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

這是藍龍離開母親后，第一次得到別人的安慰，而且還是來自一個同病相憐的人，它不由得往伊達身邊湊了湊，卻再次嘆口氣。

「不可能！」人魚王咆哮。

神子可不是個裝飾，而是真的可以使用很多神奇的神術，要是他把蠱惑人心的能力用在人魚王的貼身侍衛、妃子等人身上，怎麼保證人魚王的安全？

神子睜開眼，向身邊的人吩咐：「我找到他了，鰻魚森林，立刻出發。」

藍龍很認真地開箱檢驗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地說：「喔，我想起來了，我好像根本不認識他。」然後很乾脆地把伊達和谷莠子從背上往下一扔，用魔法把那些箱子拴住，扛起來瀟洒地走了。

可是當他睜開眼睛，就會變成完全不同的人。

「我需要休息一下，再跟他們周旋。閣下，你知道你哥哥和它的騎士現在在哪嗎？」

送上大批珍珠、黃金和寶石后，藍龍撫摸著那些裝得滿滿的大箱子，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情，裝模作樣地點著頭：「很好，你們很有誠意，我想這份誠意龍族和窩囊廢港都感受得到。」

「喔，還有賠償沒拿出來？」藍龍的眼睛又開始發光。

人魚王放棄了神子的生命，眼看著神子在大庭廣眾下被人類羞辱、殺害，這才是伊達要的結果。

伊達扯了一大團海草半躺在上面，軟綿綿的很舒服。藍龍在他身邊趴下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隨著它的講述，伊達和谷莠子的目光越來越獃滯，而藍龍還在那裡源源不斷地數下去：「不許我和父親見面、不許我吃活生生的動物、不許我喝冷水、不許我……」

「我這樣哀求你，你卻不肯放過這個孩子！他是你的兒子，你連一天做父親的責任都沒盡過！現在你還想借刀殺人，你為了自己的權勢要犧牲這個孩子！我絕不允許，那是我唯一的兒子！如果你這麼做，我們就一起死，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起！」

「閣下，其實我覺得你應該跟你父親談談，或者它能影響你母親呢？」伊達自己的切身體驗，只有父親能更夠在母親做出決定后幫助伊達頂一會。

「我能理解！」伊達拍拍藍龍的翅膀說。

「那是它和你母親的約定，他一定會回去。」

「比其爾，你敢不敢相信我一次？」既然那是朋友，伊達就不客氣地問。

「人魚王，神選擇你成為神子的父親，是為了獎勵你的虔誠！現在我命令你執行神子的命令，殺掉伊達·法蘭！」

「住手！」人魚王大喊起來，他也意識到，神子被當眾羞辱，自己要是不能解決這個困境，名聲也會受到損害，急忙制止伊達。

「別擔心，你母親看到你哥哥回去，一定不會生你的氣。」就連谷莠子都覺得藍龍可憐，忍不住出言安慰它。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我是海洋之星，咆哮者的孫子，你們應該知道我是為何而來了吧！」

「可是你母親很愛你。」伊達這樣說。

「我要你以王的身分當眾對著你們的神明和神子發誓，十年之內，人魚絕不踏上大陸半步，如若違背，整個種族都要滅亡。」伊達一字一字緩緩地說。

神子閉著眼睛時的樣子，看起來和任何外表同齡的人魚孩子沒有什麼區別——除了他長得特別俊美。

果然，一提到「賠償」這兩個字，龍的神情立刻緩和下來了。這些貪婪無恥的蜥蜴，它們從人魚族劫掠走的財寶還不夠嗎！

不知道若別人發現這頭外表恐怖的藍龍，其實如此單純善良，第一個念頭會是這頭龍單純得可以算計，還是為了不辜負這種純粹的信任，絕不能違背「朋友」二字呢？

魔法閃動，伊達出現在藍龍身邊，這裡是他們約好見面的地方，藍龍先離開的目的，就是在這裏畫了一個傳送陣。

可憐的孩子。

「都不問我想幹什麼？」伊達有些詫異了。

「我當然想去，我、我……一旦回龍島就再也出不來了，我母親不會放過我的……」藍龍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鬱悶地重新趴回地上。

