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雲迪，我不能。」

「毒氣開始蔓延了，請離開這裏吧。」有人喊著。

「普通人吸入一點那毒氣就倒下了吧。」

「雲迪！放棄那孩子！你不可能生下他的。」他一步步地走了過來，所踩的地方，腳下的沼澤立刻凝固成一個腳印，顯然，黑夜沼澤已在他的法力下屈服，這未來的大法師，他將是連天空和大地都要敬畏的人。

「不，你做不到！」羅恩吼著，「你以為可以和他同命運？當他在天主與魔王間徘徊，渺小的身軀隨時可能被神之力撕成兩半，這時你試圖過去從神的巨手下救出他，結果就是把自己撞得粉碎！」

沒有回答……雲迪的眼睛痴痴地望著天空，雖然那裡看不到一絲光明。

「你……真是個勇敢的人，而且，你能這麼快地擊倒飛龍，這力量真讓我驚奇！」

「殺人不能換回生命，你們忘記了精靈的信條了嗎？你們放棄了精靈尊重生命的原則，才會遭到這災殃的。」有精靈長老喊著，這聲音卻淹沒在憤怒的聲浪中。

「放過她，放過這個孩子……我不能……不……是的，我可以做到……我有這個力量……但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會失去整個精靈族，我會失去我辛苦得來的一切，失去眾人的期望……我會名譽掃地……我會放出魔王，使大地陷入黑暗……我會放出我一生最可怕的敵人，有他的存在我將付出一生的兇險……只為了一個女子的請求？我就要背棄整個世界？去成全她和康德？不……不！」

那人向索華婭奔來，扶起了她：「你沒有事情吧？」

「為了什麼，雲迪？為了什麼？」羅恩露出痛苦的神情，「是什麼把你和那個人系在一起？為什麼你不肯放棄，寧願賠上自己的一生呢？」

「你？你是誰？雲迪？你在用誰的聲音說話？」

這時樹穹的外面，精靈法師卻驚異地體察到了巨大的變化。

「這個人可真會說話啊。」索華婭低頭想，臉有些紅了。

「女神鏡湖……女神鏡湖為什麼會變黑了？」

這個晚上雲迪的心情忽然焦躁不安，像是預感到什麼將要來臨。在暗夜沼澤中的她看不到遠處的大火，但卻能聽見無數的鳥兒驚叫著飛過天空。而腹中熾熱感越來越強，魔嬰又加快了生長。雲迪想，也許自己所體驗到的，正是魔嬰的不安心情。

精靈全族出動，在森林中搜尋著那可能重新出現的魔族的蹤跡。

「你這樣太慢了，如果……您允許，我可以帶著你快一些到達。」

這時，精靈族的巨鳥探騎和信蜂馴蛇們，也正進入了黑沼，這精靈之森中最陰暗絕密之地。它們在天空盤旋，在樹葉間穿行，在沼地上遊走，向那黑暗之力的來源而去。

羅恩想那是對古卷的學習使自己的抗毒體質大大增強了，而自己卻還沒有察覺。

雲迪掙扎著向沼澤的最陰暗處奔去，泥水越來越深了，她幾乎是在泥中滾爬著，忽然腳下一絆，摔倒在泥水中。

就在風索蘭曼要和索華婭、克魯武、寒莫及眾精靈戰士舞蹈狂歡的時刻，有人喊著：「看哪！」

「就算是舊紀的魔族與精靈之戰，也沒有造成這種局面……」羅恩蹲下身，抓了一把湖邊腐黑的泥土，「當年魔族也和精靈長老達成過契約，都不以毀滅精靈之森的方式來贏得戰爭，卡奇雲德一直遵守著這條契約，直至魔軍承認無法在精靈之森中戰勝精靈，也沒有毀去女神鏡湖。而精靈族也始終沒有使用過火燒森林的方法來消滅對手。」

