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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春皇帝,玩樂天子 敬宗登基

第四章 青春皇帝,玩樂天子

敬宗登基

不過,太子是無論如何要趕緊冊立的。
經朝臣們請求,裴度連上三疏,要求冊立太子,並請皇帝接見大臣。十二月初五,穆宗終於被宦官用「大繩床」抬了出來,在紫宸殿接見了宰執大臣。
可事實上,杜元穎是在偷換概念。因為,李逢吉拒絕承認李介,絕不是出於對那「幾尺長旌節」的愛惜,而是在維護朝廷廢弛已久的綱紀,重拾屢屢被突破的底線。試想,假如李唐朝廷對所有叛亂藩鎮始終採取妥協縱容的態度,那麼天下藩鎮必然會以河北、江淮和宣武為榜樣,動不動就擁兵割據,與朝廷分庭抗禮。到那個時候,損失的就不是「幾尺長的旌節」,而是帝國的秩序和天下的安寧。所以,與其說杜元穎等人的綏靖政策是在「顧惜百姓的生命」,還不如說他們是在以蒼生社稷的福祉為代價,換取虛假而脆弱的表面上的和平。
河北亂了,還可以依靠江淮的財賦發動一場平叛戰爭,如今江淮也跟著亂了,朝廷要拿什麼來打仗?
朝堂上,李逢吉獨攬朝政,極力排斥異己,于這一年八月把裴度逐出了朝廷,貶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而在內廷,宦官王守澄本來就因擔任樞密使一職而手握大權,此次更是趁穆宗病重之際而徹底成為了天子的代言人。
接下來的整個長慶三年(公元823年),朝野上下都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帝國貌似一片平靜。河北三鎮雖然再次脫離了中央,所幸事態沒有進一步惡化,並且自從朝廷平定宣武之九九藏書後,各地藩鎮似乎也收斂了一些,叛亂勢頭暫時得到了遏制。
隨後的幾天,中書、門下兩省的官員請立太子的奏疏,又像雪片般飛進了宮中。穆宗怔怔地看著那堆奏疏,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
面對如此惡劣的反叛行徑,穆宗李恆很頭疼。
在飛揚跋扈、為所欲為的藩鎮面前,與其說李唐朝廷的底線是被一次次突破了,還不如說此時的朝廷已經沒有任何底線可言。
眼看藩鎮叛亂已經從河北蔓延到了江淮和中原,再這麼亂下去,帝國遲早會分崩離析。穆宗意識到事態嚴重,不敢再輕易讓步了,連忙召集宰執大臣們商討對策。
裴度和李逢吉不約而同地向穆宗提起了此事。當然,兩個人的出發點截然不同。裴度考慮的是皇權的平穩過渡和社稷的安危,而李逢吉則是想趁此機會搶一個定策之功。所以,兩人的勸諫之辭也有著微妙而重大的差異。
雖然天子的臉色異常憔悴,行動能力也尚未恢復,但是看見他的神志仍然清醒,眾人總算稍感安心。
天子喜歡上了長生之術,開始頻頻服用金石之葯,就跟當年的憲宗一模一樣。
武寧鎮的治所在徐州,地處江淮,歷來是帝國的財賦重鎮。這個地方出了亂子,對朝廷顯然是一個沉重打擊。消息稱,發動兵變的人是武寧節度副使王智興,他在三月中旬驅逐了節度使崔群,奪取了軍政大權,然後縱兵劫掠了中央鹽鐵專賣署在甬橋(今安徽宿州市)的轉運院,搶read•99csw.com走大量財帛,同時洗劫了各道停泊在汴水(連接黃河與淮河的運河)的進奉船,甚至連過往商旅的貨物也強行搜颳了三分之二。
穆宗的病情在這一年沒有進一步惡化,讓滿朝文武稍感安心。然而,天子隨後便又染上了一樣新的毛病,不禁讓人們的心頭再次蒙上了一層陰影。
另一派以李逢吉為首,他堅決反對說:「河北的事情是迫不得已,現在如果連宣武也拋棄,那麼江淮以南就都不再是國家的土地了。」
不久,宣武下轄的宋、亳、穎三州因不服李介,遂相繼上表,請求朝廷另行任命節度使。穆宗大喜,這才感到李逢吉的意見是正確的。李逢吉隨即向穆宗獻計:「徵召李介入朝擔任禁軍將領,然後命義成節度使韓充轉鎮宣武。如果李介抗命不遵,就命武寧鎮與忠武鎮東西夾攻,再由義成軍從北面攻擊,韓充一定可以順利赴任。」
長慶四年(公元824年)正月初一,穆宗在含元殿舉行朝會,準備恢復因病中輟的例行早朝。
二十三日,李逢吉自命為「攝冢宰」,即攝政大臣。
穆宗依計而行。
長慶二年,宰相們在朝堂上斗得不可開交,而在地方上,藩鎮叛亂更是此起彼伏。這一年三月,也就是河北戰亂剛剛平息不久,武寧鎮又傳來了兵變的消息。
十二月初七,一道詔書頒下,景王李湛被立為太子。
二十六日,年僅十六歲的太子李湛在太極殿即位,是為唐敬宗。
隨後,韓充順利九*九*藏*書赴任,並驅逐了一千多名參与李介叛亂的士兵,迅速穩定了宣武鎮的形勢,一場禍及中原的叛亂終於得以平息。
