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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微言輕

第十二章 人微言輕

毛慶祥隱隱約約聽到王世和對戴笠不太感冒,也不細究原因,只領了他速去蔣介石辦公室。
南京中山陵園,蔣介石的官邸矗立在略帶寒意的冷風中。戴笠風塵僕僕從北方趕來,一早就在門外徘徊,想尋機會與蔣介石的機要秘書毛慶祥搭上話。
由於胡靖安的提醒,戴笠便有意和鄭介民接近。一開始兩個人並不熟,見了面打了招呼,就好像無話可說,最主要鄭介民不善言辭。
蔣介石滿意地昂著頭,站起來,走到窗前。毛慶祥眼快,知道蔣介石要幹什麼,忙近前鋪了紙、備了毛筆、石硯。蔣介石醮墨,運足神,在宣紙上書寫了四個字:艱苦卓絕。蔣介石把字贈給戴笠,道:「這是我給你此行的贈言,希望你能夠照我的意圖辦事。」
戴笠紅了臉,低下頭去。
「毛秘書,毛秘書——」戴笠大聲叫喊道。
戴笠恍然大悟,紅著臉道:「校長這一招果然高!」
然而,就在這時,蔣介石的一紙密令,又把戴笠召回南京。
幾天後,戴笠果然被破格提升為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上尉聯絡參謀。名單一公布,胡靖安就找到戴笠,拍著他的肩道:「老兄,祝賀。」
胡靖安道:「正是他,他現在沒有正式的職位,自動在外搜集各類情報,可賣力了。」
蔣介石今天比以前和藹多了,並揮手示意他坐下。戴笠謝了坐,才把半邊屁股輕輕地放在椅子上,洗耳傾聽蔣介石對他的吩咐。
蔣介石建立的第一個特工組織是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於1928年2月23日,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推選蔣介石為組織部長。陳果夫為副部長。組織部下設普通組織科、海外組織科、舉人組織科、編審科、調查科、總務科等。其中調查科是第一次設立的機構,首任科主任由陳果夫之弟陳立夫擔任。陳立夫是浙江吳興人,辛亥革命的著名領袖、蔣介石的導師和密友陳其美之侄,20年代初畢業於天津北洋大學冶金科,曾留學美國。
戴笠不愧為老江湖,鼓動著他的如簧巧舌,一下子就給鄭介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等從蔣介石官邸出來,戴笠就與他攀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
這些人戴笠也是得罪不起的,每次見面,都得裝笑臉陪小心,不時還得送上些小禮品。但即使這樣做了,他們還是從骨子裡瞧不起戴笠。
戴笠如在官邸門前恰被王世和撞上,那就苦了,只能遠遠地離開官邸,在清晨的寒風中苦守蔣的汽車從邸里出來,然後上前攔車遞過情報。這時即使王世和在車上也無可奈何,因蔣看到戴笠攔車,照例是停車的。王世和則恨得牙根痒痒,對戴笠怒目而視。戴則佯裝視而不見,迅速向蔣敬禮后離開。一次,戴笠陪同一個客人去晉見蔣,從官邸出來,恰被王世和看見,王當著客人的面對戴笠破口大罵:「戴某人我下次看到你私闖官邸,非把你關起來不可。」戴被王世和一頓痛罵,雖狼狽不堪,卻不置一詞,默默地離開。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戴笠在外頭轉悠了一個小時左右,還好,不見王世和這個瘟神,但毛慶祥的身影卻在門口出現了幾次。
