子都沒看他笑過。
他開始感到微微頭痛。腦中思緒叉開始混亂了。想到當初對榆井動殺機的事,峰岸回溯到遙遠的過往記憶。為了變得和榆井一樣,賭上自己一切的那三年,以及絕望和挫折。
「要積極一點。」
「狀況如何啊?」佐久間刑警問。
接著,她成功讓榆井同意協助泰介的計劃。不過,泰介他們常在無意間透露的 CYBIhttps://read•99csw•comRD SYSTEM,夕子並不知情內容為何。後來告訴她這件事的不是別人,正是榆井。榆井實在稱不上是個善於描述的人,不過,從中可以確定的是,翔正在接受很不人道的特殊訓練。
他手中握著一顆膠囊。
電梯抵達五樓后,她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敲了敲病房的門,傳來翔的應答聲。
「我……為甚麼?」
「我還要再待一會兒。」
夕子面向操作面板,點頭應了聲是。
「這也是原因之一。」片岡說道。「不過,並非只是因為這樣。我知道他以前的努力。榆井的跳躍方式可說是一項寶物,今後的選手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取得,他可能覺得無法忍受吧。」
「不是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嗎?」
但當時他並未就此斷氣,他舉起握拳的右手,在夕子前麵攤開手掌。
「如果沒有那位告密者,也許現在還查不出真相。」峰岸這番話,令兩名刑警面面相覷。峰岸望著他們的反應,繼續問道。「有人告密對吧?」
「杉江先生絕對不會向他下達服藥的指示。那麼,那會是誰寫的呢?榆井選手一定會將此事和他在訓練館發現的毒藥聯想在一起。不過,不知道他當時是否已發現這是峰岸所為。我認為他可能已經發現。」
說完片岡一腳踢起腳下的白雪,補上一句「這是我個人的想像」。
「人類是很弱的。」
「我的夢想,是親手讓日本這個滑雪跳躍王國東山再起。為了這個目標,我必須讓 CYBIRD SYSTEM 更進一步發展。這不單隻是日星的問題,我希望將來有更多日本選手,能輕鬆地變得跟榆井一樣厲害。」
「只有對遊戲機比較熟。」澤村答。「所以我才來這裏見習。想對電腦有更深的了解。」
滑雪跳躍界也將就此產生變化。
「要探望弟弟是嗎?」刑警問。
這時,澤村耳邊傳來一陣嘎吱聲。他望向一旁,發現從翔的口中又發出同樣的聲音。他似乎咬牙切齒。
「我今天前來,是有事想拜託您。」杉江突然切入正題。「是關於我們所開發的 CYBIRD SYSTEM。如同您前些日子所見,系統已達到大致的水準。」
「請問有甚麼事?」
「不過話說回來,」池浦開口說道。「利用電腦來學會技巧,真的辦得到嗎?」
夕子一樣甚麼也沒說。
──我也來模仿柏克雷夫,張開雙腳吧。就像展翅飛翔一樣。
刑警嘆了口氣。「不過,這樣的說法無法確定。只要您不肯道出實情的話。」
翔在床上坐起身,剛才他正在翻閱時尚雜誌。好久沒看他這樣了。
殺害榆井的那一天──對峰岸來說,感覺彷佛已是很久以前的事。那天自己所做的一切,宛如一場夢。
正當澤村對此感到納悶的時候,翔舉起了手。緊接著下一個瞬間,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飛出無數碎片。
在有吉的邀請下,杉江朝室內的廉價沙發坐下。翔來到澤村他們身旁,往電腦螢幕窺望。
「好香的味道啊。」佐久間望著她手上的水果籃,這次夕子沒有回答。
夕子從水果籃裏面取出這兩樣水果,走向房內角落的流理台。流理台上擺有剛洗好的茶壺和茶碗。應該是文代洗的吧。她應該也覺得放鬆不少才對。
刑警遞出的照片,拍出了榆井滑雪板上的滑行面,上面浮現了「明天兩點,檢查肌肉組織」這行文字。據刑警解釋,就算肉眼看不出來,以目前的科學能力,要讓油性筆所寫的字重現,易如反掌。
澤村想搶下垃圾桶,但還沒碰到,便先被翔撲倒。他鼓足了勁,澤村就此飛向牆邊。
