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腳下什麼最不受重視呢？當然是泥巴，它們藏在某一處山林中，默默地把昨天的生活複製到明天去，誰也不會在意它們，多一點，少一點，有一點，無一點，都一樣。

有的笑容會綻放，僅僅是因為明了。

有一種生活就像鬧鐘上的時針，每個人都會知道，在下一秒，下下一秒，那個時針會落在何處，戒嗔覺得自己的生活便是這樣。

那時的戒嗔，忽然之間進入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即便從來沒有想過，但那個本不應該屬於戒九-九-藏-書嗔的生活瞬間便屬於了戒嗔，還將要伴著戒嗔一生。

戒嗔知道，不是智恆師父不知道答案。對於那些註定是不完美的答案，又何必一定要強解呢？

看著歡快的戒嗔與戒傲，智恆師父忽然說，戒嗔你知道這小豬是什麼做的嗎？

只是我們應該知道，若用心去做一塊泥巴，一樣可以做成一塊精彩的泥巴。

智恆師父有點胖，可手很巧，他能做很好吃的齋飯，也能把隨手摘來的枝葉做成草編玩具給戒嗔與九*九*藏*書戒傲。

也有時，智恆師父會搬個凳子坐在戒嗔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戒嗔說話。只是這樣寺里其他人進出很不方便，因為山門很小，而師父很胖。

戒嗔曾把疑問交給智恆師父，為什麼在茅山中，有艷麗的花，有憐人的草，還有數不清的鳥獸，可最多的卻是整整一座山的泥土？大部分人是不是天生和泥土一樣，註定庸碌而平凡呢？

戒嗔茫然地望著智恆師父。

那時候，在戒嗔發獃的光景，智恆師父總會找些事情給戒嗔https://read.99csw.com做，有時候讓戒嗔去廚房替他打打下手，有時候讓戒嗔替進香的施主燒點茶水。

戒嗔的問題彷彿難住了智恆師父，至少智恆師父聽完后很久沒有說話，然後趁著戒嗔發獃的時候走開了。

戒嗔初到天明寺的時候，曾經煩惱過好一陣子。

師父們很和氣，同齡的師弟戒傲性格活躍，但不頑劣。

戒嗔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不滿，或許是真的沒有什麼不滿，也不應有什麼不滿。

它們最多最平凡最無用。

有天下山，智恆師父九_九_藏_書給戒嗔和戒傲帶了兩件禮物，給戒嗔的是一個漂亮的陶瓷小豬，給戒傲的則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布猴子。

戒嗔想心事的時候，智恆師父會笑話戒嗔，他說戒嗔的樣子似極了他年輕時候的樣子，自以為很瘦就可以有資格光發獃不運動，等最後變成大胖子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戒嗔會想，生活也許就會這樣茫然而孤獨吧，像那些樹葉一樣不經意地生長，但結局註定是落在腳邊。人生有很多變數，但這一切彷彿不屬於戒嗔，戒嗔已經望見了自己生命的終read.99csw.com點，從剃度的那天起，戒嗔便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那就是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不知名的小寺里做一輩子和尚。

不是嗎？

戒嗔把小豬放在手中觀賞，小豬製作得很精緻，完全不似小鎮的工藝。

智恆師父說，是泥巴做的。

那時候寺里比現在的香客還要少，沒有事的時候，戒嗔便搬個小凳子，倚在古舊的寺門旁，獃獃地望著山裡，看著落葉從樹枝上一片片飄落。

戒嗔不知道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只知道師父吩咐念經的時候便去念經，師父吩咐掃地的時候便去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