「哇，時空魔法……」藍龍眨著眼睛陷入了狂熱，「我一直一直在研究，可是龍語魔法中這方面的內容太少了。我看了很多人類的書籍，也找不到這方面的記載。你能教我嗎？」

咆哮者的孫子？因為窩囊廢港？

它眼中那閃耀不停的金光清楚地告訴了人魚王它的答案。

人魚王現在恨不得親自把神子撕碎。如果不救他，罪名就不僅是看著神子被殺，而且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顧。雖然人魚王也確實不在乎一、兩個孩子的死活，可是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對他的統治有很大傷害。

「答應他，答應他所有的條件！不然我就殺了你！」那個人魚女子大聲叫著，威脅著人魚王。

……

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人魚將領死死盯著神子，想從他的臉上找到一些異常，可是神子的表情依舊一片冰冷，什麼都看不出來。

藍龍的大眼睛閃爍一下，點點頭。

撕毀龍族契約的前車之鑒，是以前的獸人王國，那個王國現在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使它消失九*九*藏*書的就是飛龍。

伊達冷笑：「我想做什麼？不是你們自己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嗎？現在問我想做什麼？好，我告訴你們，我想讓襲擊我、向我挑釁的人付出高昂的代價！」說著，狠狠地扇了神子一記耳光，神子白皙的皮膚上頓時殷紅一片。

面對這樣純凈的目光，伊達真的拒絕不了，只好把時空旅行中發生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

「我是這樣打算的……」

「呵呵。」伊達苦笑著，「我也曾經那麼以為。」

還不等看到伊達·法蘭的影子，他們內部的氣氛已經緊張得不得了。

伊達開始向藍龍和谷莠子詳細解釋自己的計劃。

「啪」，狠狠一記耳光打在神子臉上，連牙齒都被打下來一顆。

「對了，你知道我哥哥是怎麼到無界之海來的嗎？它可是發誓說永遠都不想到龍島去。」藍龍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做什麼虧心事似地悄悄問伊達。這可是它從在無界之海看到紅龍后，腦海中就一直盤旋不去的念頭。

軍隊立刻開拔，朝他吩咐的方向前進。

「尊敬的海洋之星，我們人魚族絕對沒有襲擊窩囊廢港的意圖，那只是場誤會！」人魚王急忙說，幸虧他之前得到消息，艾亞和雷克斯已經回到海面上，只要他們沒死，就還有解釋的餘地，「我們的目標是一個潛入無界之海的人類，」說著看了看藍龍背上的紅髮魔法師，「海沫大首領只是適逢其會，現在我們已經發現了誤會，絕不會再發生了！至於大首領受到的驚嚇，我們事後一定會作出恰當的賠償。」

伊達沒有指望人魚王答應那個過分的條件，他本來的目的就是要殺掉神子。

不過看著藍龍很快就消失的身影，人魚們的心都放了下來。沒有跟龍族鬧翻，而且伊達·法蘭被龍扔在這裏，這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神術太難捉摸了，精靈中倒是還有一個神子可以抗衡，可是人類之中伊達可以確信除了自己，沒有人能抵擋這種力量。從他的能力和身為人魚族精神領袖這兩點來看，這個神子都不能留著。但僅僅是殺掉，只會讓人魚同仇敵愾，更加團結，要讓神子的死更有價值，要讓他在死後都能成為伊達看著人魚族王權和神權鬥爭的棋子。

或者，神子根本就不知道伊達·法蘭在哪裡，他只是想要把軍隊帶到陛下所在的地方，然後……

藍龍掃了他一眼，他根本理解不了，沒有誰能理解，就連其他飛龍都不能理解。

「我的條件，你們答應嗎？」

這又是什麼狀況？伊達皺皺眉。

「這要看你們的神子價值多少？」伊達陰險地笑著，「神的兒子，神賜給你們種族的守護者。他現在在敵人的手裡，你們把神給你們的孩子弄丟了，還想要得到神的庇佑，贏得戰爭嗎？」說著他的手指劃過，神子的臉上留下了長長一道傷痕。