臨行,蔣介石轉過身叮囑毛慶祥:「以後戴笠的情報就交給你,希望你能及時送達。對了,還有一事,你向警衛人員打個招呼,今後戴笠回到南京來找我,必須儘快通報,不得拖延,更不得阻攔!」
一會,胡靖安從蔣介石室出來,道:「你的事我一稟報校長,他對你的遭遇頗為同情,指示我對你負責。唉,怎麼說呢,本來我並不要人,念在『四·五一』時間的份上,我姑且收留你,給你一個吃住的地方,其他就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戴笠根據掌握的內部情況稟報道:「這兩天何應欽天天去郊外的山上打獵。」
1928年2月9日,蔣介石在南京剛剛開完國民黨第二屆四中全會,帶著幾個親信隨從,悄悄來到徐州前線,很快與戴笠接上頭,秘密策劃排除第不定期國異已分子的行動。
但此時的戴笠也只能如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僅不敢跟胡靖安爭功,而且還得在表面上裝出對胡靖安感恩戴德的樣子,為了裝得像,經常跑去胡家,給胡靖安抱小孩,有時小孩拉屎拉尿在他身上,他還要強嘴說:「我最喜歡這位小侄兒,將來一定有出息,超過他爸爸。」
戴笠道:「聽說這書出版后很得校長賞識,能不能送一本給我?我一定認真拜讀。」
自此,戴笠在胡靖安手下,無職無權,每天自動去搜集情報,回來后一一呈給胡靖安。這段時間,由於胡靖安沒有直接按蔣介石意圖給他規定方向,以致搜到的情報沒有多大價值,有時搜到一兩件有價值的情報,一轉手,就變成胡靖安的功勞。
戴笠嘿嘿地傻笑道:「多虧校長的提拔栽培。」
九九藏書笠心裏又是一緊,道:「我跟鄭介民是研究搜集情況的事去了。所以遲來。」這樣回答的原因估計鄭介民有可能和蔣介石說了去外面喝酒。
在蔣介石身邊的侍從人員中王世和始終與戴笠作對的。王世和亦是奉化溪口人,他與毛慶祥、蔣的待衛組長蔣孝先、侍從室出納兼會計蔣和暢四人,並稱為溪口的四小家族。王世和是一個寡廉鮮恥的粗痞,其父親王良鶴原是蔣母王氏的族人,早年就追隨蔣介石,當過貼身馬夫、勤務兵,忠實可靠。蔣介石從上海到廣州任黃埔軍校校長時,王世和被其父引薦給蔣,在廣州先給蔣介石的小妾陳潔如當了一段時間的勤務兵,然後進黃埔一期,畢業后留在蔣身邊,代其父任隨身侍衛負責警衛、接待、傳令等。戴笠要見蔣介石或要進入官邸,必須經過王世和這一關。王世和以黃埔一期老大哥和蔣的心腹自居,歷來看不起戴笠的打流出身和鬼鬼崇崇的行跡。加之戴笠囊中羞澀,難以有王世和看得上的孝敬只得轉而求其次,在蔣的門房、勤務、廚師、娘姨等傭僕人員身上下功夫,繞過王世和這一關,這就犯了王世和的大忌。王本是瞞上壓下,專橫跋扈之人,現在「小癟三」戴笠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弄手腳,自是怒不可遏。故王世和每見到戴笠,便破口大罵,並令人將他趕走。戴笠雖對王世和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咽其肉,但在當時如何敢跟王世和作對,只得忍氣吞聲,打掉牙往肚裏咽。每見到王世和,避之如見瘟神。
戴笠頭腦一熱,道:「只要校長一句話,學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保證完成任務!」
