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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答對了。」加賀豎起大拇指。「我跟蹤一個男子到某棟公寓,過了一會兒您就出來了。這不是很有意思嗎?我一問管理員,那個男子名叫佃潤一,在出版社工作。佃潤一──好耳熟的名字。」
康正看看對方的臉。他的神情中雖看不出別有居心,但實際上當然不可能沒有,至少與目前為止的那些刑警神情不同。
「真是光榮,但那都是往事了。」
「說到這個,我們組裡還有你的粉絲呢。」
「是因為弓場不會喝酒嗎?」
「我的證詞?」
康正來到澀谷,拿了存在寄物櫃里的行李,搭上山手線。由於是星期六,年輕人特別多,但上班族也不少,看來是被迫在假日上班。康正身旁就有個戴眼鏡的男子拿著手機小聲說話。每個人看起來都像在趕時間,不知是這裏的特性,還是因為現在是年底,或者純粹是自己的心理因素,康正無從判斷。
「雖然我事先並不知情,但我想應該還有另一個人牽涉在內。」
「你呢?」
「很遺憾,佃變了甚麼戲法,此刻我破解不了,我想手法一定很高明。不過聽了您剛才的話,我注意到的反而是他沒有兩點以後的不在場證明。推定和泉小姐的死亡時刻範圍相當大,所以行兇時間也可能是兩點以後。只是剛好有隔壁鄰居作證,他拿作畫時間當作不在場證明才有用,否則就派不上甚麼用場了。」
該從那女人著手嗎?正當康正如此思索的時候,感覺到右方有視線。康正保持手拉吊環的動作,直接轉頭去看。
「沒有人能代替我。」康正拿竹籤沾了醬汁,在盤子上寫了園子兩個字。
「最近沒練嗎?」康正把串烤拿在左手,縱向輕輕揮動。
「你說令尊也是警察?」
電車正好抵達池袋,康正要下車。加賀當然也下車了。
也許喝酒能問出一些情報──康正有了這樣的念頭。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和這個人喝酒也不錯。
「我不想談這些。」康正將玻璃杯放在桌上,發出了聲響。
這句話背後似乎託付了這樣的懇求:請你不要明知故犯。
「別急,慢慢來吧!」加賀在康正的杯里倒了啤酒。「很少有機會和其他單位的人好好聊。雖然認read.99csw•com識的機緣對您來說實在不算愉快。」
「我就是在問你,你甚麼時候看到我的。」
「要不要去喝一杯?」加賀做出手握酒杯的姿勢。「我知道一家便宜的串燒店。」
「練馬署答應讓你單獨行動嗎?」康正朝自動驗票機走去。「另一件命案連調查小組都成立了。」
康正立刻明白加賀的意圖。
「我已經得到上司的許可了,是我據理力爭得來的。只不過有附加條件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最接近的理由大概是考上了吧。」
「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我最擔心的還是妹妹。到了青春年華卻一臉窮酸相,那就太可憐了。就算當不了美人,至少希望她能當個有尊嚴的女人。我不希望她覺得自己比不上別人。」
「你說呢?」康正規避問題。
「那麼我這麼說好了。您計劃報仇這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我相信您一定會回心轉意。但如果我判斷事情將會無可挽回,那麼我會不惜一切地阻止您報仇。」
「要是為這件事作證,就等於是亮出我手上所有的牌了。」
「沒談過就先監視嗎?簡直就像早就知道她有男人似的。」
「我知道名古屋土雞很好吃,但這個也挺不錯的。」喝了一口啤酒後,加賀從綜合串烤中拿了一串。
「我會的,但是您要先答應我提出的條件。」
「天曉得,現在我就不敢說了。」康正把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喝光。
康正停住正要把車票放進機器的手,看了先出去的加賀一眼,才出去。
「我懂了,」康正點點頭,「他跟弓場佳世子在一起吧。」
「因為弓場不是兇手,至少她不是單獨犯案。」
「甚麼條件?」
「那不是很好嗎?只是由警方來代替您辦案而已。」
這麼一來,她是兇手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因為她不可能與園子一起喝葡萄酒。
「誘導詰問是拐不到我的。」加賀得意地笑了笑,在康正的玻璃杯里倒啤酒。啤酒瓶空了,他又叫了一瓶。
「別說了,你又了解我多少?」
「我能了解,」加賀說,「和泉園子小姐有一個很好的哥哥。」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不知不覺間店裡的客人https://read.99csw.com多了起來。
※※※
但至於是否掌握了真相,康正就不能不躊躇了。還有好幾個待解決的疑問。只要逼佃招供就行了,但要這麼做,他手上的材料太少了。
「原來如此……所以是為了要照顧令堂。」
兩人對看了好幾秒。也許是因為喝了酒,加賀的眼睛有點充血。
「我請客。」
康正是從東京車站直接到佃的公寓的。加賀不太可能在這段期間看到他。
串燒店很小,坐個十個人就客滿了。康正和加賀在後面唯一一張雙人座位坐下。加賀的位子後面就是上樓的樓梯。
「你是指OK綳,是吧。」
「正是。如果鏈條鎖的事您願意坦白,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告訴您。」
「就是認為到頭來,這裏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吧。雖然之前反抗過好多次。」
「哎呀呀,」加賀似乎害臊了,「請代我問好。」
「一聽到加賀恭一郎,立刻就回答是那個前日本劍道冠軍。」
康正望著刑警那張晒黑的臉上得意的笑容。聽他的說法,在他到那棟公寓之前,連佃叫甚麼名字都不知道。那麼,他是從哪裡開始跟蹤佃的?