伊達聽著人魚王一字一句把它念完，然後看著人魚王鄭重地向神明和神子宣誓：「……十年之內，如違反誓言，人魚族願接受神明懲罰，種族滅絕，永遠消失！」

藍龍瞪大了眼睛看著伊達，好半天才說：「你、你怎麼知道？！」這些都是它的感受，但是它從來沒跟任何龍說過，現在從一個人類的口中聽見，真的很震驚。

「我哥哥和海蘭斯先生，應該……」藍龍對肯特絕對尊重，這不僅僅是出於飛龍尊重龍騎士們的傳統，而且那個騎士還屬於它那個可怕的哥哥。

「閣下到我們人魚族來有何貴幹？」

藍龍是頭很另類的龍，最大的愛好除了搜集財寶睡覺，居然是看書，這可能與它的母親一直把它關在山洞里，不許它有正常龍族社交有關。現在與同樣喜歡看書的伊達交流起來，自然頭頭是道。伊達看的書再多，當然比不上看了幾百年書的龍，但是他手頭有太多珍本古籍，而藍龍就沒有這樣的條件——喜歡搜集書的龍也不是沒有，可是被它的母親得罪光了，誰肯把珍貴的收藏借給它看啊。

人魚王白了他一眼，現在說這個有用嗎？伊達·法蘭不就施展出來了！幸虧他的目標是神子而不是自己。

伊達點點頭：「我想我能理解。」那位母親也無計可施，她何嘗不想救自己的孩子，可是成年的紅龍在她面前出現過，她的救助會直接導致自己的孩子消失，她除了忍受等待的煎熬，還有什麼辦法呢？

「伊達·法蘭，你想幹什麼！立刻放開我們的神子，不然你將要面對人魚族最大的憤怒！」

雖然當年被劫走的是紅龍，可是要是讓紅龍自己選擇，說不定它還慶幸被劫走的是自己，因而躲過了藍龍這樣的生活也說不定。

把伊達送回海面，它的任務就完成了，它當然很想馬上這麼做，可是伊達卻再次拒絕了它的提議。

「唉……」藍龍帶著憂傷地嘆息一聲。

沒有考慮和權衡，很自然地這麼請求。伊達看著藍龍，忽然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這頭龍，不是因為它是龍，而是因為這種純正乾淨的東西，大概是伊達·法蘭永遠永遠只能羡慕，不能擁有九_九_藏_書的吧。

「是的，朋友！」伊達抿抿嘴。對著比其爾純凈的眼睛，伊達原本準備的說詞竟都說不出口。

伊達沉默片刻，也跟著嘆口氣，再次摸摸藍龍的頭。

藍龍簡單把海面上發生的事說了一下，伊達明白海面上的事情可能已經解決了，沒有意外的話，肯特和紅龍很快就會下海來找自己。想到這裏，伊達倒是定下心來。

發現伊達眼裡的疑問，藍龍不快地甩甩頭：「我就是不回去！」

伊達哈哈大笑：「我想要離開，你們攔得住我嗎？陛下，在你眼中，你們的神子就這麼不值錢嗎？」

「啊？」龍族是很重視婚姻的，不會輕易選擇結合，可是一旦在一起，可就沒聽說過還有拋棄配偶又和其他龍在一起的事，看來不僅藍龍的母親與眾不同，它的父親也是個性十足啊。

已經這麼多年了，本來人魚們都以為飛龍們對窩囊廢港的保護差不多也到盡頭了，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對，窩囊廢港出事，竟能在幾個小時內就把飛龍找來出頭，窩囊廢港和龍島的關係居然還這麼緊密。

