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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暗潮洶湧的四十年和平 第一次的國際維和行動

第三章 暗潮洶湧的四十年和平

第一次的國際維和行動

晉國答應了向戌的要求。
弭兵會盟后,晉國代表團經過鄭國返回晉國。鄭簡公在垂隴(地名)設宴招待趙武,公孫舍之、良霄、公孫夏、子產、子大叔、印段和公孫段七人作陪。這七個人都是鄭穆公的後人,被稱為「七穆」,也就是鄭國最有權勢的七大家族的代表。趙武很感動,對他們說:「七位大夫陪同君侯招待趙武,這是趙武的榮幸。為了完成君侯的賞賜,請你們都賦詩以言志,我趙武洗耳恭聽。」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弭兵運動是春秋時期最值得稱道的外交活動。通過弭兵運動,晉、楚兩大軍事集團第一次真正走到談判桌前,為結束對抗、謀求和平而進行對話。自此之後的四十年間,兩個大國沒有發生直接軍事衝突,中原各國因此也獲得了四十年的休養生息時間。如果有人對四十年的和平嗤之以鼻的話,我建議他算算巴黎和會與第二次世界大戰之間有多少年的間隙。
烏餘是一位久經戰陣的將領。進攻高魚的時候,正好天降大雨,魯國人以為他無法發動進攻。他卻帶領部下赤手空拳地從城牆的排水孔鑽進了城,潛入到武器庫中取得了武器和甲胄裝備自己,然後登上城牆,殺死守衛的士兵,輕而易舉地佔領了城池。
公元前546年,由趙武和屈建主導的、向戌牽線搭橋的弭兵運動進入實質性的操作階段。所謂「弭兵」,就是收藏兵器,消除戰亂,呼籲天下各國和平共處。作為弭兵運動的序幕,這一年春天,晉國採取非常措施,向齊、魯、衛三國歸還失地。
七月九日,宋平公又在商丘的東北門舉行宴會,招待與會的各國代表。在這次宴會上,屈建問了趙武一個問題:「貴國的先大夫士會的品德如何?」
子大叔吟了《野有蔓草》:
接著良霄吟了一首《鶉之奔奔》:
公孫段吟了《桑扈》:
鶉之奔奔,鵲之彊彊。人之無良,我以為兄。
六月中旬,楚國的王子黑肱先於楚國代表團到達,並與叔向舉行會談,商定了有關弭兵的條款。
這是一首青澀的愛情詩,寫的是清晨在山野里偶遇美人那種一見鍾情的歡欣。子大叔第一次見到趙武,所以有此一比。趙武感謝道:「您太客氣了。」
趙武說:「派胥梁帶去吧,他能夠不動刀兵就把事辦好。」
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
七月上旬,向戌自陳國返回宋國。向戌返回的當夜,趙武和王子黑肱連夜商定了盟書的措辭。兩天之後,屈建在陳國的孔奐和蔡國的公孫歸生的陪同下抵達宋國。曹國和許國的大夫也先後抵達。至此,弭兵會盟的各國代表全部到場,各國軍隊分區駐紮,相互之間用籬笆劃分界線。晉國和楚國的部隊人數最多,分別駐紮在最北邊和最南邊。
晉國人的情報工作做得很細,楚國人將穿皮甲赴會的消息又傳到了趙武的耳朵里。趙武對此感到擔憂,將叔向找過來商量。叔向說:「這有什麼了不起呢?一個普通人做出不守信用的事,尚且不得好死;一個會盟諸侯的卿做出不守信用的事,必然不能成功。那些說話不算數的人,不能給別人造成麻煩,這不是您應該擔心的事。以信用召集別人,結果卻披上了一層虛偽的外衣,必然沒有人親附他,哪裡能夠傷害我們?再說了,我們在宋國的地盤上,有宋國人幫著我們抗敵,就算楚軍多一倍也無濟於事,您又有什麼好害九-九-藏-書怕呢?不過,事情還不至於到那一步,您就寬心去參加會盟吧!」
楚國人說:「晉國和楚國的地位對等,如果晉國永遠在前面,那就是楚國低於晉國了。而且晉國和楚國輪流組織諸侯會盟已經有很多年了,難道每次都是由晉國來主持的?」
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
