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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撒哈拉之眼 第八章 天外飛蚯蚓族神物

第一卷 撒哈拉之眼

第八章 天外飛蚯蚓族神物

山狗一轉身,指指自己的後腦:「這裏,我在這裏說話。」
桃紅看著他,手裡捏的那張七梭噹啷落在桌上。它說:「你進化的速度太快了,我很不適應?」
山狗橫它一眼:「什麼真相,所謂真相不過是另一層次和另一角度上的虛妄,值得那麼高興嗎?」
飛行器的座椅中,端端正正放著的,是一枝細細的,長長的,嬌柔而青翠的柳枝。上面有八片小小呈心形的葉子,各向一個方向伸出。每片葉子的中心,都有一個隱約發光的銀色弧狀記號。
幸好,在山狗牌豬頸肉之外,有更具吸引力的東西及時閃現在了蚯蚓們的眼前,那就是山狗冒著生命危險打開的那個飛行器。桃紅把頭伸進去轉了兩圈,退出來疑惑地說:「奇怪了,感覺裏面有什麼是我們很熟悉的。」
如此邏輯不清的話人家居然也聽得懂,果然是專業人士,不同凡響。上前一摸,桃紅就拍掌稱慶:「長得不錯啊,已經進入潛意識了。這樣下去,可能只要三四天就可以把全部記憶挖出來呢。」
山狗以他非常一根筋的思考方法得出回應:「那你們帶我一起走好了。」
山狗身輕如燕。在現場穿花般遊走。不知道從哪裡他摸出了一本小本子和筆,手摸,眼看,筆記,嘴巴里還在喃喃自語,倘若不懷偏見的話,我們完全可以把睿智這個形容詞用在此時的山狗身上。蚯蚓們凝神看他跳來跳去,過了好一陣,終於見他抹了把汗,轉身說:「這是屬於獵人聯盟的空間飛行器,不過型號很老,是最早生產出來,是在自動駕駛功能上有缺陷的那一款。」
山狗沒好氣:「滾,我怎麼也是ABC大學畢業的,讀過幾本書~~」
疑惑中他跑去看鏡子,那裡面有一張浮腫的臉——睡前啤酒喝太多,眼睛里一條一條的血絲——應該要做做黃瓜皮補水眼膜了,當然,如果由外人來看,首先注意的一定不是上述兩個部分,而是他頭頂正中央,突破香水百合和墨竹的掩隱,長勢喜人的那株含羞草。不過半夜的工夫,那兩片葉子已經長出了十幾厘米。有碧影閃爍,流光溢彩,熠熠生輝。就在山狗看鏡子的這會兒,仍然在緩慢而不間斷的膨脹生長,而那聲音也斷斷續續嘟囔著不停,仔細聽,就重複聽到了那一段話。「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情~~」
山狗摸了摸臉,把眼睛上那層焦脆的東西拉掉,放心,這不是他的眼皮,是他辛辛苦苦常年不洗臉所積下的一點薄蓄。誰說臟一點九*九*藏*書沒好處,又省水,又救命。眼前看得清楚一點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問:「剛才在座上的是?」
這個黑人就是山狗,只見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團東西面前,已經成功的打開了一個入口,黑漆漆的張開著,裏面有隱約的金屬閃光。而他由於多年沒有做過類似的不明物體勘探工作,技術生疏,因此被封存在其內部的高熱吞個正著,很快烤出了一身脆皮,真是外焦里嫩,皮酥酥的,無論祭祖還是結婚,都是托上頭盤的經典菜式,出場往往也非常隆重,需要全場熄燈,追光直打,配合以「男兒當自強」的雄壯曲調,以滿足萬眾引頸的熱烈期待。碧綠向來比較饞一點,上前用手指捻了捻他的脖子,回頭對同伴說:「豬頸肉味道不錯哎,來點不?」
遇到這種情況,比較科學的解釋,就是鬧鬼。既然是鬧鬼,那麼就不值得追究為什麼,因此山狗搖著頭去喝了口水,繼續倒頭睡下,這一次,他聽到那個聲音來自己的枕頭下。此時放在他窗頭當鬧鐘的那盆叫|床鬱金香實在忍不住,出聲提醒他:「豬頭,這是你自己在說話。」