還不等與會者反應過來,蔣介石又根據戴笠提供的名單,對何應欽的親信予以打擊,對忠於他的當場升職……會議快要結束的時候,有人報告何應欽從外面打獵回來了,蔣介石為了避免和他正面遭遇,馬上派人把決定送交給何應欽。
蔣介石聽完,認為這是最好的下手機會,馬上領了親隨,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第一軍總司令部,以總裁的名義召開緊急會議,突然宣布撤消何應欽的總指揮職務。由他自己兼任集團軍總司令。
胡靖安一聽,信以為真,道:「你且起來罷,我替你想想辦法。」
戴笠很興奮地從蔣介石的書房出來,一路喜不自禁,連走路都有點飄然。然而時間一長風把頭吹醒,一個新的憂慮又湧上心頭;這一去是深入敵軍腹地,危機四伏,兇險難測,一不留神就有丟腦袋的可能。真是:才熬過被王世和壓制的苦惱,又陷入了置身虎穴的厄運,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戴笠很快了解到,鄭介民生於光緒二十四等九月十四日(1897年9月29日),比自己剛好小四個月。廣東省海南島文昌縣下水村人,出身貧賽,兄弟四人,他是最大的。因幼年喪父,兄弟又多,家無田產,勉強讀完舊制小學,十多歲的時候即隨同同鄉去馬來西亞吉隆坡謀生。他最初在一個橡膠園裡當學徒工,收入很微,只夠個人糊口。由於在南洋做苦工的華僑沒有幾個人讀過書,而他能寫能算,不久便在一個養魚場當了記帳的,每月收入稍多,能經常接濟家裡一點錢。他在這個養魚場工作了好幾年,最初還安心,因比當苦工好一點,稍久便不滿意起來,常感寄人籬下沒有出息,自己又沒有本錢做生意賺錢,便想另謀出路。
蔣介石目睹桂系的勢力日見壯大,形成了尾大甩不掉,於是密令第一軍軍長何應欽剿滅桂系。
兩個人正談得起勁,一個人從外面匆匆走過,戴笠眼尖,一眼認出胡靖安,遂喊道:「胡副官,你去哪?進來喝杯酒!」
鄭介民道:「我從黃埔第二期畢業后,馬上投考了蘇聯在莫斯科舉辦的紀念孫中山先生的中國勞動大學,與康澤、李宗仁的弟弟李宗義同學。」
戴笠當面連連稱謝,待胡靖安離開,眼一瞪,衝著他的背影啐道:「呸,你神氣個X,將來老子定會騎在你頭上!」
戴笠見問,想起人家一個黃埔二期生,還留過學,出版了專著,一比較,自個就矮了半截,一種自卑感油然而生。
蔣介石道:「你說的就是那位在騎兵營當學員的戴笠罷!他現在在幹嘛?」
如果蔣介石身邊都是王世和一類的人物,這一輩子戴笠算是完蛋了,幸虧還有一個毛慶祥一直很同情他。
話說蔣介石此時在政治上的處境並非十分樂觀,一方面,他雖在南京設立政府,但汪精衛也在武漢設立政府與之作對;第二方面,在南京政府內部,新桂系李宗仁、白崇禧自恃幫助蔣介石發動「四·一二」政變建立南京政府立下汗馬功勞,不肯對他稱臣。
此時的戴笠,因地位不高,是人微言輕的,雖是蔣介石召見,但蔣介石一天要見的人那麼九_九_藏_書多,說什麼也不會把一個小小的情報員放在心上,如果無人通報,有時在外面坐上一整天的冷板凳也是常事。去得慢了,蔣介石還會責罵你辦事拖拉,受了委屈也不得分辯。
戴笠不過隨口捧他幾下,並不是真心的。
得到這消息,胡靖安念及戴笠平時拍馬屁有功,有意給點好處與他,在蔣介石面前道:「校長,如果您要選拔情報聯絡參謀,戴笠倒是位天生的人選。」
2月,戴笠接到急電,火速從徐州返回南京。
當黃埔第二期招生時,他又去投考,這次總算被錄取了。他高興異常,從此決心發憤讀書,勤學苦練。
