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蹤的父親
馬甲正在線上。我急不可待地對他說：「你父親留下的數字，也許根本不值得研究。」
馬甲21：56：03
對不起，我沒有。
終於，在四月中旬，我在QQ上看到了馬甲的留言：「蛇哥，你是對的。」
「沒有查到，是吧？」
馬甲23：10：30
我說：「和你相比，我這方面的知識是零，我想我幫不了你。」
「這個，我沒想過，從沒想過。」
我時間很緊迫，馬甲把車開得飛快。車從水泥路轉入一條破爛的碎石路上。吳家的老屋，在一個很偏僻的山坳裏面。轎車不能開到老屋門前，我們下了車，又走了十幾分鐘，繞了一個山坡，才到達吳家的老屋。
是的。
徐美麗21：59：03
馬甲回復：「問了。」
徐美麗21：57：45
馬甲說：「是的，這個推斷就能解釋他又突然失蹤的原因了。」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聊天記錄：
徐美麗21：57：35
馬甲說：「我父親叫吳XX，我在他當年的部隊問他的名字，我問到了。他們確定了我父親的身份，還熱情地招待了我，他們對我父親立下的戰功很清楚。」
馬甲打算請我吃飯，我拒絕了，因為我要當天返回公司。這天是情人節，我答應老婆，一定要趕回宜昌。
「就像『黑豹突擊隊』那樣，抱著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決心，是嗎？」
前幾次馬甲給我發的都是一些古怪的數字，我沒有理會。不過有天晚上我還是接受了他的好友請求，開始和他聊天。
馬甲問我：「為什麼這麼說？」
馬甲23：13：56
他發這個消息是前一天的深夜，現在他不在網上。
回國后，我被公司安排在後方上班，暫時沒有到工地上。我經常把馬甲發的那段數字弄出來看，可仍然看不出個所以然。
是你發給我的那些數字嗎？
徐美麗23：14：07
我坐在大巴上，看著車窗外的農田，不禁嘲笑自己，老徐啊老徐，你可真是應了一句成語——葉公好龍。
「好的。」
「你父親也許沒有退役。他也許到現在都是個軍人。」
我找你，就是想讓你幫我看一些數字。
「對。」
馬甲武漢家裡電腦桌上的數字，就是來源於這裏。
你好。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呵呵……
「我該怎麼做呢？」
「我幫你分析有三種可能。一，你父親真的死在了戰場，回到家鄉的是另外一個人。他冒名頂替你的父親，過著英雄的生活。但是這個人和你母親結婚，生下你。從血緣的角度來講，這個替代者，仍然是你的父親。」
馬甲21：58：28
「我父親根本就沒回來。」
我點頭說：「好的。」
門開了，屋子裡昏暗得很，馬甲拉了拉門邊的繩子，我聽到開關的「啪嗒」聲，可是燈沒亮。
馬甲的父親，當年就是一個人孤單地住在這裏。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或者心裏承受著什麼樣的壓力，讓他遠離鬧市，默默地待在這裏？
「如果你不相信，我明天可以帶你去我老家，找個當年見過我父親的人問一問，我父親當年的樣貌，是不是這麼年輕。」
我留言：「為什麼不要他主動給你。」
馬甲又掏出鑰匙，開門。這間應該就是他父親當年的卧室。
「別謝我，以上我所說的，都只是大胆的推測，僅僅是推測……」
「你來了，我請你吃飯，好好喝一頓。」
我父親走得很奇怪，真的！
對越自衛反擊戰開始后，馬甲的父親加入了最早進入戰場的某野戰部隊參加戰鬥。1982年，馬甲父親榮立二等功，並回到後方，然後認識了馬甲的母親。
「遠洋集團的總部在天津。」我回道。
「這樣的話，就合理很多。你父親一定有很重要的任務，並且非常隱秘，隱秘到國家要抹去他的身份。」
看來這個馬甲是革命軍人的後代。
可是兩個年齡相差二十三歲的父子，從照片上看，最多就只相差五歲的樣子。
徐美麗23：11：24
「可是當年，他明明退役了進入遠洋集團。」
馬甲23：12：16
馬甲21：55：36
