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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成長之路

第九章 成長之路

是自己選擇,自己清楚了解過程和結果,並且也決定去承擔一切的人生。
服萊的耐心,這幾年好像已經變得很好了,想必在族中無主的時候,他老人家勇敢地擔負起了處理大量雞毛蒜皮、瑣碎事務的重擔,脾氣已經被折磨得很平和了吧?因此他慢慢解釋:「夜舞天個性如何,全看他所追隨的主人個性如何,倘若某一任達旦極邪惡,夜舞天過多吸取主人的黑暗成分而難以凈化,那麼本身也會是相當暴躁危險的寵物,反之如果達旦的個性比較溫和,那麼夜舞天就會比較柔順,事實上這一族類數量非常非常少,所以一向由破魂監護繁衍,免於滅亡。這許多年來我族中內務紛亂,自顧不暇,夜舞天已經在暗黑三界中銷聲匿跡很久了,居然意外在達旦周圍出現……」
是讓老爹我奮起出手,神威再現,拿一把菜刀直接殺入暗黑三界議事會議廳,擺平那個好死不死,非要再死一次的邪羽羅,看看江左司徒那個沒義氣的,到底傳給我多少力量;還是你和阿落一起出門去,走一趟新鮮路,即使,再也回不了頭。
如此超限制狀態下蹦極,所產生的衝擊力之強,足可以使普通人等一下上洗手間,吭哧吭哧就拉出兩片內臟來……好在,起床作為小小警告之後,辟塵,這頭著名的,溺愛型,家居犀牛,很快會準備好大量的食物作為早餐,其精美程度,放眼全世界一流酒店,統統都要甘拜下風,米其林倘若有膽來評級,就會恨自家星星數字不夠多。
這當兒辟塵審視豬哥從阿落胸膛中取出來的心臟完畢,鄭重通知:「這小孩的心臟,是因為內部能量堆積而破裂的。剛才打那一架,導致小破的能量在持續覺醒,速度很快。」
「小破,你願意怎麼樣?」
小破點點頭:「哦。」
豬哥的表情不知道有多難看,看看長老,看看小破,看看犀牛,最後一拍大腿:「他媽的。」
說到這家子,別的不多,怪模怪樣的客人則以籮筐計。有時候上上下下房間里都客滿,半夜還常常有兩頭恐龍狀的東西在走廊上單挑,爭比較靠近公用洗手間的那間房,豬哥就精神抖擻地坐在一旁,拿個小紅旗當裁判。
小破以為他叫辟塵,當即住嘴走開,還對辟塵說:「這位老大爺我看著覺得好眼熟啊。」
他誠實地說:「爹,我捨不得你,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在跟豬哥和辟塵說再見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這些東西都湧上來,像有了自己的生命,爭先恐後要突破咽喉,反而在那裡把聲帶堵住。
姜還是老的辣,這麼難的生物問題都可以張口就來,服萊已經從身份不被小破承認的鬱悶里稍稍緩解,當即答:「夜舞天種族的特點,就是沒有特點。」九-九-藏-書
這些都不是小破所關心的問題,他所關心的是:「爹,暗黑三界議事廳在哪裡?」
那就是他錯了,雖然他一點半點絲絲點點,都不想承認。
慢慢地,慢慢地……「豬哥,小破有他自己的一生。」
小破站在一邊:「他說他心很痛,好像有什麼要脹出來一樣。」
每個人都希望他成為一個偉大的獵人。
可惜他忽略了小破眼睛里的渴望,甚至比那象徵靈魂力量的藍色光芒更加醒目。
豬哥抬頭看了看被自己開了一個洞還沒來得及補上的天花板,說:「已經來過了,不過給辟塵一風吹死了。」
因為豬哥的沉默與眼淚,小破逐漸了解什麼是壞的,什麼是不應該的,什麼是自己必須阻止的。悲憫,他的血液中本來並沒有這個成分,是老爹移植給他,像移植一片肺葉或一片皮膚,從此跟隨他,成為身體的一部分,也成為人生的一部分。
辟塵很陶醉地說:「哎,生氣都生得那麼有氣質。」跑進廚房去了。
給出答案:「挺遠的。」
阿落猶在昏睡中,豬哥收拾了工具走出真空罩,示意小破去拿一床毯子給阿落蓋上。目光注視那兩個小孩子的身影,問的是服萊:「長老,夜舞天本身習性如何?」
小破不明所以,但他的個性是絕不糾纏,聳聳肩膀,視線落在縮在沙發一角的夢夢身上,告訴豬哥:「他們抓了阿落的爹,說要找就要去暗黑三界。哎,街上好多大蟲子啊,有沒有進家裡來的?」
