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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室伏認為田邊佳之的死和這次的事件無關,差不多該結束在這裏的調查了。
「沒聽過這個名字。」她看起來也不像在說謊。
「打擾了。」室伏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怎麼了?」
走出豆腐店,室伏立刻走去田邊佳之的老家。關根也快步跟了上來。
「田邊先生在照片上拿了一輛跑車,」室伏指著照片問:「這是不是遙控車的模型?」
「那個人怎麼了嗎?」一雄問。
「刑警先生,」一雄說話的語氣格外嚴肅,「我想你們想要了解的是,參加連署運動的人,有沒有可能犯下這次事件,我沒有說錯吧?」
「喔?怎麼回事?」
「跑車……」
室伏向他鞠了一躬。
當他們走回去時,川村貴男瞪大了眼睛。當他露出這種表情時,看起來更年輕了。
「對,是前年的十一月,佳之被診斷為骨髓性白血病後,我們向他公司提出職災給付,但對方找了一堆理由逃避。不久之後,佳之就死了,公司支付的錢少得可憐。我們覺得事情不能就這樣結束,就在去年六月,向勞動基準監督署提出了職災認定的申請,但也遲遲沒有進展。於是,我們忍無可忍,發動了連署運動。」
「名冊嗎?有嗎?」一雄再度問泰子。
聽到室伏的拜託,田邊一雄皺起眉頭,看著母親。
「太好了。」室伏走到泰子面前,從長褲口袋裡拿出皮夾,抽出名片遞給她,「我們是警察。」
「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太過分了。」
「原來如此,和佳之的事有關的人也都會被認為有嫌疑,我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遭到懷疑。」川村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臉上已經露出放鬆的表情。
「對不起,我們不是客人。」他出示了證明。「我們是警察,請問是川村貴男先生嗎?」
「櫻町的阿貴?」泰子說。
「連署名單。」
即使室伏這麼說,關根似乎仍然無法理解。
「八萬出頭。」
「可不可以請你通融一下?」室伏深深地鞠躬。「我絕對不會拿去影印,只在這裏看,也不會帶走,這樣也不行嗎?」
最後一張是佳之坐在一片原野上,滿臉笑容的樣子。從他的服裝和草的顏色判斷,差不多是十一月左右。一個肥胖的男人盤腿坐在佳之身旁。
「對,你說得完全正確。」
關根小聲地說:「已經聯絡了總部,請他們調查大東重機的員工中,有沒有叫齊川或是犀川等類似的人。」
「不,事後發現,在做血液檢查時,他的白血球數量明顯異常。但公司方面並沒有叫他做進一步的檢查,之後仍然繼續派他去現場工作。」
「就是啊,所以,個人的主義和主張沒甚麼意義,腳下的地面是甚麼顏色,就決定了一個人的顏色。」
室伏想起來這裏的路上,曾經遇見呼籲民眾省電的宣傳車,要求民眾今天要節省用電。
「好啊,沒問題。」
「啊,是嗎?請節哀……」
「剛才的照片可不可以再給我看一下?」
說句心裡話,即使對方真的有名冊,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時候,我還在犯罪防治課,每年都會有幾次為運送時護駕。」
「是嗎?我們也不希望莫名其妙遭到懷疑。」一雄把相簿放回佛壇。
「還有自治勞動聯盟的岡林委員長,岡林先生不僅是連署運動的總負責人,還成立了縣民會,向勞動基準局、科學技術廳和勞動省提出早期認定的請願。」
「佳之先生有哪些好朋友?」
室伏想起了涼拌豆腐的口感,很想趕快回家喝啤酒。
「在這裏。」泰子站了起來。
「那當然啦,但有超過一半的民眾認為核電廠有必要。」