他開著他的別克車載我到了他的家。他家是一棟獨棟的兩層小樓，附近都是這種小樓，在一個很大院子裏面。看樣子，這裏應該是老幹部的家屬樓。
雖然我聽過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這麼稀奇古怪的事，還是第一次見識。我內心的震撼，無法言表。
「是的。」
一個在海輪上連續工作了十四年的海員，經歷那麼多驚濤駭浪，遠離家人的生活又是無比的枯燥、無聊，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比一般人的樣貌老很多，可是馬甲的父親，不僅沒有比旁人蒼老，相反還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幾十歲。
「那我要很隱蔽地去找那個人了。」
馬甲繼續說：「可是我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看不出父親留下的數字的涵義。」
老蛇嗎？
你真的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我們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事情嗎？
「二，你的父親並沒有死，他作為戰鬥英雄回了家，卻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他的身份被抹掉。」
徐美麗23：14：42
「沒有，一次都沒有。他沒講過他的任何事情。」
過了一會兒，我又主動打字過去：「你有事情瞞著我。」
是不是很失望？
「因為父親再次離開后，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
「是啊，你看，從我們現在分析的情況來看，我的父親，是不是吳XX，九九藏書都值得懷疑了。」
馬甲掏出鑰匙，打開大門，我們走進堂屋。屋裡面的擺設都是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農村很常見的傢具，正牆上貼著毛主席畫像，兩邊的牆，一面貼著十大元帥騎馬的畫像，一面貼著列寧的畫像。
「不是。」馬甲否定，「我說過的。」
是啊！
馬甲說：「你應該能猜到。」
「難道是你父親在遠洋集團工作，漂洋過海的時候認識了外國朋友？」
看到這句話，我忍不住笑了，馬甲絕對是個男人。但隨即我笑不出來了。
「不對。還是不對。」我搖了搖頭，「你父親退役后在老家作過報告，在家鄉是知名人物，這是無法抹掉的事實。」
馬甲說：「我在部隊見到了我父親當年在軍隊的照片，還包括他的軍官證、他的入黨宣誓儀式上的照片以及隨軍記者給他拍的軍營照……但照片上的人，不是我父親。」
馬甲21：57：10
哦，我還以為搞錯了，你怎麼起了個女人的名字？
「哈哈，看來你找我找對了，我的確是很能幻想。現在我們來解決你父親給你的線索問題。」
回到宜昌后，我仍舊和馬甲在網上聊天。
馬甲留言說：「哈哈，真的跟你說的一樣，我就找了兩個人就找到了。我找的第一個是當年他作報告所在學校的校長，我沒有得到答案，然後我又找了另外一個人，他是我們當地一個姓吳的人，是一個修族譜的。我當時想，他那時候要修族譜，肯定會找我父親，我父親是名人嘛。他告訴我，我父親答應把自己列入族譜的條件就是，他絕對不能看這個日記本，再就是當我找到他的時候，就無條件把日記本交給我。」
「當然。」
「應該是的。」
「就是玩心眼。」
「你破譯了？」
一個月後，我又要到武漢出差，這次出差要在武漢待兩天。於是我在網上聯繫馬甲，約好了到時我們一起喝酒。
馬甲23：10：55
馬甲23：11：33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父親這麼多年發的工資加起來不算少，錢都存到銀行，就算是我大學畢業不去工作，也能過得很好，所以我就沒有堅持。」