服萊都要哭出來了:「大人……」
聽到內爆這兩個字,豬哥嚇了一跳,所謂人命關天,別的也先別想了。辟塵立刻上來,拿出一個小箱子,把所有人趕出一米之外,然後動手設置真空無菌空間,一氣呵成,完全是一隻訓練有素的犀牛護士長。豬哥戴上呼吸器,打開小箱子。
而辟塵,每隻犀牛都希望他成為一個偉大的風的控制者,一個合格的長老。
服萊長老被這樣深深地忽略,當即撅起嘴,很不滿地看著辟塵,意思是閣下教得好,忘本都教會了。後者假裝在添菜,面無表情,就在長老要為自己的名分奮起抗爭的時候,小破忽然看看他:「你是我家親戚嗎?」
這是兩個男孩子出門時候的場景。
這副表情,只說明一個問題。
豬哥還不忘吹噓:「這料,我們自己調的,地道吧,跟你說,花椒都是全世界最好的,麻中帶香,回甘味永,正點啊正點。」
隨即問夢夢:「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每個人在年輕的時候,面對廣闊無垠的世界,面對彷彿無窮無盡的時間,都該感覺到過這樣的衝動,征服,或者創造,甚至只是路過。
那是阿落。曾經弱不禁風,就算所有老師聯合幫他作九_九_藏_書弊,體育都萬萬不可能及格的阿落。
小破記事很遲。關於童年生活,印象最清楚的,一是吃書,二是起床。
要說人家小孩子起床,乖有乖的起法,犟有犟的起法,無論哄蒙利誘,間施有限暴力,基本上都遵循安全第一,就算非要一盆水淋下去,事先也要調到恆溫三十八度。
沒錯了。
豬哥倒抽了一口涼氣,強笑:「你問這個做什麼?」
辟塵幸災樂禍到內臟都要噴出來了,得意洋洋地把臟盤子收進廚房,心想這才叫皇天不負有心人啊!那邊,豬哥已經殷勤地安置了夢夢坐下吃小點心,對俘虜的待遇異常之好,值得美國駐伊拉克軍隊學習和借鑒。他看看阿落,垂詢癥狀:「他怎麼了?」
以豬哥的冰雪聰明,居然用起裝傻大法,完全不顧孩子的口氣言若有憾,其實喜焉,興高采烈地說:「不用不用,你別擔心,這麼沒有難度的事情,就不用勞動兒子你的大駕了,老爹爹我親自走一遭。」
他的手指在阿落心口指點:「這是夜舞天吸取達旦黑暗力量的儲存地,按道理應該是空的,每到一定儲存量,就要與達旦分隔,花一段時間煉化吸收其中的邪惡元素,如果所存太多沒有排遣,就會發生內爆。」
作為一個被生活折磨得相當先知先覺的朋友,豬哥此時一個飛躍,奮不顧身衝上去,一把捂住了長老的嘴,從掌心傳來的感覺告訴他,長老不出所料,正在充滿激|情地感嘆著命運如飛刀,一刀一刀不離後腦勺。
所有的人都沉默地看著他,每個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不同的情感,小破很不習慣突然成為注目的焦點,皺皺眉,簡潔地說:「說話。」
他在廚房門口,手裡拿一塊抹布。
這些記憶,是小破收藏得最深的東西。
在那裡站了一下,阿落已經在遠遠的地方等了,拎了兩個行李箱。決定讓他們兩個一起出門歷練之後,朱家二老,將平生修鍊的打包絕學用到了極致,塞在一個標準體積的行李箱里的東西之多,直接媲美救濟災民的直升機。打包完畢,辟塵把行李遞到小破手裡的時候,忽然有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輕而易舉就接過了那兩個瀕臨崩潰的箱子。
此時阿落髮出了無意識的聲音,將要醒來,小破起身過去看護,嘀咕:「那我也得和阿落去那裡找他爹啊,真麻煩。」
小破聽到自己的名字,走過來靠著豬哥:「什麼啊?」胳膊搭在豬哥的肩膀上,多麼父慈子孝兄弟連。
但是辟塵看到了。
那是多少年的好時光。小破永遠會記得。他親愛的老爹,總是帶他去全世界各個地方漫遊,在法國治安最混亂的十三區,在美國地下無限制拳擊決鬥現場,在摩洛哥金碧輝煌的賭場,在人命如朝https://read•99csw.com露的瘟疫封鎖地帶,在戰爭中,在災難中,在黑暗中。
客廳里燈火通明,主客一圍,魚丸與肥牛浮沉辣海,白湯那頭,竹蓀清味徐徐,香菜、蔥花、蒜蓉、腐乳,置於中盤,願者自取,油碟淋漓,濃香充溢滿室。