室伏拿起相簿,從第一頁開始看。上面有家人在新年一起拍的照片,以及參加婚禮的照片。看著這些照片,室伏很快就理解了一雄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在室伏身旁探頭張望的關根也忍不住嘀咕說:「變化真大啊。」
「謝謝,川村先生,你今天都會在店裡嗎?」
泰子露出遲疑的表情,可能願意提供協助,但她仍然小聲地說:
室伏接過筆記本,上面用原子筆密密麻麻地寫著姓名和地址,第一頁最上方是田邊泰子、一雄和一雄的太太的名字,接著是帝都大學的吉倉助理教授。
「名單?」
「那只是為了幫他爭取職災給付。」
「目前還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但很值得一查。」
她沒有接過名片,凝視著兩名警察,可以察覺到她身體很緊繃。
一雄嘆了一口氣,但室伏看不到九九藏書他臉上的表情,因為他仍然低著頭。
「佳之嗎?嗯,和誰比較好呢?」
「他住外面時的物品都拿回來了嗎?」
「現在還不知道,」室伏不置可否地回答后又舊話重提,「對了,關於那份名單……」
「大家都說,在抓到歹徒之前,直升機就會掉下來。」
室伏雖然沒有太大的興趣,但還是看了照片。和田邊家相簿里那張照片一樣,都是在同一片原野上拍的,只是兩個人的姿勢有點不同,佳之的手上也拿著東西。仔細一看,是跑車模型。室伏感覺有點奇怪,但並沒有說出口。
「好,但我應該不會出門。」川村似乎從室伏的態度中察覺事態嚴重,露出緊張的表情。
「對,大致聽說了,也看了照片。」
「豆腐店嗎?」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沒有認定歹徒一定就是那些連署的人,只是既然他們投入這種運動,應該認識很多從事核電工作或是反核人士,我只是想了解其中是否可能有和這次的事件有關的人,即使不是特定的人物也沒有問題,曾經發生的事或是傳聞都可以,總之,不管想到甚麼,都希望你可以告訴我們。」
室伏開著玩笑,腦海中回想起巨大的運送卡車行駛在深夜國道上的情景。沿途都看著寫有「行進中請勿超車」的牌子,和車上所載物品是核燃料的標示,緊張地跟在後面。有時候車陣會綿延五、六百公尺,那些反核人士中,有人會一口氣超越車陣,所以,他們有時候會開跑車追蹤──
室伏他們走出來時,泰子剛好拎了一大桶水,看到兩名刑警,微微欠身打了招呼。
「好。」室伏立刻一百八十度轉身。「我們回去。」
「沒錯,他在死前不久迷上了遙控車,那次也讓模型車在地上跑,樂得像小孩子一樣。」
「雖然有名冊,但目前不在我手上。即使我有,也不能給你們看。」
吉倉是帝都大學理學院的助理教授,專門研究輻射對人體造成的危害,在反核運動中是相當知名的人物,警視廳的刑警現在應該已經去找他了解情況了。
「犀川……不,我沒聽過。媽,你有沒有聽過?」一雄問一臉擔心的泰子。
「我們也是民眾之一啊。身處不同的立場,想法就會不一樣,搞不好擁核派和反核派之間並沒有太大的差異。」
「我了解。」室伏露出苦笑。「我只是問一下,因為必須向總部報告。」
「我也有一張他的照片,因為我要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忘記仇恨。」川村從長褲口袋裡拿出皮夾,從裏面拿出照片。「這是我和他一起拍的最後一張照片。」
「請進屋來看吧。」
「說到這個,我想請教一下,田邊先生的朋友中,有沒有會開直升機或飛機,或是維修飛機的人?」
「有沒有人做直升機或是飛機相關的工作?」
「我們並沒有懷疑你,只是去田邊先生家,順便過來看一下。」
「沒有。」
「他就是貴男,豆腐店的兒子。」
一雄低頭不語。這時,關根走了回來。一雄看了看關根,又看著室伏,抱著晒黑的粗壯手臂,微微縮著下巴。
「如果可以開冷氣就會比較涼快。」泰子在坐在室伏他們對面的一雄身旁坐了下來,抬頭看著牆上的空調。
「是啊。」田邊一雄臉頰稍微放鬆了,似乎在說,豆腐店的人不可能是歹徒吧。