「先不說這個。」馬甲說，「你先看看我父親的照片。」他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相冊給我看。
你父親退役后，到底去了什麼單位上班，為什麼十幾年不回來？
我走進他的書房，裏面有個巨大的書架，擺滿了書。靠窗的地方，擺著台電腦。他招呼我坐在電腦旁的一把椅子上，這時候我發現電腦桌上鋪滿了A4紙，紙上寫滿了數字。
馬甲又拿過來一本相冊，比上一本相冊精美得多。我翻開來一看，裏面只有一張照片，是彩照，是兩個年輕人的合影。
「你能回想起，你和你父親最後一次見面，他身邊有什麼奇怪的人嗎？」我問馬甲。
「那你這幾天去哪裡了？」
「她是不是你父親在國外的情人，你父親和那個女人出國定居了？」
對不起！
很忙吧，這麼晚才上線。
馬甲23：10：15
我第一次和這種根正苗紅的人打交道。我以前接觸的人都是非常普通的芸芸大眾——工人和農民的後代。
徐美麗21：56：00
「那你肯定進不去。」
這是家什麼航運公司啊，哪有把船員留這麼久的？
「我猜對了嗎？」
「我找了，他們也是換屆之後的領導，對這事一無所知。他們聽我說了后，也很好奇，專門又安排財務查了以前的工資記錄……」
馬甲見我堅持要走，也不再強留，便把我送到客運站。我剛好買到下午四點那趟車的車票。
什麼意思？
「你父親這種人，心理素質肯定很過硬。你家的政治背景無可挑剔。」
馬甲姓吳，他父親也姓吳，呵呵，說廢話了。
於是我又知道了馬甲的另一個信息，他母親也死了，而且在他很小的時候去世。他是一個人長大的，怪不得他要尋找他的父親。
「不用，我2009年在天津，很巧，我在天津市遊玩的時候，曾經路過遠洋集團的總部大樓。」
不過這一天他都沒有登錄QQ。
「我的父親根本是死在了戰場上！」
這個我相信，紅安是中國有名的將軍縣，出了很多能征善戰的將領，黃岡地區地處大別山脈，民風彪悍，每逢亂世，造反的人很多。當初黃麻起義，很多人都是全家老少一起參加，甚至婦孺都不落後。一個縣城，能出兩百多名將軍，絕不是偶然。
屏幕安靜很久，馬甲應該在電腦那頭仔細回想。
「離老蛇好近，一定要拍照留念。順便頂老蛇，喜歡看你的中長篇，可不可多寫幾個徐工和王八後來的故事。我也知道寫這個很累的……不過還是拜託老蛇了。」
馬甲21：57：44
「什麼樣的人？」我打字問道，「衣著奇怪嗎？我的意思是，是否穿著很正統或是氣質非凡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從戰場回來后，被國家某個安全部門接收，成為情報人員，從事非常隱秘的工作？」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接著說道：
徐美麗23：10：15
其實我是無神論者，我認為所有寫靈異故事的作者，都是無神論者。相信鬼神的人，對這些事情，有強烈的敬畏心理，所以他們是不會寫的。
我十三歲，父親才來。
第二天，我就得到消息。
「我父親走後，來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他們都在暗中打探我，但從來沒有直接找過我，read.99csw.com跟我交談。之後兩個月，我到長航武漢分局去領取父親的工資，可是被告知，我已經成年，沒必要領取工資了。」
我決定，有機會再到武漢，一定要和馬甲好好探討一下他父親為什麼不會變老。
我也開始沉默，過了一會兒，我才打字回復：「你父親在遠洋集團上班，怎麼會由武漢長航局發工資？據我所知，它們雖然都是水上運輸單位，可並不屬於一個系統。」
「我想，你應該是去了北京，反正離得很近。」
「對不起。」我有點歉意，「我只是個寫帖子的。除了會幻想，並不會做這種實質性的事情。」
徐美麗21：58：36
「你父親肯定是能猜度別人心理的高手。也許我們現在所做的推測，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我們離真相很近了。」
「好的，明天把你問的情況告訴我。」
「出了什麼意外？」