「你在說什麼？」羅恩震驚了，心像顛倒了過九-九-藏-書來，所有高漲的情緒都跌入深淵，一切突然變得毫無意義。如果那個偉大的「封」的傳說不過是個謊言，那什麼是可以相信的？什麼是值得追求的？什麼是應該信仰的？什麼是必須守護的？原本堅固的一切忽然崩潰了，所有的問題都沒有了答案。

「離開這吧，羅恩。」雲迪平靜地望著他，「不要來試圖改變什麼，我已準備好接受命運。」

當他們花了近一天的時間奔跑了幾百里來到神木下時，他們看到的，只是變成黑色焦體的十二神木，像十二個可怖的墓碑直指天空。

羅恩走了回來，一群精靈奇怪地打量著他。

「羅恩，那是康德的孩子。」

「雲迪！鎮定。也許……不一定要毀掉他，但是，他的力量必須被封存。你帶走的若星漢古卷呢？那裡面可有關於封的記載？告訴我……我來幫助你。」

「不要再逼我了，我要瘋了。」雲迪顫抖著向後退去，「我做不到……要我毀滅他就是毀滅我自己，我沒有這樣的勇氣，我也不想看到你們毀掉他，他只是個孩子！他不是魔王！」她失控地大喊起來。

女神鏡湖也死了。

風索蘭曼向他走來：「是你從飛龍的手中救出了我的妹妹？偉大的法師，請接受我們歐優加部族的謝意。」

巨鳥撲開厚厚的樹穹直掠而下，在樹枝間穿行。同時無數的馴獸也放開了鏈子，狂吠著向巨樹根下奔去。精靈戰士們也邁開了大步。

羅恩在森林中看見了森林南部和中心兩處光亮的升起，他明白魔軍和精靈們的戰鬥開始了。是繼續尋找雲迪和魔嬰，還是回去做點什麼？他終於回頭向神木的方向趕去。他本來就擁有出眾的速度，而對古卷的修習使他更加輕盈，幾乎是腳不沾地的，他像一陣風向那森林中心的高高火炬而去。

望見了遠處血紅的天際，精靈賢者古拉安迪長嘆一聲：

風索蘭曼和他們兄弟們興奮得要發狂，他們相信自己已經擊潰了魔軍。雖然魔軍最後突破了樹牆，但是精靈們在樹牆后又點起了一道又一道的火帶。魔軍的衝擊力終於在這些火牆前消耗殆盡。

四周一片寂靜，腹中的胎兒也奇特得悄無聲息。

「雲迪……回來！」他終於想起做點什麼，大步走上前去，可沒走幾步，竟然也陷入泥中，這最古老的泥澤竟然似乎是可以吸收一切法力的，他只有死死地抓住一支樹根。

索華婭又低了頭，臉紅著蹉了蹉腳跟，慢慢走近了羅恩。

「來自魔神將的詛咒，她將毒|龍的血加入無邊的仇恨滴進了女神鏡湖，這仇怨一天不消除，女神鏡湖便一天不會變清，而精靈之森也將日漸枯萎，最終變成沙漠。」

「不，羅恩，」雲迪露出了微笑，「他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而你無比遙遠。」

「而這犧牲，就先從我開始吧……」

忽然一聲龍嘯，林中竟然有一條受傷的飛龍受驚騰起，向她撲來。她驚叫一聲，一箭射去，箭尖沒入龍的厚皮，卻更加激怒了龍，它吐著火舌龍爪已到了面前。

羅恩走在風索蘭曼和索華婭的搜索小隊中，他已經享有了精靈們對他長老般的尊敬，但這次行動仍使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這個時候唯有路華美亞舉劍迎向了巨靈，她駕烈嬌穿入水元素的體內，用她的力量將它們震成碎片，重新像暴雨一樣落回湖面。水沾在路華美亞的身上，被她升騰的熱量蒸成白煙，人們看見一隻帶著長長白翼的火鳥，將一個又一個水元素劈得粉碎。

