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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死於愛情之中 (1)不謝國家謝親媽

第九章 死於愛情之中

(1)不謝國家謝親媽

拿下之後,乾隆又意識到尹嘉銓的做法並無不妥,不應該拿下。於是立即下令,讓官員查抄尹嘉銓的家,在他寫的文章中尋找狂妄之語,以便找個拿下的理由。
而那個尹會一,卻全然不理會這些規矩,百姓稱讚他,他卻不說:不要感謝我,要感謝國家,感謝英明神武的乾隆大帝……
這麼個評價,是不是有點太刻薄了呢?
此案詭異之處,就在於情節簡單,但內容卻超出正常人的理解。事情發生在乾隆帶著紀曉嵐、劉羅鍋在第五次南巡之後,經山西回京。當地離休幹部、前大理寺卿尹嘉銓趕來迎駕,並呈上申請表,要求替他已死的父親尹會一申請一個謚號。乾隆見狀,怒不可遏,猛可地咆哮起來,喝令將尹嘉銓拿下。
官員們在尹嘉銓寫的文章里挨個字地挑剔尋找,竟然未能找出毛病來。可九*九*藏*書沒有毛病怎麼成?說尹嘉銓沒毛病,那豈不是乾隆有毛病?你還想不想混了?
他說:不要感謝我,要感謝我媽,這都是我媽讓我做的。
大人物,是一定要喜怒無常的。
與和珅、紀曉嵐同時出現在歷史上的,還有一位宰相劉羅鍋。但劉羅鍋的藝術形象,不過是他父親劉統勛的加工,同樣是得益於民國初年對漢人智慧的推崇,並於近年藉助電視劇走上了藝術高峰。但實際上,這仨老兄在歷史上都不佔什麼位置。如果說他們仨佔了點位置的話,那這個位置也多半是和珅佔下來的,紀曉嵐、劉羅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實際上,和珅和紀曉嵐是私交非常好的朋友,倆人齊心協力,一起研究學問,一起陪著乾隆開心。當然,和珅的情商比紀曉嵐更高,對於乾隆那明顯患有疑心https://read.99csw•com症的心理活動揣摩得更透,這就標志著和珅撈錢更容易。
說起尹會一其人,實乃帝國時代民眾心裏標準的模範官員。此人事母甚孝,服務鄉梓,什麼地方的百姓遇到了困難,尹會一就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辦公解決。百姓稱讚他,猜猜他是怎麼回答的?
事情的症因,就出在尹嘉銓的父親尹會一身上。
幸好尹會一還經常講學,按說這是一個機會,只要隨便抓住尹會一講出來的幾句話,牽強附會,硬栽給他一個謀逆,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在尹會一這裏,偏偏是真的不可能。因為尹會一講的都是些極為古怪的術語,諸如什麼天理性命,這些形而上的名詞,遠不是原始人乾隆所能理解的。
總之,官場上的規律就是:活你要獨自干,功勞卻要歸於大家,否則你會死https://read.99csw.com得很慘很慘。
小人物一定要喜怒有常,循規蹈矩,這樣才能夠讓周邊的人對你有一個標籤性的認知,才容易為自己贏得更大的生存空間。而大人物的思維規律如果被別人掌握,就多半死定了。
與和珅並肩走入歷史的,是風流才子紀曉嵐。時下流行的電視劇將此二人扭巴成死對頭,讓他們兩人鬥來鬥去,以取悅觀眾。但這個電視劇的原型,卻是始於民國年間的單口相聲,名字叫《滿漢斗》。概因和珅是滿族人,而紀曉嵐是漢人,單口相聲讓紀曉嵐的才情襯托出和珅的無能,以滿足當時民眾的口味。雖然後來五族共和了,各民族兄弟大團結了,但是這種藝術形式卻仍然傳承下來。
於是官員上奏,尹嘉銓文中語多狂妄,證據就是尹嘉銓在文章中引用了唐人杜甫的詩句:人生七十古https://read.99csw.com來稀……連詩聖的句子你都敢引用,真是太不像話,有這條證據就夠了。於是尹嘉銓被判三千六百刀凌遲剮死,臨至行刑,乾隆開恩,改為絞立決,用一條白綾勒死了尹嘉銓,以顯示乾隆的洪恩浩蕩。
可以確信,每時每刻,乾隆都恨不能生吞了尹會一。可是尹會一確屬傳統意義上的清官,家徒四壁——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家裡沒床沒被褥也沒枕頭,晚上睡覺的時候,尹會一就躺在地上,腦袋枕個土坷垃。這麼個搞法,讓乾隆想下手也難。
這已經是很厚道、很厚道的評價了。要知道,就在紀曉嵐、劉羅鍋在乾隆腳底下磕頭的時候,爆發了史上最詭異的尹嘉銓血案。
不謝乾隆謝親媽,你說乾隆心裏是什麼滋味?
他不說這些,說什麼?
此外,乾隆憎恨尹會一,還因為他講學,講學風起,帝國必亡,因為思想與https://read.99csw.com智慧是摧毀專制的利器。這一點,也是學界的共識。
杜甫的一句「人生七十古來稀」,竟為尹嘉銓引來殺身之禍,這其中的因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正當乾隆嘆息,以為這個仇是沒法子報了的時候,尹嘉銓卻自己跑來了,竟然想為父親尹會一申請一個謚號。理論上來說,像尹會一這種道學夫子,朝廷也確應該給個謚號——可正是因為應該給,乾隆才偏偏不給,而且要絞殺尹嘉銓,讓別人摸不到自己的思維規律。
如果擱在現在,官員就會說:感謝國家,感謝……感謝那個最大號的領導……這樣的話,最大號的領導聽了心裏就特舒服,少不得誇獎幾句。如果勤政為民的官員活活累死,各層次的領導還會百忙中抽出時間,親臨追悼會現場,表示功勞也有他們的一份。
始終抓不到把柄,乾隆應該是恨得牙根發癢,看著尹會一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