一將功成萬骨枯，紅安出身的兩百多名將軍的身後，倒下的人不計其數。當然還有無數像馬甲的祖父這樣的軍人，雖然在戰爭中，保全性命，卻沒有機遇當上軍隊的將領。他們默默無聞，不為大眾所知。
「於是你去了天津？」
我呆住了。馬甲沒騙我，他的父親的確是很怪異的一個人。我現在明白了，照片里的兩個人，年紀略小的，是馬甲本人，而那個年紀稍長的，是他的父親！
「那你父親的年齡和樣貌，怎麼解釋？」
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馬甲在故弄玄虛，和我逗著玩。可是看著馬甲臉上鄭重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我回想我和馬甲之前在網上聊天的情況，交流中，也不覺得他是個搞怪的人。我暫時想不通。
是啊，蛇哥，我看一些資料看得忘了時間。
我看了屋裡的樣子，頓時明白了馬甲為什麼要拚命研究那些數字。所有的牆上，整個地板上，全部的傢具上，連床板都不例外……全部都是數字。
「那就好啊。」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不能告訴我那十幾年，他幹了什麼。但是他在2005年再次出去之前，又想把這些事情告訴我，於是用了很特別的方式？」
馬甲21：58：42
「這個理由不成立。」我打字過去：「這是你父親的工資，並不是你的撫養費。」
「哦。」我恍然大悟，「你父親在和你母親之前，和別人生過一個男孩，是你的哥哥。」
「什麼？」
「不要再想那些數字了，那是你父親糊弄暗地裡監視的人的。」
「你打聽到什麼？」我急忙問道。
原來是這樣啊。
「我沒有，但是我能試一試這個思路。我仍舊用帶入的思維方式。」我想了想接著說，「你父親是偵察兵，他能潛入敵人的後方，他能使用軍隊的通訊設備，也就是說，他具有情報人員的素質。」
他來得也很奇怪。
「是的，這樣不僅瞞過了監視你的人，也保護了你，並且讓你能得到他留下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父親有什麼東西要留給我，並不能從數字上入手？」
馬甲說：「只能這麼想了。」
「這個不是我父親留下來的數字，我發給你的是我自己編出來的代碼。」
「你的意思是，照片里的父親，是另外一個人。你所說的那個父親，其實已經死了。你真正的父親，是個冒名頂替者？」
徐美麗21：58：49
「可不可以這麼理解，無論多麼複雜的事情，最終的基礎都是對立的二元？就像計算機，無論多麼複雜的計算和操作，核心處理器所面對的就是0和1。」馬甲說道。
我和馬甲在他父親的卧室里站了很久。我沒有動任何東西，因為我想沒這個必要，馬甲肯定早就把這房間每個角落都檢查得清清楚楚，我不用再多此一舉。
「我父親是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英雄，立過二等功，勳章還在家裡，有機會給你看看。他在受傷痊癒后，回到家鄉，給我們這個縣的所有中學都作過報告，還受到縣政府領導的熱情接待。後來他和我媽媽結婚，就生了我。從小到大，老師都很喜歡我的，身邊的人也對我很好，因為我是英雄的後代嘛，呵呵……我爺爺也是老革命，當過營長，參加過長征。我父親在我出生前，就因為工作的關係，離開我媽媽，一直到我十三歲才回來。不過那時候，我媽媽已經病逝……」
「是什麼？」
我點頭。「馬甲？」
不是，那些數字和我父親沒什麼關係。
「這是肯定的。」馬甲回道，「去年我就覺得這屋裡的牆壁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字跡。我以為是雨水滲透下來的痕迹，幸好沒有讓人來刮石灰。」
「你找過他們的領導沒有？」
馬甲說，他的父親回來之後，就孤單地待在老屋，什麼地方都不去。不過臨失蹤前，他父親到大學找過他，但是什麼都沒說。父子倆就在校外的餐館里吃了頓飯。
徐美麗23：11：09
徐美麗21：57：19
「那再說給我聽聽。」
「對。」
「三，你父親死了，回來的是你父親的鬼魂。呵呵，這是我在開玩笑。你想有沒有這種可能，你父親在戰鬥結束后，因為傷勢很重，無法表明自己的身份，被送到後方醫院。你父親的戰友找不到他的屍首，或者是把其他的屍首誤認為你的父親。」
