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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里約熱內盧 第十七章 海底玻璃屋與蓮藕美人

第三卷 里約熱內盧

第十七章 海底玻璃屋與蓮藕美人

既然病徵由海邊人群伊始,再去一次科巴卡巴納海灘說不定會有收穫。原地跳了兩下表示振作,山狗從自己儲藏量很低的智慧寶庫里摸出一句話來鼓勵自己說:「無論多麼沮喪也不要放棄。因為放棄會更沮喪。」真是話糙理不糙啊。
三生石變遭大故,給人從隱匿之處拖死狗一樣拖了出來,本該十分慌亂,事實上卻表現得鎮定無比。簡直堪為泰山崩於前不動聲色的標準版本。他坐在地上多吐了兩口水,看也沒看那幾條蚯蚓,只虛弱而冷漠地說:「山狗,你出了撒哈拉之眼了。」滿布皺紋的眉宇間出現一絲奇特的笑意。
我的媽,真是一個人啊。老頭子,乾乾巴巴的,大約年輕時候都不會好看,形貌委瑣之極。他穿的是著許多年前流行過的舊款黑色衣裳。擎著一盞燈,扶著玻璃牆壁保持穩定,在房子周圍謹慎地慢慢走動,看來玻璃罩是把海水隔絕了的。山狗不敢亂動,悄悄伏在玻璃一角,聽那人嘶啞著聲音自言自語道:「這麼大動靜,莫非是鯊魚?這海域中應該沒有鯊魚的。」一沉吟,口吻有些不易察覺的振奮:「難道是小四他們拿到換心藤回來了?」加快走遠兩步,提燈仰頭望頂上的管子,空空蕩蕩,一無所有,於是又自己安慰道:「撒哈拉之眼離這裡是很遠的。」
大家定定地看著彼此。是嗎?不是嗎?如何去辯駁?或者,他是正確的。
三生石卻也不知驚怕,給拿住了動彈不得,眼看苦心孤詣,夢境成空,好似也不覺得特別悲傷失望,一直獃獃的,頭轉來轉去,不知是哭啊還是笑好。食鬼者將他裹在腋下,施施然離去。
食鬼者從胸前摸出一副圖畫,展開一看,湊過去一看:「樣子好像是老了點,不過大致沒錯,來,跟我們走吧。達旦大人要見你。」
鳳凰半聲不吭,過去猛掃他一翅膀,厲聲道:「你說什麼。真沒同情心。」
誰知不但山狗沒跑,連桃紅都撲了上來,好像它長了不少牙齒似的,張口就去咬人家。被一把撈住,只聽那位食鬼沒好氣地說:「神經病,達旦大人叫我們來送東西的,你們鬧個什麼勁。」
找到一直苦苦追尋的答案,而那答案如此殘酷的時候,竟然會心情平靜。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平靜是來自青陸銀芯的幻象嗎?
他的樣子十分誠懇,看似絕無惡意。山狗好似給打擊得都沒力氣抗議了,輕輕掙脫鳳凰的手,慢慢走了進去。蚯蚓們看他沒暴跳如雷,鬆了口氣,也一窩蜂跟去窗口張望。只見那房子里不過一床一椅,此外就是一口材料奇怪的銀色小鍋,架在用電池的電爐上,裏面盛著一些灰色的水,水中躺著一枝細細的、長長的、嬌柔而青翠的柳枝。上面有八片小小呈心形的葉子,每片葉子的中心,都有一個隱約發光的銀色弧狀記號。
山狗大喜,於是得寸進尺:「還要治一下我以前打傷的獵人行不。」
青陸銀芯。
他站了一會。長長呼吸強迫自己定下來思考,三月一日,鳳凰與自己來到里約熱內盧,一切情況都如常,人們看到鳳凰身上的翅膀,以為化裝術如此了得,還大吹口哨表示讚美。三月二日晚,兩個窮光蛋實在忍不住燒烤香味的誘惑,跑進一家街邊小店大吃一頓https://read.99csw•com霸王餐,之後雙雙施展出驚人輕功逃逸,店主也沒有怎麼溫良恭儉讓,雖然不懂他追出來吼的是什麼,想來也不會是格言警句。不久之後,最先出現了異樣的人或許應當就是在海灘打排球的那群小孩。然後是周圍觀眾,再然後是海灘遊客,一直向市區內蔓延。
山狗轉過身來,他迷惘地望向鳳凰,神色間有一點奇特的遲鈍。遲疑半廂,他誠實地說:「我感覺慢慢平靜下來。為什麼呢。」
山狗深吸口氣,迅速游出數百米再運勁潛入,剛一站定在海底,心臟處便立刻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黑暗的海底,隱隱潮聲和著凝重的寒冷,同海水一起將他密密裹住。山狗索性趴下去,耳朵貼在柔軟的海泥上,呼吸收斂到幾乎沒有的地步,分辨著五十米方圓內海底混沌無名中一切聲音。一旦確認正常,便繼續游到更深的所在,將自己的偵聽範圍持續擴大。
山狗雖然足夠茫然,卻發揮了當年五星獵人的追蹤本領,口鼻耳舌全方位調動起來,沿岸細細檢視任何有可能的異狀。天色微有亮色,湛藍海水一點點退去,卷著白浪又一點點拍上岸邊。許多水母發出熒光載沉載浮,似在衝浪般很有樂趣。有一隻老大的直接掠上了沙灘,潮一退,就在山狗腳邊滯留下來。這玩意雖然全身是水,沒嘴沒牙,不過要是被它觸角一蜇,就能疼到要人老命。俗話說多一蜇不如少一蜇,山狗趕緊閃開,卻發現該水母模樣甚是奇怪,四體不全,竟然只有半隻。
我怎麼又沒出現異樣呢?
