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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列國的內鬥 不是每個浪子都會回頭

第二章 列國的內鬥

不是每個浪子都會回頭

右宰谷說:「那我替你打探一下情況吧。」
衛獻公心知肚明,所謂謝意不是一句話或一封感謝信就能表達的。他很為難地對崔杼說:「我倒是很想報答齊國的恩情,只不過我回到衛國,也僅僅是在夷儀這個小城市當個寓公,無權又無錢,還得看人家的臉色過日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就算我把夷儀獻給齊國,齊國恐怕也看不上吧?」
五年之後,當寧喜見到衛獻公的使者,首先想起的便是父親的遺言。他答應了衛獻公的要求,但是提出一個條件:「此事非子鮮參与不可,如果子鮮不參与,事必不成。」
當年衛獻公流亡齊國,魯國派厚成叔慰問衛國,大叔儀應對得體,給厚成叔留下深刻印象。厚成叔回國之後便對臧孫紇說:「衛君必定能夠回國吧!有大叔儀這樣的臣子居守國內,替他安撫百姓;又有公子鱄這樣的同胞兄弟跟隨其流亡,幫他經營謀划,能不回嗎?」現在衛獻公回到帝丘,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譴責大叔儀:「寡人流亡在外,不少大夫都偷偷向寡人通報衛國的消息,只有您不關心寡人,沒有隻字片言。古人云,非所怨勿怨。我對您可是很有怨言!」
孫林父得到消息,馬上跑到晉國去見晉平公,要求政治保護。當然,保護是有代價的,孫林父給晉國開出的條件是:從此之後,孫氏世代領有的戚地不再屬於衛國,而是變成晉國的領土。《春秋》記載此事,說孫林父「入于戚以叛」。據《左傳》解釋,臣下的領地,其實是國君擁有的。國君有道則為國君服務,國君無道則保全性命而退,將領地作為私產並以此和別人做交易,應該受到誅戮。
同年夏天,公孫免餘再度密謀進攻寧喜,趁著寧喜上朝的時候,派人將寧喜和右宰谷殺死在朝堂之上。
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變化的起因,是當他被囚禁在士弱家裡的時候,先期回國的寧喜已經把持了朝政,成為了衛國的實際主宰。
公元前547年2月,寧喜和右宰谷突然發動政變,帶兵進攻孫林父在首都帝丘的府邸。當時孫林父正好在自己的領地戚地,他的兒子孫嘉奉命出訪齊國,另一個兒子孫襄則留守家中。寧喜和右宰谷攻了一氣,沒有攻破孫家的大門。
現代人也許很容易指責蘧瑗不負責任,但在孔夫子看來,蘧瑗兩次逃離衛國,卻是仁、智、勇的表現:「君子哉蘧伯玉(蘧瑗字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值得一提的是,公子鱄的離去給衛獻公很大的精神打擊。一年之後,公子鱄在木門去世,衛獻公不顧兄長和國君之尊,親自為公子鱄服喪,也算是向這位同胞兄弟表達了悔恨之意。
寧喜連夜殺回帝丘,再次進攻孫家。這一次他成功了。第二天一早,他和右宰谷又帶兵來到公宮,殺死了衛殤公和大子角(衛殤公的嫡長子)。
這是未嫁的女子怕別人說閑話而嗔怪情郎的一首詩。公孫舍之的意思是,人言可畏,衛侯雖然犯下大錯,罪不當赦,但在眾人看來晉國仍然是在干涉他國內政,國際影響很壞。
「我躬不說,遑恤我后」,見於《詩經·邶風》的《穀風》,意思是:我尚不容於世上,又怎麼能夠顧念我的後人呢?這既是批評寧殖臨死九*九*藏*書的時候給寧喜攤派了一個艱難的任務,又是批評寧喜不顧後代的福祉,同意幫助衛獻公這樣一個無道昏君重登君位。
叔向將這話轉告趙武。趙武又轉告給晉平公。晉平公便也不賣弄風雅了,派叔向去找齊景公和鄭簡公,將衛獻公的所作所為告訴他們,明確表態:晉國不可能就此罷休。
「儘管是這樣,」寧喜沉默了半晌,「事情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寧喜剛把話說完,蘧瑗臉色就變了,長嘆道:「當年我沒能親眼看到國君被趕出去,今天哪裡敢過問他回來的事啊!」於是又一次帶著家人離開衛國。
