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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小破之威

第十七章 小破之威

在過去數年中,為了防止小破了解到自己的這一特權,二老大肆回到過去更改考試分數。辟塵特意在小破的所有衣服內都襯入法術結界重塵層,以阻止他的意念傳遞,但百密一疏,哪想到他現在穿的衣服來自狄南美家,不知道何年何月從哪個時裝發布會上偷來的。
那裡面有什麼在等待他,彷彿早已洞察這一刻的存在。
就算你有天大能力,總有那麼一兩個關口過不去。守關的人,正是自己。
小破回來后,表情還算正常。他沒有跟二老提起任何有關這趟空間之旅的事,只是眉開眼笑地撲上去,重溫童年時一家子到處遊盪的美好回憶,刻意忽略豬哥關心的眼神。然後,他躺在帳篷里,閉上眼。拉斯維加斯夜空的星光暗淡,眩目奪神的是永不熄滅的霓虹,藍色光芒在他的皮膚下流動,越來越強烈,像不斷逝去,從不回頭的光陰。
倘若讓他說下去,川幾乎可以發表一篇告死難人員書,感謝諸位以自己寶貴的生命,為他實現了最快最好最有效率選拔出合格參賽人員的大公無私精神。
光行帶小破回到了原來的時間,他的服務真是越來越周到,還很體貼地選好了著陸地——豬哥和辟塵隨後住下來的地方。
天台上靜靜的。籠罩著隱形訣的帳篷里,小破呼吸綿長,孩子氣地將臉貼在自己手掌上,身體蜷曲,嘴角倔強地抿著。忽似覺得脖子有一點兒癢,伸手撓了兩下,翻身又翻身,一切跡象,都表示他在投入地睡著,努力睡得很好。
這個地方和百樂宮酒店十分接近,事實上,就在該酒店的天台上。大家的露宿經驗都十分老到,眨眼間就支起帳篷,點起篝火,煞有介事地,上面還綁了一隻雞陪烤,乃是從酒店廚房偷來的——這隻雞真是死不瞑目,以為自己可以死成一隻五星雞,最後還是一隻野地雞。
眼前這個氣質凌厲的孩子,來自真正的非人族類,而且只怕是最危險的那一個。
川停下腳步,本能地握緊了手杖。他試圖綻開笑容,打一個隨便的招呼,但是對方似乎並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小米不答。它的猶豫落在詢問者眼裡,異常清晰,卻毫不能動搖得到答案的決心。
「也有其他的辦法,但是實在太慢,太沒有效率。」
再三確認小破真的是在睡覺以後,豬哥跨出了帳篷,哭喪著臉找到正在清掃酒店天台的辟塵:「我說,又不準備長住,你需要把這兒的水泥地面都打蠟拋光嗎?」
小破眉毛一挑,突覺凌厲風聲近在咫尺,逼面而來,竟然真的如一團極堅硬的東西一樣,他微吃一驚,整個人應聲後仰,筆直倒下。
覺得已經捏得足夠了,他停下來,手腕一動,將手中那團虛無之球拋了拋,接住,忽然擲出。
是,他可以現在就出發,殺入暗黑三界議事廳,和辟塵一起,把醒到一半的邪羽羅先煎再炒,再煎再炒,一舉將促使達旦覺醒的最大誘因完全扼殺。但這對於小破的一生,是不是太不公平?他也可以撒手不問世事,跑到某個角落裡去裝聾作啞,好像一個退休了的奶媽,自繁重的哺乳任務中解放出來之後,餘生都不想再自己生孩子。
真奇怪,在這個孩子身上施加的精神暗示似乎不起作用。他沒有按照川所叮囑的行事,更沒有忘記獨立思考問題。當川試圖加強能量對他進行控制的時候,他反而變得更銳利,更兇狠,暴虐的氣息呼之欲出。
小破把它托起來,放在手心裏,飄移到二老聽覺範圍之外的地方。
些微迷茫,些微悔恨,些微掙扎。
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辟塵出品栗子燒雞,正在街對面,對他發出親切的召喚。蹲在那裡正表演「手鍋」特技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家中二老。
