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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同病相憐

第二十四章 同病相憐

辜月明從小巷走出來,前方千步許外橫亘著一道河流,一座長達五十步的拱橋跨河而築,在大雨中與小河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河旁的房子隨兩岸地勢起伏,高低錯落,無序中隱見統一。
烏子虛大奇問道:「辜兄不是京師人嗎?怎會對僻處南方一隅的偏遠河流這般熟悉?」
烏子虛苦澀地一笑,道:「百純問過我同一個問題,而其他人只是覺得我的戰車女神很誘人。事實上我可以向辜兄提供同樣的答案,但卻可能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會令我感到對不起辜兄。」
他的勁道用得非常巧妙,借力使力,又暗使卸勁的手法,竹笠應劍方向立改,越過辜月明右方上空,往他後方旋去。
辜月明道:「我不是來聽你訴苦的。」
百純心中升起難以形容的感覺,眼前的情景令她聯想起辜月明昨夜在她的晴竹閣觀畫時的姿態,同樣能勾起她埋藏在內心深處早被遺忘、且是直至此刻仍記不起的回憶。
說到最後一句,他從蓑衣伸出雙手,上舉抓著遮臉垂幕,往兩旁拉開,露出古拙的面容。
辜月明愕然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明白阮修真。
令辜月明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烏子虛問道:「為何忽然對我有興趣起來?小弟本姓烏,自立志為盜后,改了烏子虛這個名字,取意是子虛烏有。這正是我妄想自己會成為的人物。待我金盆洗手后,五遁盜將變成疑幻疑真,似是子虛烏有。」
辜月明感到血管收縮,體內的熱血沸騰著,心境卻如冰雪般寒冷。他沉聲道:「夫猛到哪裡去了?」
辜月明深吸一口氣,道:「你給衝到什麼地方去了?」
戈墨肯定是他平生所遇最厲害的勁敵,事實上戈墨幾乎要了他的命,功虧一簣只因神奇的宛劍。
烏子虛起立道:「雨越下越大了,辜兄何不待雨停後走呢?」
烏子虛道:「可以讓小弟看看嗎?」
辜月明將白露雨朝前直挑,挑中竹笠邊緣,發出撕裂般的磨損聲。
遊子傘傳來微僅可察的傘蓋被穿破的聲音,辜月明的白露雨狠劈在一物上。
早在公然挑戰前,他已擬好應付戈墨的策略。任戈墨的妖法如何厲害,說到底仍只是迷惑人心的異術,只要能守緊自心,就可以破他的妖法。
辜月明問道:「烏兄怎會曉得呢?」
辜月明來到他投河的位置,俯頭望著湍急的水流,心叫可惜。如果戈墨不是借水逃遁,肯定這回可取此人的小命。
她從未這麼不開心過。一向以來,她是個是非分明的人,清楚對和錯的分野,在這方面從來不會迷失。可是丘九師卻無情地揭開了一個的真相,對和錯的界限是可以模糊不清的。她以前擁有的世界,是安全、單純和清楚明白的。
烏子虛壓低聲音道:「是不是很邪門呢?」
街道變成了大小溪流沖奔的天地。
烏子虛忙道:「整件事須由我犯第一個錯誤說起。我亡命奔逃,用盡渾身解數,終於逃往大江南岸,慌不擇路下,只知朝荒山野嶺跑,豈九_九_藏_書知敵人竟能緊追在我身後,直至我失足掉下水潭,被水沖得不知多少里遠,醒來后發覺自己置身於一個非常古怪的地方。」
現在他已作出了未來沒得回頭的抉擇,可是他知道不論過多少年,這段深刻的回憶,會始終伴隨他南征北討,伴著他經歷每一場戰爭,至死方休。