胡靖安搭著他的肩,一邊慢慢地走,一邊道:「這一次本來是沒有你的份的,因為你資力不夠嘛,連軍校第六期的畢業證都沒拿到,就算拿到畢業證一開始也只是少尉,可你一下子就成了上尉。比如和你一起被任命為上尉聯絡參謀伯,有一位鄭介民,他是什麼來頭?人家是第二期畢業生,畢業后被校長保送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又畢業了,不論資力,學歷,你都沒法跟人家比。」
這時,恰好胡靖安家的廁所堵了,要找戴笠幫忙,戴笠趁機把心中的疑慮對他說了出來。
戴笠也不語,徑直走到胡靖安身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聲淚俱下道:「胡副官,你要救我!」
戴笠見自己的一通牛皮果然征服了鄭介民,心裏非常高興,道:「他們算什麼?三教九流,我若和了們一般眼光時,也肯定沒出息,我才不幹那些黑道呢,跟了校長,才叫棄暗投明。」
蔣介石下野后,國民黨各派的矛盾頓失重心,於是又變成互相火拚,亂殺一場的局面。蔣介石則利用矛盾,挑撥是非,縱橫馳騁,進退自如。等到汪精衛、胡漢民、新桂系等殺得筋竭、幾敗俱傷,他卻成了各方爭相拉攏以輜重的一股平衡力量。蔣於1928年1月復出后,交替採用又打又拉的手段,先後趕走了汪精衛、胡漢民這兩個對自己的最高領袖地位威脅的資深國民黨人,至1928年3月7日,他先後當了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國民黨軍委委員會主席、國民革命軍總司令,把黨政軍大權牢固的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然後痛定思痛,總結了8月「逼宮」事件的教訓;認為沒能及時制止桂系發難和何應欽「倒戈」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沒有預先掌握情報、制敵機先。於是,蔣介石決定成立情報組織,核實情報人員,增加耳目,進一步加強特工活動。
戴笠接過,眼睛潮了,他覺得這是蔣介石給他的「真傳」,類似於江湖上師傅向得意弟子傳秘笈。
到了辦公室門口,按規矩戴笠在外面站立不動,由毛慶祥先進去通報,徵得蔣介石許可,方可進門。
自從那次黃埔私闖蔣介石住宅以來,戴笠再也不敢冒失了,第一次屬於不懂事可以原諒,現在若那樣,就叫做不明事,不僅蔣介石不能容忍,連旁人都會小瞧。
鄭介民道:「想不到雨農的經歷如此傳奇,像王亞樵、杜月笙、黃金榮等都是社會聞人,非等閑之輩,與他們結伴兄弟的人也絕非泛泛之流。」
從蔣介石書房出來,發熱的頭皮一冷卻,馬上納悶起來,戴笠暗忖:校長說有重要任務交給我,到底是什麼任務,他怎麼沒有明確指示呢?
一會兒鄭介民出來,宣戴笠進去。戴笠誠惶誠恐起來,不知蔣介石叫他是禍是福,進得門去,連眼睛都不敢抬,垂手而立,這畢竟是第一次召見。
胡靖安道:「他對你可忠心了,在下面逢人就宣傳校長英明偉大,是當代最優秀的領袖。」
警衛道:「我早看到了,不要理他!」
再說,通過內線李宗仁、白崇禧得知蔣介石在滅桂計劃,迅速加緊各方面的反蔣勢力,準備找准機會對蔣發難。恰在此時,何應欽因遲遲不持行命令,被蔣察覺,兩人的關係日趨惡化。這機會給桂系抓到了,利用白崇禧與何應欽的關係進行挑撥,遂使何應欽倒戈,逼蔣介石下野。
