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有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跟在我後面……」

這一嗓子，讓他徹底醒了。

他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是醒著還是在夢中。

劉躍進眼皮都沒抬：「有一個。」

朱能慢慢地癱軟了，倚在了牆上。

朱能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就起來了。

朱能懷疑那魚是周大貴兒媳給她的，她們要合謀毒死他。

白晶晶盯著他的眼睛：「然後呢？」

朱能立刻說：「沒有。」

他們一臉陽光，言語熱情。

朱能沒有急著回去，他在小鎮上瞎轉悠。

在路上，朱能給牛傳統打電話，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接電話。朱能想，也許這時候牛傳統在車上，車子太吵了，他沒有聽見手機響。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牛傳統在車上睡著了。

上午，正是集市上最熱鬧的時候。各式各樣的小販，叫賣著各式各樣的新鮮水果，甜咸點心，時令蔬菜，雞鴨魚肉，男女童裝。

「今天早上，我也去土地廟了。在路上，我看到一個穿黑衣服的人，還有一個收破爛的人……你認識他們嗎？」

白晶晶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冷。

「哦……我吃。」朱能用筷子小心地挑起一根青菜，送進嘴裏，彷彿服毒一樣吃了下去。還好，吃完以後沒有什麼不良反應。

朱能嚇壞了，從床上坐起來。

那個聲音似乎喜歡黑暗，關了燈九-九-藏-書以後，它又來了——

晚上，朱能躺在房間里看電視。

白晶晶笑了笑，沒說什麼。沉吟片刻，她突然說：「今天早上，你去土地廟了吧？」

劉躍進突然抬起頭，神秘兮兮地說：「他住你隔壁。」

「他叫什麼？」

「他是誰？」

「爸爸！」

她用筷子死死地夾住魚，小聲說了一句：「這些男人都該死。」

好像是一個小女孩不聽話，被父母關在門外，她哭了很久了，已經沒有力氣，哭聲弱弱的，像一隻小貓在寒風中嗚咽。

而朱能只有一個人。

朱能的心揪了起來，他轉身往回走。

朱能關了燈，一動不動地躺著。這時他才意識到，一個人在這樣一個房間里度過漫長的一夜是多麼可怕的事。

過了一會兒，火鍋里的湯燒開了，咕嘟咕嘟冒熱氣。

聲音就在門外，而且就是他女兒！

走到後院的時候，朱能的臉色灰白，冷汗「嘩嘩」地淌，就像窗子上的雨水。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害怕孫空。

「我在房間等你。」說完，她悄無聲息地走了。

吃了一會兒，白晶晶說：「後天你有什麼打算？」

朱能的心頭一冷，快步走過去，進了門，他看見劉躍進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

後天？朱能怔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後天周大貴的兒媳就要把東西交rｅａｄ•9９csw•cｏｍ給他了。想了想，他試探著說：「拿到東西以後，我就交給你。」

朱能跨出房門，突然僵住了。

劉躍進說：「住宿的。」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轉過身，慢慢地關上門，關了燈，摸索著回到床上。

這一刻，他剛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再看看白晶晶，她一臉喜色，甚至要忍不住笑出來。這讓朱能更加揪心了。

一個賣煙葉的老頭兒蹲在牆根下，閉目養神，悠然自得。好半天都沒有人買他的煙葉，他似乎並不在意。沒人買，他就自己吸。他有一個很漂亮的煙袋包，綉著鴛鴦。

房間里依然漆黑一片。朱能拉開窗帘，發現已經天亮了，只是天陰得厲害。他揉著腦袋，回憶剛才那個夢。

白晶晶似乎是餓了，她吃個不停。

又過了很久，朱能似乎睡了一覺，又醒了。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也許是上半夜，也許是快天亮了。

電視機開著，沒完沒了的廣告。

朱能猶猶豫豫地走過去，坐下來。白晶晶把羊肉片放到火鍋里，拿筷子不停地攪。朱能偷看她，發現她的嘴角有一絲詭怪的笑容。

隔壁白晶晶的房間里突然沒有動靜了，周圍一下子靜了，靜得讓人發瘋。

朱能嚇了一跳，他走過去把門打開，是白晶晶。

他們風塵僕僕，他們一臉亢奮read.99csw.com。

她的笑容很複雜，裏面有尷尬，有歉意，還有安慰……

說是土地廟，其實就是一個低矮的紅磚壘成的小房子，它隱藏在荒草叢中，很不顯眼，如果不是前面豎著一根竹竿，朱能還真找不到它。

弄清了土地廟的具體|位置以後，朱能就回去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隱約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似乎是一個小孩子在吸吮奶瓶，聲音很輕，卻很清晰，一下下鑽進他的耳朵……