伊達趴在藍龍背上，感到心力交瘁，疲憊得連手指都動不了。

就在他的冰甲即將刺進神子要害時，一聲尖叫傳來：「不許動！」

看到藍龍打算離開，人魚王急忙叫住他：「海洋之星閣下，請稍等。」

「對了，比其爾，我的名字。」藍龍看著伊達說，「伊達，你現在是我的朋友了，所以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事發當時藍龍其實也在場，不過那時它還是一顆蛋，自然不知道它哥哥與母親之間的事。

不完全是因為他怕死，而是此時的局面如果不答應，人魚王和神子必然會雙雙喪命，人魚族根本承擔不了這樣的結局。要是真的發生了，不僅王子、王族之間的爭權奪勢會瞬間爆發，神權和王權之間的爭奪也會浮上檯面，最嚴重的後果甚至可能造成人魚族的分裂。

伊達也很不明白為什麼距離龍島這麼近，藍龍卻不回去，反而寧願在一座荒涼的小島上生活。

「可是它們到底是什麼時候約定的啊？！」藍龍好奇地睜著大眼睛看著伊達。

不約而同地嘆息一聲，藍龍和伊達都覺得還是不要繼續這個話題比較好。於是伊達問：「正好你哥哥也要回去，你會跟它一起回去嗎？」

只見一團光亮把伊達·法蘭和那個精靈女戰士包裹起來，與此同時，神子的身邊出現了同樣的光團，然後伊達·法蘭和那個精靈女戰士就從光團中跳了出來，一人一邊抓住神子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拖進了光團里。神子身邊的護衛立刻衝上去，但是光團卻消失了，而伊達·法蘭和那個精靈女戰士就拖著神子，從他們本來所在位置的那個光團中走了出來。

伊達苦澀地一笑：「因為我的母親也是那樣愛我的。」

「其實這一次它回來，就是要到龍島去，那是它和你母親之間的約定。」

藍龍本來不該在人類面前說這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它現在很想說說話，紓解一下自己的情緒：「我母親很強勢，你不知道她強勢到什麼程度！當年我父親就是因為受不了她的性格，才在她產卵期離家出走。家族裡的長輩們勸它們兩個各讓一步，於是她就帶著蛋出走，並把去勸她的龍都咬走，直到哥哥被搶走了才回龍島。回去之後，就發誓她在哥哥回來前絕不離開龍島，還不許別的龍去救哥哥，誰要去就跟誰拚命……」

「好，比其爾，我的朋友！」伊達很隨意地拍拍比其爾的翅膀，就好像這是件很自然、很正常的事情。

又一次詢問，得到了人魚王無奈地點頭。

「可以。」伊達也很自然地這麼說。

藍龍趾高氣揚地停留在上空，低頭問：「你就是人魚王？早點出來我不就不用破壞你們的城市了！」在它下方，被摧毀了大半的城牆下，無數人魚正忙著搶救受傷的同胞。

「不能答應！」回答的是神子自己，「伊達·法蘭是人魚族的敵人，必須剷除！」他對自己的生死一點都不在意，還蠱惑著人魚們上前擊殺伊達。

藍龍愣了一下，想了想嘆息說：「是的，她很愛我……」

人魚中頓時嘈雜一片，喝斥、威脅、咒罵聲從四面八方湧向伊達。

伊達都快要忍不住笑出聲了，這個神子真是太配合了，自己的計劃要是能成功，他這個人質也有很大的功勞啊。

人魚王下達殺死伊達·法蘭的命令沒有取消，人魚將士們只能跟著神子繼續奔波。但是他們心中已經產生了神子想要趁機奪取兵權的想法，所以特別防著他，站在距離很近的地方，隨時準備出手制止他的行動。而那些派來保護神子的神殿衛士們也明白這點，圍繞在神子身邊嚴加戒備著。

其實這確實不是什麼傳送魔法，伊達也沒有能力準確傳送到某個指定位置，再原路返回，他只是鎖定了神子使用神術時的波動，然後使用了某個空間魔法。前面一段時間，他反反覆復地引誘神子尋找他的蹤跡，為的就是熟悉神子神術使用時的能量波動，直到有了一擊必中的httｐs://ｒeaｄ.9９ｃｓw•ｃoｍ萬全把握，才把神子引到人魚王身邊，導演了眼前的一幕。