「你和弓場佳世子談過了嗎?」康正決定換一個角度進攻。
「鏈條鎖嗎?」
「不會錯的。我向她公司的同事、學生時代的朋友確認過了,她幾乎是滴酒不沾。」
「您將這些能力用來追求真相,對此我無話可說。但您不應該用在報仇上。」
「太誇張了。」
「所以才更討厭啊。」加賀咬了一口雞胗,反問:「和泉先生呢?為甚麼要當警察?」
「一般人沒有半夜兩點以後的不在場證明是當然的,有反而不自然。這是常識,也許他也想到了。」
「我叫你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
加賀就站在車門邊。他手上拿著周刊雜誌,但沒有拿來遮臉的意思。不僅不遮,視線一和康正對上,還露出笑容。那笑容燦爛得恐怕會迷倒一大票女子。
「我記住了。」
「那也是原因之一。」
「你從甚麼時候開始跟蹤我的?」康正一面下月台的樓梯一面問。
「差不多該走了!」說完,笑容又回到加賀臉上。「這家店不錯吧!希望下次還有機九_九_藏_書會一起來。」
「她雖然長得漂亮,身材又好,但有個唯一的缺點。說缺點好像有點可憐。」
「這個嘛,您說呢?」
「故意的?」
「在弓場位於高圓寺的公寓,整整待了兩小時。」
「基本上是一件吧!告訴我吧。」
「為甚麼?」
「你也知道吧?住園子隔壁那位女子說,不到十二點時聽到男女的說話聲。但如果不設法破解這個不在場證明,就得不到男子就是佃的結論。」
「我還落後和泉先生好幾圈呢。」加賀縮起脖子。「剛才您和佃談了些甚麼?」
「和泉先生,」加賀的語氣變得有些鄭重,「您很了不起。您瞬間判斷、推理的能力,以及決心和毅力,都令我由衷敬佩。」
「搭計程車對兇手而言雖然危險,但刑警並沒有傻到因為這樣就認為兇手不會搭計程車了。」
加賀今天從早就盯住弓場佳世子的公寓,看準了當天星期六,她一定會有所行動。換句話說,加賀確信佳世子與命案有密切關係。這是為甚麼?