不過這個對手和以往任何一個對手都不同。戈墨是有資格擊敗他的人,不但因戈墨武功高強,更因他是懂妖術的邪異妖人。
辜月明點頭道:「那條定是無終河。」
辜月明平靜地道:「烏兄可以長話短說嗎?」
丘九師在大雨滂沱、沒有人跡的街道上緩步而行,任由全身濕透,卻仍沒法澆熄他心中的激|情。
辜月明心中湧起一陣強烈、奇異,又沒法明白的深刻情緒,道:「說出來對你有什麼用處呢?」
辜月明仍是好整以暇,白露雨朝前斜指,另一手伸向插在左腰處的革囊,抓著宛劍的劍把。
辜月明橫劍傲立,哈哈笑道:「如果你沒有更厲害的妖術,明年今日此時就是你的忌辰。」
戈墨此時奔至長橋拱起的最高處,手持重劍,正要從坡頂撲下來,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他攻擊。當黑雲化回竹笠,戈墨全身劇顫,不但猛然止步,還一個踉蹌,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容色凄厲如鬼,雙目射出惶惑不解的神色。
他不明白戈墨如何辦到,只知道此刻雖被敵手妖法所惑,可是他的劍心仍是堅硬如岩石,沒有被動搖。
烏子虛搖頭道:「不是洞庭湖,是洞庭湖南湘水以東的地方,我後來才弄清楚我的位置。」
黑雲變回竹笠,離他只有丈許,卻失去了籠罩天地的威力。
烏子虛懇求道:「我了解辜兄,不像我般愛說話,更不會向人透露內心的想法。可是我只是個小命朝不保夕的人,隨時會完蛋大吉,辜兄當是可憐我,讓我死也做個明白的鬼,而不是糊塗鬼。」
而且戈墨犯了一個戰略上的錯誤,就是不應在一座橋樑上襲擊他,因為像他那樣的高手,看一眼可以完全掌握橋的形狀尺寸,閉著雙目,也可以一步不差地在拱橋上進退自如,和用眼看沒有分別。
烏子虛色變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辜月明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寒意,一顆心沒有著落似的。
狂風暴雨代替了萬丈深淵,風嘯雨叫取代鬼哭神號,拱橋重現眼前,另一端的戈墨手持小型弩箭機,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接著恢復過來,弩箭機收進蓑衣里,然後朝辜月明奔過來。
烏子虛道:「我真的沒法分辨。由那刻開始,一切都不同了,似有神靈或厲鬼在引導我,我會做噩夢,在大白天看到幻象,運氣好得異乎尋常,又不斷做愚蠢的事。而最令我惶恐不安的是,我竟憑一兩銀在賭場連贏七把,贏得四百九十九兩銀,加上自己的一兩,合共五百兩銀。唉!我的老天爺,五百兩正是我多年來預留給自己盜寶行動的經費,不多也不少,辜兄來告訴我九九藏書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戈墨奔至他那邊拱橋斜坡中段的位置,忽然躍起,右手從蓑衣伸出來,抓著竹笠的寬邊,提笠離頭,接著當暗器般以旋轉的手法朝辜月明投去。
這一切是否早註定了的?
「如果我說我們真正的敵手,並不是五遁盜,而是無形無影,能操控生人命運的厲鬼神靈,可以令辜兄有一聽的耐性嗎?」
「噗——」
令他不敢追進河水裡去是因他顧忌戈墨的弩箭。
烏子虛嘆道:「我像辜兄般不明白,最離奇的是我見不到人影,只聽到蹄音。我的娘!馬如何攀山越嶺呢?事後回想起來,有點兒像被鬼迷的情況。唉!我不知開罪了何方神聖,錯事、蠢事全做齊了。」
