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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景潤--第五章 風雷激蕩

陳景潤--第五章 風雷激蕩

毛澤東下令「搶救」陳景潤
他想說:「謝謝毛主席。」又覺得太普通,想喊一聲「毛主席萬歲!」的口號,喉嚨里彷彿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人到最激動的時候,真的會不知說什麼才好。陳景潤眼眶紅了、熱了,淚水奪眶而出,這個極少流淚的漢子,真想大哭一場,傾吐積壓在胸中無盡的悲歡。
毛澤東崇尚科學,十分尊重和愛護那些為國家做出了重大貢獻的科學家,「文革」大亂,他親自保護了錢學森等一批卓有成就的知名人士。陳景潤攻克哥德巴赫猜想(1+2)之後,1973年4月6日,中國科學院《科研工作簡報》第7期發表了題為《數學基礎理論研究的一項成就》,客觀地說,因為當時的政治氛圍,科研工作尚未提到應有的地位,這份簡報中對陳景潤的成就評價是一般的,它只是概括性地介紹了陳景潤的工作,並指出,此項成就將會在世界產生較大的影響。接著,新華社據此發表了一條消息,調子有了提高,認為是「一項被認為在國際上是領先的新成就」,「是20世紀數學的最大成就之一」。中央領導同志看到這份「簡報」后,要求科學院「寫一份較為詳細的摘要」,並將陳景潤的論文放大樣一併送往中央。4月16日,數學所將有關材料備齊,20日送到中央有關部門。這一期間,新華社發表了一條陳景潤患嚴重腹膜結核,病情危險,急需搶救的消息。時刻注視著中國的方方面面,為中國命運而日夜操勞的毛澤東,看到了這些材料,目光銳利的他,毫不猶豫地在文件「要搶救」三個字上,畫了一個圓圈,並退給當時負責科研文教的姚文元辦。
陳景潤的事迹終於傳到關注知識分子命運遭遇的鄧小平同志那裡了。當時不少人認為陳景潤走「白專道路」!「白專道路」是射向陳景潤的一支毒箭,也是長期以來強加在許多業務精深的學者、專家頭上的沉重的枷鎖,「文革」時期,更是成了那些自己不學無術而專門去整別人的極「左」派的「緊箍咒」。鄧小平目睹這股極「左」思潮給我們國家造成的深重災難,一提起來就怒火中燒:「什麼白專道路,總比佔著茅坑不拉屎強!」
他戰戰兢兢地把門開了一條縫,人們一涌而入,奉「最高指示」來搶救他的人們,見他臉色蒼白,一臉病容,在傳達了毛澤東的批示之後,架起他就要走!驚喜交加。瞬間降臨的喜訊,如洶湧澎湃的大潮,幾乎要席捲他而去,一陣暈眩過後,定神一看,所有的目光都閃爍著無限的關切、焦慮,甚至愛撫,紅太陽的光輝,終於幸福地沐浴在命運多舛的陳景潤身上了。
「可以,但只能搬進四人一間的單身漢宿舍。」
人才難得,到哪裡去尋覓像陳景潤這樣可以在20世紀遙遙領先於世界科學前列的人才?然而,並非所有的人都可以當伯樂,都可以識別千里馬,都可以理解時刻關注著黨和國家命運的周恩來總理的寬廣胸襟和放眼未來的目光。
為了讓陳景潤安心住院治療,有關部門搬來了一個保險柜,放在病房裡,陳景潤貴重的東西,牢牢地鎖在裏面。他感到從未有過的釋然和輕鬆,所有付出的艱辛和勞碌彷彿都得到補償了。
毛主席派人來「搶救」陳景潤的消息,在中關村,在「文革」中飽受折磨的科學家中間,激起一陣陣波濤,那些對陳景潤抱有成見,尤其是整過陳景潤的人們,頗為驚慌。然而,那是一個「造反有理」的時代,他們在稍為平靜之後,立即放出風聲:「有人誇大歪曲事實,欺騙了毛主席。」富有正義感的人們,也毫不相讓,責問他們:你們天天高喊要解放普天下三分之二勞苦大眾,連陳景潤都解放不了,算是什麼?陳景潤成了爭議不休的焦點人物。
小屋裡面沒有動靜,遲群又放開嗓門,大聲喊了一遍。