「到底怎麼了呀?」
帶著一身冰肌玉骨,山狗還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扭來扭去,覺得不似從前那麼舒服。正隨手找了幾片葉子把自己包包,他發現幾條蚯蚓無聲無息地站在他周圍,臉色凝重,兆頭非常之不好。
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沒得辯駁,不信諸位女性讀者回家去翻翻自己的抽屜,有多少千秋萬代不會用的多餘東西。當時花的銀子,嘖嘖,一起砸下去可以把溫泉挖出來了。
這一段獨白,在含羞草植入山狗腦後第二天,出現在他半夜的夢囈中。那時候醒來,他想起床去喝口水,卻聽到一個奇特的聲音好似從他後腦勺傳來,低沉嘶啞,喃喃著什麼。似一個壽算不永的老人,在一字一頓吐出自己的最後願望。山狗吃了一驚。他慢慢轉身,看到的只是自己身後那堵明黃色的牆壁。而那個聲音,又繼續在他身後響起。
銀灰湊上去仔細聽,順手敲了敲山狗的腦袋:「我們裝這音頻轉化器的效果不錯啊,喂,這是他腦子的東西?這麼深奧?難道我們對你還看走了眼?」
碧綠很崇拜的點點頭:「哇,跳幾下可以搞清楚這麼多情況啊。喂,獵人聯盟的空間飛行器為什麼會掉來這裏。」
順溜直下,一把摸完,山狗失神的站在那裡,喃喃自語:「糟了糟了,清白毀了,要九-九-藏-書被浸豬籠了。」桃紅過來賞他一個巴掌在後腦上,沒好氣地說:「浸個鬼啊浸,摸摸你嘛,又沒捉那個什麼在那個什麼。看看你自己。」
這時候他們已經全部站在了天光底下,不知不覺一折騰,竟大亮了。聽到山狗的問題,蚯蚓們沉默了一下,銀灰緩慢地說:「是的。」
這一次他摸到的是張白板。嘆口氣他把白板丟出去,喃喃說道:「人生就像這張牌一樣,四大皆空。」
丟出連續第四張東風,山狗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整個人有一半出溜在椅子底下,忍不住哀告道:「三位大爺,放我回去睡覺啦,我一把年紀了,精神沒你們好啊。」
為什麼這應該供奉在蚯蚓族領地青陸神廟中的寶物,會隨著這莫名其妙而來的飛行器,出現在撒哈拉之眼?
現在是凌晨四點多,人類的睡眠機制功能最強大的時候,即使發出如此驚人的響動,吵醒的人也不會多。何況那火球墜地處離東區住宅中心甚遠,無巧不巧的,把最不招山狗待見的城市歷史陳列中心給砸了。他跑過去查看的時候,那棟被建成像本翻開的書一樣的小房子已經從地面上消失,有零星的火焰在周圍跳躍燃燒,中心一大團分不出形狀的黝黑金屬物體,猶自散發著高溫。山狗警惕的在四周走了一圈,然後蹲下身來,檢查這玩意墜地的軌跡,初步得出結論:這不是一次自主降落。聞聲隨後趕來的桃紅剛想出聲嘲笑這顯然的真理,被老成一點的銀灰伸手攔住,它悄悄說:「你仔細觀察他。」
如果非要形容那是怎麼一種狀態的話,就是無緣無故,臉上給人家踩了一腳屎。
山狗不信:「胡說。我嘴巴閉得好好的,而且我哪是這個聲音。」
桃紅橫他一眼:「別吵,一盤沒打完呢。」說完又和銀灰繼續交頭接耳,手裡的牌各自排來排去,山狗忍無可忍,終於控訴起來:「打了兩個小時了,一盤還沒打完,大哥,打麻將不是以牌型組合藝術品位高下決勝負的。我求求你們快一點啦。」碧綠專心致志在沒摸過的牌里翻,找自己需要的花色,白山狗一眼:「你們人類的打法好沒樂趣啊。你將就一下。」山狗很鬱悶的眼看又輪到自己摸牌,隨手拿了一張,搖頭嘀咕:「神經病,神經病。」
山狗回過神來,果真低頭去看,不得了,剛才滿身焦黑,就在銀灰一摸一掠之見,紛紛委地化塵,消散於無形中,焦黑下露出新生皮膚,潔白滑嫩,細緻光潤,端九九藏書的是如玉如脂,如凝如洗。他從前當獵人時候曾身經百戰,落得滿身傷疤,每到梅雨天氣,總有一兩處老傷隱隱作痛,所以一直有點擔心,將來老了會不會落個半身不遂。但在此刻,那一切的一切竟然全部的全部,消失了。
