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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被關進派出所

8、被關進派出所

經過這個中年警察一說,我倆也有點害怕起來。雖然知道六叔是裝的,可賴上來丟不掉就壞事了。小海很會看事,他看得出這個所長也避諱談我們是在賭錢的事,也知道目前的狀況是不拿錢別想走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好像有個成語是這樣說的吧?大家知道是這個意思就得了——我們只能接受訛詐了。於是他就和這個所長討價還價,一直把錢數說到12000元。所長說去和家屬商量下,就出去了。德新又得意洋洋地進來看著我們倆。
德新讓我倆找椅子坐下來。他自己一屁股坐到了辦公桌上,欠著身問我:「你看看該怎麼辦?」我說:「什麼怎麼辦?我也沒做什麼事啊?」德新不接我的話,又問我:「你哪兒人啊?」我說我是×市的,他聽了後點點頭,說:「等著,那也別走了,等看看六叔那邊有事沒。」我一看,麻煩事來了。
這一塞車,我們就一步步地挪,也就一公里左右的路程,起碼挪了6個多小時才出來。到了豐收縣,無論德水還是老道怎麼要求我留下,說還有局可以去拿錢,我都拒絕了。就這樣的人還保證我安全?我不信。我推辭說家裡有事情著急處理,就和小海跑了。
小海說:「這個筆錄是你自己做的,不是兩個人共同詢問,沒有任何效力。再就是你把最重要的起因給省略了,所以我倆拒絕簽字。你可以標註上我倆都拒絕簽字,但是我要求見你們所長,我要把這個事說清楚。」因為在小海看來,這個德新想一手遮天,把這件事情按照他自己的意願辦理下去,所以小海提了這麼一個要求,希望有人來主持公道。
我看著對面道邊上,肥婆和小鬍子恭恭敬敬地跟在六叔後面快步地走著。六叔啥事都沒有,他手背在身後邊走邊罵著身後跟著的兩個人,我看得窩囊死了,但是還能怎麼做呢?瘦子也看到了,連忙指給車裡其他人看,低聲地罵:「這個老驢操的,就是欠揍。」罵歸罵,可他九_九_藏_書也知道深淺,可能怕六叔聽到,沒敢大聲。
回來后,德本三天兩頭找我要那12000元,我不想給這個錢,所以一直推脫手頭緊張。因為在我看來,這個錢應該他出。可德本很是執著,天天掛電話催,或者去我常玩的地方找我要,真叫他煩死了。有次和三元一起去常玩的地方,德本又來催著要錢,三元就很好奇,問我怎麼欠他的錢。
德新聽我這樣喊,就趕緊過來拉。小海這邊壓著小鬍子,我這邊薅著肥女的頭髮,只敢薅不敢下手打,很是難受。現在回憶起當時的場面,可能大家覺得很好玩很可笑,可我那時候的心情是很憋屈、很惶恐的。
等大家把六叔抬走以後,警察就帶我去派出所,其他的人也都跟了過去。到了派出所,小海堅持著跟我進去做筆錄,其他人都在院子里等候。進去后,那歲數大的警察就叫德新自己處理,他繼續睡覺去了。
他那倒霉的字寫得像螞蟻爬似的,我一個字一個字好不容易才看完。寫的大致內容是我在那裡玩,然後就是我所描述的場面,但是玩什麼,是不是賭錢,一個字也沒寫。我看完了把筆錄遞給小海看。我說:「我沒錢,你看著辦吧,是關是押都行。」
那小鬍子可能覺得被小海給壓在身下丟了面子,指著小海叫囂著說:「你給我出來,看我不弄死你。」小海臉色陰沉地看著他說:「你看你那樣,誰弄死誰還不好說。」德新說:「你們要再鬧一下,我就徹底不管了。你倆趕緊走,別在這裏吵,等會兒所長來了看到你倆在這裏鬧就不好看了。」說著話使勁把門給關上。那夫妻倆也聽話,不吵了也不鬧了,在外面沒了一點聲音。
當時我只想儘早脫身離開這個倒霉的地方,所以一口答應算借的,也沒太去在乎這點錢,趕緊交錢走人才是硬道理。德本看我答應了,還是很不情願地拿出了12000元出來交給德新。德新點完錢后直接寫了個白條子https://read.99csw.com,內容到現在我還記得:今有老三自願賠償六叔12000元,六叔以後再有任何身體不適,與老三無關。然後拿給我簽字,簽完字就直接鎖抽屜里,也不給我收條,擺擺手意思叫我們可以走了。我們也沒法去計較。
