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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趕屍客棧

第二章 趕屍客棧

「後來怎麼了?」魏求喜問道。
魏寧應了一聲,由於喜神身材高大,魏寧拉過一條長凳站在上面,喜神雙目緊閉,七竅都用湘西特產的辰砂封住,魏寧人小膽大,面對屍體絲毫沒有怯意,仔細將喜神檢查了一遍。魏求喜則目不轉睛地盯著東南角的那盞燈,火苗直直的,沒有一絲顫動。
「是啊,時代不同了啊。」張老四長嘆了一口氣,轉換話題:「喜神還沒有吃飯吧,我這就去做。」
更奇怪的是,死屍沒有流血。
「我懶得跟你啰嗦,喜神呢?」
此時趕屍客棧的老闆用抹布擦了擦布滿灰塵的神龕,拿出三支香點燃——當然他可不會徒手點香,他用的是火石。對神龕拜了三拜,上香。
魏求喜喃喃道:「這就真是奇怪了,應該不會這樣啊!」魏求喜看了喜神一眼,此時他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喉嚨里的槐木格外醒目,魏求喜不得其解,以為自己想多了,便對張老四說:「那就麻煩你幫我看好這盞燈,千萬不能熄滅,只要有一點動靜,必須馬上叫醒我。」
張老四摸了摸魏寧的頭,道:「小朋友,有沒有受傷啊,剛才你表現得真勇敢。」
魏寧為人乖巧,連忙叫了聲爺爺。老闆似乎十分喜歡他,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長得不錯,真不知道你爺爺怎麼捨得讓你吃這碗飯。」
老闆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辰州的魏家吧。」
魏求喜淡淡地道:「這些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並非臨時買的。」
「好像就埋在六死五葬吧,我們這裏人死了都埋在那裡。」
魏求喜神色微微一變,很快便恢復了鎮定,笑道:「官莊張家從我爺爺輩就開始聽說了,以前凡是湘西的趕腳師父經過官莊,沒有不到這裏歇腳的——本來我魏家早已不做這行了,但是這次實在是受人之託https://read.99csw.com,才不得不走這趟腳,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都開放得很,整天嚷著什麼科學民主之類的口號,我們也聽不懂,唉。時代變了啊,哪有誰還瞧得起我們這些個整日與喜神打交道的老不死呢。」
「喜神呢?」
張老四苦笑道:「這個就多了,這些年來年年戰亂,死了那麼多人,哪個不是含冤受屈的,如果都變成厲鬼了,這官莊鎮的人早被鬼害死完了。」
魏求喜從懷中變戲法般的變出一疊辰州符,交給孫子,道:「將此符分別貼在額頭、胸口、雙臂、雙膝處,切忌,當新符貼上才可以揭去舊符,否則屍煞發作,後果不堪設想。」
老闆性格似乎很開朗,自我介紹說:「我姓張,官莊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張老四,從我爺爺那輩算起,這家趕屍客棧也算是開了一百年了,也就是最近這些年,年年戰亂,破敗了,唉……」張老四神色有些黯然,唏噓不已,「只是沒有想到最近還會有趕腳的先生過來——魏家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趕腳了吧?」
忽然一陣穿堂風吹了過來,東南角的火苗一閃一閃,魏求喜臉色大變,連忙走上前去,希望護住跳動的火苗,而此時魏寧正背對著喜神,搬著板凳坐在椅子上。
「後來不知道怎麼了,被當地的保長捉住了,說他犯了罪,再後來就活活被這個保長給弄死了,死的時候聽說眼睛睜得比牛眼還大,可憐,可憐啊!」
魏求喜氣得直哆嗦:「不是說好叫你看好的嗎!你,你怎麼可以讓它滅了!出大事了!」
飯後,魏求喜叫過魏寧吩咐道:「去看看喜神的七竅,辰砂是否掉落,若有脫落或者鬆動,便用辰砂重新補上,七竅不可通了生氣。」