可當她再抬頭重看到那焦枯的神read.９9ｃｓw.cｏm木，眼中又充滿了憂鬱。

她再次睜開眼，伸出手，抓住樹根，掙扎著向樹邊那最黑暗的無底深沼中爬去。

忽然一個人跳上了巨大的樹根，那是風索蘭曼：「抬起頭來，不要再哭了，拿起你們的弓箭，拿出精靈們的勇氣，我們誓要殺盡魔族！」

這精靈王子號哭著沖了上去：「賢者！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

泥流中像是伸出了無數雙手，古老的靈魂們推涌著雲迪，漸沉向泥沼的中央。她來到這個世界，穿著美麗的藍袍，高傲而純真，她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可是卻不能預測到自己的未來。

「殺盡魔族！」所有的人都狂吼著，大樹下立刻變成了臂膀揮動的海洋。

雲迪就這麼靜靜地站著，心中卻意外地沒有不安，她知道那個時刻就要來臨，卻只是默默地期待。

他們奔跑了起來，沒幾步，羅恩又停了下來。

魔嬰抗拒著那腳步，在四周布下恐懼的屏障，但那人仍然輕巧地穿了過來。

她轉身往沼澤深處逃去。

在這一刻，羅恩才真正成為未來的那個羅恩，眾生的守護者，偉大的法師羅恩·布萊達，他不是康德，面對力量，他總是上前一步，而康德卻總是退後一步。

「孩子，如果你能出生……願你不再承受你父母這樣的命運，我用我的生命向眾神祈禱，請收去我的生命，但留下這孩子，讓他成長，讓他幸福、健康，不受厄運的吞噬……讓他向世人證明，他的父母始終守護著信念，雙手緊緊相牽，不曾淪入黑暗……神啊，你賜給我一生流離與孤獨，在這時刻，請聽一個女子最後的希望，收去我的生命，保佑這孩子的出生吧！」

密林的最深處，那個魔靈在雲迪的體內低吟著：

「當然，我很好……」想起剛才他捨身推開自己而被龍撞倒，她打量著他，「你……也沒有事吧？」

「這力量正在從大地之根滲透向整個森林！他就在那兒，快阻止他！」

羅恩低下了頭，心中無數個聲音在碰撞。

古拉安迪緩緩睜開了眼睛。

「是的……但我準備接受。那就是我要做的。」

漸漸地，巨鳥們也在越來越密的樹牆間撞枝折翅，紛飛的羽毛摔在沼澤里，到後來，連游蛇也無法在沼澤中遊動，而毒蜂被沼澤中的瘴氣所熏落。

「如果那是我的命運，我接受，至少我與他同在。」

羅恩忽然想起了什麼：「雲迪，如果你決定了這樣做，在最後的時刻，你能不能告訴我，『封』到底在史詩哪一卷的哪一章？」

黎明

「但是……但是魔王的被封存，總不是謊言。」他聽見自己的嘴在說。

只不過僥倖是這條龍快死了而已，羅恩心中想著，臉上仍保持有風度的微笑：「也許是因為處於險境的美麗女孩所賜予我的力量。」

但依靠著女神鏡湖的力量，精靈法師們還是給飛龍軍造成了很大的威脅。他們用魔法聯合驅動出了巨大的水元素精靈。它們從湖中升起，向飛龍軍們壓去，所甩出的無數冰箭把飛龍戰士射落下龍身。而飛龍軍的火焰和弩箭對這些巨大的水靈無效。

體內的嬰兒不再在她的心靈中絮語，也許是被精靈之森的巨變所驚擾，也許是被魔族在森林中的絕望吶喊所催醒，它加速了自己的生長。

她預感到有什麼就要來臨了。

他就是命運天平的第三極：羅恩。

「放過我……放過這個孩子……」

「雲迪，我終於找到你了。」

羅恩怔怔地看著向泥沼深處陷去的雲迪，彷彿腦中空空一片。

「康德，對不起https://read.99csw.com……我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魔王……我也沒有機會去證明我的純潔……我只能做到的是，此生與他同在……」

