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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盛唐終結之前的迴光返照 山河長在掌中看

第六章 盛唐終結之前的迴光返照

山河長在掌中看

不出人們所料,新君李忱一即位,就施展了一系列雷霆手段,開始全面清算會昌政治。隱忍了大半生的他,似乎要迫不及待地將武宗李炎所建立的一切徹底推翻。
但是,天下之大,宣宗不可能全部走遍。為此,他特意想了個辦法,密令翰林學士韋澳將天下各州的風土人情、民生利弊編為一冊,專門供他閱覽。
第二年正月,新君李忱改元「大中」。
事情過去一個多月後,恰逢李行言升任海州刺史,入朝謝恩,宣宗就賜給他金魚袋和紫衣。
天子將其命名為《處分語》。此事除了韋澳之外無人知曉。
有一次,度支在奏疏中把「漬污帛」(被水浸濕污染的布帛)中的「漬」寫成了「清」,樞密承旨孫隱中一看,隨手就把那個錯字的筆畫改了過來。
登基不久,李忱便命人把《貞觀政要》書寫在屏風上,每天政務之餘,便站在屏風前逐字逐句地閱讀。此外,他還命翰林學士令狐綯每天朗讀太宗所撰的《金鏡》給他聽,凡是聽到重要的地方,便讓令狐綯停下來,說:「若欲天下太平,當以此言為首要。」
李行言一看,在深感慶幸的同時,不免也有一絲后怕。假如他當初在宦官的壓力下把強盜放了,那麼今天等待他的就不是陞官受賞,而是貶謫流放了。
正月二十四日,西川節度使李回再貶為湖南觀察使;同日,桂州觀察使九-九-藏-書鄭亞也被視為李黨成員,坐貶循州刺史。
九月,湖南觀察使李回再貶為賀州(今廣西賀縣)刺史。
大中二年(公元848年)正月初五,右補闕丁柔立上疏為李德裕喊冤,旋即被貶為南陽縣尉。
這個年號,將伴隨宣宗李忱和大唐帝國走過十三年的歲月。而這十三年,將是黯淡無光的晚唐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一抹輝煌。
除了表明他不同凡響的境界之外,李忱的這句詩,彷彿也為他日後種種令人難以理解的勤政表現作了最形象的註解。
正月二十八日,中書舍人崔碬受到指控,稱其在撰寫李德裕的貶謫詔書時有意搪塞,沒有寫出李德裕的全部罪行,被貶端州(今廣東肇慶市)刺史。
一個普通人,要想做到凡事親歷親為並且毫無差池,幾乎都是不可能的,可身為日理萬機的皇帝,宣宗李忱究竟是怎樣做到的呢?
李忱聽完,一言不發,回宮后就把此事和李行言的名字記了下來,釘在了柱子上。
勤政的君主總是喜歡事必躬親,並且總能明察秋毫,宣宗李忱在這一點上表現得尤其明顯。有一次他到北苑打獵,遇到一個樵夫。李忱問他的縣籍,那人回說是涇陽人,李忱就問他縣官是誰,樵夫答:「李行言。」
許多年前,當宣宗還是一個小沙彌的時候,就曾在江西的百丈山留下了這麼一首詩:
于延九_九_藏_書陵當即嚇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一張白紙鋪開了。
不久,鄧州刺史薛弘宗入朝奏事,下殿後忍不住對韋澳說:「皇上對本州事務了解和熟悉的程度,真是令人驚嘆啊!」韋澳略作試探,果不其然,天子掌握的資料正是出於《處分語》。
山河長在掌中看。
至此,宣宗李忱基本上完成了對李黨的清洗,用行動全盤否定了會昌政治,同時完成了對中樞政治的換血,建立了自己的宰執班子。
百官人數多如牛毛,天子如何認得過來?
大中元年(公元847年)八月初三,武宗朝的另一位宰相李回被貶出朝廷,外放為西川節度使。
接下來,宣宗李忱終於可以放手描繪屬於自己的時代畫卷了。
宣宗說:「知道你為什麼能穿上紫衣嗎?」李行言誠惶誠恐地說不知道,宣宗就命人取下殿柱上的帖子給他看。
大雄真跡枕危巒,梵宇層樓聳萬般。
他似乎在用他的實際行動告訴人們——「山河長在掌中看」絕不是一種凌空蹈虛的理想境界,而是一種切實可行的施政手段。
還有一次,新任的建州(今福建建甌市)刺史于延陵赴任前入朝辭行。宣宗問他:「建州距京師多遠?」于延陵答:「八千里。」宣宗說:「你到任之後,為政的善惡我都會了如指掌。不要以為那地方遠在天九_九_藏_書邊,這階前就可直通萬里,你明白嗎?」