相較之下，十年對於人魚還不算長。

走出傳送陣的伊達不僅看見藍龍，還看到一臉焦急的肯特和紅龍。

「對不起閣下，我現在不能走，走了就會連累整個窩囊廢港。」

所以它才受不了，跑出龍島尋找紅龍，或者它認為只要哥哥回去了，母親就能放鬆對它的管教吧。所以勸說紅龍回去失敗后，它自己也不敢回去，但是在大陸上又被那些屠龍者什麼的騷擾到不行，只好回到無界之海來，躲在小島上生活。

除了神子的叫聲，一片死寂。

伊達抬頭看，發現一個美艷的人魚女子正站在人魚王身邊，一隻手勒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中的短刀壓在他咽喉上。

那個女人尖厲地叫著，但是她威脅的對象可不是伊達，而是人魚王。

伊達沒出聲，他和藍龍不熟，貿然詢問人家的私事是很失禮的，要是面對的是紅龍，他一定毫不客氣就問出來了。

藍龍把伊達和谷莠子放下來，問：「真的不直接回到海面上去？」

果然藍龍接著又說：「你們竟然違背龍族契約，襲擊了窩囊廢港的大首領，我就是來要求你給個解釋！」

這時，由神子率領，追殺伊達·法蘭的大軍也到達，兩方圍得像銅牆鐵壁，把伊達·法蘭和谷莠子包圍在中間。

人魚王看到群情激憤，知道不管自己內心深處多希望伊達·法蘭宰了神子，現在也不能不開口說話了。

「都不要動！我是很認真地想要殺了他！」伊達五根手指上幽藍的冰甲按在神子的動脈上，緩緩地說，目光中閃動的冷酷可沒有半分虛假，「神子，神的兒子，呵呵，敢跟我作對，就是神本人也不行！」他的手指用力，神子幼小的身軀頓時被他掐著脖子提了起來，窒息地掙動著。

神子的父親？人魚王？

不過，這件事需要藍龍自己同意才行，伊達不想像薩林那樣欺騙它。

「和我母親之間的約定？」藍龍疑惑地眨眼。在它的記憶中，哥哥是沒孵化出來就被搶走，而母親則從來沒有離開過龍島，它們母子倆一直沒有見面，哪裡有什麼約定呢？難道是自己離開龍島的這些日子，母親也曾離開？並且和哥哥有了約定？

人魚王就在這裏，而神子卻當面命令軍隊，這種行為太過挑釁王權了。

來不及跟他們多說，伊達爬上藍龍的背，兩頭飛龍便用最快的速度向著海面衝去。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伊達·法蘭面對這種局面似乎也有些驚慌，不安地移動著。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神子一次次說找到了伊達·法蘭的蹤跡，但是他們一次次撲空。大家現在都知道伊達·法蘭和一頭龍在一起，卻不明白他為什麼賴在海底不走，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請神容易送神難？

只有你一個感受得到才對，其他龍和人根本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那你想要什麼？」人魚王在心裏暗下決心，不論伊達·法蘭想要什麼，都不能滿足他，直到逼著他殺了神子，然後再把他擊殺，一舉兩得。

看看藍龍就知道，它的成長過程被保護得太好了，所以才會這麼單純，渾然不知世間險惡。伊達甚至能想象它們的母親失去了一個孩子后，對唯一的孩子是怎麼嚴加保護的。孩子總會有叛逆期，受不了而跑出來不想回去很正常。

人魚王的臉色難看之極：「你不要傷害神子，我們可以商量！」

「你母親很愛你，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愛的方式會成為你的負擔和對你的傷害……而且她永遠也不會明白這點，她只會用自己的方式愛你，並且比任何人……我是說比任何龍都更愛你。所以我明白你會很辛苦，卻又沒有辦法不承受，這種愛不容被拒絕。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有時又是你所有痛苦的來源。你也愛她，可是你不知道要怎麼愛，因為她好像不在乎你愛不愛她，她好像不注意你的感受，好像只要能愛你，無比地愛你就夠了……」