孩子氣十足的陳景潤終於從醫院中偷跑了出來。他的「失蹤」立即又險些變成新聞,奉命「搶救」他的人們怕把事情鬧大,悄悄地https://read.99csw.com四處尋找,終於在一個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發現了他,問及他偷跑的原因,陳景潤囁嚅了許久,才說出了他的心病。
陳景潤是一首史詩。他展現的瑰麗雄奇,令中華大地熠熠生輝。
在相當一部分的目光中,並不真正理解陳景潤的價值,更不懂得保護陳景潤健康的重要意義,甚至對中央領導同志一次次褒揚陳景潤持不解的態度,說來令人深思,陳景潤的住房問題,最後是由鄧小平同志親自抓才解決的。
消息傳來,中關村再一次颳起了颶風,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陳景潤。
胡耀邦來到了數學所。歷經劫難,科研人員餘悸未消。不少人還對整頓工作持觀望態度。另外,業務生疏多年,派仗不息,人心一時還很難凝聚到真正的科研工作上。胡耀邦特地詢問到陳景潤的近況。他關心著陳景潤的健康狀況,關心著如何改善陳景潤的生活、科研條件,讓這位數學奇才為國家做出更大的貢獻。
陳景潤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周總理,那是挺拔的山峰,那是兀立波濤洶湧大海中不屈的礁石;那是聳立在億萬中國人民心中獨立支撐的不凋的大樹。總理瘦了,英俊的臉龐上,濃眉如劍,目光親切而犀利,緩緩地巡視著台下幾千名代表。彷彿,要把他們一一記在心坎里。
一個肩負國家命運的領袖,親自去為陳景潤解決這些凡人瑣事,是傳奇?佳話?還是聲震雲天的呼喚?陳景潤因此而住進了四房二廳的居室,分居的愛人由昆也由武漢調入北京,李小凝同志當了陳景潤的秘書。來自中南海的春風,吹進陳景潤的心裏,也吹遍了祖國的神州大地。
一個陳景潤,已是在數論中領先世界於20世紀,令全世界的有識之士對中國刮目相看,倘若有一千個陳景潤,我們就是在科學的絕大多數領域,真正矗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科學,主宰近代和未來之神,當中國尚處於「萬馬齊喑」非常歲月的日子,鄧小平就預見了它振興中華的非凡力量。
1周恩來:請陳景潤當全國四屆人大代表
已是身患癌症的周恩來總理,早已洞察了「四人幫」的險惡用心,在「組閣」問題上,針鋒相對而又機敏過人,終於粉碎了這伙禍國殃民的惡魔的陰謀。周總理是很細心的,1974年,他南下廣州,得知了陳景潤的情況,立即從廣州給有關部門打電話,請陳景潤當四屆人大代表。
「不過,要繳四個人的住宿費。不知陳景潤同意不?」管住房的人了解陳景潤的節儉,擔心他不肯交住宿費,或者,因住宿費過高他不肯搬房子。
樹起陳景潤便是樹起一面耀眼的旗幟:科學落後的中國,需要有千千萬萬的陳景潤。正如被毛澤東同志高度讚揚過的清代詩人龔自珍的詩:「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他還是一直挂念著他的小屋。深夜時分,那麼多人來「搶救」他,弄得他手忙腳亂,什麼東西也沒有整理好,草稿、手稿、還有他那點賴以生存的存蓄,都在他的小屋裡,數學所並不十分安全,失竊的事情,時有發生。1958年,全所絕大多數人去十三陵水庫參加勞動,連毛主席、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導人都去了。因病在家留守的陳景潤,僅是到圖書館去看了一會兒資料,他的財物就被梁上君子洗劫一空。這一次,興師動眾,毛主席下令「搶救」他的特大喜訊傳遍了中關村,並很快演義成無數生動曲折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地傳遍了北京城,萬一不測,不是太讓人遺憾了么?