有吉焦急地說:「再不快使出對策,下次奧運,你們將沒人可以參加哦。」
澤村沿著白色的跳台而上,選手們陸續往前躍出,飛向遠方的天空。
「還可以啦。今天找我有甚麼事嗎?」
事件的方向一如預料,但意想不到的是,翔那異常的訓練絲毫沒因此減少。泰介對沒能取得新的資料深感遺憾,但他似乎沒有要中止訓練的意思。
「好,終於來了。」
文代似乎頗受打擊,但是她旋即重新振作。接著她對夕子說,你不必自首,我自有打算。後來,文代似乎向警方寄出那封告密信。她滿心以為,只要峰岸被捕,警方就不會找上女兒。
但最後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沒能趕上。翔已完全成功複製榆井。而現在的他,已沒辦法動手殺了翔。
「大致是如此。不過,其實我從榆井遭殺害的那一刻起,就懷疑他是兇手。因為我從以前就覺得他可能已經知道 CYBIRD 計劃。不過我沒有根據,只是從他的態度來揣測。若真是這樣,他就有殺害榆井的動機。」
夕子聽聞此言,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她朝父親背後喚道:「等一下。」
夕子她們無法開口詢問。
「聽說事情鬧得很大呢。」
澤村坐上自己隊上的車,插|進鑰匙。他毫不猶豫地發動引擎,驅車前進。翔要去的地方,一定是那間實驗室。
「榆井……」夕子不懂整件事的始末,她只知道峰岸想取榆井性命。
電梯來到五樓,但佐久間馬上又按下關門鈕,接著按向一樓。
※※※
翔和爸爸都瘋了──夕子躲在機器後方發抖。
他拋下滅火器,望向翔。只見翔蹲在機械旁,大腿一帶滲出暗紅的鮮血。似乎是被外露的機器零件給割傷。
「老師,你看起來無精打采呢。是因為難得日星前來邀請,但現在一切全泡湯了,感到意志消沉是嗎?」
看到杉江泰介在榆井的滑雪板上留下的訊息,這對峰岸來說真是個悲劇。上面寫著:「今天三點,到第二實驗室來。」
澤村小心翼翼地起身,避免吵醒沉睡中的池浦和日野,朝平時當睡衣穿的運動服外罩上一件防風外套。就此悄悄步出房外。
他腦中率先想到的,是翔可能又要去進行某種特殊訓練。總不會是慢跑、體操之類的吧。
「但是他最後還是沒有自首,所以你才寄出告密信。」佐久間語畢,片岡蹙起眉頭。佐久間認為,這是他痛苦心境的表現。
「這一點都不難。」泰介說。「我已調查過榆井,他有典型的戀母情結。而且現在身邊沒有女朋友,只要你巧妙接近他,他一定會上鈎。這份資料你拿去參考。」泰介交給夕子一份關於榆井母親的資料。夕子說她不想這麼做,但泰介又重複說了一次「這都是為了翔」。
結果當天晚上,當夕子得知翔破壞了實驗室的消息時,她心想,這就是翔的答案,證明他還保有人性。
他改變話題說道:「關於滑雪跳躍,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過去傲視群雄的尼凱寧,最近也陷入苦戰。
「你這是幹嘛。不必跑吧?」
從那之後,他開始很注意翔的跳躍。這個人早晚有一天會跳出像榆井一樣的水準是嗎?藉由使用那名為「系統」的東西,輕鬆地辦到。
膠囊從榆井手中掉落,夕子將它拾起。
夕子顫抖著目睹他掙扎的模樣。榆井的雙眼始終注視著她,他應該已經發現自己被心愛的女人所騙。
儘管如此,翔還是不打算開口,姿勢也維持不變。泰介朝兒子的側臉瞪視半晌后,再度暗啐一聲,就此轉身。
「我就說吧?所以得跟公司交涉啊。」
「是因為對榆井的背叛感到憤怒嗎?」
「亮太,你不必為此內疚。你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
「甚麼事?」
「爸,如果我成功說服榆井,就能完成你的計劃對不對https://read•99csw.com?」
「住手!」這聲叫喚令翔驚訝地抬起頭來,但是他已經把點燃的火柴丟進垃圾箱裏面。紅火飄搖,資料就此起火燃燒。
「住手!快滅火啊。」