不過,這種感覺只一閃而過,很快,不服輸的本性又蘇醒了,他乾咳了幾聲道:「我呢,經歷沒有耀全兄那麼豐富,十二歲考取秀才,本寄希望于仕途,正當飽讀經書準備一顯身之時,科舉制廢了。只好回家守著祖上傳下來的200畝山林、100頃田地度日。我這人天生不安分,又去外面讀了高小、省立第一中學,畢業后,本應考大學,可剛好潘國綱的浙一師和周鳳歧的浙三師打仗,我素來信奉草莽出英雄的古訓,投到浙一師當了一名連長。後來浙一師失敗,我發現上海斧頭幫的王亞樵是條漢子,便和他換了貼子,結拜兄弟,唉,誰想王亞樵也不是過是個草莽之輩,跟了他不會有大出息,就出來在上海灘和杜月笙、黃金榮、張嘯林結拜兄弟。就在這個時候read•99csw.com,在上海金園路交易所和校長認識,才發現校長是當代真正的英雄豪傑,隨了他才會有出息。就這樣,我追隨校長入了黃埔軍校。」
從1927年11月到1928年2月,戴笠通過努力,總算摸清了第一軍高級將領中誰和何應欽打得火熱,誰是中立立場、誰對蔣介石忠誠……這一份很有價值的情報,由戴笠秘密書出來,呈送到蔣介石手裡,一個重大的行動計劃就產生了。
蔣介石也並未追究,口氣一轉問道:「你知不知道國民革命軍是一支怎樣的部隊?」
胡靖安這才大度地擺擺手,道:「也沒什麼,我不過舉手之勞。最主要還是你有這個能耐,不然我再力薦,校長也不會聽的。我這個其實心地是很善良的,只是嘴臭了一些。唉,人太直爽了也不好!」
此時,在蔣介石身邊負責情報工作的,還有一位廣東海南人,名蔡勁軍,他和胡靖安同樣受到蔣介石的寵幸。戴笠在巴結、討好胡靖安的同時,當然也得大拍蔡勁軍的馬屁,這樣才夠得心應手,左右逢源。
說到這裏,因氣憤,蔣介石臉上的肌肉開始搐動了,道:「我不會便宜他的,我首先就要懲治他。第一軍是我的,我要讓最忠於我的學生掌握軍權!」
這一次,蔣介石沒有轉彎抹角,直接令他先去華中、華北各地,了解國民革全各部的思想動態,和張作霖的部署情況。戴笠二話沒說,領取了活動經費立即行動,先到鄭州、漢口、太原等地調查了馮玉祥、李宗仁、閻錫山等國民革命軍的動態,然後據實相告,供蔣介石決策參謀。
戴笠曾經想辦法賄賂過士兵,可自從得罪了王世和以後,王世和就用恐嚇的手段不許衛兵理睬戴笠,以後,說什麼也不肯替他通報了。
在建立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之外,蔣介石同時決定加強軍事方面的情報工作。他在國民黨革命軍總司令部里,還準備任命數十名侍從副聯絡參謀。
胡靖安聽得人叫他,向酒店窗口一望,發現了戴笠,立即裝成很生氣的樣子指著戴笠道:「原來你們在這裏,找得我好辛苦,快回去,校長找你們有事!」
徐州第一軍整頓完畢,蔣介石馬上提出二次北閥,消滅以張作霖為首的東北奉系集團。
戴笠來到徐州,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卻頻繁活動,利用他在上海灘學的那一套雞鳴狗盜本領,挖空心思地了解第一軍師、旅長以上高級將領的言行,然後一一記在筆記本上。
騎兵營再也呆不下去了,戴笠只有投靠胡靖安這條路了。其時蔣介石並不在上海,而在南京一直沒動,那是戴笠為了欺騙學生代表隨便說的假說。
戴笠道:「走,介民兄,去街上喝杯酒,我做東。」
此時,第一軍駐紮在徐州,戴笠正整裝行命,蔣介石馬上任命他為徐州戒嚴司令部少校副官,這樣一來,對他調查第一軍的內部情況就方便多了。
蔣介石這招確實厲害,令中立派對他肅然起敬,傾向於他;令異已分子兔死狐悲,不敢輕舉妄動;令忠誠他的更加堅定了立場。