山狗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嘿嘿笑了兩聲,忽然覺得胸懷大暢。自出撒哈拉之眼,一直都處於追尋不得,輾轉反側的鬱悶狀態中,今天晚上一切謎團得解,真有豁然出雲天的感覺,而尤其使他心情激蕩的,一是那個自己始終沒記得的豬哥,為他做許多事,「謝」字也無須一個。二是鳳凰。適才她不知食鬼是敵是友時為自己捨身那一撲,熱度可比三九天一團火炬,足可暖足一冬。他忽然意氣風發,一拍蚯蚓:「走,去找你們長老給還我記憶。」
指指不遠處:「努,今天還抓了兩個,然後達旦大人叫鷹偵組傳令要我們來這裏。」
食鬼者點點頭:「豬哥大人說,有人一直要拿換心藤去做一件笨蛋事。珍谷的守衛都傻乎乎的,存那不安全,所以跟你一起放在撒哈拉之眼。過去數年中,我們一直輪班在撒哈拉之眼城外巡邏。確保無失。」
五分鐘的全速下潛,深度已經相當可觀。海溝中的溫度與可見度都比普通海域更低許多,因此當一團奇特的黃色光暈在前方出現的時候,即使瓦數不夠十五,也絕對可以吸引所有的注意力。那光芒看似不穩當地在水中搖擺,卻又始終沒有真正被沖開。山狗大呼奇怪,趕忙在頭附近設置了一個破水咒,使眼睛有餘地清楚視物,一看之下,幾乎驚得張口大叫起來,冰冷的海水立刻湧進他的肺部,嗆得他死去活來。
不說他納悶,這一下響動比那條可憐的魚只大不小,竟然引得那房子的大門悄然一開,走出一個人來。
桃紅正檢視自家兄弟身上有沒有受傷——被它自己無意中抓傷的——聞read.99csw•com言撲哧笑出來:「哎,你幾時喝了醋,酸溜溜的。」
他嚴肅認真的工作著,不知不覺忽略了自己在海下已經呆了相當長的時間。而在他的獵人時代,參照人類體能所能達到的極限,他從來沒有在水底活動超過半小時。何況深海底環境險惡,更超過淡水水域許多倍。不知道行進了多遠,忽然腳下一空,一股極強的旋渦流將他腳捲住,大力往下拉扯。山狗一激靈,急忙用力蜷縮身體,腦子裡閃過「海溝」二字。
食鬼者走上來,將一樣東西遞到鳳凰手裡,說道:「豬哥大人說了,這是一個老朋友送他的禮物,求求你們以後看銀行看緊點,不要再讓人偷走了。上次落到三生石手裡,害他拼老命才偷回來。還放在山狗床底下藏了多少年,眼看都萎縮了。」
三生石轉向山狗,後者一直站在屋內不發一言。他輕聲問:「你覺得怎麼樣。」
放在陸地上,這是一棟很普通的小房子,也就是中國鄉下到處有的那種民居,飛檐翹角,方方正正的門和窗戶。要是可以拿到陽光下仔細看看,還是青石磚砌的,好不古樸。那團黃光,正是從那扇窗戶中透出。
邪族就是邪族,情報工作一流不說,偵察兵名字都這麼拉風。
銀灰去把蒲公英飛機開出來,招呼眾人上去,一面答應得極爽快:「行啊。」
山狗胡亂奔了一程,里約城內靜悄悄的。家家戶戶似乎都待在屋子裡,聲息全無。經過一棟小樓前時,一扇窗子「呀」的一聲推開了,有個容貌絕美的金髮女子探出頭來,似乎是小睡初醒,慵慵懶懶的,只是臉上如戴面具一樣,猶自掛著滿副那甜美而麻木的笑容。山狗一生見識無數大風浪,生死相關只一刻的時候也不知凡幾。然而橫空里一比,這刻深心處爆出來的驚人恐懼,震撼程度卻是僅見。使他剎那間汗濕背心,整個人陷入一種莫名的虛空狂亂之中,幾乎立刻要抓住一點什麼支撐自己不倒。