魏求喜鬆了一口氣,魏寧雖然年紀小,https://read.99csw.com但是做事卻是乾淨利落,絲毫不遜於大人——就算是現在的大人,恐怕讓你對著屍體同處一室都不敢,何況是幫屍體換符咒。
什麼,喜神不見了,張老四這才反應過來,往門板後面望去,那裡果然空空如也。
心細的人會發現,老闆上的不是一般尋常人家的觀音或者是如來一般的神仙,卻是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
魏寧連忙打住,魏求喜用筷子在每道菜上點了一遍,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請喜神吃飯,然後在東南方燒了一疊冥幣,張老四又將所有的飯菜倒回鍋內重新炒了一遍才又端了上來,這就算是喜神用過了。
「慢著,這事我開始就覺得蹊蹺,你真的確定你們這裏沒有不幹凈的東西?」
張老四轉身進屋,不一會便張羅出三個菜,一個清炒土豆、一個茄子和一小碗湘西特有的醬辣椒,再加上兩碗白飯,看來張老四家並不富裕。
「這就奇怪了。」魏求喜道,「那有沒有冤死的?」
張老四想了想,道:「快四五十年了吧,當時來的好像是一年輕小夥子,也是接了一位喜神。後來……」
「還記得一百年前漵浦的王家吧。」
餓了好久的魏寧可不客氣,連忙捧著碗就要開動,卻被爺爺喝住了:「喜神都沒有吃,你急什麼。」
魏寧被這喜神嚇怕了,離喜神遠遠的,躺在魏求喜的懷中,不久就睡著了。魏求喜也累了,吩咐了張老四幾句,靠在桌上也睡著了。
眼看著魏寧就要被這具死屍活活撕裂了!
「這就是了。」魏求喜點了點頭,道:「定然是它在作祟了,這樣就好辦多了,按照時間算屍身應該是腐爛已久,已是有魂無身,喜神有身無魂,如果它們一旦合體了的話,就……」
而張老四居然在地上睡著了!
魏求喜喝道:https://read.99csw.com「奉請喜神歸位!」喜神似乎僵直了一般,雙手停在半空中,魏求喜連忙將魏寧救下。
「什麼?」張老四嚇得渾身一哆嗦,果然看見油燈滅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我昨晚睡得很早啊,再說,再說大白天的,怎麼,我怎麼睡著了?」
老者微微一欠身,道:「不錯,我就是魏求喜,這是我的孫子魏寧。寧兒,叫爺爺。」
「對,還等什麼,趕緊去找。」張老四一拍額頭。
「喜神,喜神怎麼了?」
「如果真的變人復活還好,也算是功德一件,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如果它們一旦合體,就會變成一具『行屍』,為禍人間。到時候,我們就是百死也莫贖其罪了。」
「埋在哪裡?」
魏寧看著水中黑乎乎的東西皺了皺眉頭,但是依然勉強喝了下去。
「好像埋了吧。」
張老四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看燈,這裏面的利害關係我還是曉得的,你們儘管休息。」
「喜神不見了!」魏求喜氣得面色鐵青。
張老四沉思了半晌,道:「真的沒有。」
「唉……」魏求喜長長嘆了口氣,從暴怒中恢復理智,道:「你也知道,喜神如果走煞了會發生什麼事情,昨晚你也看見了,這還是我竭力彈壓,並且七竅被辰砂封住的結果,如果喜神一旦七竅全開,變成屍煞,會是什麼結果?」
難道喜神走掉了。
魏求喜點了點頭,張老四道:「我長了這麼大,這次可算是開了眼界,莫非是師父遇見了黑心商人,買的符咒、辰砂都是西貝貨——現在的人啊,連死人的錢都敢騙,哪像我們當年,當心遭報應啊。」張老四嘆了口氣,大搖其頭。
「當!」一聲巨響,銅錢劍穿過死屍的頭部定在了後面的木板上,魏求喜拿起放在桌子上魏寧一直捧著的白碗,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噴在正在九九藏書燃燒的辰州符上面。
魏寧知道事關重大,絲毫不敢馬虎,按照爺爺的指示將辰州符貼在指定的位置,然後再將舊符撕去,魏求喜接過符咒,雙手一撮,在空中燃燒后化作黑蝶般散落。