不管出於何種理解,當時宋平公準備賜給向戌六十座城鎮卻是不爭的事實。在將這六十座城鎮的土地文書發給向戌之前,宋平公先拿給司城樂喜(子罕)過目。樂喜說:「但凡諸侯小國,晉、楚兩國總是用武力來威脅他們,使得他們害怕。也正是因為害怕,這些國家才上下和睦,力求安定,以在大國之間求得生存的空間。如果沒有了外部的威脅,他們就難免驕傲,驕傲則禍亂髮生,禍亂髮生則必然滅亡。上天生長了金、木、水、火、土五種原料,百姓全部都用上了,廢掉其中任何一種都不行。誰能夠真正丟掉武器?自古以來,武器就存在了,它是用來威懾不軌之徒、宣揚文德教化的。聖人依靠武力而興起,害群之馬因為武力而受到懲罰。天下興亡,都因刀兵而起。現在向戌想盡辦法搞什麼弭兵運動,謀求丟掉武器,這不是忽悠大家嗎?不懲罰他已經不錯了,還敢來要求獎賞,這簡直是貪得無厭!」說著拔出防身的小刀,將文書上的字都削去,然後扔了它。
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一切都彷彿太順利,太理想化了。兩個國家打了近百年的仗,現在突然要握手言和,未免有點不太習慣。問寒問暖之間,總有些神態不自然;笑面相迎之時,又難免笑裡藏刀。眼看離盟誓的日期越來越近,雙方之間的氣氛卻越來越緊張。忽然一日,有情報傳到晉軍大營,說楚國人準備發動襲擊。據說屈建說了這樣的話:「如果殺死趙武和他的隨從,晉國就被大大地削弱了。」荀盈建議趙武加強防備,趙武倒是很坦然,說:「萬一楚國人發動進攻,我們就全軍向左迴轉,進入商丘,他們還能把我怎麼樣?」
楚國人這邊同樣是顧慮重重。到了盟誓那一天,屈建命令楚國人在外衣里穿上皮甲,以備不測。伯州犁勸諫道:「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諸侯盼望受到楚國的信任,因此前來會盟。如果您不信任別人,等於是拋棄了使諸侯前來順服的東西了。」屈建不以為然道:「晉國和楚國積怨已久,我不能不考慮什麼事有利於自己。如果能夠達到目的,哪裡還管得了什麼信任不信任?」伯州犁退下來之後就對別人說:「令尹恐怕活不過三年了。只求滿足意願而丟棄信用,這樣能夠得志嗎?有意願就形成語言,有語言就會產生信用,有信用又會鞏固意願,這三件事相輔相成,彼此依存。信用丟掉了,還能活到三年嗎?」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
宴會結束之後,趙武和叔向談論鄭國的幾位大夫,說:「良霄這傢伙將要有災難了。詩以言志,他的心愿在於指責自己的國君,這樣能夠長久嗎?就算僥倖,將來也一定會逃亡。」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屈建回去之後,將趙武的話轉述給楚康王,楚康王很read.99csw•com感慨:「高尚啊!能夠讓神和人都高興,難怪士會能夠輔佐五世國君為諸侯的盟主。」
蟋蟀在堂前鳴叫,一年就要結束了。今天如果不及時行樂,歲月就要溜走了。但是不能過度歡樂,應該居安思危,請您提高警惕,提防意外。趙武正色道:「說得好啊,這是保護家族的大夫應有的品德,我受教了!」
喓(yāo)喓草蟲,趯(tì)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gòu)止,我心則降。
晉國人說:「晉國本來就是諸侯的盟主,從來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在晉國之前歃血。」所謂歃血,就是將牲口的血塗抹在嘴唇上,以示守信之意。
草蟲唧唧,擾亂我心;見不到心上人,憂心忡忡;只有見到他,兩情相悅,我的心才能平靜。——這是《詩經·召南》中記載的一首愛情詩,公孫舍之以此表達鄭國對晉國的信賴,也是表達他本人對趙武的尊重。趙武聽了,連忙站起來對公孫舍之說:「好啊,您真是百姓的主人!只不過趙武愧不敢當。」
公元前546年春天,胥梁帶秘密召集齊、魯、衛三國軍隊,將他們帶到廩丘附近。又命令烏餘集合軍隊,出城接受晉國的封賞。烏餘不知是計,欣然出城。胥梁帶趁他不注意,突然逮捕了他。烏餘的手下群龍無首,又被諸侯的軍隊團團包圍,只好棄甲投降。事後,胥梁帶將廩丘還給齊國,羊角還給衛國,高魚還給魯國,贏得了滿堂喝彩。