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情,特別是感覺。失戀的人不少,自殺的人卻不多,只要熬過最初那三天,一切都會出現轉機。這是所謂的真理。
這位處於從一個混人向一個知識分子進化過程中的山狗先生,頂著一頭越來越茂盛的草,垂頭喪氣要回家去,被打擾了睡眠的蚯蚓卻不幹了,上去拖住他:「你想得美啊,半夜把我們弄醒,自己回去睡覺,不行,三缺一,陪我們打麻將。」
這句話出口。三條蚯蚓的動作突然僵在半空,六隻小眼睛,齊刷刷望過來,神色極為古怪。山狗很擔心的縮縮頭,半天問:「怎麼了?」
山狗怯生生的。
所以山狗難免擔起心來,轉了幾個圈子,不顧自己還是一頭燒豬全體,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嗎?」
銀灰把尾巴一翹,摸出一把桐油籽籽,串在一個竹籤上,對著空中用力揮舞幾下,騰的一聲一把幽亮的火光燃亮,這火光非常奇怪,從一個點擴張開去,很快變成一個巨大的,可見清晰輪廓的圓形,將一定範圍內的所有物體照耀得纖毫畢現。那光芒如夢境般柔和,又如菜刀般鋒利,並且銀灰還順路招呼了一句:「這是霹靂桐油透視火,無論棉麻真絲還是尼龍,一切布料都沒蝦米用,不過山狗你不用驚慌,你身上那層焦皮遮掩效果很好,而且我們也對你沒興趣。我們去看看裏面吧。」
來不及穿上衣服,山狗就跳出屋子,一口氣跑到溫控中心去,拚命敲門,那三條長期患有失眠多夢症的蚯蚓不等他瞧到第二聲,已經齊刷刷栽了出來,對他怒目而視:「神經病,你又幹啥?」
而現在,它們就很嚴肅。
火光透進飛行器,所有人的目光逐一掃過其中,簡單而精緻的中心控制裝置,調在自動飛行那一檔,座椅,設計成連體防護罩的樣式,用手一推就慢慢轉過來,透視火光逼近,那皮革般的座椅外包裝逐漸趨於透明,放置其中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所有的眼神和呼吸,死寂延續,空氣沉重得嚇人。直到最後桐油籽籽燃燒殆盡,黑暗中蚯蚓們顏色各異的眼睛卻開始幽幽發亮,比火光更醒目更灼|熱,似乎有一陣炸雷在它們心中滾過,聽三條蚯蚓一字一read.99csw.com頓,卻又不約而同的互相問:「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裏?」
他說完嘴巴忽然合不攏,盯著蚯蚓們看了半天:「我是大學畢業?」
對於山狗來說,時間給他帶來的,是大量的混沌。是一個人存在於這個世上,卻如同沒有存在。每天他走過撒哈拉之眼的街道,走進科技研究中心,走過自己的狗骨頭公寓,走到尚比亞菜市場上去吆喝。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如同沒有發生過。沒有人等待,沒有人期望,沒有人督促,也沒有人讚賞。他獨自生活在這孤獨世界的一角,有時候覺得很有樂趣,有時候未必,但是無論如何,生活都在這樣繼續。帶著怡然自足,無風無浪的完美表象。
銀灰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招招手叫他過去,它一直都是以半人半原形的狀態活動的,比山狗矮出一大截,突然尾巴一挑,站得挺直,伸手就往山狗臉上抹去,山狗一跳,它那隻軟軟的小手卻如影隨形,貼上了山狗,一陣冰冷的感覺如同三九天灌進被窩裡的雪,沁得山狗連打好幾個寒戰,一迭聲問:「幹嗎幹嗎?」銀灰不理他,索性雙手齊上,從他臉一直向下,輕柔如微風,快速如閃電,遊走在山狗周身,可憐後者修鍊獨身忍者功多年,當即頭腦一炸,所有寒毛集體揭桿,要是有喉嚨的話,一定會放聲大喊,曰非禮,曰有賊。