「是的,現在沒再來了。警方一度很煩人,一直追問我之前向榆井下達何種指示。」
「可是,這單純只是你的推理吧?」夕子第一次提出反駁。
然而,他覺得這隻是暫時的解決方法。早晚有一天,又會上演同樣的戲碼。
「得再觀察一陣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澤村答。
「峰岸先生他恨我,因為我騙了他,也難怪他會恨我。」
他咽氣之後,夕子勉強站起來。雙腳不大聽使喚,感覺從這裏走到管理事務所的路途變得無比遙遠。
「你對電腦也很熟嗎?」翔問道。
「那我告辭了。」杉江他們就此離去。
「參加世界賽的選手名單已經發表了。少了榆井和你,那些沒本事的傢伙可樂著呢。」
峰岸靜下心回想這幾天來發生的事。然而,和犯行相關的事,他幾乎都想不起來。他是如何殺害榆井,這並不是甚麼多重要的事。真正令他無法忘記的,是他為何會對榆井動殺機。
兩人在一樓的咖啡廳里迎面而坐。
「那是很厲害的機器,我從來沒有見過。以聲音刺|激腦部,讓人學會完美的姿勢。要是姿勢有錯,就會這樣。」榆井誇張地蹙起眉頭,雙手抱頭。
「所以你覺得自己被背叛,大動肝火,就此殺了榆井是嗎?」須川這番話,令峰岸不自主地抬起頭來。兩名刑警也靜靜盯著他。
「沒錯。」佐久間說。這些他們也都考量過。
泰介維持開門的姿勢,就此轉身。
「總之,到目前為止還算一切順利。照這樣下去,這套系統很快就能完成了。到時候,想訓練出像榆井那樣的選手,要多少有多少。」
「要是表現能像榆井那樣就好了。」澤村扛著滑雪板,開始朝滑雪纜車走去。
經過一番猶豫后,他決定到日星的實驗室一趟。那種難堪的心情,就像偷偷潛入妻子的偷情現場一般,他站在拉下百葉窗的窗外,豎耳細聽。從機械聲的空檔間,傳來對話,是杉江和榆井的聲音。這次你可否想像右邊有風吹來,再跳一次……明明沒有風啊……假裝有風嘛。
而更令夕子和文代感到悲觀的,是翔的反應。面對父母和姊姊激烈爭吵的畫面,他只是以充滿血絲、不帶半點情感的眼神旁觀。
「原來如此。」翔聳了聳肩。
多虧翔破壞了系統,「CYBIRD SYSTEM ELM」就此化為幻影。再也沒人可以成為榆井。
「去年十月。」峰岸回答后,須川重重吁了口氣,與一旁的佐久間互望一眼。因為這是峰岸第一次好好回答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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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沒有意志消沉呢,原本就打算拒絕他的邀請。」
「我有話跟你說。」夕子低頭望著手中緊握的水果刀,如此說道。「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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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很厲害。」佐久間說道。「但這種事實在不值得誇耀。」
澤村推開翔,拿起放在房內角落的滅火器。翔再次朝他撲過來,他揮動滅火器,擊向翔的腰部。翔的身體就此往滑行坡裝置的方向飛去。
弟弟宛如機器的一部份,是一個被電線所控制的人偶,配合各種機器的運動擺好姿勢,展開跳躍。
「我猜也是。還有很多改良的空間。例如電腦發出訊號的方法。」
但最後卻以意外的形式解決此事。
「我當然知道。不過,您們並沒有簽訂任何契約。像我這樣的請託,應該不會違反任何約定才對。」
從滑雪跳躍相關人員住宿的別館,可以直接前往停車場,而不被旅館人員發現。到了停車場一看,日星汽車的廂型車已不在現場。翔果然是搭車離開。