德新說:「找所長?找誰都沒有用。你不是想找所長嗎?我去給你叫來。」說著話就去了另一個辦公室。一會兒所長就進來了,我一看,這不就是昨天晚上和德新一起去現場那歲數大點的警察嘛。
過了一會兒,所長回來了,說家屬那邊同意12000元私了,小海就出去找德本拿錢。出去好一會兒,德本跟著小海進來了。但是兩個人之間發生了點爭執,小海直說他不講究。原來德本不想拿這個錢,因為在他看來,這個錢不應該他來拿,要是我倆實在需要用錢的話,他可以借給我們。
天亮前我想了無數借口要趁機跑掉,可那個德新寸步不離,我們根本就沒機會跑掉。媽的,我來賭錢竟然會被人訛詐!既然走不了,那就等著吧。天亮后,派出所來了一個小鬍子男人和一個中年女人。那女的一身肥肉,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她進來就直接抓住我的衣服撕扯,嘴裏喊著:「你賠我爸爸命來。」我拚命地從她手裡掙脫開,襯衫都被她給抓撕了一個大口子。
出了派出所,太陽已經很高了,從路人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有多狼狽了。德水帶我找了一家鋪子,用水洗了洗身上的血。要說人倒霉吧,喝點涼水都塞牙縫,越想快點離開這個倒霉的地方,越是不能。這個國道就雙排道,不知道前邊是出事了還是怎麼了,竟然塞起車來,那車壓得是兩頭都看不到邊。德水說先找個地方休息,等不堵車了再走。可我急啊,我要求現在就走,哪怕一步步挪著走也比待在這裏強。這個小地方連賣衣服的都找不到,總不能讓我穿著不成樣子的衣服在眾人面前來回晃吧。就這樣,德水開著九*九*藏*書那輛大破車拉我們上了國道,進入了浩浩蕩蕩排隊的「大軍」裏面。
那小鬍子男人看小海和他婆娘撕扯到一起,就也上去撕扯小海。我一看小海要吃虧,就上去幫著抓那小鬍子男人。我們四個人就互相抓扯到了一起。小海體格還是很不錯的,他一下把那肥女推到牆角去,就和小鬍子撕扯起來,幾下就把那小鬍子掀翻在地,壓在身下,用膝蓋頂住。那肥女瘋了一樣衝上來抓住小海的頭髮使勁薅,開始我也幫小海,可那肥女薅住小海頭髮的時候,我想給拉開就是拉不開。乾脆我也薅住那肥女的頭髮,使勁地拽。那肥女可能被我薅疼了,直接撒手不薅小海了,轉身來抓我頭髮。可我頭髮短啊,她抓不住,手就亂揮來撓我。我就使勁地壓著她的頭,盡量不讓她撓到我。可就是這樣,胳膊上還是被她挖下一塊肉來,拖著一道長長的抓痕。
德新聽我這樣說,就火了,拍起了桌子,說:「你以為你在哪兒?這裡是公安局,你給我想清楚了。」小海看完,大概看出了門道,說:「我不認可這份筆錄,所以我拒絕簽字。我們和一群人賭錢你咋不寫呢?都寫上,要處理都處理了。」德新一聽小海這樣說,就轉向小海說:「我現在處理的是六叔和你們的事,賭錢的事再說。」看來他是準備把這一過程抹去,想來那些人大都是他的堂兄弟,他要維護。
我就詳細跟三元說了事情的經過。三元是暴脾氣,趁我沒注意,把德本叫到沒人的地方好一頓打,告訴他再敢來找我要錢就放他血。就這樣,德本再沒出現過。三元也很損,打完人也沒告訴我,所以我還一直蒙在鼓裡。後來,還是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三元說出來的。
德新開始還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看著,沒有任何表示。我就喊:「你再不管就打起來了啊!你要負責任。」