他現在手裡拿的那把小刀,看上去和一把普通的手術刀並無兩樣,鋒利而薄,極順手,但是一用就見別緻。只見豬哥極利落地切開阿落皮膚和肌肉層,周圍沒有一滴血液流出,如切開黃油般乾淨,就是因為這把刀的利刃,在割裂血管的同時就在修復,血還來不及湧出,已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豬哥睜大眼睛對他愣愣地,良久冒出一句:「啥?」
他噌噌噌就爬上樓去,手舞足蹈準備行裝,還念叨著:「出任務了出任務了,什麼裝備什麼預算,這次就不要犀牛這隻拍檔了,帶太多廚具影響工作。」
聲音很低微,但是每個字都很清楚,每個字都像一記悶棍,噹噹當接二連三直接敲在了豬哥的心上。他在樓上停住動作,難以置信地轉頭看看辟塵,嘴巴張成一個小酒杯那麼大,許久許久都沒有動。完全是一副被飛車黨拍了板磚,拍成植物人的表情。
被門口噹噹的敲門聲打斷了,齊齊回頭一看,他嗷的一聲就撲了出去:「死小子,你去哪裡了?」
唯獨小破,永遠在睡夢中肚子一涼,一陣超強單線颶風悄無聲息地逼近,用蘭花指將被子猛然掀起,先疊疊好,如果小破這時候還不識相,繼續和周公周旋的話,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無動力升空,與天花板面面相覷,然後身不由己地筆直下降,速度之快,與法國阿迪麗娜火箭有一拼,然而一旦無限接近地板,即刻又重新上升,如此循環,直到他徹底清醒,在空中哇哇哇大叫出來。
這隻小箱子看起來平平無奇,內部卻大有文章,其中有各色性能優良的醫療用具。不但可以救人,也可以救不是人,適應各類肌體機構,硬到鋼化,軟到水化,一視同仁,所向披靡。
其他人也圍過來,服萊看了一下,顯出遲疑:「夜舞天嗎?怎麼會有心臟?」
小破愣在那裡,看看辟塵,看看老爹,看看阿落,撓撓頭。
小破把阿落往沙發上一丟,順便把夢夢牽進來,她飛了半天,落地的時候都不大會走路了。豬哥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同學嗎?」
摘除了人類的心臟之後,他在短時間內即恢復意識,隨後身體以奇異的速度恢復。似乎有什麼力量一直在體內被壓抑著,如今蘇醒過來了。瞬息之間,阿落跟竹筍一樣在長高,所有肌肉纖維自動重組,那台被閑置過久的本能機器急於糾正以往的失誤,工作得風馳電掣。
不辜負上天賦予的生命,本身九_九_藏_書已經蘊涵的那麼多可能。
服萊長老的耳朵噌一下就豎了起來,站過來掠陣,就差沒貼著豬哥了,看樣子他說錯一句話,就要冒著被長老無差別攻擊的危險。
小破擦了下臉,一邊答:「俘虜。爹,你看一下阿落,他不大好。」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暗黑三界。要找到去暗黑三界的路,之前還要花費一系列的周折。這個旅程的古怪之處在於,在場的所有成年朋友,統統知道那個鬼地方怎麼去,但都得忍住不說,不但要忍住不說,而且眼睜睜的,還知道他們最後的結果。這一點兒都不合自己的意願,這感覺就像看著兒子去戀愛,預感他一定會愛上一個妖精,自己還屁都不能放,只因這過程,我們稱之為:成長……
一邊過去檢查了火鍋的余料,這時候他在桌子下面撞到了一個什麼人。
所以。
應該立即下刀切除的時刻,不知道為什麼,豬哥稍微猶豫了一下,抬眼看真空罩的外面,他的兒子正靜靜坐在沙發上,吃著一碗火鍋粉,不時還往這邊望望,神色篤定,對自己爹的本領有無限的信任,而那一望的眼裡,情致如水,純凈得無可指摘。
長老氣得要命,剛要插話,小破又說:「是不是我每進一個學校,那個地方的怪東西都要來找我麻煩?」
吃書,真是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瀉肚,油墨紙張一分解,直接進了十二指腸,和大腦屁關係沒產生。
幾位道理上應該憂心忡忡,抱頭呆坐,擔心自家小孩子人身安全以及自己老來無靠的長輩,悍然在吃火鍋。
去得更多的,是更美麗的地方,看一月雪,三月花,六月葳蕤,十月秋光,苦寒,大漠,鑽石般星辰和深海小魚。
豬哥解開他的襯衣,心臟部位周圍一片青黑。又像中毒,又像淤血。
渴望冒險,獨當一面,去更遠更廣闊的所在,試驗自己雙臂能夠承擔的重量。
這樣一個孩子,你叫我怎麼相信他會變成全世界最恐怖的魔頭?