五月初五,李忱宣布大赦天下,同時開始全面恢復佛教的地位。同日,翰林學士、兵部侍郎白敏中入相。隨後,白敏中便在新天子的支持下,開始不遺餘力地打擊李德裕及其黨人。
久而久之,朝臣們就明白了,皇上表面上是在狩獵出巡,其實真正目的是要深入民間,掌握民情,並實地考察地方官吏的政績。
在這種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的天子面前,如果有人心存僥倖,那他就要遭殃了。
當然,前提是你有成為明君的意志和決心。
令狐綯很為難,只好據實稟報:「六品以下,官職低微,數目眾多,都由吏部授職,臣手上也沒有材料;只有五品以上,才是由宰執提名,然後制詔宣授,各有簿籍及冊命,稱為『具員』。」隨後,宣宗便命宰相編了五卷本的《具員御覽》,放在案頭時時翻閱。
李忱一聽就來了興趣,讓樵夫說說原委。樵夫答:「李行言曾經抓了幾個強盜,這些強盜跟北司的禁軍有些交情,北司就點名要他放人,李行言不但不放,還把他們殺了。」
還有一件事,也足以證明宣宗的勤政確實非一般君主可比。
李忱又問:「政事治理得如何?」
同年五月,兵部侍郎、判度支周墀與刑部侍郎、鹽鐵轉運使馬植一同入相。
仙峰不間三春秀,靈境何時六月寒。九九藏書
于延陵赴任后,或許是把天子的告誡忘了,或許是不相信天子真有那麼神,總之政績並不理想。沒多久,于延陵就被貶為復州(今湖北天門市)司馬。他懊悔不迭,沒想到宣宗根本就不是在嚇唬他,他在建州的一舉一動果然沒能逃脫天子的法眼。
正式執政的第二天,李忱就罷免了李德裕;第四天,他又把李黨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工部尚書兼鹽鐵轉運使薛元賞貶為忠州(今重慶市忠縣)刺史;同日,薛元賞的弟弟、京兆少尹薛元龜也被貶為崖州司戶。
更有上方人罕到,暮鍾朝磬碧雲端。
四月底,道士趙歸真、軒轅集等人均被杖死或流放嶺南。
有唐一代,這象徵著極大的榮寵,尤其在宣宗一朝,這樣的賞賜更是絕無僅有。李行言頓時受寵若驚,卻又百思不解。
還有一次,宣宗到渭水狩獵,路過一處佛祠,看見醴泉縣的一些父老聚集在堂中設齋禱祝,祈求任期已滿的醴泉縣令李君奭能夠留任。宣宗當即將這個縣令的名字默記在心。過後,懷州刺史出缺,宣宗遂親筆寫給宰相一張條子,將此職授予李君奭。宰相們愕然良久,不知道一個區區的醴泉縣令何以竟能上達天聽,得到皇帝的青睞。隨後,李君奭入朝謝恩,天子將此事一說,宰相們才恍然大悟。
後人之所以把大中時代譽為「小貞觀」,很大程度上,是https://read•99csw•com因為宣宗李忱時時刻刻把太宗李世民作為自己學習的榜樣,立志成為一個自律和勤政的明君。
二月的一天,宣宗忽然對令狐綯說:「朕想知道文武百官的姓名和官秩。」
在宣宗李忱十三年的帝王生涯中,這種事情可謂不勝枚舉。他幾乎要用盡全力把整個天下置於掌中,不論事情巨細。
日月每從肩上過,山河長在掌中看。
後人將這個時代譽為「大中之治」,也有人稱其為「小貞觀」。
首當其衝者,就是武宗一朝的代表人物李德裕及其黨人。
宣宗李忱的事必躬親還不僅僅體現在治理朝政上,就連生活中的一些瑣碎事務也是如此。宮中負責洒掃的那些雜役,李忱只要見過一面,就能記住他們的姓名和各自的職能。所以,不管宮中要做什麼事、派什麼活,天子往往隨口就能點名讓人去干,而且每次派任都毫無差錯,讓宮中的宦官和差役們咋舌不已。
這是何等宏大的氣魄,何等豪邁的胸襟,何等高遠的志向!
在孫隱中而言,這隻是一個下意識的舉動,何況這麼微小的細節,皇帝肯定也不會發現。不料,宣宗一拿到奏疏,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被塗改過的字,頓時勃然大怒,下令追查塗改奏疏的人。隨後,孫隱中便以「擅改奏章」的罪名遭到了處罰。
樵夫道:「此人不善通融,甚為固執。」
宣宗安慰了他幾句,就讓他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