如五雷轟頂。小破的眼睛睜到最大,血絲迅速在瞳仁中聚攏,他注視自己的拳頭,不能接受read.99csw.com自己突然變成弱者的事實,一拳一拳打在牆壁上、門上、地板上,受損的是他自己,皮膚、肌肉、骨骼,各自提出痛苦的抗議。
他很滿意,倘若那個朱小破也在這裏,那麼他的滿意度就可以達到巔峰。
但是小破絲毫沒有停,就這樣撞了上去。鑽石,鋼鐵,玄武岩,世上至剛至強之物相撞,結果無非是粉碎。
他逼近川。
除非出現例外,川決不會選擇硬碰硬對上。
在家的時候,常常會發生這樣的事。老鼠天師小米不怕噪音,不怕震動,卻怕光,只要有一點點光線,就會煩躁不安,常常半夜在家裡躥來躥去。如果豬哥彼時頭腦尚清醒,就會爬起來給它做一個臨時眼罩,哄它安靜。但是這位年輕時曾作為一個獵人,需要在睡眠時也保持十二萬分警惕的仁兄,自從被江左司徒擺了一道,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被人暗算都不會死之後,絕望地採取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政策,再也沒有這麼貼心了。由此,小米只好把騷擾目標轉向小破,經常棲身於他的兩層睡衣之間苟且過一晚上,聊勝於在月光下被曬出一頭癤子。
史蒂夫的身體在瞬間分解成無數細碎的小塊,像一個有一萬片的拼圖人像一樣無聲地散開,自小破的身側、頭頂、兩腿間飄散過去,之後又極速地聚攏,形成一個完整的身體,繼續前行。
這六個字的效果,就像將一台強力吸塵器放到兩年沒清掃過的地板上。
「爹,辟塵!」小破一個筋斗就翻了過去,樂得只見牙不見眼。再看了一眼,好不奇怪地又叫了一聲:「大叔,你也在?」
那道影子加速旋轉,捲起數道煙塵,將小破包裹其中,豬哥一個魚躍上來,被光行一記神龍擺尾搡出老遠。
小破無動於衷,他活動自己的手,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淡然問:「你想用言語控制我嗎?恐怕那是徒勞的呢。」
小破這時吃掉了雞腿,對豬哥說:「對了,爹,你找找光行出來。」
小破屁股一輕,通過一個大型的空間轉換波,輕而易舉在另一個時空著陸。正是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機場的出發廳三號入口。巧了,一落地,迎面就撞見了史蒂夫——生存者遊戲中來自荷蘭的入選者——正氣喘吁吁往機場里跑,手裡捏著自己的護照,瘦削的臉上滿是汗珠,以及一種異常的亢奮之色。
豬哥和辟塵對望一眼,神色間的憂慮一閃而逝。
說著慢慢走向川。
川注意到空間有因為能量過於強大而收縮的跡象。漩渦開始形成,發出噝噝聲,這一步帶來的壓迫感讓他徹底打起了精神。
天台上還是很明亮,豬哥和辟塵在稍遠的地方,各自肚皮朝天躺在地上,中間隔了一個空的帳篷,裏面虛鋪著睡袋枕頭,卻無人享受——在沒有辦法同富貴的時候,這二位向來採取共貧賤的沒出息辦法。
縱橫江湖多少年,第一次覺得心力交瘁,在做與不做之間,竟然完全沒有對錯的標準可參照。
「我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他躺下來,對著天空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
話音剛落,一條影子倏忽出現,在他身前身後打了幾個轉,瀟洒地扭了兩下身子,是阿哥哥舞的經典步法,再打個響指,興高采烈地說:「大人終於召喚我了!」
那咒語自他口中吐出,竟然有形,像鮮紅的細細絲線,帶著蛇一樣的活力,在走廊中游竄,逐一滲入一扇扇緊緊閉上的客房門。