伊達閉閉眼又睜開，淡淡微笑起來，是因為看不過兩個神子跟自己作對，所以幸運之神選擇站在自己這邊嗎？

將領們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在他們看來，不靠神子，只憑軍隊方面調兵遣將的話，可能早就拿下伊達·法蘭了，都是因為神子在這裏故弄玄虛才拖延至今。什麼伊達·法蘭是人魚族未來的大患，這話聽起來倒像是神子為了製造機會奪取軍權故意說的。

「問我母親？那還是算了，我才不會回去呢。」藍龍的頭搖得像波浪鼓。

神子的話，令近十萬人魚聚集的場所變得鴉雀無聲。

神子那個神秘的父親竟然是人魚王！

藍龍看著伊達，伊達也看著藍龍，彼此眼神中流露出差不多的情緒，雖然剛剛才認識，可是頓時都覺得對方親切不少。

「不可能，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傳送魔法。」人魚王身邊的人魚魔法師喃喃自語。

伊達知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后若還讓他逃走，人魚族丟不起這個臉，他們也沒有辦法追到法蘭公國去追殺伊達，估計到時候不得不九_九_藏_書找個代罪羔羊來出氣，窩囊廢港自然就是最好、最現成的代罪羔羊。伊達現在跟著藍龍一走了之，窩囊廢港可就要倒霉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人魚王身上，難怪他年輕時有十幾個兒女，可是從神子出生后，就再也沒有孩子出世，那是因為神不再允許平凡的人魚成為神子的兄弟姊妹吧？

而且接下來，人魚族內部的鬥爭將會越趨明顯，短期內他們大概也沒有什麼精力去進攻大陸了吧？

要論危險，這個神子比伊達·法蘭更加危險啊。

「你們違反了與龍族制定的契約，這是對整個龍族的侮辱！我們龍島絕不接受這種挑釁！」

伊達及時捂住神子的嘴，不讓他再說那些蠱惑的語言。要不是怕人魚認為自己殺了他，伊達恨不能把他打暈過去。到了現在，只有這位神子還搞不清楚狀況。

遺傳！

伊達摸摸它的頭表示安慰。

跟前幾次一樣，神子再次在行軍中下令停止前進，他再次閉上眼睛，開始感受伊達·法蘭的位置。

明爾，斯爾蘭，艾亞，我替你們爭取了十年的時間，你們一定要好好利用啊。

藍龍責備地說：「我們是朋友。」

藍龍這種處境真是無法可想，自己是完全不能選擇父母的，尤其是以愛你、為你好為名義的母愛，這樣的情感伊達自己也曾經深深體驗過。明明知道那種愛對自己沒有好處，卻沒有辦法拒絕母親用那樣的方式愛自己。

「我又不是自己不想回去……」藍龍看著伊達，有些稚氣地說，「我母親她……我母親她……」藍龍想要說母親的事，一時又不知道如何說起，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在人類面前說家務事，於是重複了幾次「我母親」，便沉默了。

伊達覺得時機已經差不多了，於是朝谷莠子使個眼色，準備殺掉神子，趕緊開溜。

鬆開神子，伊達拉住谷莠子快速進入傳送魔法的範圍，人魚只承諾十年內不進攻大陸，可沒有承諾不把他撕個粉碎。

「理解什麼啊！」藍龍低吼了一聲，「然後她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我身上，不許我跨出洞口、不許我跟別的龍交流、怕我被欺負；不許我飛，怕我從天上摔下來摔死；不許我下海，怕我淹死；不許我使用魔法，怕我被魔法反噬；不許我和其他幼龍練習搏鬥，怕我受傷……」

「賠償，要很恰當的賠償才能彌補我們受到傷害的情感！」藍龍眼中閃動著財寶的光芒說，「當然，你們就不用那麼麻煩送到窩囊廢港去了，現在就交給我，我會帶給他們。」

只有站在人魚王隊伍後面的青鯊心裏感覺不對，伊達·法蘭不像會讓自己陷入這種絕境的人，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出來伊達·法蘭還有什麼脫身的方法。