說起這件事情來,我是想告訴大家:老千不都是風光的,趕局的時候遇到的讓人灰頭土臉的事很多很多,比這個更九*九*藏*書狼狽的事也有。掙扎在生活底層的那種艱辛,不是你們這些看客所能體會到的。
派出所的人陸續都來上班了,大概也就五個警察。德新開始拿紙給我倆做筆錄,做完筆錄后,他對我倆說:「這麼著吧,你倆先押2萬元醫療費在這裏。人可以先回去,等確定六叔沒事了,扣除所有費用后剩的錢返還給你們。」我一聽,這簡直是敲詐。我就問他:「六叔什麼事都沒有,他在放賴,我憑什麼拿錢?」德新冷笑著說:「人現在還在醫院,去了醫院就要產生費用,還要檢查,反正你要先拿錢墊著,都是這個程序。」說著話,他把剛才記的筆錄丟到了我面前說:「看看吧,要沒問題籤個字。」
在車裡聽德水說起,我才知道,我們玩的那個給車加水的鋪子是派出所所長的舅哥開的。人家收水錢,這個水可不是給車加水的水,是坐莊的贏家要給紅包的,規矩是贏錢的5%。要不就為過路的車輛加水,那基本沒多少收入,所以才會出現我在派出所人家要抹去賭博這個過程來和我說事。
最後在德新的努力下,終於把這個肥婆子拉開了。拉開后,她還好幾次撒潑要衝過來。德新一看事情要鬧大,就擋在我前面說:「你要再這樣我可就不管了,你們愛鬧就鬧好了。」這句話起了作用,那肥婆子一聽這話,就不沖了,但還是指著我叫囂著,那詞簡直難聽死了。德新連哄帶勸地把他夫妻倆給推出了派出所。我好像吃了虧,胳膊上被挖走一塊肉的地方流了好多血。可我好像也佔了點便宜,手上還有一大把肥女的頭髮,看著薅下來的頭髮,也覺得蠻解恨的。
在車裡,我把瘦子的雞爪子要來看,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見人打架拿這個當武器的。拿來才發現不是什麼雞爪子,確切地說,是老鷹的爪子,被瘦子用麻油一過,做得很是精緻,拿這個撓人,絕對無敵。瘦子自己也很是得意,他說:「動刀是管制刀具,動力氣我打不過別人,就這個挺好。你打我九-九-藏-書一下,我叫你挂彩三個月。」的確,如果換成我,我寧可被老道的九節鞭打一頓,也不要被這樣的爪子撓一下。
我掙脫后,那女的還要往前衝來繼續抓我,小海就攔在我身前推開她不讓她來抓我,那肥女看抓不到我,就去抓小海的衣服,小海就扭住了她的胳膊。
這個警察很圓滑,他跟我們羅列了一些六叔的病,也說了一些六叔的光輝事迹,並且承認六叔目前是裝病的。但是,現在不管是不是裝出來的,六叔都要借這個時候去醫院住上,而且本身他啥病都有,如果這個病那個病地治療起來,硬說是這件事引起的我們也沒招。六叔的家屬還在要說法,他們也有壓力,不處理對家屬不好交代。所以他勸我倆折中一下,拿倆錢消災得了,犯不上和一個老無賴糾纏。以前還發生過六叔在派出所躺一天的事,所以他們也為難如何如何的。話叫他說得滴水不漏,這邊顯示出維護我倆的樣子,那邊還把利害關係說得特明白,就是不拿錢不行,也把自己推到一個左右為難的中間人的角色上來。
我右胳膊流了好多血,哪能這樣出去啊。我和德新說希望他給我點水洗一下。德新很不耐煩地把剛才要我倆簽字的筆錄丟了過來說:「拿這個擦擦得了,沒有水。」感情那筆錄在他眼裡是張廢紙,那還記得起勁。但是當時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趕緊走。
和德水老道他們這樣的人不是一路人,他們只看中我的手藝能幫他們有進賬。雖然他們是社會人,有著這樣那樣的口頭保證,能為我的安全提供保障,但是他們不會為我分擔任何事。這樣的人我一生遇到很多,大都成了過客,最後能沉澱下來成為我朋友的不多,只有小海、三元和小艾。雖然最早他們也是看我有出千的手藝來結交我的,我也確實能給他們帶來收益,但是有事情的時候,他們都會站在我身前為我提供庇護,甚至可以幫我擋刀,所以我和他們交往,歷來都是贏錢大家分,有錢大家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