大叔儀回答說:「我知罪了。我沒有什麼能力,不能跟著您到國外避難,這是第一條罪狀。您在國外居住,國內又有一君,我不能三心二意,向您傳遞信息,這是第二條罪狀。有這兩條罪狀,我還能活嗎?」於是收拾行李,準備離開衛國。衛獻公自知理虧,連忙派人攔住他。
同年七月,齊景公、鄭簡公聯袂來到晉國為衛獻公說情。晉平公設宴招待他們。席間,晉平公吟了一首《嘉樂》之詩,其中有「嘉樂君子,顯顯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這樣的句子,以表揚齊、鄭兩國君主的厚道。
右宰谷以寧喜使者的名義來到夷儀,見到了衛獻公。回來之後對寧喜說:「國君在外流浪了十二年,臉上卻沒有一絲憂愁的樣子,說話還是那麼尖酸刻薄,還是原來那個人!你如果不趕快停止這個計劃,我們離死不遠了。」
國弱還是吟詩,這一次是《轡之柔矣》:「馬之剛矣,轡之柔矣。馬亦不剛,轡亦不柔。志氣麃麃,取予不疑。」意思是,馬的性子雖烈,仍然要用柔軟的馬轡來馴服,盟主對待諸侯要寬嚴有度。
在很多時候,用腳投票是最接近良知的現實抉擇。
前面說到,崔杼謀殺齊莊公,「齊宮八大高手」中只有殖綽逃脫。聽到衛獻公復國的消息,殖綽便投奔了衛獻公。衛獻公派殖綽帶領部隊進攻戚地,討伐孫林父。
孫林父帶著殖綽來到晉國,再度向晉平公告狀。
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晉平公派了一支象徵性的部隊進駐茅氏(地名,在戚地以東)。所謂象徵性部隊,只有區區三百人,目的不在於打仗,而是代表晉國向衛國宣布:戚地已經是晉國的領土,進攻戚地就是進攻晉國。沒想到衛獻公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不買晉平公的賬。殖綽一聲令下,衛軍發動全面進攻,將三百名晉軍全部殺死。
緇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
現代人也許會嘲笑寧殖的迂腐,但是如果對照身邊發生的事情便不難發現,古人的價值觀仍然在改頭換面地發生作用。就像周立波說的:「組織是什麼?組織就是:在你遇到困難時,他說無能為力;在你遇到不公時,他說要正確對待;在你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時,他說要顧全大局;在你受到誣陷時,他說你要相信組織;在需要有人做出犧牲時,他說組織考驗你的時候到了;當需要有人衝鋒陷陣時,他說是你的堅強後盾;在你取得成功時,他說是組織培養的結果。」總之,組read.99csw.com織是它可以對不起你,你卻不可以對不起的玩意。只要將「國君」換成「組織」,古代人和現代人的價值觀便找到驚人的相似之處。就此打住。
晉平公發飆了。同年六月,他召集各路諸侯在澶淵舉行會盟,準備討伐衛國,重新界定晉衛兩國邊界,正式將戚地劃到晉國境內,同時還宣布將衛國西部邊境的六十個鄉邑賞賜給孫林父。
公孫免餘聽出了他的弦外之意,說:「那我就自作主張去殺他,您當作不知道就行了。」
晉平公聽到這樣的詩句,終於答應讓衛獻公回國。但是,答應歸答應,晉國方面卻一直沒有放人。直到這一年的十二月,衛國將公主衛姬送給晉平公當小妾,衛獻公才得以回國。
對於孫林父來說,殖綽這一舉動無異於救了他的命——這樣一來,晉國便不可避免地被捲入衛國的事務,想不管都不行了。他馬上派兒子孫蒯帶兵進攻殖綽。
因為擔心孫林父從戚地發動反撲,寧喜便帶著部隊退出帝丘,駐紮在城郊,而右宰谷仍然留在城內監視孫家的動靜。半夜裡,孫家突然傳來陣陣哭聲。右宰谷派人去打探,原來孫襄白天受了箭傷,傷勢過重,于當天夜裡去世了。
這是相當高級的裝瘋賣傻。齊、鄭兩國以詩喻事,為衛獻公求情;叔向卻故意裝作聽不懂,僅僅依著詩的本義來答謝兩國。也許在晉國人看來,茅氏的三百名晉軍之死已經觸動大國的底線,無論如何不能輕易放過衛獻公。
三天之後,衛獻公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帝丘。
回國之前,齊國的權臣崔杼找衛獻公談了一次話。談話當然是為了送別,同時也是提醒衛獻公:十一年前你被人趕到齊國來避難,齊國不但收留了你,還將郲地讓給你居住,讓你繼續過著體面的生活。現在因為齊國的提議,你馬上就要回到衛國去了,是不是該對齊國表示一下謝意呢?