兕(sì)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敖,萬福來求。
七月五日,弭兵會盟正式在宋國西門外舉行。到了這個時候,晉、楚兩國仍然在互相較勁,爭執歃血盟誓的先後。這也難怪,排座次是中國人從古至今最關注的事情,容不得半點馬虎。
這首詩收錄于《詩經·小雅》中,寓意君子知書達理,受到上天的護佑。趙武說:「彼交匪敖(不驕不傲),這福氣還能跑到哪裡去呀?如果按照這些話去做,就算想推辭福祿,也不可能啊!」於是舉杯向鄭國的各位大夫敬酒,賓主盡歡。
印段吟了《蟋蟀》:
六月下旬,楚國令尹屈建抵達陳國。向戌從宋國出發,到陳國與屈建會面,商定相關的條款。屈建向向戌提出:晉、楚兩國各有盟國,從今以後,晉國的盟國要向楚國朝覲,楚國的盟國也要向晉國朝覲。
叔向對趙武說:「諸侯歸服於晉國的德行,不是歸服於晉國主持結盟。您致力於德行,不要去爭執先後。再說了,諸侯會盟,小國本來就應該承擔一定的具體事務,就讓楚國這個小國來主持會盟吧!」
子產吟了《隰桑》:
向戌本人對自己的這一壯舉也頗為自得。據《左傳》記載,弭兵會盟之後,向戌主動向宋平公請求賞賜,也就是討賞。他的原話是:「請免死之邑。」
這句話從字面上理解,就是「請求免死的城池」。一種觀點認為,這是向戌的自謙之言,請求國君賞給他聊以為生的土地;另一種觀點認為,弭兵會盟茲事體大,直到歃血的前一刻還有諸多變數,萬一事破,向戌難逃一死,因此向戌是將腦袋掛在褲襠上來辦這件事,現在事情成了,所以稱為「免死之邑」;還有一種觀點,認為「免死之邑」類似於後世的丹書鐵券,是國君發給功臣的「脫罪保證書」,如果有犯死罪的行為,功臣本人「身免三死」,其子孫則可以「免一死」。
趙武回答:「這個人的家事處理得井井九九藏書有條,對於晉國人來說,一切都坦坦蕩蕩,他家的祭祀官對鬼神獻祭,沒有說過言不由衷的話。」
屈建的這一提議,實際上是要求建立晉、楚兩國共同領袖群倫的國際新秩序,具有大國沙文主義的色彩。向戌回到晉國向趙武復命,趙武回答:「晉、楚、齊、秦四國地位對等,晉國不能指揮齊國,如同楚國不能指揮秦國。楚國國君如果能夠讓秦國國君駕臨晉國,寡君豈敢不說服齊國國君到楚國去朝覲?」言下之意,就算是晉、楚兩國共同領導天下,也免不了要給齊國和秦國面子,與其他諸侯區別對待。
趙武當然聽明白了良霄的意思。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能正面回應良霄,只好裝傻道:「哎呀,這可是床笫(zǐ)之間的話語,不能出門的,何況是在這遠離國都的地方?我不敢聽啦!」
叔孫豹對這個命令感到很為難。湊巧不久之後,齊國人提出將邾國作為附庸,宋國人請示將滕國作為屬國,這兩個小國就不能以諸侯的身份參加會盟了。叔孫豹說:「邾國和滕國是別人的私屬;我國是堂堂正正的諸侯之國,為什麼要和他們一樣?宋國、衛國才是和我們對等的。」因為這件事,《春秋》里沒有記載叔孫豹的族名,而僅僅是稱之為「豹」,算作是對他違背國君命令的懲罰。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
晉平公說:「好,派誰去辦這件事呢?」
之屏之翰,百闢為憲。不戢不難,受福不那。
三年前,也就是公元前549年的夏天,齊國的大夫烏餘叛逃到晉國,將齊國的領土廩丘獻給晉平公。那時候還是齊莊公當政,晉國和齊國處於敵對狀態,晉國對烏餘的叛逃持觀望態度,也沒有派兵接收廩丘。烏餘便成為了獨立於齊、晉之外的第三股勢力,他以廩丘為基地,襲擊了衛國的羊角(地名),又趁魯國沒有防備,攻佔了魯國的高魚(地名)。
輪到公孫夏了,公孫夏吟了《黍苗》的第四章:
最後一節翻譯成現代文的意思是:心中愛慕這個人,卻又欲說還休;心中對這個人有深深的愛意,如何能夠忘記!這是委婉地告訴子產,你就別光對我說好話了,我更想聽聽你的教誨。
樂喜的直言不諱和向戌的從善如流,在歷史上被傳為美談。《左傳》對此評價:君子說『那位人物,是主持正義的人』,指的就是樂喜吧!『用什麼賞賜我,我都接受它』,指的就是向戌吧!