拍打聲十分急促,山狗凝神靜聽,耳中還捕捉到了海洋生物在遇襲時發出的尖叫聲。持續不斷,不知道為何而來。他猶豫了一下,放鬆身體半浮在海中,感覺自己胸口並無特別的難受感覺,反而相當自如,那麼一不做二不休,在決定上岸後去挑戰最長徒手潛水記錄的同時,他沉身下墜,向海溝深處急速落去。
蚯蚓們拍完馬屁,上前看自己族裡出來的至寶,哇,被山狗的臟衣服包圍若干年,果然形容憔悴啊,都幹了。碧綠指指三生石:「你說的笨蛋,是不是這個老頭。」
順便想起來:「還有啊,蚯蚓這麼厲害,對藥草一定也有一手,去培植一點靈藥出來,救救那些中了三生石毒的人吧。」
山狗就發愁:「可是我沒錢啊。」
大家發了一陣呆,桃紅聳聳肩膀,說:「也好,反正青陸後花園還長了不少。就是太嬌氣,拔起來有點麻煩。」
大家面面相覷:「送什麼?」
蚯蚓們吃了一驚,發聲喊就要衝上去搶,卻聽三生石悠悠說道:「來不及了,我已經以特別煉製的藥水煮了三天之久,它的效力已經消失了。」
他把水母拖上干沙灘,細細看,這是一隻霞水母,水母族中比較大型的一種。傘部如果完整,直徑能達九*九*藏*書到一米有餘。可是現在只剩下一半。從斷裂邊緣看,沒什麼海洋生物能咬出這麼整齊的牙口,倒像是被人抓住兩邊,用力一拉造成的。如此損人不利己,連鯊魚都不會有興趣,多半是人類做的。不過,誰跑去海里扯人家水母玩呢?
能看到這麼巨細無遺,山狗委實十分激動,雙腿一收,本來是想撲上去探測一下那罩子什麼材質的,結果一個收勢不住,噹啷撞上了玻璃,鼻子二度遭劫還遭得不善,好似都冒出血光來了。他忍不住當即慘叫一聲,心裏納悶:「我怎麼動作突然那麼快?」
海灘上空留一棟房子,煙霧繼續飄散,山狗猛地醒悟,衝上去將鍋子一掀,把電爐扔進了海里。他呼出一口氣,想了半天,忽然說:「大喜大悲勝於哀樂兩忘,大苦大甜勝於一碗涼水。要是我什麼都不覺得,天堂和地獄有什麼區別?」
被煮在鍋里。散發出縷縷蒸汽,仔細看那蒸汽中原來隱約有幻象,整齊的街道,安靜的行人,平和的世界,通過那管子隨霧氣逸出外界。
一念間他對自己苦笑:「我多牛啊,一半是人,一半是亡魂啊,大約這種傳染病也放我不倒。」卻沒想到這毛病雖然確實不會威懾非人種族,不過當初蚯蚓族長老為了收買他,強喂他的那顆世間一切傳染病的剋星「葯金蕾」,可也居功甚偉。
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丟下水母,山狗站起身來,二話不說把自己脫到剩條褲衩。海灘上幸好沒人,否則就會嘲笑他的褲衩上有洞洞——好的那幾條都給嗜糖蚯蚓們燒完了。他一個猛子扎進海水裡,一陣浪拍過來,海水微溫,相當舒服。沉底走遠些,海底慢慢便凹陷下去,涼意從海洋深處湧出,有一種針刺般的鋒銳觸感。
蚯蚓笑眯眯地:「不怕受打擊?當初不是豬哥給你那一鞭子,你說不定到現在還抓狂著呢。」
一被嗆,本來一直很悠閑的山狗肺部好像給人潑了一勺熱油一樣,頓時痙攣起來,胸膛內的喘氣聲越來越急促,耳膜鼓脹。整個人慢慢陷入了昏迷的狀態。可是也就在難受到極點的時候,忽然一切都平靜了似的,身體又變重新變得非常非常輕而靈活起來,甚至比剛下海的時候更自如。
對話間,三條蚯蚓也趕到,而且也是從空中咻一聲落下來的,短短几天不見,居然有大突破,給那朵自由派的蒲公英加上了方向盤。它們落地泊蒲公英,跳下花骨朵兒一甩手,乾脆利落,別提多瀟洒。然後一看到那人,就大喊一聲:「三生石!!!!」山狗頓時有一種烏雲將開、晴天將來的吉祥預感。眼下是找到正主了。
他眉毛一揚,很堅強的樣子,搖搖頭:「不怕。」