大叔儀還說:「君子行事,必須要考慮後果,還要考慮長遠,要慎始敬終,才不至於陷入困境。現在寧喜看待國君還不如下棋那麼認真。下棋如果舉棋不定,必定失敗,何況對國君三心二意呢?可惜啊,寧氏九代為卿,一朝就將滅亡,難道不是很可悲嗎?」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
晉平公此舉,一則有趁火打劫之嫌,二則觸犯了「同姓不婚」的規定,在當時遭到國際輿論的指責。
前面說過,當年孫林父起兵造反,蘧瑗曾經挺身而出,希望勸說孫林父懸崖勒馬。勸說不成,蘧瑗便主動離開了衛國,不忍心看君臣相殘。後來衛國政局逐漸穩定,蘧瑗又回到了衛國。
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寧喜有些無奈地說:「這是先父臨死前的重託,我怎麼可以違背他的遺命?」
需要說明的是,這個夷儀並非夷儀之會的夷儀。夷儀之會的夷儀在今天的河北邢台境內,當時是晉國的地盤;準備讓給衛獻公居住的夷儀在今天山東聊城境內,當時是衛國的地盤。
孫林父派人向晉平公求救。
寧喜是寧殖的兒子。
後人很難推測衛獻公的復辟究竟是因為齊國的推動和脅迫,還是因為他本人早就有這種念頭,抑或二者兼而有九九藏書之。總之他搬到夷儀后不久,便給衛國的大臣寧喜寫了一封信,要求寧喜幫助他重登君位。
在孫林父的親自督戰下,孫蒯才向殖綽發動了進攻,並在圉地(衛國地名)打敗並俘虜了殖綽。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如果有子鮮參与這件事,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啦!」寧喜這樣安慰自己。然而,當大叔儀聽聞這件事的時候,對寧喜的決定感到很不可理喻,說:「這就是所謂的『我躬不說,遑恤我后』吧!」
當時國弱陪同齊景公在座,他也回敬了晉平公一首《蓼蕭》之詩,其中有「既見君子,孔燕豈弟,宜兄宜弟」這樣的句子,意思是,晉、衛兩國均為姬姓,是兄弟之國,您就放過衛侯一馬吧!
血案發生之後,公子鱄馬上收拾行李,準備出逃到晉國。衛獻公派人去勸阻,公子鱄說:「孫林父逐君,罪當一死,現在卻在晉國享清福;寧喜納君有功,現在卻被您派人殺了。您的賞罰毫無章法可言,又怎麼能夠揚善去惡呢?身為君侯而沒有信用,作為國家而沒有法度,不是很難相處嗎?再說,那時候是我答應寧喜執政的啊!」於是不聽勸阻,執意要走。衛獻公急了,又派人到黃河邊去勸他。
宴會之後,國弱派晏嬰私下去找叔向,說:「晉侯在諸侯之中宣揚他高尚的品德,關心諸侯的疾苦,補正他們的缺失,所以諸侯都尊其為盟主。現在為了衛國的臣子而逮捕衛侯,這可如何是好呢?」
崔杼的話給了衛獻公一個明確的信號——他如果想奪回君位,齊國肯定是支持他的。而崔杼的另一個舉動,就不僅僅是單純地鼓勵衛獻公回去奪權那麼簡單了。
子鮮就是衛獻公的胞弟公子鱄,一直跟著衛獻公流亡。與衛獻公截然不同的是,公子鱄為人謙恭有禮,做事進退有度,深受人們好評。早在衛獻公剛剛流亡到齊國的時候,魯襄公派臧孫紇去慰問衛獻公。在與公子鱄談過話之後,臧孫紇就斷言,衛獻公雖然是個糊塗蛋,但只要有公子鱄的幫助,他復國是遲早的事。
衛獻公聽從了公孫免餘的建議,任命大叔儀為卿。在這場政變陰謀中,這也許是他唯一做對的事。
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
有大叔儀的批評在先,又有蘧瑗的用腳投票在後,寧喜對於幫助衛獻公復辟這件事越來越沒信心了,他又跑去問大夫右宰谷。右宰谷一聽,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說:「不行不行,你如果這樣做的話,你們老寧家就得罪了兩任國君(得罪衛獻公在先,得罪衛殤公在後),天下哪裡有你的容身之所!」