辜月明完全不將眼前變異放在心上,左手使勁一旋,遊子傘立即脫手急旋,往原本是拱橋最高點的位置車輪般轉去。同一時間,白露雨離鞘而去。他閉上雙目。
他曉得不但傷害了百純,更重創了自己。可是他並沒有其他選擇。大義當前,個人的犧牲微不足道。
辜月明皺眉道:「憑烏兄的身手,即使追捕你的是丘九師,也不可能在林木蓋天的荒山野地,仍能緊跟在你身後。」
戈墨、拱橋、河道,四周的民房和風雨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昏暗起來,前方是萬丈深淵,茫無去路。
烏子虛接過古劍,雙手捧劍俯頭細審,雙目異光閃現,沉聲道:「如果我沒有看錯,此劍該是早期的鐵劍,成器于戰國時代,其形制規整,鋒刃銳利,隱現奇光,雖古猶新,絕非凡品,大有可能出自楚國宛人鑄劍師之手。」
辜月明再找不到他任何可供自己利用的破綻,他藏在蓑衣內的兵器,該是他拿手的兵器,沒穿鞋子的赤足,更能令他的武技發揮至極限。這種感應來自辜月明長期處於戰陣而培養出來的靈機妙應,是沒法解釋的靈應,卻能屢令他殺敵制勝。
烏子虛道:「我說的句句屬實。唉!我也自知目前是泥足深陷之局,被人逮著的機會遠比溜掉大得多。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最糟是還感到現在自己正處於生命最精彩的境界,又怕又喜,刺|激緊張,多姿多彩。我不是要博取辜兄的同情,只是希望辜兄能給我一個明白。辜兄為何會為一幅畫來見我?」
辜月明心中一動,對方是盜寶的專家,對古物的認識該超乎一般人之上,說不定可對這來歷不明的古劍說出個所以然來,遂二話不說,一手拿起革囊,另一手拔出古劍,遞給烏子虛。
辜月明一震道:「雲夢澤!」
竹笠離手不到五尺竟發出悶雷似的聲音,接著雷聲轉劇,竟然蓋過風雨之聲。雨點兒打在竹笠上,立即激濺開去,令竹笠忽然威力劇增,籠罩的範圍擴大。這當然是一種錯覺,但看上去偏是如此實在和有威懾力。
以他的冷靜,仍禁不住頭皮發麻,隱隱里,他感到阮修真的猜測是有道理的,這個似不相關的人,極可能與自己有微妙的關聯。
在風雨肆虐的長街,九九藏書他是那麼孤單,又是那麼堅強沉著。在被大雨模糊了的視野中,他左手舉著遊子傘,修長的身形似能挺得起任何衝擊,步伐堅定而富有節奏,一點兒不為惡劣的天氣所動,逐漸消失在風雨的深處。
辜月明憑欄卓立,左手試探地再握上宛劍的劍柄,雖再沒有觸電的異感,但宛劍卻似與他建立了某種微妙的關係,令他生出與劍連成一體的感覺。
沒有一個時刻,比這個時刻,讓他更希望有人能了結他的生命。
烏子虛臉上露出回憶的神情,雙目閃著驚懼的神色,道:「那是個丘陵起伏,布滿河池沼澤,長著奇花異樹的地方,永遠覆著一層霧氣,我還以為自己死掉了,到了幽冥的世界去。」
鳳公公這個問題再度在他心中響起。自在津渡邂逅那女郎,其後發生的一切,都似在指向同一個答案。就是在雲夢澤的古城內,確有一股超乎凡人的力量,那力量不單能令古城消失無蹤,還可以影響澤內和澤外的人和事。那超凡的力量正編織著一張命運的奇異羅網,其目的則是無從猜估。
戈墨落回地上,就在此刻,竹笠再不是竹笠,倏地化作一片飛快旋轉的黑雲,完全封擋了辜月明的視線,再看不到戈墨。
烏子虛目光落在放在另一邊的革囊上,道:「裏面藏的是否另一把劍?」
辜月明道:「給我一把傘便成,我須一個人好好地想想。」
辜月明睜眼,衣衫早濕透了。
辜月明壓下心中的驚異,冷喝一聲,豹子般奔上拱橋,往因妖法被破致傷的戈墨撲去,白露雨化為數道虛虛實實的劍影,朝戈墨攻去。