山狗與蚯蚓們的相識歷史,可以上溯到記憶存在之前,反正他都被一口咬定失憶了,這樣說也不算誇張。既然大家那麼熟,蚯蚓們的七情上面他多少都是看過的,喜怒哀樂,垂涎抓狂,朝秦暮楚,瞬息萬變,唯一沒有出現過的表情,就是嚴肅。
山狗張大嘴巴把自己打量半天,最後抬起手來,把自己下巴安了一安,不等他問,銀灰揚揚手,掌心握著一管小小的淡青色物事:「冰水蘆薈清肌膏,有用吧。要不要把配方送給你,發票橫財養老。」山狗接過那管東西左右看看,十分驚嘆:「什麼發票橫財啊,這完全可以做成全世界的大生意啊,你知不知道女人的錢多好賺!」桃紅橫他一眼:「你,處|男吧,怎麼知道女人的錢好賺。」山狗振振有辭:「因為我去尚比亞賣菜的時候,全菜市場就是那個賣頭花、口紅的攤攤生意最好嘛。事實擺在那裡的。」
對於山狗來說,打麻將這種提議,其性質相當於孫二娘對過路客商說,我做包子要點人肉,你願意貢獻哪一部分?考慮到蚯蚓們對於山狗的財和色都不見得毫無興趣,他作為輸家代價https://read.99csw.com如何,更是不堪設想。由此,他對於這一要求的抗議程度之強烈,完全可以想像,而打上第二個小時后他的頹廢狀態,更是值得同情。
青陸銀芯。
嗜糖蚯蚓族中,最至高無上的長老令。每任族長替免之時祭祀與傳承的聖物。代表嗜糖蚯蚓一族的尊嚴,生命安全與受命于天的神奇能力。
山狗探手去試了試那團物體外表的溫度,然後才回答:「暫時不清楚,嗯,已經冷卻下來了,等我把它打開看看。」
碧綠十分激動,圍著他轉圈:「有作用,有作用啊,不枉費我們一番苦心。」它把山狗的頭抱住拚命搖:「努力啊,很快真相就要大白了。」
中國古人喜歡說話,說得多了,有些的確很有道理,比如說:業精於勤荒於嬉,比如說,無他,惟手熟耳,比如拳三天不打手生,曲三天不唱口生,比如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這句話和我們的主題思想沒有蝦米意思,我寫得順了而已~~總之,做事情是越多做越做得好。山狗的不幸遭遇又為這一教訓提供了生動的案例素材。在他作英明神武狀得出彼團玩意溫度已經足夠低,可以由他為所欲為這一結論的兩分鐘之後,蚯蚓們聽到一聲豬被殺時發出的那種慘叫,眼前冒出一大團白煙,空氣隨之隱約傳來烤肉的香味。桃紅吸吸鼻子,張望著問:「是不是有韓國科研人員進駐了?在燒烤嗎?」銀灰指指眼前不遠處煙霧散去后出現的一個黑人,說:「不是,是山狗給人家燒烤了。」
他說完又是一愣,然後往自己脖子上一個手刀,嘀咕道:「糟糕,我好像要變成一個知識分子了。」
鬱金香搖擺兩下,「切」了一聲:「不相信算了。」
這樣諷刺人實在不厚道,連山狗那麼好脾性的人,都忍不住決定要生氣了。他把手裡的麻將一推,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奪門而出。當然,大家其實都知道,他只是想藉機會跑路而已。剛走出溫控中心,舒了一口氣,猛然眼前有強烈光芒閃亮,一團巨大的火球呼嘯著閃過天際,轟隆一聲,砸進了撒哈拉之眼。山狗大吃一驚,半張開嘴巴,拔足向那火球墜落處跑去。
碧綠嘆口氣:「山狗,我們真的要走了。本來再過六天,你的記憶給含羞草勾出來,我們再動身,剛好可以趕上青陸的族中大會。現在青陸銀芯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而且看樣子給人動過手腳,已經不是原始狀態了,背後一定有原因。我們不敢等了,現在唯一怕的,就是含羞草出故障,我們怕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