伊達的眼眶有些濕潤，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還不了解這個新朋友，但是沒關係，朋友是要做一輩子的，有的是時間慢慢相互了解。

「他在瀚海平原。」

他們越說越投機，藍龍想象著伊達口中豐富的藏書，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真想去看看，那本《水系魔法簡論》我一直都想看看，好多別的書中提過，據說裏面有一種與其他魔法理論完全相悖的理論存在……還有那本《位面淺論》，我只看過一本殘本……還有……」這種狀態跟伊達每次提起大圖書館時的樣子差不多，只不過藍龍更厚道，沒有那種想把人家的圖書館佔為己有的貪婪。

你會帶給他們才有鬼，窩囊廢港的雜碎們保證連一顆珍珠都見不著。

淡淡的光暈出現又消失，代表誓言成立。

那是一段冗長的誓詞，是對神明立下最重要的誓言時所使用的。

伊達不知道若是違背誓言，人魚族會不會真的滅族。他只知道，人魚王要是違背誓言，就要付出王位不穩的代價。

周圍人魚的喝斥聲，點明了這個女人魚的身分。

但也有少數人魚皺起了眉頭。

人魚王的臉色變得煞白，水色瘋狂地說著，說出太多他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和心思，這樣繼續讓她說下去對他十分不利，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阻止。水色的武技是他自己教的，他知道對方要是不顧生死，絕對可以在自己獲救前把自己的喉嚨割斷。

人魚族不想做第二個滅亡的種族。

藍龍扭頭看了看背上的伊達，抓著下頷開始思索：「這個，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得好好想想……」

「不用商量，你回答我，答應或不答應！」

「那你準備幹什麼？」藍龍問。今天它可被折騰慘了，很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自己好回洞里睡覺去。

人魚王陰沉著臉沒有出聲，所以真正向伊達衝去的人魚，除了神殿的戰士外其實很少。可是即使只有寥寥十幾二十個，也足以令人魚王產生警惕了。

與對魔法一竅不通的紅龍不同，它是頭擅長魔法的龍，自然很清楚魔力意味著什麼，兩個魔法師之間交換魔力意味著什麼，更清楚龍族的魔力和人類的魔力之間巨大的不同。它很清楚地知道，交換魔力很可能對接受和付出的雙方都造成巨大傷害。可是伊達一提出來，就毫不遲疑地答應。

本來蘭姆帝國遠離無界之海九_九_藏_書，就算和人類開戰，他們都不一定會全力參戰，倒是把伊達·法蘭殺了之後，蘭姆帝國勢必不會善罷甘休，無端地在不久之後的戰爭中給人魚招來了一個強敵。

藍龍還是毫不猶豫地說：「行！」

「我要救我的兒子！那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管神子不神子，那是我的兒子！」水色瘋狂叫著。她勒著人魚王，越來越用力。

戰爭的時機已到，半年內人魚族就可以全面進攻大陸，攻破颶風關隘直取半島，他怎麼可能為了那個該死的神子答應這樣愚蠢的條件。

正當神子再次督促人魚沖向伊達·法蘭，而人魚王在心裏詛咒伊達·法蘭無能的時候，伊達·法蘭和他的那個精靈女戰士忽然行動。

「隨時歡迎你到法蘭公國來，我的私人圖書館永遠為你敞開大門。」伊達笑著說。

「那個不負責任的傢伙早就跟別的母龍在一起了。」

藍龍的出現已經幫他爭取到了最關鍵的時間，現在可以慢慢和人魚們周旋，當務之急是需要恢復一些魔力，沒有魔力什麼都做不了。

「我現在已經沒有魔力，所以需要你把你的魔力借給我，你敢試一試嗎？」

「人魚王，我命令你立刻下令殺死伊達·法蘭！」

這個貪婪無恥的強盜！人魚王在心裏咒罵著。

剛才藍龍出現，把伊達從人魚軍隊面前撈走時，伊達的心中就產生另一個打算，當然，這個計劃需要飛龍的配合，而且不能是紅龍。藍龍是咆哮者的孫子，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不是的閣下，那個人類魔法師，他是闖入無界之海的人類間諜，不知道與您有什麼關係？」人魚王不卑不亢地問。