毛慶祥是浙江奉化人,曾赴日本、法國留學。北伐時,由其父介紹給蔣介石任北伐軍總司令部機要秘書,凡軍政大員的任務、作戰命令的頒發,以及蔣與多方聯絡通信,各方面遞送的情報資料或情況反映等,都要經過毛慶祥之手。戴笠深知毛慶祥的地位非同一般,於是就拚命在毛慶祥身上下功夫。但凡毛慶祥有所暗示,戴笠無不盡辦法去辦。開始毛慶祥對戴笠的情報也懶得轉呈,後來見戴笠對自己十分謙卑討好,做事極勤奮,有一股鍥而不捨的精神,毛慶祥有所感動。加之戴笠的情報確有價值,也就肯帶為轉呈。有時甚至打破常規程序,隨接誰呈。因而戴笠情報放在蔣的辦公桌上總是十分及時,往往要比別人的快半拍或是一拍。蔣看了也就格外青睞有加,不但戴笠送的情報仔細審閱,而且有時看不到戴笠的情報,還要向毛慶祥查問。戴笠聽到蔣介石對自己送的情報如此重視,也就不敢掉以輕心,一定腳踏實地地去做。
鄭介民高興道:「雨農兄說的也是。」
戴笠放下酒杯,眼睛盯著鄭介民,認真地聽著。
在蔣介石官邸外頭,鄭介民被先招進去。一開始,戴笠心理很不自在,以為蔣介石器重鄭介民,轉而一想:可能是後面的話重要,校長才最後和我說話。如此一想,心理就平衡了。
戴笠言明是得蔣介石急電電前來晉見,又道:「我昨天下午到了南京,今天一早就來了,等了個多鐘頭才等到毛秘書,不然連通報的人都沒有。」
戴笠這才聽出一點點眉目來,道:「戴雨農,胡靖安說你對本座很衷心。這很好,我的學生都應該這樣。現在,我給一樣重要的任務與你,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胡靖安聽罷,一read.99csw.com陣大笑,笑夠以後,道:「你伢仔,還說是靈乖之人,校長的指示再明確不過了,他的指示是叫你去監視何應欽。唉,我告訴你罷,校長的習慣一般是不直接下旨令的,只把大概的話說出來,讓下面的人去猜。這樣做有兩種好處,第一,可以測試下層的應變能力;第二,可以考驗下層對他的忠心的程度。」
兩位聽得,顧不得還有許多酒葷沒吃完,抬起屁股就走,也不管胡靖安在後,徑向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根據情報,部署好了向北進攻的行動方案,於4月7日發表了北閥宣言,4月10日對一、二、三集團軍同時下達進攻命令,總攻開始了。
毛慶祥一眼就看見,和官佐揮手作別,招手道:「戴笠,你什麼時候來的,怎不來找我?」
鄭介民連忙擺手道:「慚愧慚愧,這本書寫得太拙劣了,是用課餘時間寫的,因時間緊、思想不集中,沒有發揮出我的正常水平。待以後寫出滿意的,一定奉送。」
鄭介民道:「我從黃埔第二期畢業后,馬上投考了蘇聯在莫斯科舉辦的紀念孫中山先生的中國勞動大學,與康澤、李宗仁的弟弟李宗義同學。」
一個勤務兵提了一袋垃圾出來,抬頭見了戴笠,隨口對門邊的警衛道:「你看,小癟三又來了。」
沈振亞道:「我救不了你。快從窗口逃走吧,跪著我也沒用的。」
蔣介石道:「噢,他是這麼說的?嗯,這種人難得,大多數的人是當面說吹捧奉承話,背地裡又是另外一套。嗯,這號人難得。好罷,我應了你的意思。」
新任的侍從副官和聯絡參謀第二天被蔣介石召見,無非說了一些情報工作很重要,你們都是我的耳之類的話,不值一提。
鄭介民喝了一口酒,用手指抹抹嘴唇道:「主要是中國革命史、俄國革命史、政治經濟學、唯物辯證學。不過這些學科只要認真鑽研進去,還是挺有意思的。第二年,我就根據所學理論與中國的實驗問題相結合,寫了一本名叫《民族鬥爭與階級鬥爭》的書,闡明中國沒有階級,馬克思主義的階級鬥爭學說不適合中國國情,中國的問題是民族的問題的觀點。」
鄭介民生得比戴笠魁梧,國字臉,厚嘴唇,一字眉,眼睛不算大,一看就給人一種憨厚、老實的印象,與戴笠的活潑、好動截然不同。