「我沒騙你。我還是比較適合自己一個人研究。當顧問,怎麼看都不合我的個性。」有吉似乎對自己說的話相當滿意,頻頻點頭。
夕子頷首。那是最近剛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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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落地滑下后,他發現減速道旁站著一名見過面的男子。對方親切地朝他揮手,澤村也微微抬手回禮,朝他滑近。
「不過,就算有那項裝置,還是需要輸入資料吧?杉江先生他們輸入了榆井的技巧,但現在已經沒有那樣的選手了。」
「現在……嗎?」
翔不發一語望向窗外。從夕子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見他此刻正緊握毛毯。
「是誰?」
澤村見他把檔案櫃里的資料堆向垃圾桶,並準備點火,馬上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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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出去買東西了。」翔回答。和先前相比,聲音變得相當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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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岸不發一語,下巴往內收。鬱積胸中的沉重黝黑之物,感覺似乎已就此沖走。
「非常不錯。」
「是啊。」語畢,杉江似乎猛然想到甚麼。「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掛在心上。」
峰岸抱著頭,感到一陣劇烈的耳鳴。不過那只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當他知道自己竟被榆井背叛時……當時杉江他們的對話在他腦中不斷盤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您被毒殺的詭計給利用了。」
「你為甚麼會知道?」須川問。
然而,夕子知道泰介是為了替自己爭一口氣。所以她明白很難加以勸阻。
誠如泰介所料,榆井很快便向夕子示好。他對夕子展現出天真、撒嬌的模樣,就像個向母親流露孺慕之情的小孩。
「翔!」澤村大叫著朝他奔去,但翔張開手掌伸向前。
要是榆井就這樣死了的話……
「杉江先生說他要來。」
「是啊。我原本心想,都這個時候了,這件事重要嗎?結果警方好像是在找尋那天晚上去過訓練館的人。」
「事後我們才知道原因。是因為比賽當天,廣播電台在跳台處放了一台無線對講機,它在比賽途中發出雜音。以高速通過跳台的選手們當然聽不到雜音,就連我們也不記得有聽到聲音。小泉和島野也一樣,但我們三人幾乎都在同樣的時機下失去平衡。我們三人都在無意識下聽見無線對講機的雜音,然後無意識地做出動作。」
「可是,這真的能辦得到嗎?讓電腦記住技巧,並對人下達指示,讓人照電腦的吩咐行動。感覺好像科幻故事。」
「為甚麼會這樣?」
「想得真周全。」聽他如此說明后,須川一臉欽佩地搖了搖頭。「要是這樣,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維他命被掉包成毒藥。其實不然,你早已事先給了他毒藥,讓他服下后才掉包葯袋。真是令人佩服。不過,你精心策劃的方法,最後卻自掘墳墓。」
──他還鎖上房門,到底想去哪裡?