「歡迎光臨。」
「我們可不可以看一下?」
「對。」
「借我看一下。」
「所以,我想請教一下,」室伏拿出記事本問一雄,「關於佳之先生的事,聽說發動了連署運動?」
「有沒有可以了解令弟交友關係的東西,像是通訊錄、新年賀卡,或是相簿之類的。」
「不可能。」一雄斬釘截鐵地否定,「那些幫助我們的人,都希望用理性解決問題,沒有人會用暴力解決,所以不可能是其中的人。」
「喔。」關根立刻察覺了室伏想要表達的意思,點了點頭。「你是說那些反核人士。」
「請問你先生呢?」關根一邊用手帕擦著脖子上的汗一邊問泰子。
「核電廠真是不得人心啊。」關根用手帕擦著汗說。
「謝謝。」室伏對著他的背影再度鞠躬。
「是生病嗎?」室伏問。
「因為我們找的都是反對核電廠的人,聽到的當然都是這些意見。」
「找誰?」她問,眼中露出了警戒之色。
「我不知道字怎麼寫,只記得應該是這個名字。」
「我叫一雄,是佳之的哥哥。發生了那起事件,我就猜想警察可能會上門,請進吧。」
「也許吧,但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這是我們的職責。」
「不知道,他工作九_九_藏_書之後,一個人住在公寓,不太清楚他和甚麼人來往。」
「你們真夠絕的。」關根笑了起來。
「現在還不知道。」室伏簡短回答后,默默地趕路。
一雄的好意讓室伏感到惶恐,他行了一禮后,脫下了鞋子。
田邊佳之的老家位在一個和緩的坡道上,坡道對面是高速公路的外牆,來往車輛的噪音不絕於耳。
「我好像聽他提過,但也可能是我記錯了。」
「喔,貴男嗎?佳之常常和他玩在一起。」
室伏不經意地打量著室內,看到房間角落的小柜子上放了一個相框。因為距離太遠,看不太清楚,照片中是一個年輕人。室伏猜想是泰子的兒子。
「我沒有聽說過。」泰子回答。
「有道理,地面的顏色。」關根想了一下后問:「這次的歹徒腳下不知道是甚麼顏色。」
室伏點點頭,看著關根,關根立刻心領神會,問一雄:「可不可以借一下電話?」
川村似乎很意外,露出驚訝的表情,但立刻笑著點頭。
「雖然我會收下,但老實說,我不太想協助警察。」川村微微皺著眉頭。
他們看起來不像在說謊,但也沒有認真回想。
「這也無可奈何,偶爾體會一下沒有冷氣的生活也不錯。」室伏搖著自備的扇子說。
「懷疑我也沒關係。我的確因為佳之的事痛恨核電,如果我有那種膽量和智慧,搞不好也會那麼做。」川村用大拇指指著電視。
田邊一雄看到刑警再度上門有點手足無措,但並不覺得困擾。室伏站在門口,問他認不認識叫齊川或是犀川的人。
室伏用笑容回應了他的玩笑,鞠了一躬后,走出了豆腐店。
「之後,他也經常發燒,病倒在床上。嚴重時,一躺就是兩個星期,那時候剛好是夏天,汗水不僅濕了被褥,連榻榻米上也都濕了。」
「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負責維修反應爐周圍的儀器。進公司第六年左右,他的身體狀況開始出問題,臉常常浮腫,老是覺得身體很疲倦。我們也太大意了,照理說,那時候就應該立刻帶他去大醫院檢查,但聽他說,公司有幫他們做健康檢查,就以為如果有問題,應該會知道。」
「去年死了。」
「甚麼?」川村回頭看著電視,畫面上的主播正在說明事件的概要。
「沒關係,我們很習慣從大量名冊中尋找我們要的名字。」
「……是為了那起事件嗎?」
「工作?核電廠的工作?」
「這種事會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立場的影響。比方說,如果在十年前,我是堅定的擁核派,雖然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結果就是這樣。」
「這個人是誰?」室伏把照片拿到一雄面前問。
「他做甚麼工作?」
「聽你的口氣,你沒在玩遙控車嗎?」