「雲迪，聽著。」他向前逼去，「你體內的將是新的魔王，他的黑暗力量已經驚動了整個精靈之森，如果他降生，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了，大陸將重現黑暗。雲迪，清醒過來，拾回你的理智！康德把你派回到這裏，不是為了讓你造出新的魔王！」

「惡魔終於是被留在了精靈之林。此後我族將為此付出無窮的犧牲。」

「我已經看完了所有的古卷，沒有封……並沒有……」

雲迪突然凝望著羅恩，那眼神像冰箭穿透了歌手的身體，羅恩發覺了自己心中的慾望，他不由有些羞愧。

可是一種聲音從後面追了上來，像是馴獸的吼聲。

羅恩抱著精靈美女索華婭一路奔到十二神木下，眼前的場景使他震驚，而索華婭跳下地衝到神木前大哭起來，那裡已經跪倒了從四面趕來的無數精靈。

「雲迪……」羅恩急切地呼喊著。

「我感到這裏已經被死亡所籠罩，我不再喜歡這裏了，媽媽我們離開吧。」

在黑沼深處，雲迪再次陷入高燒與迷幻之中，似乎生命的精華被吸去，連靈魂都難以自持。

女神鏡湖，十二神木畔

他必須搶在精靈族的前面，找到雲迪。

「又將是沒有勝利者的戰爭嗎？這樣的歷程將是多麼令人沉痛啊。」

為什麼這個時候，她的周圍，全世界都是她的敵人。她付出了那麼多的愛，那麼多熱切的希望，最後卻換來這樣曠世的孤獨。

「可我是為了拯救這世界，我追求力量有什麼錯呢？」他想著，「我是能控制這力量的，我不會像康德面對力量卻如此無力。我是真正的強者，我不必懼怕心中對力量的渴望，因為我的每一份力量，都要靠我自己努力得來，是真正屬於我服從我的。」

「封……一個悲慘的故事，我不喜歡……」雲迪喃喃地說，「你看得見門……卻沒有鑰匙……你看得見門……卻沒有鑰匙……不！我不喜歡這個故事，我不要被封住！媽媽！不要封住我，不要把我封在沒有鑰匙的門裡！」

雲迪撐起虛弱的身子，向沼澤的深處走去。

「當然，我很好。」羅恩說。

「為什麼呢？」雲迪閉上雙眼。「為什麼要逼我呢？為了你們除掉魔王的偉大夢想嗎？那麼，你們將成功了……」

羅恩正想著，忽然聽見有精靈在背後喊：「嘿！快回來，不要靠近湖邊，有毒！」

淚水從她的眼中流了下來。

「孩子……如果你能出生……不要再承受你父母一樣的命運！把所有的神踩在腳下吧，為了他們給你父母降下的痛苦，」在沉淪中、黑暗中，雲迪發出了痛苦的詛咒，「如果他們不降予眾生他們的憐憫，那麼就讓他們自己去憐憫自己吧，你不要再墜入深淵，你要站在高峰之巔，你要讓大地上的眾生看到，你的父母沒有墜入黑暗，他們這一生都光明而正直！」

「可是當你現在面臨絕境，他在哪呢？現在在你面前的只有我。」

這裏幾乎沒有一點光線，聲音也消失了，她站在一片深沼的中央，似乎有一種力量環繞在她的四周，告訴她這兒就是世界的盡頭，要她站在這兒，再也不要去別處。也許直到永遠，等待命運之神的判決來臨。

「封……不……沒有封……」雲迪突然喃喃地說。

直到最後，火牆處再也沒有人影閃動，火場中也難再看見活著的魔人身影。無數焦黑的魔人屍身倒在戰場間，同樹木燒結在一九-九-藏-書起，這裏變成一個黑色的巨大墓場。

天空傳來龍嘯，遠處密層層的黑影出現了。

雲迪覺得自己也在變成一棵樹，腳生長入泥中，身軀正和樹融為一體，她想這也許是幻覺，但這感覺又如此真切，她的身體似乎正在與大地融合，也許只有大地，才能真正地孕育出超凡的生命。