能問你一件事情嗎？
按照馬甲以前和我聊天提供的信息，他的父親應該是1959年生人，1977年參軍。按照照片的時間來算，他父親這個ｈｔtpｓ://ｒｅad•9９ｃsw.coｍ時候，已經是四十歲出頭，馬甲是十七歲左右。
在新婚兩個月後，國家安排馬甲的父親進入遠洋集團工作，然後渺無音訊。但是每個月，馬甲的母親都會從長航武漢分局按時拿到一份在當時相對不菲的工資。馬甲母親在1992年因癌症去世。長航局出面給她辦理後事，並且又派了一個保姆照顧馬甲。馬甲繼續拿著那份豐厚的工資，上初二那年，他的父親終於回來。
「應該就是這樣了。」
馬甲21：54：47
謝謝你加我。
「我不明白你說的意思，我搞不懂那些數字。」
「你在網上查過？」
照片應該是上世紀90年代後期用傻瓜相機所拍，兩個人的樣貌非常相似，年齡也相差不大。我不知道哪個是馬甲。
馬甲的祖父在建國后，轉業到武漢的一個政府部門當領導。在1967年因病去世。馬甲的父親繼承父業，十八歲在馬甲祖父戰友關照下參軍。
隔了幾天，馬甲又在網上給我留言：「蛇哥，你猜，我父親把留給我的日記本，給了誰？」
這個……
「你已經破譯出來了，為什麼還要找我幫忙？」
徐美麗23：10：41
「是的。」
「希望有機會。」
馬甲用一個指頭點在照片中的少年頭上，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臉頰。
媳婦起的，不讓改。
我正看著，馬甲把他父親的二等功獎章遞給我看。我仔細看了，獎章和照片上的形狀一致。
「這些數字，肯定是一段文字，只是用數字編碼的形式表現出來。你父親當年是偵察兵，他應該很擅長這個。你試過摩斯電碼嗎？就是《無間道》上面演的那個，或者是其他的解密的密碼，電視劇《潛伏》、電影《風聲》都是說這個的。」
他說他的父親，是他十三歲的時候才來的。這個邏輯上的錯誤，讓我很好奇。
「我想，他是想讓你知道他的經歷。可是他當年沒有辦法告訴你，他肯定受到了監視，於是他用他的方式，留下線索，告訴你他的往事。他承受的壓力一定非常大，他肯定經歷了常人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才讓他選擇獨自待在山裡。」
「你給我發的那些數字，就是你父親留下來的數字中的一部分？」
「是的，我父親作報告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在我老家，很多人都還對我父親的事迹津津樂道。」
你父親什麼時候失蹤的？
馬甲不繞彎子，把我帶到他的書房。上樓之前，他在樓梯旁邊廚房的冰箱里拿了瓶可樂遞給我。
想到我也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一年到頭難得回家，不禁與馬甲有了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蛇哥，我問你個事情。
「我說過，我父親很多事情，無法用常理解釋。」
「我明白了，我可以去找我父親當年作報告的時候所結識的人。他把這些東西，平平常常地交給某個能相信的人，就是最簡單的方法。」
哦……
我不找你算命，我想問你，能有什麼特殊的辦法，找到我父親嗎？
「說來聽聽。」
可是馬甲的父親對馬甲很冷漠，彷彿把他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除了生活上的照顧，感情上並無任何的交流。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八年後他父親失蹤。
馬甲21：55：49
「絕對不是。」
「你父親當年肯定是用了一種特殊的顏料。」我說道。
問吧！
「我明白了。這些數字，是不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一些信息？」