暴雨蓋天覆地,隨著狂風一陣一陣地打下來,落到地上激起無數的水花,兩旁的房舍屋檐處瀉下的雨水如帘子一般,天和地糾纏在一起。
一個人影出現在拱橋另一端,頭頂寬邊竹笠,身穿蓑衣,縱然在風雨中仍給人崇山峻岳屹立不倒的逼人氣勢。
辜月明深吸一口氣,喝道:「不要理!說下去!」
戈墨的臉被竹笠垂下的紗幕掩蓋,全身包裹在蓑衣內,不露兵器,下面赤著雙足,氣勢強盛,殺氣騰騰。
她沒法接受丘九師為達到目的和理想,犧牲一個不該犧牲的人,可是她亦了解丘九師內心的痛苦和矛盾,為了遠大的目標而付出的沉重代價。
馬車駛進紅葉樓前,百純透過帘子看到辜月明離開的背影。
戈墨仰天狂笑,然後笑聲倏止,聲音從牙縫裡迸發出來般道:「辜兄想找夫猛還不容易嗎,讓本人送你去見他吧!」
辜月明吐出一口氣,以舒緩緊壓心頭某種莫以名之的情緒,老實答道:「我不知道,你自己該清楚。」
辜月明目光投往窗外的風雨,雙目射出茫然之色,徐徐道:「烏兄有被鬼迷的感覺,我現在也開始有點兒同樣的古怪感覺。烏兄筆下的古戰車美女,畫得非常傳神,當我望向她的一刻,她像活過來般,正用她那雙眼睛凝望我,起始時眼中似燃燒著仇恨,轉瞬仇恨消斂了,代之而起是最深切的https://read.99csw.com關懷、諒解和憐憫,令我不能自已。她似是非常熟悉我,而我對她的感覺亦超乎了觀賞者應有的情懷,我再沒法當她只是一幅畫像。」
戈墨雙目逐漸睜開,眼神更趨凌厲,詭異至極點。
辜月明肯定此竹笠不是一般竹笠,而是在帽邊鑲了鋼片的殺人利器。戈墨此著最厲害處是以竹笠封了辜月明進攻之路,用盡拱橋的形勢特點。只要他緊追在竹笠後方攻過來,將佔盡上風先機。可見他選此橋為截擊辜月明的地點,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此人的謀略手段,絕不容小覷。
辜月明視若無睹,保持原先的步伐,筆直往拱橋走去。
辜月明道:「問過百純嗎?」
「丁——」
辜月明出奇地沒有不耐煩,道:「閣下高姓大名?」
烏子虛道:「尚未有機會。」
辜月明直抵登橋處,悠然止步,仍舉著遊子傘,冷然喝道:「戈墨!」
遂問道:「烏兄憑什麼推斷是楚劍呢?」
烏子虛驚魂未定地道:「她駕著古戰車,穿的是我畫中的麗裳華服,朝我望過來,接著我的腦袋像被閃電擊中似的,就此失去神智。到醒來的時候,雖然仍在河旁,卻再不是那個地方。」
他的精神完全集中在遊子傘上,再不受任何外相所惑,就如把魂魄附在傘上,做他最前哨的探子。
倏地狂風大作,風挾著雨點兒從湖面卷進廳堂里來,內外的天地在這刻合而為一。風雨來快去速,迅又恢復先前的景況。
自懂事以來,他首次感到迷失了。
阮修真鼓勵他接近百純暢所欲言,是把選擇交回他手上,讓他自己對未來作出決定。
辜月明的內心正如身外的天地般,在刮狂風和下大雨。
烏子虛把古劍雙手奉還,道:「在戰國時代,楚國鐵劍名著當世,宛更是楚國著名的鐵產地,以出產精良的鐵劍而聞名。如此優越的鐵劍,只有宛人弄得出來。」
外面風雨飄搖,顯得廳堂分外安全、隱秘和寧靜。
「鏗——」
烏子虛壓低聲音道:「我是不是做了一個夢呢?」
就在與戈墨目光接觸的剎那間,周遭的風嘶雨嘯驀然加劇,貫滿辜月明的耳鼓,眨眼間呼呼風雨聲轉為尖厲的喊叫,似有千萬冤魂不息的厲鬼幽靈,趁風雨統治人間的一刻,從地府走出來向他索命,鬼嘯聲更從模糊轉為清晰,有些還在呼叫辜月明的名字,而只要他應上一聲,他的魂魄立會被冤魂勾走。