他不開門,守在門口。一次次地遭受凌|辱,他也長進了,決心反抗,萬一不行,無非是再跳一次樓。「士可殺不可辱」,他頗有文人的骨氣。
輕易不動情的陳景潤,怎麼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激動。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親眼看到敬愛的周總理,他心裏一直思忖,日夜萬事纏身的周總理,怎麼會記得住他呢?在數學所,他是最卑微的最被人看不起的。他的人格、尊九_九_藏_書嚴,常受到莫須有的傷害,他對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關起那扇心靈之窗,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共和國的總理,竟然挂念著他,親自提議他擔任光榮的人民代表,讓他坐在這億萬人民矚目的地方,商議國家大事。他不善言辭,但多麼想走上前去,向周總理說一聲:謝謝!再說一句:請總理保重。
世紀偉人的目光
偉人也會有失誤之處的。他在晚年,由於對中國形勢的錯誤估計,錯誤地提出了以階級鬥爭為綱的「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發動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給中國革命和建設造成了嚴重危害。但毛澤東在黨和國家生死存亡關頭所表現出來的決斷精神以及大無畏的氣概,仍然閃爍著一個偉大領袖的奪目光輝。
以江青為首的「四人幫」始終把鄧小平看做是眼中釘,欲置之於死地而後快,短兵交接多次,充滿著濃郁的火藥味。其時,毛澤東尚相信鄧小平,並嚴厲地批評了江青為首的「四人幫」。中國的政治天空,綻出一片難得的短暫的蔚藍色。胡耀邦由鄧小平親自點將,到中科院來了。鄧小平當面囑咐:「要整頓中國科學院,加強領導。」胡耀邦一到中科院,就著手建立科學院黨的核心小組,準備向中共中央和國務院的彙報提綱,並著手編製科技工作長遠規劃。百廢待興,滯后的國民經濟急需借科研的雄風,重展昔日高速發展的丰姿。
儘管,陳景潤此時已是聲名遠揚,多數人不得不讚歎他的戰績和刻苦攻關的精神,但爭論並未停止。他的生活條件並沒有什麼改變,仍然住在那間六平方米的小屋中,仍然過著苦行僧似的生活。哥德巴赫猜想(1+2)被攻克了,距離(1+1)只是一步之遙。熟悉數論的人們都清楚,那好比是攀登珠穆朗瑪峰,越是接近峰頂,便越是艱難,每跨出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陳景潤原來用的改進后的篩法,已不適宜用於來攻克(1+1),要奪取最後的勝利,必須另闢蹊徑。敢問路在何方?陳景潤正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
「我擔心房子被撬了」。數學家的觀念是務實的,人們理解了他。
掌聲如濤,一陣陣席捲過飽經憂患的祖國大地。周恩來總理以他生命的最後力量,號召全國人民把中國建設成為具有現代工業、現代農業、現代國防、現代科技文化事業的社會主義強國,重申「四化」的藍圖和堅定不移的奮鬥目標,猶如春雷震天,強烈地震撼著渴望國家安定富強、人民安居樂業的億萬老百姓的心。陳景潤把周總理的話牢牢地記在心裏,連同那鐫刻在史冊上的一幕。
畢竟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發話了,陳景潤幸運地得到偉大領袖的保護,那些總不安分的人們,暫時不敢輕易干擾他。1973年以後,中國的政治形勢還處於動蕩之中,「四人幫」利用林彪反革命集團的垮台,借批林批孔之機,矛頭指向周恩來總理,妄想利用召開四屆人大的機會,搶班奪權。
走出人民大會堂,陳景潤的腳步更堅實有力了。