眼看一擊得手,約瑟夫發出愚蠢的呵呵笑聲,上前一步確認勝利成果。
小破醞釀著,成長著,積蓄著身體里的力量,那股暴虐無比躍躍欲出的力量,卻在這剎那間如蒙大赦,找到了一個絕佳出口,頓都沒頓一下,刷的一聲全跑了。
破魂達旦,對年度逃生總冠軍光行享有即時招用權,只要腦子一轉到光read.99csw.com行,光行立刻就要出現,客戶想去哪兒就帶去哪兒,永久免費,服務一流。
小破皺皺眉頭:「這個名字不怎麼好聽。是達旦又怎麼樣?」
川一怔。不是因為這句話本身,而是因為說出這句話的方式。
那就是——夜舞天居然可以控制達旦!小破氣沖沖躥出酒店的時候,達旦的那個部分,又已被阿落滅得差不多了,此刻他只剩兩個念頭,都相當正常,第一是,今天沒有揍到那個小白臉,真是不爽之極;第二是,一天到晚還沒怎麼吃飯,現在是不是該去找點兒吃的?然後他就聞到一陣熟悉的氣味。
好像是栗子燒雞,又好像是生烤排骨,調料抹得正勻凈,七分熟時候的香。
不提阿落還好,一提小破就發昏,往酒店裡一指打發了安,拈條雞腿就跟豬哥投訴起來:「爹,你那個去心手術做得太麻煩了,現在阿落跟在我身邊,我連架都沒法打!」
但是小破徐徐地,雙腳在原地不動地,身體仰了上來,看看他說:「是了,你的能力是壓縮空氣,提高密度,使其變成金剛石那麼堅硬的無形實體。」
看到光行出現,小破大喜,趕緊說:「哎,哎,帶我回過去!」邊說邊隨手撈了兩把,想把那條影子撈住。
最後下一個結論:「不能憤怒的人生太沒意思了。」
雙手舉起,呈一個大「V」字。
不,川不是一個大無畏的角色。他最精通的,乃是控制思維與慾望,攻心為上。當心淪陷的時候,肉體再強大,也不過是無用的死物,不值得計較。
一字字質問:「你以為你是誰?」
他毫髮無傷,約瑟夫十分驚訝,雙手再次團動。小破嘆口氣,冷冷地說:「我很想再給你一次機會,但我實在不喜歡等。」
只要稍微有點動靜,那兩位就會立刻醒過來,向他投來海量的關切以及食物,不把他煩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絕不會有所收斂。
小破忽然坐起身,走出帳篷,動作輕如煙塵。
暗黑三界,理論上起著一個蟲洞的作用。其中活動的生物,在擁有足夠強大能量的情況下,可以任意選擇時空段,自由穿梭於人界與非人界之間。但這樣的生物,非常非常少。事實上,除了三大邪族的首領以外,還沒有發現任何現有的非人種族擁有這種本領。
他探出臉來張望,遇上川的目光,立即像得到指令一樣走出來,身上只穿了一條短褲。面對小破,他的眼光像一個屠夫在打量一頭長得很肥的豬,毫無憐憫,同情,以及尊重。
或者是燈光太亮了,小米睡不著吧,需要小破拍馬來救,為它提供一席安卧之地。
今天晚上,這不夜賭城的萬丈霓虹比月光更具殺傷力,但老鼠天師並非為失眠所困,長夜開眼。他在等待一個宿命的時刻,無論曾經怎樣逃避過。
史蒂夫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最多當作閃過一個平常的碰撞,馬不停蹄向登機處奔去。
但這對他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不夠真誠?兩難的幽谷,正是最真實的人生。站在隴與蜀之間,進退不得,束手無策。
「不幹點活我心裏亂。」辟塵聳聳肩,停下拖把,「小破怎麼樣?」
川聯想到那一道從自己身上貫通而下的藍色光芒,那破壞力雖不算登峰造極,還不夠傷害川的異靈本質,卻提供了一個非常不祥的暗示。