交交桑扈,有鶯其羽。君子樂胥,受天之祜。
交交桑扈,有鶯其領。君子樂胥,萬邦之屏。
七月六日,宋平公以東道主的身份宴請晉國和楚國的大夫。按照當時的禮儀,宴請眾多客人,應當奉一人為主賓。宋平公將這一尊榮給了趙武,屈建對此沒有表示異議。也許在屈建看來,趙武已經在盟誓的時候給足了他面子,現在讓趙武當主賓,就算是投桃報李吧。
這是將趙武比喻為周朝初年的政治家召伯,讚揚他的文治武功。趙武謙虛道:「這都是寡君的功勞,並非趙武的功勞。」
同年五月,趙武率先抵達宋國,接著鄭國的良霄到達。
公元前547年冬天,趙武向晉平公建議:「晉國作為天下的盟主,諸侯如果互相侵犯,就要討伐他,讓他歸還侵佔的土地。現在烏餘控制的幾座城邑,都屬於應該追討的那一類,如果我們貪圖它們,那就沒有資格做盟主了。請您主持公道,將那些土地歸九*九*藏*書還它們的諸侯。」
很多時候,解決問題要的就是一個說法。趙武當即點頭稱是。於是,屈建率先歃血。轟轟烈烈的弭兵運動,經過一系列前戲、試探與摩擦,終於有驚無險地達到了高潮。
蟋蟀在堂,歲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無已大康,職思其外。好樂無荒,良士蹶蹶。
向戌得知樂喜毀掉了土地文書,情緒十分穩定,僅僅是給宋平公寫了一封信,表示自己願意推辭那六十座城鎮,不要封賞了。但是向氏家族的其他人十分惱火,商量著要攻打樂喜。向戌制止了他們,說:「我將要做自取滅亡的事情,是他讓我生存了下來,沒有比這更大的恩德了,難道你們要向恩人開戰嗎?」
屈建也感嘆道:「晉國領袖諸侯是理所當然的事,雖然人說晉國的卿不如楚國的卿,但是有叔向這樣的大夫來輔佐他們的卿,楚國卻沒有和他們相當的人才,不可與之爭鋒!」
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好樂無荒,良士瞿瞿。
鵲之彊彊,鶉之奔奔。人之無良,我以為君。
不只是晉、楚兩國爾虞我詐,各懷鬼胎,其他各諸侯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魯國的季孫宿雖然沒有參加會盟,但是一直在國內進行遙控。他派人以魯襄公的名義給魯國的代表叔孫豹送去一封信,說:「一定要想辦法把我國與邾國、滕國同等對待。」
士會歷經晉文公、晉襄公、晉靈公、晉成公和晉景公五個朝代,有「五朝賢臣」之稱,《國語》里評價士會,說他「輔佐晉文公、晉襄公稱霸諸侯,諸侯對晉國沒有貳心;以上卿的身份輔佐晉成公、晉景公,軍中沒有產生過問題;當晉景公的中軍元帥主政晉國,還兼任太傅,修正刑法,整理法規,晉國沒有不守法的百姓,後人都以他訂立的法規為準則。」
關於樂喜這個人,有一個故事可以看出他的品性。公元前558年,宋國有個平民給樂喜送來一塊寶玉,樂喜拒不接受。獻玉的人說,這是一塊難得的寶玉,經過玉師鑒定才敢獻給您的,請您一定要收下。樂喜說:「我以不貪為寶,你以玉為寶。如果我接受了你的玉,那我們兩個都失去了自己的寶貝,這又何必呢?」那個人趕緊跪下磕頭說:「我一介平民,拿著這麼好的寶玉實在是不安全,所以才來獻給您的啊!」樂喜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於是將寶玉收下,給了那個人相當的財富,並派人送其回鄉。
趙武就此事召集晉國的卿大夫開會。韓起說:「戰爭是殘害百姓的兇手、經濟的蛀蟲、小國的大災難。現在有人要倡導和平,消除戰爭,就算不一定辦得到,我們也要答應他。如果我們不答應,而楚國答應了,那麼楚國便佔據了先機,用來號召諸侯,我們就失去了盟主的地位了。」
文以載道,詩以言志。春秋時期的中國貴族,如果不會吟幾句詩,是應付不了大場面的。當下公孫舍之吟了一首《草蟲》
陟(zhì)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