「核燃料的運送,從東海村或是熊取一帶運過來。由專門的公司負責運送,也有保全公司派車維護安全,我們只要在車子經過我們轄區範圍時,開著警車護駕就好,那個陣仗,簡直就像是花車遊行。」
「就是啊,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得到的消息,每次運送時,他們必定會出現。」
「啊,有可能,如果是遙控車,就有理由帶去原野了。」
「喔,原來是師傅。」室伏看著川村的嘴,這正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喔,原來是這樣。」室伏微微張著嘴點頭。她應該想說是打官司太累造成的。
一雄走了回來,右手上拿著筆記本,但看起來不像有八萬人的資料。
「打擾了,你繼續忙吧。」室伏把照片還給他說道。
「還有其他朋友嗎?」
「對方當然氣急敗壞。大聲嚷嚷說,警方也狼狽為奸,想讓核電廠在日本遍地開花。曾經有一本書寫了追蹤核燃料運送的情況,也提到了我們用這種方法讓他們遠離運送卡車,說親身體會到權力的可怕。我真想告訴那個作者,話不能這麼說,我們並不是支持擁核派,但在運送核燃料時,確保沿途的安全是我們的職責。他們當然有反核的自由,但不能影響我們確保核燃料的安全。」
室伏仍然面帶笑容,在臉前搖了搖手。
看來這裏也只能留字條了。室伏向後退了兩、三步,觀察房子周圍,發現有人從庭院走來。身穿深藍色T恤、戴著草帽的女人駝著背走了過來。室伏猜她年紀應該不到六十歲。
「請問是哪一位參加了運動?」
「甚麼?直升機?」室伏張大眼睛。
「一開始只有我父母和我,還有我內人四個人。之後,我們的親戚和朋友也一起幫忙,認識了其他正在發動連署運動的人,也得到了帝都大學吉倉助理教授的支持。」
「你認識田邊佳之先生吧?」
「怎麼樣?要去豆九九藏書腐店嗎?」走了幾步后,關根問。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田邊泰子嗎?」
「樹葉豆腐店」的門面很小,是一家傳統豆腐店,櫃檯後方就是水槽,裏面放了很多豆腐。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坐在水槽旁看電視,一看就知道是剛才照片中看到的川村貴男。他似乎察覺了室伏他們,露出親切的笑容站了起來。
「你還知道那個人的其他情況嗎?」室伏不等川村說完就問道。「他的工作,或是住在哪裡,大致的年紀之類的。」
「沒這種東西。」泰子一臉歉意地說。
「現在這個時間,豆腐店應該還在忙吧?」
「是啊,日本人太奢侈了。夏天當然會熱,如果能夠這麼想,一定可以節省更多電力。」一雄語氣激動地說完,又小聲地補充:「我並不是在幫歹徒說話。」
「好啊。」
「是這樣的。」室伏說著,看了電視一眼,停頓了一下,手指著畫面繼續說:「是關於那起事件。」
「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一次。」
靠東側有窗戶的三坪大房間內,放著佳之留下來的東西,這裏以前似乎就是他的房間,房間的角落還保留著舊書桌,書架上放了很多漫畫和汽車雜誌。
※※※
「謝謝你,我們了解了。」
雖然路上有宣傳車宣導,但室伏他們仍然看到有幾戶人家的冷氣室外機在運轉。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這起事件,一定覺得只有自己家裡開一下應該沒關係。這些住家毫無例外地拉起了窗帘,無法看到裏面住了怎樣的人。
「對,我們和機動隊的人打暗號,當卡車進入單線道后,跟在後方的警車放慢速度,行駛一段路之後,開進岔路。他們以為警車不可能搞錯方向,所以就跟了上來,但我們把警車開進死胡同,當對方察覺時,後方就會有另一輛警車跟上來包圍,讓他們無處可逃,然後上前盤查。卡車就可以趁這個機會在其他警車的護送下離開。」