正是在這次夷儀之會上,齊國的使者隰鉏向晉平公提出了一個請求:十一年前,衛侯姬衎(即衛獻公)因為得罪大臣孫林父和寧殖,被孫林父驅逐到齊國。現在時過境遷,再深的仇恨也該淡忘了,老讓人家這麼在外漂泊也不是個事。趁著這次開會的機會,請晉平公以霸主的身份出面斡旋一下這件事,讓姬衎回衛國居住算了。
衛獻公堅持要賞他,他推辭不過,接受https://read.99csw.com了其中的一半。後來衛獻公還打算任命他為卿,他辭謝道:「大叔儀為人忠厚,沒有三心二意,您還是任命他吧!」
在談判的過程中,公子鱄向寧喜轉達了衛獻公開出的條件:「政由寧氏,祭則寡人。」意思是政事由你寧喜決斷,我只管管祭祀的事情,當個名義上的國家元首就行啦。
崔杼笑了。他拍了拍衛獻公的肩膀:「夷儀你還是自個留著。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如果真心實意要報答齊國,回去之後,想辦法奪回君位,再把五鹿地區獻給齊國吧。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只是想當寓公,不想當國君喲!」
也許是殖綽太有名了,孫蒯來到茅氏,一見到殖綽的大旗就不敢再前進,將部隊駐紮在離殖綽遠遠的地方。那架勢,與其說是來打仗的,不如說是來觀光的。孫林父十分惱火,跑到茅氏對孫蒯說:「虧你還是個人,連那三百名晉國惡鬼都不如!」
衛殤公當然不樂意,但是沒有辦法,晉平公都已經發話了,只能表示服從。就這樣,兩個月之後,衛獻公從齊國起程,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衛國。
寧殖的遺言為衛獻公的復辟埋下了伏筆。
不只是大叔儀不看好這件事,公子鱄也不想被捲入衛獻公的復辟活動。當衛獻公派他作為全權代表去與寧喜談判的時候,他跑到自己的母親敬姒那裡去訴苦:「哥哥是個言而無信的人,我害怕這樣做會導致禍患。」而敬姒的回答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答應他吧!」公子鱄這才極不情願地答應了。
公孫舍之則吟了《將仲子》:
十一年前,衛獻公雖然是被孫林父趕出衛國,事情的最初起因是衛獻公得罪了孫林父和寧殖。因為這層關係,當時的國際輿論普遍認為,是孫林父和寧殖合謀趕走了衛獻公。
會議解散后,衛獻公又跑到晉國去謝罪。晉平公仍然不解恨,乾脆逮捕了衛獻公,將他囚禁在士弱家裡。
這是鄭國人懷念鄭武公的一首詩,讚美鄭武公能夠給賢者提供朝服、館舍和美食。公孫舍之以此勸喻晉平公看在齊、鄭兩國諸侯不遠千里來訪的面子上,答應他們的請求。
這也怪不得寧喜。當初衛獻公派公子鱄與寧喜談判,不是說過「政由寧氏,祭則寡人」這樣的話嗎?現在寧喜真的大權獨攬了,衛獻公卻感到很不舒服。大夫公孫免餘看出了衛獻公的心事,主動向衛獻公提出要刺殺寧喜。
陪同鄭簡公而來的公孫舍之也吟了一首《緇衣》之詩:
「子鮮在那裡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右宰谷說,「一旦出現問題,他最多不過自己逃亡,對於我們又有什麼幫助呢?」
公子鱄不見衛獻公的使者,而對著黃河發誓,宣布再也不回帝丘,就在晉衛邊境的木門(晉國地名)居住下來。據《公羊傳》和《穀梁傳》記載,終其一生,公子鱄不再向著衛國而坐,不吃衛國的糧食,不談論衛國的事情,也沒有再踏上衛國的土地一步。木門的地方官勸他出來為晉國服務,他推辭道:「為官而廢棄自己的職責,這是罪過。如果盡到自己的職責,這就是宣揚我逃亡的原因,等於說衛侯的壞話。我難道還要向誰訴說嗎?」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晉平公答應了。