魏求喜微微一笑道:「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總是不能丟的。」
張老四搖了搖頭,道:「我們這裏一向乾淨,我沒有聽說過。」
呼,魏寧只覺得身後一陣陰風吹過,轉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原來喜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的身後,兩隻原本閉著的眼睛已經張開,呼哧呼哧地吐著白氣,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魏寧。
這時張老四不知從哪裡冒出頭來,道:「剛才可是遇見鬼吹燈了?」
張老四渾身打了個冷戰,一百年前漵浦王家本來是趕屍匠中最大的一個家族,由於走失了一具屍體,變成屍煞,一夜之間將一個村二百多人全部殺死,王家為了贖罪,全家族74人,包括30多名趕屍匠全部自殺。從此漵浦王家從趕屍匠的歷史中徹底抹去。
魏求喜連忙叫醒張老四,急道:「你,你怎麼可以睡著!」
魏寧顯然對張老四剛才臨陣脫逃十分不滿,哼了一聲,把頭一別,不讓張老四摸,張老四不以為意,道:「師父累了一宿,既然喜神屍煞解除,就早點休息,還是老規矩,我為師父們守燈。」
魏求喜皺了皺眉道:「不對,喜神招煞,我行腳從來沒遇到過,別說是我,就是我魏家幾代也沒有遇到過——這附近一定有招煞之物,張老四,你可聽說這附近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么?」
呼,辰州符遇水不僅沒有熄滅,反而燒得更旺。
「喜神息怒!」魏求喜從懷中取出一柄用銅錢串成的小劍,左手變戲法般點燃一串符咒,而此時,喜神好像根本沒有聽見魏求喜的聲音,頭機械般地擺了擺,發出卡咔嚓咔嚓的聲音,read.99csw•com將魏寧提得更高,彷彿要握住雙腳活活將魏寧撕開。魏寧死命掙扎,可是奈何死屍似乎力大無窮,活活地抓住魏寧的雙腿,任憑魏寧如何掙扎就是掙不脫。
「找啊,天黑之前必須找到喜神,現在是白天,屍煞無法發作,如果天一黑,後果就不堪設想。」
「喜神走煞了!」張老四嚇得大聲叫了起來,從桌子上一蹦三尺高,向堂屋后跑去。
魏求喜將銅錢劍分別在喜神前胸、后心、雙手、雙腳各拍打數下,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木製的釘子,硬生生地嵌入喜神的喉間七寸之處,嘆道:
張老四迷迷糊糊地應了聲,氣得魏求喜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尋鄉燈怎麼滅了?」
「不好!」魏求喜從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此時魏寧睡得正香,魏求喜將魏寧從懷中推開,只見東南角的油燈已經熄滅了!
魏求喜又點燃幾張符,將燒過後的符咒放入白碗之中,對驚魂未定的魏寧道:「喝下去,免得中了屍毒。」
「疾!」魏求喜將手中銅錢劍上正在燃燒的符咒串起,飛快地跑向前去,銅錢劍直指死屍腦門,竟然直直地從死屍的腦門中穿了過去!
「爺爺!」魏寧嚇得連忙大叫,可是魏求喜此時剛走到油燈旁邊,離魏寧有四五米的距離,怎麼趕得上正在魏寧身後的喜神?
魏求喜琢磨了半晌,忽然道:「你這裏最後一個來住店的是誰?」
喜神從壽衣內探出長臂,慘白的手臂青得嚇人,上面沒有一丁點的血色,指甲又長又尖,且呈黑色,手臂上長著一寸來長的白毛,雙手抓住魏寧倒提了起來。
「現在怎麼辦?」張老四問道。
「你身前是個人物,沒想到死了還是這麼招煞,我只能用槐木將你的魂魄鎖住,待你入土為安后,我自然會將你的魂魄放出,放你轉世,若有得罪,請多多包涵。」
「就怎麼樣,變人復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