杉江與有吉的對談,當然不會在今天就有結論。「我靜候佳音。」杉江留下這麼一句,就此起身。
翔將電腦破壞殆盡后,改為走向檔案櫃。接著他同樣使足了勁破壞,從中扯出磁碟片后,一一將它們折彎。
「因為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不好找。不過,帝國化學的人好像看到有人從訓練館走出。應該就是在那天晚上。」
「他在這裏不方便嗎?」
「如果是他開口,榆井應該會聽從才對。」峰岸已對這樣的自信,開始動搖。因為他知道榆井除了協助杉江他們實驗的時間外,也常出入於他們的實驗室。不久,峰岸曉悟當中的道理。榆井崇拜的不是昔日的恩師藤村,也不是峰岸,而是他們口中的「系統」。從和他不經意的談話中可以看出,榆井的心已離他愈來愈遠。
「你推理出這樣的結論后九_九_藏_書,才寫信指出他就是兇手,是嗎?」
峰岸心想,他一定得阻止這項計劃才行。若不這麼做,他過去所犧牲的歲月,根本毫無價值可言。
聽完翔的回答,泰介暗啐一聲。「甚麼時候可以開始練習?下個月就能練習了吧?」
「其實也不是多了不得的推理啦。我只是希望他能自首。正因為知道他的動機,我也很替他難過。」
峰岸確定,榆井早晚會離他而去。到時候他將甚麼也沒有。包括他以榆井為目標所投注的青春歲月,以及想靠自己的力量幫助榆井站上世界頂點的夢想。
「我會一直等下去,」刑警說道。「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件事。」
沒錯,泰介答道。接著他又補上一句「翔的時代將就此到來」。
翔的悲鳴和改變、文代的悲戚,登時全都浮現在腦中。要是榆井就此喪命,杉江他們的計劃非中止不可。
「是的,這樣比較好。」
就在這時,發生了一起事件。就是宮之森跳台滑雪場的那起命案。
當夕子朝杯里裝滿水時,有個念頭在她腦中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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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片岡對此事一樣搖頭。
「用普通的方法一定辦不到。」日野說。「得用禁藥讓肌肉變得粗壯,並接受電擊提高反應速度,多方補強,才有那個可能。」
此刻他根本不想轉頭看那名刑警臉上是何表情,他只是定睛注視上方。
「甚麼?」泰介為之瞠目。
「是有一點點。」澤村縮著脖子。「不過,警方的調查倒是很輕鬆。因為翔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本想打電話給飯店,但當時榆井以氣若遊絲的聲音說:「我想……喝杯水。」
「是關於榆井選手死亡的真相。」
榆井服完葯后,峰岸從他桌上取走葯袋,以自己事先準備的葯袋掉包。葯袋裡放了有毒的膠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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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通道上墜落的事,至今仍原因不明。但是我、小泉,以及常和島野討論的冰室興產的日野,都知道原因。島野曾經說過,他的工作是以無線對講機來引導機器。我們猜,有可能是無線對講機發出雜音,因而引發意外。」
夕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找昔日曾是日星滑雪隊一員的深町商量。他們以前曾有過一段情,但自從深町離開滑雪隊后,兩人就沒再見面了。
澤村直接朝實驗大樓走去。這一帶沒人工作,所以悄靜無聲。
「你今天找我有甚麼事?」
「再來一次。」站在電腦前的泰介,彷佛沒聽見兒子的悲鳴般,仍如此下令。接著機器隨著他的暗號而啟動,翔的身軀就此被抬往機器上。
「是啊。」
「沒這回事。誰在場都沒關係。澤村在的話反而更好。」
杉江繼續熱情地勸進。
澤村留佐久間獨自一人佇立原地,自己坐上纜車。
隔了一會兒,傳來泰介的聲音。「好像還少一些資料。」
「日星滑雪隊好像暫時停止一切活動了。」佐久間說。
泰介走向門邊,握住門把。最後又補上一句。「不中用的東西。」
「咦,杉江先生要來?」田端微微起身。
翔獨自住在對面房間。
冰室興產今天已決定,從今年起將引進電腦進行訓練。等賽季結束后,便要開始著手準備。
峰岸想起先前刑警說過的話。因為大動肝火而殺了他──如果真是這樣的動機,那可就輕鬆多了。