1975年,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鄧小平在全國開始了「全面整頓」。被毛澤東譽為「綿里藏針」的一代偉人,力排眾議,面對著經過九年「文革」大亂的中國,大刀闊斧地開始了強有力的「收拾金甌一片」的偉業。
我們可以這樣說,鄧小平是真正走近陳景潤的黨和國家的領導人。當時,他面對重重壓力,能夠如此鮮明地響亮地振臂一呼,何其不易,世紀偉人的目光,系著千鈞雷霆,也系著世說紛紜的陳景潤,這是陳景潤的幸運和光榮,也是中國知識分子的自豪和驕傲。
陳景潤是一面旗幟。他是鄧小平同志親自樹起來的。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貫徹毛澤東同志的批示是不能過夜的,毛澤東畫圈「要搶救」陳景潤,猶如一聲令下,從中南海到各個有關部門,全部行動起來,這是陳景潤遠遠沒有料到的事。
人才,一個出類拔萃的領先於世界數論研究的傑出人才,在一些人的口頭九*九*藏*書上,可以給予廉價的褒揚、讚美,而一旦牽涉到具體問題,就情不自禁地落入舊俗、世俗之中。他們只在口頭上承認千里馬,並不准備真正給千里馬以應有的條件。胡耀邦的關心落空了。
「為什麼不能給陳景潤解決一間稍好一點的房子?」
「你不收陳景潤的房租費不就得了么?」
北京的4月下旬,天氣還冷,尤其是夜晚。陳景潤關住門,像往常一樣,埋頭在數學的研究中。暖氣已經停了,他穿著棉衣,頭戴護耳的布棉帽,還是覺得涼意沁人。
鄧小平是重國情而又務實的。「四害」既除海碧天青之日,鄧小平第三次走進中南海,領導全黨全國開始了以改革開放為中心的新的長征。此時的陳景潤,當然也「解放」了,鄧小平仍關心著陳景潤的各方面情況,並且,在得知陳景潤有具體的困難而他本人又無法解決時,下達過一個這樣的指示:一周之內,請給陳景潤解決三個問題:住房、愛人的調動和配備一個秘書。
夜深人靜,陳景潤聽清楚了,毛主席深夜派人來看他?!難道,這是做夢么?毛主席怎麼會知道我陳景潤呢?莫非,是有人故意騙他開門么?
1975年1月13日,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雄偉莊嚴的人民大會堂,燈火輝煌,掌聲雷動。經過多次手術身體尚未恢復的周恩來總理,以驚人的毅力,健步登上主席台,向大會作政府工作報告。
將近凌晨時分,陳景潤被送到設備一流的清華大學醫院,特地奉命從北京協和醫院趕來的結核病專家張孝騫教授,帶著助手已在那裡等候。他們對陳景潤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發現他患有結核病,健康狀況雖不像新華社記者所寫的那麼嚴重,「已是垂危狀態」,但體質很差,必須立即住院治療,然後休養一段時間,陳景潤害怕住院,嚷著要回家,遲群嚴肅地告訴他:這是毛主席的指示。陳景潤終於安靜下來。
四屆人大以後,周總理病重,毛澤東同志把重擔交給了鄧小平,由鄧小平代總理主持國務院工作,並任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實際上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受命于危難之中,鄧小平開始了以「全面整頓」為中心的挽救黨和國家命運的生死搏鬥。
北京。中南海。菊香書屋。古老的皇家園林。萬木蔥蘢,碧波蕩漾。飛檐吊角儀態萬方的大屋頂式的建築,恰似不動聲色的歷史見證人,閱盡春光秋色,也閱盡系著中華大地的史詩。
這實在是一個不難解決的問題,然而,在論資排輩等思想觀念和對陳景潤的認識問題尚未真正解決的時候,這件事並非那麼順利。按照數學所的規定,陳景潤是個單身漢,職稱也低,又沒有行政職務,只能住集體宿舍,且四個人一間。陳景潤為了可以順利地從事研究,寧可一個人住在那間簡陋的小屋裡。