正如右宰谷所言,十多年的流亡生涯並沒有改變他的品性。朝臣之中,有些人跑到夷儀去迎接他,https://read.99csw.com他拉著他們的手說話;有些人在大路上迎接他,他在車上向他們作揖;而那些在城門口迎接他的,他就只是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晉國大夫叔向見到此情此景,請晉平公向兩位國君下拜,說:「寡君拜謝齊侯關心我國宗廟的安定,拜謝鄭伯一心一意對待我國,沒有貳心。」
至於殺死寧喜的直接策劃人公孫免餘,衛獻公打算賞賜給他六十個鄉邑作為領地。公孫免餘推辭道:「只有卿才能領有一百個鄉邑,而我已經有六十個了,不敢超標。而且寧喜就是因為領地太多了,才惹禍上身,您如果再給我六十個鄉邑,我怕自己無福消受喲。」
寧喜說:「那不是還有子鮮在那裡嘛!」
然而,即便有這樣的承諾,又有公子鱄作為談判代表,寧喜仍然覺得心裏面並不踏實,他跑去向蘧瑗請教。
所謂霸主,就像是一個村裡的村長。誰家有些家長里短,父子不親,兄弟不和,村長都要管一管,這樣才能體現村長的權威。夷儀之會還沒落下帷幕,晉平公便派大夫魏舒和宛沒前往齊國迎接衛獻公,同時向衛國現任君主衛殤公提出,把夷儀讓出來給衛獻公居住。
公元前546年春天,衛獻公從晉國回到衛國。這是他第一次登上君位的第三十一年,也是他第二次登上君位的第二年。當他進入帝丘的時候,他發現朝中的眾臣對他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變化。
衛獻公知道闖了大禍。面對晉國的大軍壓境,他沒作任何幻想,主動跑到澶淵來參加會議。可想而知,晉平公讓他坐了冷板凳,而且逮捕了陪他來參加會議的寧喜和北宮遺。
公孫無地和公孫臣的父親早在十多年前的孫林父政變中被殺,所以衛獻公有此一嘆。
古人自有古人的價值觀。在寧殖看來,衛獻公儘管荒誕無禮,作為臣子卻沒有任何權力驅逐國君,否則就是以下犯上,是亂臣賊子,這樣的罪名他擔不起。
衛獻公就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了。同年春天,公孫免餘與大夫公孫無地、公孫臣密謀進攻寧喜,結果事情敗露,公孫無地和公孫臣都被寧喜殺死。衛獻公聽到這件事,僅僅是感嘆了一句:「做臣子的有什麼罪呢,可惜父子兩人都為我而死了。」
五年前,也就是公元前553年冬天,寧殖去世。彌留之際,他把寧喜叫到身邊,說:「我得罪國君(指衛獻公),追悔莫及。現在各國的史書都這樣記載,說是『孫林父、寧殖流放了他們的君主』。我有口莫辯。將來國君如果能夠復國,你一定要將功贖罪,將這段歷史改寫,為我證明清白,這才配做我的兒子。如果做不到,就算死而為鬼神,我也不接受你的祭祀!」
前面說到,公元前548年6月,晉平公召集諸侯在夷儀會盟,準備討伐齊國。後來因為崔杼殺死了齊莊公,不惜血本用重金賄賂晉國君臣,晉平公便答應了齊國的和談請求,夷儀之會也由「兵車之會」變成了「衣裳之會」。
他將衛獻公的老婆孩子都留在了齊國。「什麼時候獻上五鹿,就什麼時候將他們接回去。」崔杼很和氣地說,「你只管放心,在這期間,我會好好照顧他們。」
衛獻公假惺惺地說:「哎呀,如果不是寧喜,寡人也沒有今天。再說,讓他執政也是我當時的承諾。你現在貿然去殺他,未必能夠成功,只怕空得惡名,還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