朱能覺得這個老頭兒很有趣。

他進了房間，反鎖上門，還沒等他在床上坐下來，敲門聲就響了。

朱能站在自己房間前，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心跳得厲害。他房間的左邊是白晶晶，右邊是孫空，他被包圍了。

「我先去認認路。」

白晶晶的房門前，站著好多人——許嵐，孫空，袁慧，老袁奶奶，那個賣給朱能礦泉水的老女人，管音，還有歸來去賓館的女服務員。

牛傳統還沒有來。

他一下就坐了起來，驚叫一聲：「誰——」

突然，朱能的眼睛瞪大了——有一個異常矮小的人，他穿著一件紅色的衣服，戴著一個紅色的帽子，慢慢地朝前走，到了躍進招待所門口，一閃，輕飄飄地就不見了。

「我也不認識她。」朱能搶著說。

朱能的大腦緊張得一片空白，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就read.99csw.com朝後院走去。走了幾步，他轉過身問：「他住哪個房間？」

「你怎麼不吃？」她問。

左邊白晶晶的房間里動靜很大，她在看電視。右邊孫空的房間里無聲無息，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白晶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這一次朱能沒有動，他全神貫注地聽著。

他下了床，慢慢地走過去，打開燈，房間里什麼都沒有。朱能又拉開了房門，外面漆黑一片，似乎是什麼都沒有。

「不知道。」

「哦，是嗎？」白晶晶淡淡地說，「在路上，你有沒有遇到什麼人？」

「爸爸！」女兒又叫了一聲。

這是真的，這不是在做夢，朱能一下子傻了。

她夾起一條魚，「撲通」一聲扔進火鍋里。魚還活著，它在火鍋里劇烈翻騰，把湯汁甩了出來。

來不及穿鞋，朱能下了床，跑到房門前猛地拉開門——有一個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那裡，正是他的女兒。

走著走著，他看見了周大貴的兒媳，她站在路邊，面前放著一個很大的水盆，裏面有魚，都還活著。她也看見了朱能，便朝朱能笑了笑。

「剛才，有沒有人進來？」朱能問。

往回走的路上，一切正常。

劉躍進說：「早上，你剛走他就來了。」

這時候，他又聽到了那個哭聲，聲音很清晰，似乎就在門外。

那個聲音又消失了。

朱能又問：「他是什https://read.99csw.com麼時候來的？」

朱能給他打電話，牛傳統說今天沒有司機願意到五里堡鎮來，他明天一定會過來的。

「有空嗎？」她問。

他們全都來了。

孫空來了！

「爸爸！媽媽說吃飯了。」她抬起手，指了指旁邊。

這時候，一切還算正常，沒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躍進招待所在小鎮的西頭。

這時候，電視里不放廣告了，換了一個法制節目，說的是演藝圈的潛規則，還有些小姑娘現身說法，揭露黑幕。

白晶晶笑了一下，說：「如果沒事的話，我想請你吃飯。」

朱能愣了一下：「什麼事？」

於是，他更擔心了。

讓人發瘋的靜謐，似乎是在預示著什麼。

「過來坐吧。」白晶晶招呼他。

她要幹什麼？不會是要下毒害自己吧？朱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可是，如果不答應她，她會不會再弄出別的花樣來？

這一刻，朱能感覺生活很美好。

「不認識，我不認識他們。」

朱能說：「然後……然後我就要回去了。」

「爸爸！」

終於，那個哭聲漸漸消失了，一片死寂。

他忽然意識到那個聲音很像是他的女兒。他苦笑了一下，拿過衣服在兜里摸索起來，想找香煙。

也許，是因為孫空怪異的長相和舉止。

白晶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了火鍋，羊肉片，青菜，凍豆腐，粉條，還有幾條魚，似乎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