戴笠每次搜集到情報資料來中山陵園蔣介石官邸呈送的時候,不但一、二、三期的副官、參謀瞧不起他給他白眼,連蔣介石的警衛、勤務兵、姨娘都當面學道:「小癟三又來了!」……戴笠從邸出來,被王世和看見,王當眾人的面破口大罵道:「戴笠,我下次看到你私闖官邸,非把你關起來不可!」
一九二四年孫中山先生在廣州黃埔創辦陸軍軍官學校的消息傳到南洋以後,他便一心想回國從戎,邀約同鄉黃珍吾一同回到廣州,準備投考黃埔一期。結果黃珍吾被錄取,而他卻沒有考上。這時,他苦悶異常,感到進退兩難,想再回南洋,又怕被人取笑,住下去生活又無法維持,後來得到同學刑森州的幫助,暫時住在刑家。他學了一個多月,沒有找到工作,便投警衛旅旅長吳鐵城所辦的軍士學校,並積極複習功課,準備繼續投靠黃埔。
蔣介石此時的假牙脫臼了,用舌頭抵來抵去,弄好了,才與胡靖安說話,道:「唔,這個戴笠還算乖巧,曾要求到我身邊來當差,我沒有答應。」
戴笠道:「剛才校長在接見我們的時候,反覆強調要立即行動整頓國民革命軍,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要擊敗各派勢力,掌握軍權。因此,我們這樣情報人員的工作就會相當艱難和重要。耀全兄千萬別產生二念,我希望我們倆俑成為校長最有用的耳目,幫助他緊盯李宗仁、何應欽。」
蔣介石道:「說得對,第一軍的確是我的命|根|子,是我打天下的本錢,我的學生大多是好的,聽我的話的。就軍長何應欽不好,這一次『逼宮』就暴露了他擁兵自重的野心,娘西皮還沒長几跟毛出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要反叛我,這還了得。」
說到此處,鄭介民感慨道:「唉,一個人如果沒有讀書,那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第一軍重新整頓后,權利已牢牢掌握在蔣介石手中,為了更一步加強對第一軍團的控制,戴笠以徐州戒嚴司令部少校副官的身份,留在第一軍秘密活動,調查了解各級部隊對這次重整第一軍的反映,主要注意何以欽的親信將領的動向,一有情況,隨時密報。
戴笠問道:「在蘇聯中山大學主要學些什麼課程?」
戴笠剛從騎兵營逃出來在胡靖安手下跑單幹的時候,每天一清早出去,半夜三更才回來,然後連夜把每天搜集到的情報資料整理出來,請曾在上海一起打過流的黃埔六期同學徐亮用正楷譽寫出來,由戴笠校閱后定稿。然後九*九*藏*書,戴笠草草睡一會,天不亮再起床上中山陵園官邸送情報。這時戴笠如有錢,那就花上一兩大洋租一輛車去官邸,如沒有錢,則徒步前往。風雪冰霜,天天如此。每到官邸門前,戴笠總是默默地念叨,千萬別碰上王世和那個凶神。只要戴笠能比較順利地把情報交到毛慶祥手上,蔣如看得有意思,需要補充或跟蹤調查,則批給戴笠一些活動經費。戴笠有了這些錢,照例抽頭給蔣身邊的人一些好處,然後再僱人幫助搜集調查。這樣,他的情報更多,內容也更充實,蔣看了也滿意,便親自召見予以加獎。到后便按月發給較大數量的活動費。戴笠有了這筆較為固定的經費,便開始布置眼線,雇請幫手,情報工作也更為活躍。蔣也常常直接向戴笠交代任務,在蔣心目中戴笠地位逐漸突出,開始受到器重。
說到這裏,蔣介石停住了,眼睛盯著戴笠,後來又轉向毛慶祥,道:「這項任務是很重要的,也是很危險的,我知道你一向對我很忠誠,我相信你一定會圓滿地完成任務。」
沉默了一陣,對面沙發上的即蔣介石動了一下,仍蹺著二郎腿,道:「去了哪裡?怎麼很久不見人來?」