嗜糖蚯蚓族中,最至高無上的長老令。每任族長替免之時祭祀與傳承的聖物。具備憑空創造人間天堂的神奇能力。
蒲公英借海風浩浩,騰空飛起,逸向天邊,碧綠小人得志的聲音嬉笑著傳來:「那你賣身好了——」
三生石凝望著那鍋灰色的水:「我在那屋子裡,祈禱青陸銀芯實現我的夢想,這是我的,也是許多人委託給我實現的夢想。讓人們過著安靜,沒有情緒折磨的生活。我踏遍山川海洋,終於找到了方法,讓銀芯幻象魔力成分化為比普通空氣分子稍重的氣體read•99csw•com,飄散到人類的大氣層,蔓延到全世界。等我的下屬拿到換心藤,我會不辭辛苦,將人類一切帶有激烈感情的不良記憶都消去。很快的,所有人就會徹底平和下來,沒有背叛、殺戮、狂喜、罪惡……種種激烈的慾望,不會有痛苦。」
鳳凰能轉移話題,忙猛點頭:「是啊是啊。我沒說錯吧,你看他夠委瑣哦。」
海溝是海底的峽谷,卻比陸地上任何峽谷更加危險,往往會形成巨大強勁的螺旋水流,一旦將人捲入,碾成粉身碎骨。山狗將身體蜷到最小,全身能量迅速運轉,四肢反方向猛一伸展,整個人如被彈射出去一樣,綳離了旋渦的控制。他這時終於想到自己實在已經泡了很久,怎麼也應該出海去換口氣了。他反身準備上浮的這一秒鐘,筆直的海溝深處,傳來啪嗒啪嗒的拍打聲。
蚯蚓人家沒誇大,這哪裡是哨子,這分明是一防空警報,而且是聲音效果接近「一個蚊子哼哼哼」的那種。好使倒是真好使的,因為不出片刻,鳳凰就從空中一個俯衝落了地,沒站穩就開始嚷嚷:「什麼什麼什麼。」定睛一看,不分三七二十一,上前就和人敘起舊來:「老頭,你怎麼在這裏,我去了撒哈拉之眼了。」那老頭苦苦咳了半天,正自回過氣來,一見鳳凰,渾不陌生,張口就問:「你找到換心藤了嗎?」
科巴卡巴納海灘。整個巴西,甚至是整個南美最美麗的海灘,每年吸引數以百萬計的遊人前來一堵它的風采。水如天,天如碧,幼沙嫩白,連綿不絕直到視線盡頭。每年狂歡節期間,其熱鬧程度總是可以達到沸點。沙灘上除了點綴無數彩色太陽椅外,還點綴無數穿比基尼的各國美女,令人口水滴答再滴答,一直到脫水方休。即使深夜時分,這裏向來都非常熱鬧。可惜,向來並非永恆。今夜無人到訪,海天深為寂寞。
它手足情深,那邊鳳凰離食鬼本來也稍遠,卻同時展長翅如颶風,猛向山狗身邊的來敵撲去,銳聲叫道:「山狗,和蚯蚓上蒲公英,我拖住他們。」
這不能怪他,誰跑到海底去潛水看到這場面,多半也要不顧體統大喊大叫起來,以發泄自己心中的激動之情。不信?那好,你看到過海溝的溝壁上長出一棟房子來沒有?沒有吧?人家山狗也沒有。
山狗很意外:「這玩意一直在我床底下?」
三生石翻起一雙骯髒細長的眼睛,定定看著鳳凰,平靜地說:「相信我,我曾經比誰都有同情心。」
手的主人身形高瘦,黑布包裹全身,連頭臉也沒有例外。一雙眼睛中閃動幽幽藍色光芒,比北極萬年的沉冰還要寒冷。碧綠眼睛一翻,要不是蚯蚓身體結構特殊,當場就要尿褲子,它結結巴巴地說:「食……食……食……」硬是沒把下面那個「鬼」字說圓。掠眼一看,銀灰身後也有一個,山狗身後也有一個,桃紅還比較安全。情急關心之下,回身抱住那黑衣食鬼亂打,一邊鬼哭狼嚎叫喚:「紅啊,快點走啊,回去叫長老給我設牌位啊。」
這番話顯然是豬哥本人說的,由嚴肅的食鬼先生複述出來,風味十分奇特。
桃紅說:「也行啊。」
第一次,他有了一點表情,那是幾乎稱得上親切的笑容:「你們說,難道那不是完美天堂嗎?」