因為想起園子,康正的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驚覺加賀以真摯的眼神望著自己,他垂下眼喝了啤酒。
加賀幫他倒啤酒。「據說弓場佳世子不會喝酒。」
「這很重要。您應該不是會流於感情用事而迷失自己的人。至少您不適合這麼做。」
「為甚麼?」
加賀淺淺一笑,但這笑容和他過去所展現的笑容意義不同。
「看來您還沒有決定性的根據。」
康正在柱子旁停下來。「從中目黑嗎?」
「你是怎麼了?突然說起這種話。」
康正吃了雞皮串,稱讚好吃,加賀立刻笑說:「可不是嗎?」
「就是鏈條鎖的事。」加賀說。「如果這幾天無法徵求到您的證詞,證明門沒有上鏈條鎖的話……」他把拳頭舉到面前,五指齊張,表示一切泡湯。
他回想與佃潤一的對話。從佃沒有反駁這一點,顯然不在場證明的詭計被他說中了。就像康正當場說的,他不需要證據。
「幾乎甚麼都不了解。但有件事我倒是知道。三年前,您負責處理的車禍當中,有一件是一個當過暴走族的年輕人開車,在紅燈時高速衝進十字路口,撞上一名上班族開的車,上班族因此身亡read.99csw.com。每個人都深信車禍的原因是年輕人闖紅燈,但您卻仔細調查目擊者的證詞和紅綠燈的間隔,查出車禍發生在雙方的燈號都顯示為紅燈的那一瞬間。換句話說,上班族也有錯,他在燈號還沒變綠之前就啟動了。這件事聽說也遭到死者家人抗議,質問難道警方是站在暴走族那一邊嗎?對於這些抗議,您說您的工作並不是決定該處罰誰,而是調查為甚麼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事實上,那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後來便改良了。」
「您說要問一件事,卻有好多項目。」
「那真是遺憾啊,你沒有勝算。」康正開始朝西武池袋線的乘車處走。
「我跟你來,是因為有很多事要問你。」
康正一說完,加賀拿著玻璃杯的手便直接伸出食指指向他。「厲害,您果然已經注意到了?」
「沒有。」
康正抬起眼睛。「真的嗎?」
「這真是個棘手的障礙。」加賀說。但是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他其實對描述這個不在場證明的康正,遠較不在場證明本身更感興趣。「而您已經突破了這個障礙,所以您剛才是為了向佃宣告這件事,才到佃的公寓去的吧?」
「你說呢?」
「我聽說照片和一般的不同,是從錄影帶印出來的。」
「取得你的證詞。」說完,加賀把票放進機器,出了驗票口。
「我也看過你的報導。看到名字的時候總覺得有印象,因為有陣子也花了不少心思在劍道上。當然,不能跟你比就是了。」
「哦?」加賀睜大了眼睛。「甚麼樣的證明?」
原來如此──刑警說著點點頭。
「我為甚麼會盯上弓場佳世子──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可以說是我最有力的王牌,所以我不能無條件地向您攤牌。」
「不了,各付各的吧。」康正說。
「你也是啊。」康正突然有種想拿酒杯碰杯的心情,卻因為覺得太做作而作罷。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加賀苦笑。「勉強說的話,算是命中注定吧!」
「粉絲?」
一聽這話,加賀笑得抖動了肩膀,在自己的玻璃杯里倒了啤酒。至少在外人看來,與康正談話似乎讓他樂在其中。康正因此感到像在被捉弄著。
店門開了,兩個看似上班族的人探頭進來。九-九-藏-書此時店裡已經客滿了。
「這一點我也注意到了。佃說他不會開車,因此主張他在深夜出門不方便……」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你都不肯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訴我了。」
「因為我沒有父親。」
加賀篤定的語氣讓康正上身略為後退。
康正簡單地將佃主張的不在場證明說明一遍。即他九點多從公司回來,九點半到半夜一點之間,替暫時借放在家的花畫了一幅畫,一點到兩點與同棟公寓的朋友閑聊。也不忘附帶說明,那位朋友親眼看見那幅幾近完成的畫作。
「告訴你一件好事。他有不在場證明。」
康正想起她那張端正的小臉。就算是佃單獨犯下的命案,佳世子也不可能甚麼都不知道。證據就是,他們倆很顯然對康正私底下辦案這件事討論過。
「這件事可以看出您真正的為人。無論是車禍還是命案,本質是不變的。我不會叫您不要恨兇手,我也知道有時候這會成為一種動力,但是這樣的動力應該投注在查明真相上。」
「有件事我想問你。你是怎麼盯上那個女人的?」這個問題讓加賀那雙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發亮。康正迎著他的眼光,繼續說:「我知道你拿著弓場佳世子的照片去找她學生時代的朋友。那是甚麼照片?從哪裡弄到的?你怎麼知道照片里拍的女人和這次的案子有關?」
「原因之一?怎麼說?」
「沒甚麼時間。前陣子稍微練了一下,但練到一半就喘不過氣來,年紀大了。」他皺起眉頭,喝了啤酒。
「對。」
「是真的啊。我參加了不少考試,也參加了其他的公務員考試。總之,我就是想儘快找一份安定的工作。」
「太矮?」
還是應該從弓場佳世子下手嗎──?
「你為甚麼要當警察?」康正問。
「我也這麼想。而這一點佃應該也想得到吧,所以也許他是故意的。」
加賀以烤雞肉串下酒,又默默喝了啤酒之後,以一副信口說來的語氣問:「結果兇手還是佃?」聽起來就像這根本不是甚麼大問題般。
「我沒有跟蹤您的意思,只是剛好看見,回去的方向又相同。」
「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康正把玩著手裡的空玻璃杯。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