羅恩將她輕輕抱起，快速向神木腳下奔去。

可是，除了巨鳥游蛇和毒蜂，大部分馴獸都陷入在大地之根周圍那最濃稠的千年沼澤中，連敏捷的精靈戰士也不能跨越。

他們回頭，震驚地看見神木方向的衝天黑煙。

雲迪仍靜靜地靠在樹邊，像是太疲倦而沉入了夢境。但遠處，樹牆后，那獵手的聲音漸漸地近了。

「羅恩……」雲迪臉上已再沒有一絲血色，汗濕了全身，她像個暗夜的幽靈，用眼睛中最後的光芒望過來。

火焰仍沒有停息，精靈森林之南騰起巨大的濃煙，蓋住了半個天空。

是的……雲迪想，但是孩子，我們能去哪裡呢？你沒有意識到你將來的命運嗎？

「走吧，讓我們去那裡。」羅恩說。

雲迪眼中彷彿恢復了自我，她清醒過來：「不，我不會讓你們封存我的孩子！不會！」

忽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出現了，那是一個外人的腳步聲。

在一片焦黑間，他看見了被劍釘在樹榦上的古拉安迪。

「『封』真的存在於古卷之中，但是……」雲迪像是被某個靈魂控制似的，眼光虛無，「它像一扇門，你看見它在那兒，卻沒有鑰匙。」

「孩子……不要哭泣。我沒有理由可責怪你……在魔人面前，選擇戰鬥無可非議。我只希望你明白一點……當你拔出劍召喚來戰神的那一刻，你就要準備用你所有的一切去祭祀他，也許是你的親族、你的至愛、你自己的生命……你所有的一切，都要準備被祭獻入這場戰爭之火。當它在精靈之森燃起，也許要用數百年、幾代人，才能將之平息……孩子，你點燃了這火焰，你就要為撲滅它而奮戰下去，永不放棄……」

「什麼命運？誰來主宰的命運？我不會容許這些事的發生，你不可以生下魔王的孩子。」

本來只要有女神鏡湖的水神木就不會死，可是當他們向鏡湖看去時，卻發現湖水變成了黑色，鼓沸著氣泡，一些地方還燃燒著邪惡的淡淡火焰。

當雲迪掙扎著站起身來，環望四周，卻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但是，羅恩撥開巨大軟藤組成的環繞巨根的牆出現了。

「不！」風索蘭曼哭號著，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戰爭的代價。

也許是魔嬰感覺到了父親的氣息，他決定把這裏作為他的出生地了。

索華婭氣喘吁吁地跑著，她沒能跟上她哥哥的步伐，但遠遠地也望見了那燒焦的神木，一邊跑一邊流淚不止。

「這人居然能在湖邊待那麼久？」

「我的血……已經滲入了神木……我的生命……也早和神木融為一體，只要神木不死，我就還能活著……但是……」古拉安迪的目光投向遠方，「它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那天，雲迪忽然從幻覺中清醒了過來。

「天哪……」克魯武的眼淚當時就涌了出來，誰都能想象到發生了什麼。精靈戰士們不顧一切地往回奔去。

「雲迪，不要去！」羅恩想追上去，卻失足深踏入泥中，這泥深處像無數雙手緊緊拉住了他。

「也許我能明白，告訴我！告訴我那門的所在，在第幾卷第幾頁？」

彷彿感到騎士巨大的影子從自己的背後升起，將他壓得無比渺小，羅恩不能理解這一切，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擁有血統、智慧hｔｔｐs://ｒead.９9ｃsｗ.ｃｏm、才華、力量，但是卻永遠要站在那個總是彷徨總是弱小的康德的陰影之下。他覺得這黑沼深處密不透風的沉鬱氣息就要使他發瘋了。他想燃起一團光焰，毀掉這裏，沖開這讓人窒息的一切。