屋內的傢具矇著厚厚的灰塵，畫像表面因為房頂漏雨，紙張已經是黑一塊黃一塊。我匆匆打量一下，就跟著馬甲走到堂屋左後方向的廂房。
「是的，四個字：查無此人！」
馬甲和我兩個人都不聊天了，QQ聊天窗口平靜了很久。
馬甲說：「你有把握了嗎？」
馬甲沒說話，我們走出來，又驅車回到武漢。
徐美麗23：16：04
「是的。」
「你父親是個偵察兵，這個確定了。」
呵呵……
「我父親十八歲參軍，一直在軍隊。他和我母親結婚前，並沒有過孩子。」
當時，除了對父親突然的造訪感到奇怪，馬甲沒有任何其他的感覺。當時他還不知道這將是他和父親最後一次相聚。
「什麼意思？」我被搞暈了。
「沒有……」馬甲過了一會兒，才打字過來，「我剛想起來了，他出門的時候，有兩個人和他走在一起。」
「生理上的特殊，相對來說，更不值得一提。這世上返老還童的事，也不少。」
「難道是父親的部隊故意篡改了他的身份？」
「我們帶入思考一下。」
馬甲21：57：28
沒事。
馬甲說：「他們說我的父親的確是榮立了二等功，可是我父親並沒有活著得到這個榮譽，他的二等功，還有他的烈士身份，是追認的。」
呵呵，他是繼父嗎？
「什麼意思？」我越聽越詫異。
「不用了，你的父親已經幫你把這個問題解決了。那些用特殊顏料寫在牆壁上的莫名其妙的數字，也許在他失蹤后不久，就被監視他的人發現。時間過了這麼久，那些部門的人員可能已經被這些數字折磨得沒了耐心。再嚴密的監視，也會鬆懈。我想監視你們的人，現在已經撤走了。」
「不會的，我父親絕不會叛逃，你不了解我的父親，你不了解我的家庭。」
徐美麗21：56：50
「於是，我又去了當年我父親所在的軍隊連部，好在當年父親所在部隊的番號還在。」
中國遠洋集團。
照片大概是上個世紀80read.99csw.com年代早期照的，都是黑白的。照片中有個健壯的年輕人，穿著軍裝，胸前掛著勳章。另外，還有他在一個大禮堂的講台後面，坐著作報告的照片。毋庸置疑，這個年輕的軍人，肯定就是馬甲的父親。翻著翻著，我看到相冊里出現了張女人的照片，照片是在簡陋的照相館里拍的，背景是油畫風景。
馬甲回復我：「那按照你的思路，能看出什麼來呢？」
「那他在老屋裡留下數字，是什麼用意？」馬甲又問道。
「你父親還有什麼事情，更讓人匪夷所思呢？難道你父親當年的部隊也查不到他的資料？」
過了一會兒，我見馬甲沒回復，於是又問他：「那你父親回來后的事情怎麼解釋。你父親在你老家作了報告的，還有你，一個死人怎麼可能回來結婚生子？」
我暫時沒有回復。
徐美麗21：55：42
我對馬甲說：「你給我發的那段數字，實在是太深奧了，我無法看出任何端倪。」
徐美麗21：55：28
「而且是立了大功的偵察兵。」
你留的言，我看了。
「看來，你研究得很深，你都能做到這一步了。」
馬甲23：16：22
還是那些數字嗎？
馬甲23：10：54
我要去辦事的地方剛好是在中南路，離武漢大學並不算遠。於是我匆匆辦完了公事，就到武漢大學門口等他。
馬甲嘴裏咕噥了一句，他走進屋內，推開木製的窗戶，房間里才明亮起來。
我看了你的帖子，我很喜歡。
馬甲回復：「你的想法是對的。我發給你的數字，就是一段文字。」
「遠洋集團的員工，為什麼由長航武漢分局來發工資？」
馬甲默認了，這個很正常，我早就猜到。
「可是我一直無法破譯我父親留下的那些數字。他從來沒有給過我提示。」
「我想起來了，兩個人之中，有個女的，那個女的很漂亮。」
一直過了一個星期，我終於等到他了。
到了約定時間，一個中等個子的年輕男子，從一輛別克車上下來走到我面前。「老蛇？」
過了好一會兒，馬甲回話了：「其實我當年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
「我大學學的專業就是計算機，我是一個程序員。」
馬甲說：「你能幫我分析一下嗎，我現在腦子很亂。」
馬甲23：16：50
馬甲告訴了我他父親的身份：
「走吧。」馬甲說道。
徐美麗23：11：59
徐美麗23：12：51