他實在沒有想到在數學所落實這麼一件小事還會碰到那麼多麻煩,當他又一次來到數學所,詢問起解決陳景潤的住房情況時,這位黨的高級領導人皺著眉頭,問有關部門的負責人:
陳景潤走進世紀偉人的目光里,世紀偉人也帶著親切的微笑,走進陳景潤的生活中。
苦慣了的陳景潤,當然知道胡耀邦親自為他解決住房而未能如願的消息,他深深地感激胡耀邦,感激一直關心著他的李尚傑書記。他的思維與眾不同,「文革」尚未結束,不少知名學者仍處於逆境之中,上綱上線,輕易被戴上嚇人的政治帽子,這種狀況,依然嚴重窒息著許多善良正直人們的心靈,陳景潤不止一次地對向他伸來支持之手的同事、朋友說:「不要過多來關心我,今後,我變成反動學術權威,會連累你們的。」多事之秋的歲月,把這位曾是孩子氣十足的數學家也磨鍊得成熟了。
魯迅先生有一句名言:「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牛奶和血。」陳景潤的精神和品格,就是魯迅先生所讚頌的高尚的人生。是感嘆陳景潤在長期身處逆境之中不屈的奮鬥精神,還是九*九*藏*書寄希望于中國千千萬萬的知識分子呢?鄧小平意味深長地告訴人們:像陳景潤那樣的科學家「中國有一千個就了不得」。
陳景潤是一座豐碑。他激勵著億萬人民去譜寫更為壯麗的篇章。
肯定陳景潤的不懈的科學攻關精神,等於在滾滾寒流中呼喚萬木爭榮的春天,在漫天飛雪中高唱一支昂首九霄進軍未來的壯歌。
「全面整頓」是一場非常時期的硬仗、惡仗,鄧小平以大無畏的無產階級領袖的氣魄,挽狂瀾于既倒,它的實質是:全面糾正「文化大革命」的錯誤,在政治、經濟、文化、科技、軍事等重要領域清除「文革」造成的惡劣影響,重新恢復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本來面貌,讓被顛倒了的歷史和社會重新走上正軌。
好事成雙。
連讓他哭一回的時間也沒有了,既然是「搶救」,那就必須分秒必爭。遲群向陳景潤講述了貫徹毛主席批示的重要性和嚴肅性,毫不遲疑地把陳景潤請出了那間寒窯式的小宅。門外的轎車早已發動起來了,載著陳景潤直往清華大學方向馳去。
窗外,已是柳綠花紅,踏著蹣跚腳步的春天,終於向陳景潤綻出美麗動人的微笑。
胡耀邦到中科院不久,就為每個家庭弄到一個液化石油氣瓶,並在中關村設立了一個液化石油氣瓶交換站,讓每個家庭都可以用上液化氣,而免去了推車買煤的勞碌。他的目光,很快就注意到陳景潤的住房,能否給陳景潤調換一套比較好的住房,讓他可以更好地生活,更好地從事科研呢?
一介寒儒似的陳景潤,此時,仍然屈居在那間六平方米的小屋中,電燈當然是用上了,他對這些複雜的政治背景,一無所知。長期的伏案勞作,超負荷的科研攻關,加上嚴重缺乏營養,他的健康狀況很差。青年時代,他就患了肺結核、腹膜結核等多種疾病。數學所的人們都知道,陳景潤穿衣服,整整要比別人提前一個季節。9月,北京正是金秋,不少人還穿襯衫,而陳景潤已經套上棉衣了。經過這場衝擊哥德巴赫猜想的苦戰,他更是疲憊不堪,極端怕冷,臉上時常浮起陣陣潮|紅,大概是病久了,也苦久了,他絲毫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著便是有人擂門。陳景潤心驚肉跳,他一看表,已是深夜二點鐘,莫非,又是來抓他這個「白專典型」么?
「我們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派來看你的人!」
有人激烈地反對陳景潤當四屆人大代表,並企圖以組織的名義,抵制周恩來總理的決定。中國有句古話:利令智昏,而一些人,當手上掌管了某一部分權力的時候,頭腦也會發昏的。他們到有關部門去反映陳景潤的所謂「不問政治,只走白專道路」的情況,結果,受到了嚴厲的批評,所有阻止陳景潤當四屆人大代表的企圖都破滅了。
黨和國家了解陳景潤,相信、信任陳景潤,他作為科技界的代表,參加全國四屆人大,當之無愧。
「那就暫時搬進去吧!」
我們的陳景潤,第一次出現在政治舞台上的時候,就是這麼幼稚,這麼天真,這麼可愛!