羅恩漫步到了女神鏡湖畔，那方圓百里滿湖滾動著泥沼黑泡的景象再堅強的人看了也會絕望。湖面魔焰燒灼出的氣味讓人難以接近。

「只有你才這麼想！誰都知道康德與魔王力量是一體的。你沒能改變歷史，你只是把自己也葬送在歷史的旋流中了。」

那森林深處的黑暗力，也許不是魔族才對。

這時她的聽覺似乎變得異常靈敏，她聽見了沼底最深處，那巨大的自然魂靈的遊動，聽見了整個精靈之森在蒼老地吞吐著氣息。她也聽見了，在自己的體內，一個呼吸聲越來越響，和周圍共振著、混雜著，越來越洪大，像是要引導天地間的一切聲律似的。

忽然風索蘭曼不顧一切地向最中心的荷坎神木上攀去，樹上的暗火灼傷了他的手，他也毫不顧惜，焦枝折斷了，他滑落下來，用匕首插入樹榦再爬上去。一直爬到曾經是元老木殿的地方。

只有一些最傑出的法師與戰士，才得以接近大地之根。這其中包括風索蘭曼，還有羅恩。

龍影尖嘯而下，火光在神木間騰了起來。千年的巨木被火光映得像魔影變幻的神柱，密集的箭雨從樹間射出，許多法術也開始發動，然而相對亡靈法師彙集的枯法卡宮，精靈們的力量還不足以讓飛龍軍驚恐。魔軍的目標是精靈的生命之源——十二神木，他們將魔火彈擲向巨樹，這曾焚滅亡靈軍的熊熊地火此刻在森林中開始燃燒，精靈族善用的水系法術也許能制服普通的火焰，但對於這地獄魔火也毫無辦法，滾滾火焰舔舐著樹木，蔥綠了百年的不落樹葉開始焦朽。

「你不明白，羅恩。一個人總要為什麼而活著，我的一生已經和他系在一起，再也無法割斷。」

索華婭看見這男子有一張英俊秀氣的臉，眼中有著一種女孩子都會喜歡的關切與溫柔。

雲迪的腹中開始劇烈地疼痛了，她覺得身體正在被撕碎、拉伸，融入整個大地，痛苦使她高聲喊叫，手無助地伸向天空，卻什麼也握不住。

雲迪幾乎是在泥水中游著，好半天，她拉住一根樹根，爬上了濕岸，倚在沼澤中一棵無比巨大的古樹下。這樹的鬚根從上空伸下，像樹林般插入沼澤，無窮無盡地伸展開去，這無邊的沼澤，千萬枝幹交錯成的密不透風的樹穹，竟然全是一棵樹嗎？

「賢者……我會……我此生誓殺盡魔族！」風索蘭曼用匕首割破手指，將血塗在臉上來發誓。

巨大的陰影下索華婭絕望地尖叫起來，忽然一道電光纏繞住了飛龍，那龍在電的包裹下狂嘶掙扎著，接著一個身影縱身跳上了龍背，將手中的木杖在龍頭頂上一擊，一道金光貫通了龍的全身，它重重地摔倒在地。

精靈戰士們正驅動著游蛇、群蜂、毒牙獵犬向這裏奔來。

偉大的法師？羅恩抑制住自己的笑意，這樣的一個稱謂他已經期待了很久。也許不久以後，他就可以回到老師明康恩那兒去，向他證明自己才真正是聖騎士的人選。

如果說女神鏡湖是精靈之森的母親，十二神木是十二個偉岸的兒子，那這裏便像是蒼老的父親身軀的所在，精靈之森真正的物種源頭。

幾個月前，這精靈之森的最深處，也站過兩個人，兩個站在若星漢命運天平兩端的人：康德與卡奇雲德。

這就是古卷中所記載的歷史之一。

他慢慢抬起頭，眼中放出不可動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