所謂老母雞變鴨,只要一眨眼,阿落成了另一個人。他不再口羅唆,或者乾脆變得沉默,眼神冰冷,掃視周圍時帶著審慎的警惕,彷彿四周永遠有危機潛伏,只有在看到小破的時候,才有片刻安定的神色。這場景一出現,服萊長老大呼過癮,感覺回到了多少年前上任達旦橫行霸道的時刻。豬哥聽了便恨從膽邊生,要不是辟塵以一貫的冷靜制止,他就要先跟服萊打上一架,然後跑去哪裡重新找一顆心臟回來,再給阿落安裝好。
在個人身上發生的變異,兩個禮拜前已經開始,絲米國際學校里那些身體和智力上出類拔萃的學生,不同程度感覺到自己身體上出現了奇怪的現象,莫明之間,具備了極快的速度,或者手指的銳利程度超過刀鋒,有時候跳https://read.99csw•com躍時滯空時間奇異地長,彷彿可以飛翔,一開始秘密只屬於自己,慢慢便發現也有同伴在變化。當彼此確認這不是夢幻,慢慢開始接受這種變化時,一個幻影便出現在他們周圍,告訴他們,世界將要變化,他們被選中成為帶來變化的使者。對於十六歲的孩子來說,變化並不是壞消息,即使破壞,都不是壞消息——反正這世界如此沉悶,甚至不值得眷顧。
極像孩子等到七月要去遊樂場,卻被告知暑假的節目是英語培訓班的模樣。
兩個孩子——三個孩子,加上夢夢,回到小破家的時候,已經十分晚了。多麼漫長的一天,簡直是奇幻世界里的二十四小時反恐。
豬哥飛快地進進出出,拿東西,打包裝箱,努力興高采烈。只要能延遲或乾脆滅絕小破覺醒的希望,讓他這古怪而溫馨的家庭生活天長地久下去,無論是胡混還是賴皮,都絕不用思考第二次。
服萊。這位長老完全是服從江湖規矩的楷模,一看到自家主人進來——雖然目前還是個糊塗主人——立刻下桌,深深鞠躬,問題是他個子太小,這麼一鞠,人就不容易被發現,然後被小破活活碰上。
帶著這不甘的吶喊,無聲地嘆息,豬哥割斷了阿落心臟與四周器官和血管的聯繫,取出殘物,清潔消毒,縫合。木已成舟,塵埃落定。這一瞬間他的心情毫不像一個偶爾撞上狗屎運救人成功的庸醫,而是湧起了真正悲天憫人的惆悵。
兩個星期前,正是小破一家搬入本城的時間。到絲米國際學校面試及辦理入學手續,之後豬哥帶他去芝加哥觀看全球地下搏擊精英賽,推后了上課的時間。邪羽羅的初步覺醒,估計也就從那時候正式開始,本能促使他追隨達旦的氣息而來,將控制的力量第一時間籠罩住絲米國際學校。
豬哥說:「門兒都沒有。」
他何嘗不知道。
但是,如果他們的樂趣,是變成兩個在全世界流浪的保姆,一個負責做飯,一個負責打零工賺錢,那麼,這就是他們選擇的人生。
因此上,小破對什麼樣的生人,都見慣不驚,揮手招呼:「大爺,你好。」完了就直接夾個肉丸吃吃,轉回去看豬哥檢查阿落:「他怎麼樣?」
交叉十字開口,阿落的心臟清晰可見。黑色。豬哥嘖嘖讚歎:「安大叔的手藝不錯啊,沒血管沒連接,他居然自己造了一套出來。」(諸位學醫的,務必記得這是一部沒有科學基礎的小說。)心臟在持續膨脹,黑色表面呈現內部裂紋,壓力顯然已經到了最高點,再不採取措施,就一定要爆了。
這當兒情形好像越發嚴重,阿落已經昏迷過去了,眼睛緊緊地閉著,臉色慘白,胸口好像充氣一樣,慢慢在鼓出來,一下又縮回去,接著又鼓出來,循環往複,膨脹得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