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塵來寺里的時候只有四歲，基本不說話，也不太喜歡笑，沒有特別抗拒過這個陌生的環境。也許是習慣了這種被送來送去的日子，他從父親那裡被送到母親那裡，再被母親留給外婆，最後到了寺里。

伸手抓著兩個小痞子，迎著黃昏里的微光，大步前行。

有一次戒嗔去淼鎮辦事，回寺里的時候已經有些遲了，那是冬天，天黑得比較早，路上有些昏暗，由於天冷，街上的行人很稀少，兩個小和尚有些害怕，一人一邊抓著戒嗔的兩隻袖子。

被他們逼得沒有辦法了九*九*藏*書，戒嗔只得把當年在家裡聽過的故事也搬出來講。那些可不是教人向善的故事，多半是媽媽當年為了哄戒嗔睡覺編造出的故事。故事的模式很簡單，總是一個不聽話、不肯乖乖睡覺的小孩子，最後被壞人或妖怪抓走了。

戒痴天生好動，不過什麼事情都會讓著戒塵，戒塵一天天變得活躍起來，這和戒痴有很大關係，因為其他人畢竟和戒塵有很大的年齡差距。

戒痴搶著答戒塵：別疑神疑鬼的，別人還以為我們三人也是一個老痞子帶著兩個九*九*藏*書小痞子呢！

這樣的故事實際效果比佛理故事還要好，基本上每次講到關鍵時刻，兩個小和尚就已經一起閉著眼睛強行逼迫自己睡覺了。

戒嗔告訴他：不會的。他才稍稍安心點兒。

戒塵被外婆送上山的時候還很小，父母離異后，他跟著母親在鎮上過。有一天母親跟著戒塵的繼父一起外出打工，一去就沒有再回來。戒塵的外婆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怕有一天不能照顧戒塵了，想把戒塵送去孤兒院，可是孤兒院的工作人員說，戒塵有父母，不符合收九九藏書留條件，不能收留。鎮上曾經有個耍猴戲的男人提出過收養戒塵，外婆怕戒塵跟過去后，會和他一起在街上流浪，還聽說他們經常把小孩子弄得很狼狽然後去乞討，外婆便和智恆師父商量，是否可以把戒塵送上山來。

戒塵小的時候會偷偷問戒嗔：你們會不會把我送走？

可能是那段時間壞人的故事講得太多了，兩個小和尚的腦子裡全是壞人的印象，甚至經常疑神疑鬼。

最後有位看起來七八十歲的老施主路過的時候，戒塵又問：是不是老拐子，專門拐小孩子的那種九九藏書？

戒嗔低頭看看兩個一丁點兒大的小傢伙，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人那麼不識貨，認為他們是小痞子。

戒塵來寺里幾個月後，慢慢地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他也不再問了。

我仰頭笑起來，大聲說：只要有師兄在，有壞人來也不用怕的。

那時候戒嗔大概是十七八歲，所會的故事並不多，沒多久就把智緣師父教給自己的佛理故事講了個遍，可是兩個小和尚，依然不放過戒嗔，每到睡覺的時候就開始鬧。

那年寺里的香火併不旺盛，幾位師父商量很久還是決定留下戒塵，和尚的生九-九-藏-書活也簡單，多一個孩子應該也是可以養活的。

小孩子遺忘傷痛的能力總比大人要強。

有路人從旁邊路過，戒痴就悄悄地問戒嗔：這個人會不會是壞人呀？是不是師兄故事里所說的小流氓、小痞子那樣的人？

那時候戒塵和戒痴都比較小，師父們便讓他們睡一張床，兩個人各睡一頭，互相蹬著腳，鬧個不停。兩人總不肯乖乖睡覺，每逢睡覺的時候便對戒嗔說：師兄給我們講故事吧。如果說沒有故事，兩個小和尚就死纏爛打，到最後實在纏不過這兩個小和尚，戒嗔便只好說，那就講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