老舊的木造兩層樓主屋旁是養豬場,鐵皮屋頂下,是一個看起來像游泳池般的水泥空間,三十坪左右。由於圍牆很高,看不到裏面的豬只,但走近時,立刻聞到刺鼻的臭味。年輕的關根忍不住皺起眉頭,捏住了鼻子。
兩名刑警被帶到可以看到庭院的客廳,雖然是和室,卻放了藤製的沙發椅。泰子把裝了麥茶的杯子放在玻璃茶几上。「那我就不客氣了。」室伏說完,立刻拿起杯子,一口氣喝掉超過半杯。雖然沿途已經喝了三罐烏龍茶,但還是口乾舌燥。關根似乎也一樣,幾乎一口氣就喝光了。
「呃……請問有甚麼事?」川村愣住了,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啊?」
「甚麼意思?」
但是,田邊泰子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她的神色比剛才更加緊張,很不自然地搖著頭。
「等我一下。」說完,他走進了屋內。
「公司健康檢查時沒有異狀嗎?」
抬頭一看,一個年約四十、皮膚曬得黝黑的男子從養豬場旁走了過來。他似乎聽到了室伏他們的談話。
「他好像有遙控車的同好之類的,佳之說,那是他的師傅。」
「這是?」
「那有沒有很懂電子工學或是通訊的人?」
一雄再度嘆了一口氣。
「還是不能給我們看嗎?」
「在我的經驗中,完全沒有遇過這種情況,只是一路跟著而已。從出發到終點,就一直跟著。因為是在我們的轄區範圍,所以只是護送那一段而已,但他們還真辛苦。」
「我嗎?我嘛……都可以。」
室伏點了點頭,把剩下的麥茶喝光了。
「總共有多少人連署?」
「請問是田邊太太嗎?」室伏問。
「那個房間有整理嗎?」
根據關根手上的資料,田邊佳之是核電廠下游廠商的工人,一年半前因白血病死亡,他的家屬為此提出訴訟。
「不,我是認真的。如果大家都覺得不好,我也同意不建核電廠,那就必須在日常生活中作好省電的心理準備。相反地,如果大家都認為有必要,我也同意建核電廠。當然,即使建在我家旁邊,我也無話可說。這就是我的立場。」
「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這件事,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的,站著說話也沒關係,可不可以回答我們幾個問題?我們也沒時間在這裏多耗,相信你也知道,距離直升機墜落新陽的時間不多了,我們無論如何都希望在那之前找出歹徒。」
「必須徵求每一個人的同意才能給你們看。」
「還是說,」室伏繼續乘勝追擊。「你認為歹徒和核電相關人員或是反核人士無關嗎?」
「這麼多,你手上有連署名冊嗎?」
「大家都是鄉下人。」始終不發一語的泰子在一旁補充道。
「請你抬起頭https://read.99csw.com,這樣不好說話。」
「我剛才也說了,這裏沒有所有連署者的名單,如果你們非看不可,我會試著拜託縣民會,因為全都交由他們進行管理,但我想你們可以先看這個。」
「是啊。」
「犀川?石川縣的那個犀川嗎?」
「有人邀他?誰邀他?」
「如果是要為我弟弟報仇的人,我們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你們非看不可,去看一下也沒關係。」一雄站了起來。
「很遺憾,我不認識。」
室伏敲著玄關的門,叫了兩次。屋內沒有反應,他以為這家人也撤離了。這是他們調查的第五戶,其中有兩戶不在家。雖然那兩戶的屋主可能是歹徒,但眼下也束手無策,只能在他們信箱里留下字條。
「我和那種事沒有任何關係,我不知道你們來有甚麼目的,但我沒有任何話要說。」她在身體前方緊緊握著毛巾,她的手微微發抖。
「喔。」一雄露出愁容。
「不,詳情我就不了解了,但搞不好是在工作上認識的人。」
「鬼才知道,搞不好是閃光色。」
「對啊,我認識。」回答之後,川村終於恍然大悟。「所以才來找我……你們是從佳之的哥哥口中打聽到的嗎?」
「又不能叫他們別跟。」