陳景潤是一部傳奇。他濃縮了整整一個時代知識分子的悲歡。
毛澤東日理萬機。這位來自湖南韶山衝的農民的兒子,才華橫溢的教書先生,揮動那如椽巨筆,將馬克思列寧主義和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開闢了中國革命勝利的道路,結束了自鴉片戰爭以來100多年中國屈辱的歷史。「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這一撼天動地的肺腑之言,恢復了有著數千年文明史的中國的尊嚴。毛澤東不愧是繼列寧之後又一個把馬克思主義變為實際的領袖,不愧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他改變了歷史的進程,改變了世界格局,改變了時代的走向。他的偉大之處,正如鄧小平同志所說的:如果沒有毛澤東同志,中國人民還不知要在黑暗中摸索多久。
陳景潤是位老實人,在關於他是否適宜當選四屆人大代表問題上,外界爭論得熱火朝天,他始終泰然處之,不聞不九*九*藏*書問,他的興趣在於科研,在於數學。對於政治上的大是大非問題,他是界線分明的,他熱愛黨,熱愛祖國,公私分明,從不做損人利己的事情,他的心地純潔得如同一個孩子。在他成名之後,有感於黨和國家的關心,曾萌發過要求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心愿,並把這種心愿和他熟悉的書記李尚傑同志談過,這位來自二野的老戰士,熱情地鼓勵陳景潤的上進之心,但也語重心長而又中肯地告訴陳景潤,當一個共產黨人需要有高度的政治覺悟和崇高的共產主義精神,需要做出無私的奉獻和犧牲。他沉緬于數學研究,從他的感覺分析,還是當一個科學家為好。質樸的書記這樣啟發他:你倘若入了黨,會連最基本的交黨費的事都會忘記了的。陳景潤很快就聽懂並理解了。對於國家大事,他是認真的,當接到去參加全國四屆人大的會議通知時,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莊嚴之情從胸中瀰漫開去,他早早就起床,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包括被子、臉盆、洗刷用具,一應全部帶齊。他認為凡去開會,都是需要自己帶傢伙去的。
不過,陳景潤仍是如以往一樣,終日伏案操勞,他仍在數論之海中遨遊,搏擊風浪、雲天。他要把哥德巴赫猜想中的(1+2)研究得更為完美,要向那更為誘人的(1+1)發起最後的衝擊。
這一回,胡耀邦真的生氣了,他在數學所的會議室里激動地走來走去,對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大聲地說:
陳景潤的命運有時就這麼奇,陳景潤被這一從天而降的喜訊弄得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有坐過此等豪華的轎車,更沒有奢望過被這麼多人前呼後擁,像搶救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弄到一個神秘的地方。他懷疑自己是否變成瀕臨絕滅的國寶「大熊貓」了。
此時仍是深居陋室的陳景潤或許還不完全明白,他的命運、遭遇已完全超出了其本人的範疇,而成為一代知識分子的縮影,並有幸系著國家的大政方針。他是幸運的,處於高屋建瓴地位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伸出了堅實有力的臂膀呵護著他,關心著他,支持著他。歷史和時代是公正的,那些為黨和國家真正做出了傑出貢獻的人,付出的是超乎常人的艱辛、勞累甚至是生命的代價,收穫的同樣是飲譽社會的光榮、幸福甚至是價值的永恆。人生的真正意義在於拼搏、奉獻,在於無私無畏的開拓奮進和創造。
當大名鼎鼎的陳景潤帶著他的全部裝備出現在北京一家高級豪華賓館面前的時候,負責擔任接待任務的工作人員全部忍不住笑了,他們細心地告訴他:開會不必帶行李。陳景潤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心裏遲疑:那睡什麼,用什麼?這不能怪他,因為他從來沒有上過賓館。
為了攻克哥德巴赫猜想,完成一個科學工作者應盡的神聖職責,陳景潤長期以來,廢寢忘食,不計名利、地位、條件,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奮力攻關,幾乎耗盡了自己的生命,何罪之有?
陳景潤反而很平靜,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彷彿人們議論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從醫院出院回來,他顯得精神多了,原來白中帶青的臉上漾出了健康的紅潤,眉宇間透出寧靜、恬淡的神韻。他一頭鑽進了那間久違了的六平方米的小屋,關起門,彷彿要把一切關於他的傳聞、非議統統關在門外。
人們萬萬不會想到,這支隊伍的領頭人,便是當時紅得發紫的大「左派」遲群。他這種場面見多了,看到擂不開,便在門外高聲喊道:
這同樣是始料不及的事情。周恩來是極富遠見卓識的。「文革」動亂8年之久,整個科技界都癱瘓了,極「左」思潮一陣強似一陣,衝垮了正常的國家秩序,衝垮了全國的經濟、政治、文化等各個部門,整個國家處於臨近崩潰的狀態。更讓他擔心的是,處於第一生產力重要地位的科學技術,已經多年無人問津了,而拭目世界,西方國家、日本、東南亞諸國正利用相對穩定的世界秩序,大步向前發展,甚至騰飛。內憂外患,落後就要挨打,甚至可能被開除球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