樂喜的話說得有沒有道理?應該說,有一定的道理。有人類就有戰爭,弭兵作為一種良好的願望,在很多時候是通過軍事的平衡而不是失衡來達到的。也就是說,只有敵對的各方都對別人的武力心存畏懼的時候,弭兵才成為一種可能。以晉國和楚國為主導的弭兵運動,也正是因為兩個國家read•99csw.com近百年來的相持不下才被提上議事日程。握手言歡的背面,是蠢蠢欲動的刀兵相見,只要這種軍事平衡在某一處被打破,戰爭必定又重新開始。對於夾在兩個大國之間的小國而言,弭兵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外部壓力的消失往往是內部矛盾激化的先兆。樂喜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對向戌提出了嚴肅的批評。
同年四月,向戌來到晉國與趙武會談。會談的主題,自然是消除國與國之間的矛盾,尋求更廣泛的國際合作。向戌對趙武正式提出:由晉、楚、齊、秦四大國發出弭兵倡議,號召天下諸侯化干戈為玉帛,共同建立一個沒有戰爭的太平盛世。
向戌又跑到陳國向屈建轉達趙武的意見。屈建派人向楚康王請示,楚康王說:「那就放下齊國和秦國,其他國家照此辦理。」
弭兵運動的實際主導者,無疑是趙武和屈建。但是由於向戌在其中穿針引線,做了大量具體的工作,歷史上一般將弭兵運動的主要功勞歸於向戌。而作為當時兩個大國的統治者——晉平公和楚康王——反倒顯得沒那麼重要了。事實上,弭兵運動還造成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由於國際局勢緩和,外部鬥爭的壓力減輕,各國內部的矛盾變得越來越突出,卿大夫階層為了爭權奪利不惜頭破血流,公室的勢力普遍遭到削弱。一般認為,以公元前546年為界,春秋由諸侯爭霸的時期轉入了大夫兼并的時期。
趙武又說:「其他幾位倒是不錯,尤其是公孫舍之,因為他處於上位而謙虛自抑,他的家族必定長久。其次是印段,因為他歡樂而有節制。歡樂是用來安定百姓的,樂而不淫,不也是可取的嗎?」
窪地的桑樹婀娜多姿,樹葉茂盛繁密,能夠在這裏見到君子,別提多高興!趙武聽了,微笑著說:「我願意接受最後一節。」
六月初,魯國的叔孫豹、齊國的慶封、陳須無,衛國的石惡、晉國的荀盈、邾文公到達宋國。
向戌又跑到楚國,楚國也答應了。他又馬不停蹄地來到齊國,齊國人對此有所顧慮,陳須無說:「晉國和楚國都答應了,我們為什麼不答應?而且人家說要消除戰爭,我們不答應的話,國內的老百姓都會有意見,到時候我們又怎麼能夠領導他們?」於是齊國也答應了。向戌又來到秦國,秦國同樣沒有異議。於是,晉、楚、齊、秦四個大國聯合發表聲明,通告天下諸侯,在宋國舉行弭兵會盟。
十六年前,也就是公元前562年,鄭簡公曾派良霄出使楚國,要他辦與楚國絕交的差使,結果楚國人將良霄扣押起來,直到公元前560年冬天才釋放回國。因為這件事,良霄一直對鄭簡公有意見,所以借這個機會發泄出來了。
肅肅謝功,召伯營之。烈烈征師,召伯成之。
蟋蟀在堂,役車其休。今我不樂,日月其慆。無已大康,職思其憂。好樂無荒,良士休休。
鳥兒成雙成對,互相追逐,君侯如果品行不良,又怎麼能夠當君侯呢?——據說,這是當年衛國人諷刺宣姜與公子頑通姦而寫的一首詩,載於《詩經·邶風》中。
叔向說:「是啊,這個人太過狂妄,不出五年便可見分曉。」
眾所周知,魯國遠大於邾國和滕國,而且魯國人歷來自視甚高,怎麼會突然想起要與邾、滕這樣的小國相提並論呢?說到底還是經濟決定政治,口袋指揮腦袋——季孫宿擔心會盟之後,魯國同時要向晉國和楚國朝貢,不堪重負,所以想降低魯國的級別,同時也降低朝貢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