「蛇哥……我去年才看到我父親在老屋裡留給我的數字。在那之前，我並不認為我父親的失蹤，會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情。畢竟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失蹤，如果你去過公安局的人口失蹤調查科，就會知道在我們這個國家，人口失蹤的確算不上什麼偶然事件。」
我更加好奇了，進一步和馬甲交流。知道了更多他父親的事情。
就算是最會保養的人，也不能讓時間停止，永葆年輕的容顏。馬甲堅持的沒有錯，在他父親身上的確是有超出常理的事情發生，而不是我簡單的猜想——僅僅是個間諜。
一個星期後，關於馬甲的父親，我腦袋裡突然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連忙在網上給馬甲留言。
徐美麗21：56：06
「這個我說不好。」馬甲打字過來，「你有機會和我見面了，就知道了。」
當我再次在QQ上遇到馬甲，我主動向他打了招呼。因為，他第一次說起他父親的時候，有一個疑問，我還記得。
馬甲看到我在注意這些紙條，臉上滲出苦笑。
你好。
之後和馬甲聊天，都是關於世界觀的話題，討論的都是宗教和哲學上的問題。如果公司不派我出差，我和他也許就是永遠在網上聊天，再也沒機會知道關於他父親的那些事情。可是這個世界總有巧合發生，我剛巧需要到武漢去給公司採購一點東西，於是臨行前，和馬甲聯繫上了。他非常高興，和我約在武漢大學門口碰面。
馬甲回復：「不管怎樣，我們都是朋友了，再來武漢，我一定要請你喝酒。」
遠洋。
徐美麗23：10：49
留言仍舊是深夜發的，我看到信息的時候，他還是不在網上。
「什麼情況？」
馬甲又打了一句話：「那個漂亮女人三十多歲，是個外國人，白種人，她是金色頭髮。」
馬甲回復：「2005年，父親失蹤后，我收到一封來自北京的函件，內容是我父親長時間離崗，不能佔用編製，開除。落款是遠洋集團。」
「我父親絕不是這種人，他當年在越南，潛入到敵人後方，一個人悄悄地幹掉敵方一個通信班，用通訊工具，報出越軍指揮所的位置。」
「正是。」
馬甲23：15：28
馬甲說：「我按照當年寄信函的地址去找，那個地址是中央軍委。」
可是一直等到很晚，馬甲才上線：
「為什麼這麼肯定？」
馬甲21：59：00
我說完這句話，就知道自己又想錯了，因為馬甲在慢慢地搖頭。
馬甲23：14：33
我不會算命哦！
馬甲說：「比你猜測得更過分！」
是我親生父親。
「你在天津應該也查不到什麼！」
馬甲回答：「我說過我的父親的事情有些古怪，這隻是其中之一。」
我回復：「別跟我繞彎子了。」
徐美麗23：16：29
馬甲的父親到底是從事什麼工作，一出門就是十四年？期間小孩出生，妻子病逝，都不能回家探親，丟開家人，這麼長時間。到底是什麼單位，這麼不近
九*九*藏*書人情？馬甲說：「這就是我給你發的那些數字的意思。」
「你自己並沒有聽你父親說過？」
「這房子算是我爺爺留下來的，他平反后，政府重新分給我的房子。」馬甲邊說話邊用鑰匙開門。我跟著他走進房間。房間很乾凈，傢具擺設也很齊整。
我準備上車了，馬甲說道：「蛇哥，有機會再來武漢，我們再聊聊。」
馬甲回復：「我現在要出去了，那下次聊。」
馬甲沒于正面回答我，只是發了一段文字過來：
馬甲的祖父，參加過黃麻起義，後來在大別山打了五六年的游擊，命大沒有犧牲，隨後跟著紅軍長徵到延安，是一個老革命。馬甲還暗示，他的祖父與共和國開國的某個將軍，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弟。
「可以這麼理解。你父親留給你的線索，肯定非常簡單就能找到，原因就是，他留下這些貌似有理可循，但又無法破解的數字，其實只是個掩飾。」
我在電腦前猶豫了很久，終於打字過去：「也許我說了你不高興。你父親可能從事一個很特殊的職業……」
「你到底要說什麼？」馬甲有點著急。
我正要把這條留言發上去，想了一下，馬上就取消了。我怎麼都笨了，如果修族譜的主動去找馬甲，豈不是會引人注意？當馬甲能慢慢找到這條線索的時候，已經是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了。