急旋著的竹笠,先彎往戈墨右方,畫出合乎天地之理的弧度軌跡,似轉化成無堅不摧的破壞力量,最後的取點是辜月明胸腹的位置,角度刁鑽,令人不知如何抵擋。
而戈墨的攻擊,亦被拱橋局限。
大雨仍劈頭照臉地朝辜月明打下來,在這個盡顯水的威力的世界,儘管眼前發生的事如此不合常理,卻很容易被人以為是理所當然的現實。
他的本意只是把宛劍連革囊拔|出|來,以左手宛劍破掉被施了妖法的竹笠,再以右手的白露雨迎擊戈墨。豈知手隔著革囊握上宛劍劍柄的一刻,如若觸電,一股沒九_九_藏_書法形容、似若有實質的暖流,通過經脈剎那間擴散全身,腦際靈光閃耀。
「你相信鬼神之說嗎?」
從戈墨投進河裡的身法,辜月明判斷出戈墨受的傷只是微不足道,雖會令他處於下風,卻非失去一拼之力。戈墨施的是誘敵之計,引他追進河水裡,再在水底以弩箭向他施襲。要在湍急的水流內攔擋弩機射出的勁箭,對方又是深諳水性的高手,以辜月明之能,亦不敢以身犯險。
辜月明心中苦笑,離橋往君山苑舉步。
烏子虛顯然沉浸在回憶里,沒有因他帶著命令語調的話而不悅,道:「就在那時刻,我聽到馬群踏地的聲音,還有車輪踐地的響聲。」
辜月明把古劍收入革囊內,長身而起,順手把革囊插入腰帶去。
她旋被另一種迷茫、憂傷和無奈的憂思佔據了心神。
他為楚盒千里迢迢地從京師到這裏來,是否是超凡力量計劃中的一個環節?五遁盜又與這超凡力量和古城有什麼關係?
生命總是這般的無奈嗎?
白露雨回鞘。
戈墨突然張口喊出一句咒語,天地突變。
辜月明冷冷道:「只是一場突來的風雨。你的膽子很小。」
辜月明什麼都看不到,見到的只有戈墨兩道刀刃般冷冰冰的眼神,眼眶內精芒四射,像瞄準著他的兩枝毒箭,隱含著攝人心魄的邪惡異力。
馬車進入紅葉樓。
辜月明沒有解釋洞庭湖和他所知的雲夢澤的分別,默默聆聽。
一支弩箭應劍掉往湍急暴漲的河水裡去。
阮修真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戈墨暴喝一聲,一個側翻,就那麼越過橋欄,投進河水裡去。
烏子虛嘆道:「你說的正是我當時心中所想的一句話。我勉力抬頭往前看,大隊人馬正途經前方,全是身穿古怪甲胄的戰士,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亦在此時,我見到了她。」
越過拱橋,再穿過一座竹樹林,便是他暫作棲身之所的君山苑。
辜月明淡淡道:「說下去!」
鬼哭神號隨著他的精神凝聚,越退越遠。
辜月明腦中轟然一震,以前雖有想過此劍非如鳳公公所說般,但仍沒有想過古它遠至戰國時代,且屬楚國的產品。又是楚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辜月明感到自己彷彿置身閣外的風雨中,沒法保持心境的平和,偏又掌握不到心湖波盪的緣由。
烏子虛續道:「我恢復知覺時,發覺自己躺在一道湍急河流旁的泥灘上,下半邊身還浸在水裡,手腳麻木,沒法移動。」
辜月明仍手持遊子傘,神色無驚無喜,眼神不露絲毫會透露心意的變化,像聽不到任何聲音。
烏子虛呆望著他,一時間兩人均感無話可說。
此時暴雨漸歇,僅余纖細的雨絲,低垂的烏雲顏色轉淡,往上升散,天地亮了起來,空中的兩團烏雲被老天爺分開來般,露出後面蔚藍的晴空。
烏子虛坦然道:「正因我膽子小,所以想出來的計劃總是縝密周詳,從不犯錯。接連犯兩個錯誤,是不可能的,可是偏偏發生在我的身上。」
辜月明拿起擱在桌面的長劍,掛到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