卻聽到read.99csw.com三生石啞著聲音說道:「無情不似多情苦,你不醒悟嗎。」
山狗剛大喜到一半,被噎了一氣:「不過你要幫給錢哦,嘿嘿,給很多哦。」
他站起來,蹣跚地走去岸邊,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小的遙控器,輕輕一按。大家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一齊去看他,過了幾分鐘,海的遠處傳來突突的響聲,逐漸嘈雜,一道龐大的黑影劃開水面,向岸邊緩緩靠近,直到停在沙灘上。就是山狗在海底所見的那個大玻璃罩子。罩頂的管子其實相當粗大,而且還在不斷冒出淡淡煙霧。三生石向山狗做個請的手勢,說:「進去看看吧,你有一半是人,應該可以感應的。」
老頭再四處看了看沒有異樣,剛要回身進房,忽然身後卡拉悶響,自己后脖一涼,手裡那燈登時就落了,只覺得身邊波浪攢動,一股水已經湧進了胸膛里,頓時狂咳起來,身子跟坐了飛車一樣,登雲踏霧,瞬時間衝出了海面,給人大力一掄,丟上了沙灘。那人趴在地上驚魂未定,喘得跟只狗一樣,而真正和狗有點關係的那位,也就是把他從海底拚命拉起來的那位——山狗先生,適才神勇無敵一拳把鋼化玻璃打個粉碎,此時衣服都顧不上穿,從口袋裡摸出那隻小小的柳笛子,拚命吹了一氣,好嘛,幾乎沒把自己耳朵當場震聾。
換心藤。
沉默無言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幾條幽靈般的身影出現在了他們的周圍。最後是碧綠懷裡那條紫花苜蓿發出尖叫聲,它才發現自己發獃的功夫,頭頂忽然多出了一隻冰涼的手。
撒哈拉之眼五個字說得雖輕,在聽的人耳里,卻比驚雷更震撼。山狗心口一股熱血上涌,若不做點什麼,簡直就要從口邊滴出來。
鳳凰突然尖叫一聲:「這個聲音,我們在獵人聯盟的錄像里聽過。」山狗氣得要命:「你聽了多少聲了,才想起來。」鳳凰不好意思的拍拍翅膀:「我一向有點遲鈍的。」這位遲鈍的鳳凰小姐卻又立刻轉移注意力:「哎,你怎麼臉色那麼青?」湊上去一看,青里顯著透明,活像被殺人狐狸鎮住時那個模樣。於是不吱聲了。山狗死死看住三生石,看了半天嘆口氣:「傳奇人物難當啊,這個德行可不好見人。」
鳳凰這個傢伙,名義上代表珍谷出來找換心藤,其實到處晃蕩吃喝玩樂,壓根沒上心,要不也不會一找找幾年了。想想珍谷的管理制度可真鬆散啊。她憑空給人一問,有點扭捏,正要說:「世道不好啊,難找啊。」被山狗上來拉住了:「這就是指點你去撒哈拉之眼的人?」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也顧不上去想,只一心向那房子游過去,眼看將要靠近了,鼻子一硬,好似碰到了什麼。他伸手摸到像是玻璃般的東西,而且面積相當大。摸上摸下,往旁邊游一段再一摸,竟然始終存在。猛回身遊離開去,雙手合掌催動體內真氣,再張開的時候便放出一點熒光,在黑暗海域中聚集成束,照耀極遠。可以看到那奇異的小房子是被一個巨大的立方玻璃罩包圍著,玻璃罩表面突出許多尖銳的鋒芒,有一根洞穿了一條巨大的魚,看來剛才的啪嗒聲就是這魚垂死時發出來的。玻璃罩上方連著一根管子,筆直伸出海面,看起來應該是提供氧氣之用,管子里又似乎有裊裊的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