景王就是穆宗的長子李湛,此時年僅十四歲。
此時此刻,穆宗的心情無疑是很悲哀的。因為他現在才二十八歲,正值青春年華,可宰相們勸他冊立太子時那種急不可耐的神情,好像他是一個馬上就要死掉的七八十歲的老頭。
一派以宰相杜元穎和財政大臣(度支)張平叔為首,他們認為,既然已經承認了河北三鎮,宣武也未嘗不可援用前例。
儘管宰輔重臣請立太子的要求非常強烈,可在整個接見過程中,穆宗李恆卻始終不置可否,一言不發。
穆宗李恆中風了。
長慶二年下半年,各地又陸續爆發了一些小規模的兵變,所幸都被及時撲滅,沒有釀成大的禍亂。然而,到了這一年冬天,一個突如其來的不幸事件,卻讓整個長安城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說白了,這就叫飲鴆止渴、苟且偷安。
大臣們分成了兩派。
天子的病是因一場馬球賽而引發的。十一月的一天,穆宗和宦官們在宮中打馬球,一個宦官不慎從馬背上跌下,穆宗受了驚嚇,隨後就中風癱瘓、卧床不起了。
天子卧病在床,一連數日不能上朝,滿朝文武都不知道具體情況,不免憂心忡忡。此外,更讓朝野上下惶惶不安的是,帝國還沒有儲君。
李逢吉當然不會聽杜元穎等人扯淡,所以堅持原議。雙方爭執不下,穆宗無所適從,這次御九_九_藏_書前會議沒有取得任何結果。
這方面總算讓朝廷暗暗鬆了一口氣。可相形之下,朝廷內部的情況卻不盡如人意。
然而,李恆絕對沒想到,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坐在金鑾殿上。
說白了,李湛還是個孩子。
李逢吉和王守澄就這樣互為表裡,聯手控制了整個帝國朝政。
正月二十日,穆宗舊病複發;短短兩天後,病情迅速惡化,只好緊急下令太子監國。當天傍晚,剛屆而立之年的穆宗李恆就駕崩了。
裴度說的是:「請速下詔,負天下望。」
遺傳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議。
人們對三年前發生在憲宗皇帝身上的那一幕記憶猶新——憲宗之所以英年早逝,正是不顧一切追求長生的結果。如今,天子李恆再次走上父親的這條老路,其下場可想而知。
雖然李逢吉在權力鬥爭方面是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但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他的立場還是值得稱道的。可碌碌無為的杜元穎向來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對李逢吉的強硬立場很不認同。他對李逢吉說:「李大人,難道你寧肯顧惜這幾尺長的旌節,也不顧惜一方百姓的生命嗎?」
李介果然拒不從命。
這樣的理由聽上去似乎是冠冕堂皇的,讓人很難反駁。
飽經滄桑的大唐帝國,將在這個孩子手中變成什麼樣子?
李逢吉不僅極力勸請,還提出了具體人選:「景王已長,請立為太子。」
無論天子的病情能否好轉,都必須早立太子。這是人們的一致想法。於是宰相們屢屢上疏,請求入https://read•99csw•com宮朝見,但都沒有得到答覆。
穆宗朝的短暫歷史就這樣浮皮潦草地翻過去了。面對高高坐在金鑾殿上這個尚未成年的新君,滿朝文武未免都有些忐忑不安。因為大唐開國二百余年來,還從沒出現過如此年輕的皇帝。
最後,穆宗只好再度採用他那屢試不爽的「平叛」法寶——妥協。
既然朝廷沒有底線,那麼造反也就成了一件低風險、高收益的事情了。這種好事,當然是人人搶著干。這一年七月,宣武(治所汴州,今河南開封市)又爆發兵變,將領李介驅逐了節度使李願,自立為留後。
三月二十八日,亦即兵變爆發僅僅十多天後,穆宗就忙不迭地授予了王智興武寧節度使之職。
人們不敢預料。
這種時候,人們自然想起了裴度。裴度年初雖被罷相,但仍以右僕射的身份留在朝中。如今,恐怕也只有像他這種功高勛著的元老重臣,才有資格見上皇帝一面了。
所以,不管多麼不情願,他都只能認命。
七月底,穆宗下詔討伐,命忠武節度使李光顏等部對宣武發起進攻。李介發兵抵禦,卻屢戰屢敗。到了八月中旬,李介在憂懼中一病不起,只好把軍政大權交給兵馬使李質。李質歷來傾向於朝廷,於是再度發動兵變殺掉了李介,並將其麾下所有反叛將領全部誅殺,最後把李介的四個兒子逮捕,一起押赴京師。
不過,這也怪不得宰相們。因為李恆知道自己已經廢了,更何況他也知道——死神在拜訪一個人的時候,絕不會事先詢問他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