「他直到在本地讀工業高中為止,一直住在這裏。」一雄打開窗戶說道,「高中畢業后,就立刻進入大東重機,他說討厭務農,也不想養豬。得知他做核電廠的工作,我曾經大力反對,但說實話,以我弟弟的成績想要在這裏找工作,也只能進那種公司。」
照片中的佳之露出開朗的表情,好像並沒有察覺自己外貌的變化,室伏覺得這樣的他反而更增添了悲劇的色彩。
「是啊,就順道去看看吧,反正會經過。」
「你們知道佳之是怎麼死的嗎?」
「可以看一下嗎?」
「這是今年年初,在勞動會館集會時的出席者名冊,總共有四百個人出席,但這些人都積极參加連署運動,所以在眼前的情況下提供他們的名單,他們應該可以諒解。」
「原本車子和車子就擠成一堆了,還有人一路跟著跑。」
室伏抓了抓頭,用肢體語言表示。「原來被你看穿了」,但其實他早就在等對方這句話。
「對啊……」川村點頭之後恍然大悟。「不,再怎麼像真的,畢竟還是假的。真正的直升機和模型不一樣啦。」
「田邊先生是因為甚麼原因開始玩遙控車?」
「陷阱?」
「喔,原來就是他。」
「室伏先生,那你自己呢?你是贊成還是反對?」
「是嗎?如果想到甚麼,請和我聯絡。」室伏在記事本一角寫了電話,撕下來交給川村。
「他們一路跟著會做甚麼嗎?用擴音器抗議?」
放佛龕的房間就在剛才的客廳隔壁,像衣櫃般大的佛龕上放著田邊佳之的照片。佳之的臉圓圓的,嘴角還留著少年的稚氣,當室伏表達這樣的感想時,一雄一臉愁容。
關根說了聲:「對不起,打擾了。」脫下鞋子進了屋。
「不知道,這方面好像沒有。」一雄偏著頭。「倒是有人介紹我們認識了幾位核子工程的老師……」
「老實說,的確是這樣。怎麼樣?你認為有可能是其中某一個人嗎?」
田邊佳之死的時候才二十九歲,他在那家公司工作了十年,但是,照片上的他看起來好像經歷了超過二十年的歲月。剛開始的娃娃臉漸漸改變,皮膚失去了光澤,下巴越來越尖,眼睛也凹了下去,最後幾張照片看起來好像有四十多歲。
「川村貴男,和佳之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現在幫忙家裡做生意。前面這條路走五百公尺,左側就有一家豆腐店,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店裡。」
室伏聽著一雄說話,巡視著室內。組合式的架子上,放著漂亮的跑車模型,不難發現因為輻射而死的被害人還是一個年輕人,而且只是一個喜歡漫畫和汽車的平凡年輕人。很難想像在他的交友範圍中,有人會做這種威脅政府的事。
「上次我稍微打掃了一下……」
「所以,我們有時候會設下陷阱。」
「對,對,我們知道,但你也算是和核電有一點關係吧?不是為了你兒子的事,曾經參加連署運動嗎?」
「犀川喔。」室伏在記事本上寫了犀川兩個字,打了一個問號。
「算是生病……是腦溢血。」泰子露出一絲遲疑的表情,然後抬起頭說:「醫生說,是因為壓力和過勞引起的……」
「你這麼說,我也很為難。刑警先生,我剛才也說了,連署人數超過八萬名,也沒有輸入電腦,根本沒辦法搜尋。」
「是真的嗎?」一雄開口問道:「那個人真的很可疑嗎?」
「請問你是?」室伏問。
https://read.99csw.com我了解你的意思。」
「因為民眾都很自私。」
「對,是為了那起事件。」室伏輕輕笑了笑,顯示並非因為有甚麼特別的原因才來這裏。
「一點都不忙,今天完全沒客人,大家不是逃走了,就是躲在家裡不出門。」
「會不會是遙控車?」
「除此以外,還得到哪些人的支持呢?」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要以防萬一。」
「拜託了,如果你要出門,可不可以麻煩你打我剛才給你的電話?」
「只要稍微瞄一眼就好。」室伏說。「只要能夠了解你弟弟有哪些朋友就好。」
「你看了就知道了。」一雄從佛龕的抽屜里拿出一本小相冊,放在跪坐的室伏前方。「我們把他進公司后的照片都集中在一起。」