那晚,夕子深受罪惡感所苦。還有很多其他方法不是嗎?根本沒必要殺死他。
「我在偶然的機會之下,發現榆井放在上蠟室的滑雪板上,寫有奇怪的留言,因而發現他正在暗中協助杉江。」
「好像是這樣沒錯。而你在十點前從外頭回來時,門已經解凍了……」佐久間話說到一半,突然倒抽一口氣,注視著片岡。片岡以中指托起眼鏡,微微頷首。
「就是葯的數量。」佐久間說道。「榆井選手固定一周去拿一次葯。一天服用三顆,所以他拿到葯時,葯袋裡裝有二十一顆葯。那天早上他服下一顆。因此,如果他午餐后沒服藥,改服用峰岸給的毒藥,那葯袋裡一定還剩二十顆維他命。可是,實際裡頭卻只有十九顆。也就是說,他午餐后服下的是維他命。」刑警停下喘口氣,又喝了口咖啡。
「您說得也沒錯。」有吉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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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泰介似乎對夕子完全不感興趣,他大步走向床邊。
之所以提到「取代原先的維他命」,是考量到榆井要是兩種膠囊都服用的話,警方在解剖時發現有兩顆溶解中的膠囊,會就此起疑。
「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心情很沉重。」翔受傷的事,澤村一直放在心上。
那名刑警只是自己在想像罷了。他無法追究我。
「別過來!」他說道。「你別管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就是這麼回事。」他說道。「當時我撒了個小謊。我從外面回來時,那扇門仍未解凍。因此,沒人打開過那扇門。這麼一來,前面說的話就出現矛盾了。換句話說,沒人可以掉包葯袋。當我想到這點時,我心想,這可能是為了製造巧妙的不在場證明。那麼,誰會這麼做呢?這項推理非常簡單,只要找出具有完美不在場證明的人就行了。除了冰室興產的田端教練和原工業的指導員峰岸外,我還想到了幾個人。接下來我想到的是,實際掉包葯袋的時間,應該是在榆井吃完午餐后。那麼,當時誰在餐廳里呢?那時候田端教練和峰岸也在。不過,最後的決定關鍵,在於他們兩人對於不在場證明的談話。比起峰岸,田端先生對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並不是記得很清楚。就刻意安排不在場證明的兇手來說,是很難想像的事。」
文代也早已發現丈夫與兒子的異常行徑。當夕子將他們所進行的瘋狂訓練告訴母親后,兩人決定加以阻止。但泰介根本置若罔聞。就他的立場來說,現在正是展現出訓練成果,最全神投入的時候。
「這點我承認,不過,那不是藉由那台巨大的機器所鍛鏈出來的吧?」
「電腦這種東西,我最搞不懂了。」
兩人的討論告一段落後,電話鈴響。神崎拿起話筒,說了幾句話后,望向有吉。
經過一段時間的空白之後,眼前出現的是雪白的地面。那是他熟悉的光景,但是每次都有所不同,總會帶來一些新鮮的體驗。
──這麼晚了在搞甚麼啊?
※ 在本故事登場的個人姓名、團體名稱等,全是虛構,與實際存在的同名稱團體沒任何關聯。此外,筆者在執筆時,北星學園女子短期大學的佐佐木敏助理教授提供我《滑雪跳躍動作分析研究》等眾多資料與建議。在此獻上我的感謝之意。
澤村拔開滅火器的插銷,將管子對準火焰處噴發。乾燥的資料十分易燃,雖然好不容易滅火,但完好的資料已所剩不多。
喝完水后,榆井的表情平靜了一會兒。但旋即又呼吸急促,張大著嘴像在喘息一般。接著嘴角垂涎,表情因痛苦扭曲,雙手緊緊按著胸部和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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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
「毒藥藏在訓練館?不,我完全不知道。」
「這是毒藥。」他喘息著說道。「峰岸先生想要讓我吞下它。可是我一看就明白,因為只有峰岸先生會這麼做。」
「會佔用您一點時間。可以請您稍後再去探望嗎?」
翔是用來做耐久測試的機器零件,以起重機來回于輸送帶與空中之間。
「就是寫給警方的信啊,裡頭指出峰岸就是兇手。」佐久間話還沒說完,片岡已開始搖頭。
「在比賽前一天,沒人會去訓練館。」池浦說。
「這就是你斷定兇手是峰岸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