伊達靜靜地看著它，還是沒有發問，不過心裏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普通士兵絕大多數把神子看作神明，對他的命令毫不懷疑，可是經過之前神子蠱惑將士的事件，人魚將領們對這個神子有了很大的戒心。他們是軍人，才不管神不神的事情，他只知道軍隊是王交給他們帶領的，他們不能讓任何人奪走指揮權。

伊達壓根不為所動，普通人魚越氣憤越好，他們越氣憤，就說明神子在人魚心目中的地位越高，他的價值就越大。

藍龍的身影緩緩向海草叢林降下來，那些巨大海草被壓得四面伏倒，其中隱藏的各種生物更是四散逃竄。

「啊，」藍龍用更加吃驚的神情看著伊達，「我還以為只有我母親是那樣子呢！」

於是，谷莠子就目瞪口呆地看著一人一龍討論起魔法方面的問題。

不過人魚王終於鬆了口氣，看來這頭龍只是在借題發揮地敲詐財寶，沒有與人魚為敵的打算。

「絕不可能！」藍龍只有在說這種話題時，才有那種龍族本該有的斬釘截鐵、絕無轉圜餘地的氣魄。它脖子一抬，昂起頭說，「你們不了解我媽媽，要是她會原諒或者改過，當年我父親就不會跟她分開，我們就不用在只有母親守護的情況下出生，我哥哥也就不會被搶走了！」

為什麼伊達·法蘭沒有跟他同歸於盡呢？太令人失望了。

紅龍那種彆扭的性格原來根本不是後天造成，而是遺傳！

伊達見它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只好說：「確切的原因，你有時間可以問問紅龍或你母親，這畢竟是你們家族內部的事，我不太方便說。」

不過是兩、三秒鐘的時間，伊達·法蘭就做完了這一切，他伸手拍拍神子的臉，掃視著周圍的人魚，頓時，沒有一個人魚敢移動了。

人魚王一揮手，又送上兩大箱子。

「水色女伯爵，放開陛下！」

人魚王臉色鐵青，看著上方的藍龍，恨不能立刻下令亂箭射過去。可是他卻不能這麼做，只好大聲喊：「這位閣下，你為什麼要襲擊我們人魚的城市？！」

這一次神子指定的方位更令將領們驚奇，那裡可是座人魚城市，人魚王駕臨之後就停駐在那裡，伊達·法蘭之前一直在海中打轉，現在跑到城市中幹什麼？他有傻到去自投羅網嗎？

谷莠子想象不出伊達究竟有什麼手段，可以讓一頭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承認他是朋友，但是看著事情的發展，這一切似乎又是理所當然。要知道龍族若承認另一個智慧生命為朋友，這是種極大的榮耀，雖然不像龍騎士的要求那麼嚴格，但是朋友這個稱呼它們也不輕易許人。紅龍也好，這頭藍龍也好，它們都覺得伊達是朋友。

「它真要回龍島去嗎？」藍龍覺得自己的哥哥不是會輕易改變觀點的龍。

「殺掉他！伊達·法蘭是人魚族的敵人，一定要剷除！」神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聽起來極不響亮也不高亢的聲音，卻準確地進入每一個人魚心中，令絕大多數人魚生出要執行他的命令的慾望。

不過似乎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巨型飛龍在上方狂怒地咆哮，每個人魚都心驚膽戰。

人魚們再次開始喧嘩，人魚王好不容易才讓周圍安靜下來，喊道：「好，只要你放開神子，我保證你安全離開無界之海。」

「難道你要反叛！」

伊達知道薩林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前者，而伊達，則希望自己在餘生中都能夠做好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