「老實說,就是這樣。」
「因為佳之的事還沒解決,我想我父親心有牽挂。雖然他斷氣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意識。」一雄也伸手拿起裝了麥茶的杯子。
「你沒有自己的主張或主義之類的東西嗎?」
「不,這個嘛,」一雄吞吐起來,然後又繼續說:「不瞞你說,我也覺得應該是反核的人乾的,但是,我的周圍真的都是好人,可以說,他們最大的優點就是人品都很好,即使叫他們用電腦去偷直升機,他們也不會那麼做。」
「有些丟掉了,其他的都放在二樓的房間,但沒甚麼重要的東西。」
「借我看一下。」
室伏仍然彎著腰,抬起了頭,「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這時,室伏猛然停下腳步。
「那個遙控車迷是歹徒嗎?」
「剛才川村出示照片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一個大男人去原野時,會帶跑車模型嗎?」
「和他們談談也沒關係,反正我們沒做虧心事。」
「嗯,這種天氣,一定要吃涼拌豆腐。」
大東重機是近畿電力公司的下游廠商,負責核電廠相關設備的保養和維修。
「好像沒有。」一雄看向母親。
「如果問一般民眾呢?如果核電廠建在住家旁邊,誰都會反對吧?」
室伏的聲音充滿熱忱,但泰子仍然低頭沉思。
「太不負責任了。」
「不是不是,我們來這裏,並不是覺得你和這件事有關。只是上面規定我們要來曾經參加過反核運動的成員家裡了解一下情況。」
「運送?」
「如果他們說,只是剛好往相同的方向跑步,我們也不能多說甚麼。但是,明知道他們不會做甚麼,還是覺得提心弔膽。老實說,我們在運送核燃料時也會緊張,也很害怕,一心祈禱可以順利通過自己的轄區範圍。萬一中途發生甚麼意外,即使再小的事,也可能引發重大問題,哪怕只是稍微擦撞一下也很可怕,但那些反核人士完全不了解我們的心情,在運送卡車周圍鑽來鑽去。老實說,真的讓人很火大。」
「嗯。」室伏回答。如果可以在大東重機的員工名冊中找到,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是啊。」
「他叫甚麼名字?」
「我不玩,我不懂那種東西,況且,也不是那種年紀了。」
「可以啊,看多少次都沒關係。」川村說著,拿出了照片。
「太離譜了。」關根在一旁語帶同情地說。
「呃,甚麼原因呢……」川村想了一下,抬起頭說:「應該是有人邀他。」
「沒有通訊錄,賀卡也都丟掉了,樓下佛壇的抽屜里有相簿,只是那也稱不上是相簿。」
「對,我會盡量在這裏。」
關根在室伏身旁記錄,室伏他們今天已經多次聽到岡林的名字。
「不知道,我也不懂。」關根偏著頭。「應該不太會吧。」
「請問他是誰?」
「呃,我沒見過……」川村用拳頭輕輕敲著側頭部,小聲嘀咕說:「好像叫……齊川,不,好像是犀川。」
聽到室伏的問話,一雄瞪大了眼睛,然後神情緊張地搖了搖頭。
「甚麼反核,我們可沒做這種搞不懂是甚麼名堂的事。」
「別這麼說,還請你多幫忙。」
「你認識其他和你一樣充滿仇恨,又有智慧和膽量的人嗎?」
「這是很久之前的照片,應該是剛進公司時,每次看到他之後的照片都覺得很難過。」
「但反核派不會這麼想。」
室伏道謝后,把相簿還給一雄。這些照片中並沒有任何與這次的歹徒有關的線索。
「最近我才知道,急速老化也是輻射對人體產生的影響之一。你們看照片就知道,他的頭髮不是變少了嗎?而且,牙齒也越來越鬆動,牙齦一直出血。我至今仍然在懊惱,早知道應該及時帶他去就醫。」一雄心有不甘地說。
「聽佳之說,那個人已經迷到了一個境界,算是遙控車的御宅族吧。家裡放滿了簡直能夠以假亂真的飛機和直升機模型。」
「請問你們有大東重機的員工名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