「你父親有可能是個間諜。而且，很可能……叛變了。」
「你現在可以去問問長航武漢分局，問你父親的下落。他們肯定會告訴你，他們應該只是給你父親代發工資。」我接著打字，「你去遠洋問過你父親的編製沒有？」
我問馬甲：「你還有個弟弟嗎？按時間算，你不可能有弟弟啊，你父親在外面生的嗎？」
馬甲對我說道：「我再給你看本相冊。」
「他回來后，八年時間里，都沒跟你講過嗎？」
馬甲說：「說了你肯定不會相信。」
我迫不及待地問他：「怎麼樣了，你去長航問了嗎？」
馬甲說出這句話，我內心再怎麼疑惑，也暫且相信了。
「你知道情報人員，或者是從事破譯密碼的工作人員，最擅長的是什麼嗎？」
馬甲21：56：26
「你說。」
馬甲21：59：06
馬甲23：10：25
他在一家航運公司工作，在我出生前就去了。後來他說他因為工作的關係，一直都沒機會離開崗位，到了1997年，才有機會回家。
馬甲23：16：53
我慚愧地說道：「我都幫不了你什麼，真不好意思。」
馬甲沒有打字過來。
之後，我又看到馬甲跟在我帖子后的一長串詭異數字的留言，我的好奇心更強了。於是第二天，我早早地守在電腦前，等著馬甲上線，我想聽聽他多說一些他家裡的情況。
「不好。」
我早早地把公事辦完，然後馬甲開著車，帶我回他的老家——黃岡地區的一個山區縣城。
謝謝。
這個房屋附近都沒有人家，吳家的老屋，還是古老的夯土牆。房屋佔地很大。不過從破爛的門窗就能看出，這地方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一定有什麼事情出了岔子。這下我也昏頭了，於是我發了一長串驚愕的表情過去。
2005年6月17日。
「這太讓人無法接受了！」馬甲顯得有些激動。
……
「我相信你肯定能幫到我的。」馬甲非常肯定。
「《三國演義》講的其實就是鉤心鬥角的故事。無論什麼計策，什麼戰略，其實說白了，都是一個揣摩敵方心思的過程。打個比方，空城計，諸葛亮就是算準了司馬懿的心思。司馬懿看見空城，就認為是諸葛亮故意做出的假象，諸葛亮算準了司馬懿會這麼想，為什麼，因為諸葛亮知道在司馬懿心裏，他是個不敢冒險的人。說穿了，策略就是個一正一負，猜大小的賭博。」
這次聊天之後，我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網上遇到馬甲。我一直在想，馬甲究竟找到他父親留給他的信息沒有，我的大胆猜測，是否正確。
「謝謝你，謝謝你！」馬甲聽了我的分析，又連連感謝。
「你自己也說過，你並不了解你的父親。」
「當你發現老屋裡，你父親留下的數字，你就知道這件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當馬甲想和父親在一起，過上有親人照顧的生活時，他的父親，卻回到黃岡的老家，住進老屋，一個人獨自生活在大山裡面，這一待，就是八年。其間只有寒暑假的時候，馬甲才會回老家和父親團聚。
「為什麼？」
第二天我在網上一直等著馬甲上線。我現在對他父親的事情越來越好奇。
我說：「這麼多線索，你在過去的五年裡，不可能沒有一點察覺。為什麼你以前不去長航和遠洋，還有你父親的部隊了解情況？」
第二天沒有，第三天也沒有……
「當年給我發錢的出納、會計都換人了，現在的財務根本就不清楚我爸爸那件事情。」
我只得安慰道：「你想開點，戰場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也許你親生的父親和吳XX很熟悉。吳XX本來就沒什麼親人，於是你親生父親利用部隊和地方上的信息隔閡，回來后，和吳XX調換了身份。後來你親生父親因為良心發現，無法面對身邊的人，於是漂洋過海，十四年都沒勇氣回家。回來后，他又因為同樣的理由，選擇獨自生活。幾年後，他實在無法承受內心的壓力，悄悄失蹤。」
馬甲的父親，絕對不是個平凡的人物，他實在是太聰明了，真是步步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