蔣介石道:「嗯,最近表現不錯,你調查了解馮玉祥、李宗仁、閻錫山等各軍動態的情況都由毛秘書轉給我了,很有價值。現在第二次的北代總攻已經開始了,我再交你一件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趕在北伐軍的前面先期北上,潛入敵軍境地,打探敵情。」
戴笠聽了蔣介石最後一席話,感到眼前一片光亮,心中吁一口長氣,暗道:「總算熬出頭了,王世和,你這鬼雜種,今後看你還敢攔不攔我!」
胡靖安嚇了一跳,道:「怎麼?是不是違反軍紀了?」「那些人不知通過什麼方法,都知道是我所為。這些人大多返回軍校,把我當敵人似的,處處打擊報復。有些人還私下密謀要將我處死。結果他們聯合起來,設下圈套,硬要陷害,說我貪污軍餉,還有人昧著良心做偽證,我一個人奈何他們不得,本橫下心一走了之,不想營長沈振亞還有點人性,把我私放了。現在軍校再無我立足之處了,又無其他去處,只求胡副官念在過去情份上,給我指一條出路,今生今世當牛做馬,我都要報答你的恩情。」
戴笠被沈振亞提醒,爬起來,從後窗跳出,越過幾堵牆,終於脫離了危險。
戴笠此刻興奮的腦門都發熱了,打個立正,道:「學生明白,學生堅決完成任務。」
戴笠在外面等了好一陣,開始見蔣介石身邊的警衛、勤務、司機、廚師、娘姨、丫鬟之類的進進出出。
戴笠這才喜滋滋地跑上前去,向守門的警衛渾渾地鞠了一躬,走了進去,警衛見有毛慶祥在,把眼睛看著別處,當作不曾看見。
戴笠已經聽出胡靖安言出此意,忙道:「我知道一定是胡副官在後面力薦,古人道:『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如此大恩戴笠將永遠銘記於心,將來一定報答。」
戴笠見胡靖安已經答應,唯唯然爬起來。待胡靖安一走,用袖擦拭一下雙目——原來他的哭聲是裝出來的,淚也只是一些清水,強行擦于眼上。
何應欽得到密令,並未執行,在心裏打起了自己小九九,暗忖:蔣介石與李宗仁實力不分上下,若要應戰沒有非勝的把握,加之自己與白崇禧交情頗深,這命令還是不執行的好。
戴笠來到南京,在蔣介石官邸找到侍從室。胡靖安見了,老遠問道:「戴笠你不好好學習騎馬,跑到南京來幹什麼?」
兩位在鄰街的一家小酒店坐下喝酒、聊天,各自講述自己的經歷、身歷。
戴笠不知蔣介石問此話的用意,如實答道:「學生知道。第一軍是以黃埔學生為基礎建立起來的一支軍隊,是校長的嫡系部隊。」
胡靖安不悅道:「校長那麼多人不栽培,怎就偏偏栽培你一個?嗯?」
戴笠是半途脫離黃埔軍校的,按規定,應做自動放棄軍校學籍處理,這樣一來,對自己的前途就會大有影響。戴笠向胡靖安請求,再由胡靖安出面和蔣介石說情,戴半的學籍才保住了。
鄭介民接著道:「我於1927年8月初畢業回國,那時正趕校長被李宗仁、何應欽逼下野去了日本,因無地方落腳,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只好去找賀衷寒,當時他在中央軍官學校任第六期總隊長,把我安排在他的手下任政治教官。等到校長復出后,他知道我和李宗仁的弟弟關係很好,便要我任聯絡參謀,專門搞情報工作。這不是干偷偷摸摸的事又是什麼?可不幹也得干,這也是做人的無奈,對了雨農兄,我光顧自己吹牛,倒忘了問你。」
大概王世和不在,守門的警衛站了很久,卻一直不曾趕他走。終於有了一次機會,毛慶祥送一位官佐出來。
戴笠放下酒杯,眼睛盯著鄭介民,認真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