川開始驚慌,他的咒語念得更快,更急,飛速盤旋,準備召喚更多的僕人出來戰鬥。但紅色咒語線在房間門口碰了壁,那裡有能量的埋伏,與咒語衝撞,使其不得不折返,衰落,掉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在空中幻出無數個交疊的影子,直向約瑟夫撲去。後者大吃一驚,猛地嘶吼一聲,全身發力,面前的空氣快速凝聚,隱約變成屏障形狀的平面體,倘若誰有興趣來鑒定,就會發現這完全是一等一的鑽石體九_九_藏_書,四C之中,尤其在透明度上出類拔萃,獨步珠寶之林,只可惜沒有辦法戴。
他除下自己的帽子,略一點頭,開始解釋:「我需要確認哪些人有足夠的資格參加這個選拔賽。」
不能打架,是人生很大的損失,尤其對於男孩子來說,在沒有大規模戰爭爆發以前,簡直無以建設自己的男性氣質。
之後,離小破最近的那扇門打開。出來的是生存者選拔候選人之一,約瑟夫,白人與黑人的混血,體格壯碩,模樣英俊,但絕不聰明。他曾是輕量級拳擊手,退役后以在健身俱樂部擔任健身教練為生。
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悍然對抗異靈的精神控制力,且毫無敗北的趨向。
小破沉靜地看著他,說:「我沒有力量了。」
小破頭一擺:「不知道,我跟人家打到一半,力氣用得正爽,他一出來,我一口氣就鬆了。」
小破遠遠地看著他們,沒有走過去。
但更多的是暢快淋漓,萬丈飛瀑瀉落,摩天大廈將傾時那一種決然凜然,沛然不可御。
小破俯身凝視自己的傑作,臉上現出奇異的表情。
那兩個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全世界最愛小破的人,此刻卻沉沉入睡,對命運懵然不知。
川好奇地看著他,須臾,問:「破魂?」
但只有通過這條途徑,才能在保持本身力量的情況下回到過去,阻止那場大規模空難的發生。同時,還必須在議事廳封印邪羽羅,免得人間的變異者越來越多,不斷成為被利用的目標,引起更多紛爭和變數。這就像在運動會上參加百米跑,除了小破,沒人可以打破學校記錄。因此無論他願意與否,都只能站在起跑線上。
自暗黑三界失去統治者之後,五神族照例不問世事,狐族的勢力又重點放在人界,銳意經營的異靈川因此獨大。川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到有誰以居高臨下的方式,對他發出輕蔑的質疑。
願望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從來難以道理計。有多少時候,我們都看著自己,苦笑著說:「看,掙扎是無用的。」
過去多少年。過去多少事。小破從來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直到此刻,他看著他們,在心裏輕輕叫一聲:「爹,辟塵。」
最終,它嘆了口氣:「小破,你的本尊是破魂之首領,非人界中至高無上的生物——達旦。」
帶著左右為難的愁悶,豬哥昏昏睡去。辟塵兀自勤勞地工作,迴避一切需要思考的問題,然後開始每日必行的吐納修鍊,提醒自己始終是在保姆外衣下的風之長老,必要時需有所發揮。
誠然,這個說法十足虛偽,但不妨礙他採用真誠的遺憾口氣——世間多少大人物,曾將這表達法用得滾瓜爛熟。
深到連賭城拉斯維加斯都有一點兒疲倦。
他凝在那裡,連呼吸都不可聞。
小米再嘆口氣:「你想不想救回那些空難中死去的人?」
小破沒有太多的耐心,更難以被語言打動,不想聽川更多的解釋,他再向前走了一步。
他雙手在空中揉動,像頑童揉雪球或者捏泥巴團時的手形,翻來覆去,顛來倒去,煞有介事,那雙相當巨大的手掌中,簡直像真的有一團東西存在一樣,且在漸漸成形。
他隨意的腳步帶著死亡的寒意,一步比一步更濃。隆冬在瞬間降臨,籠罩還沒有來得及開花的草原。
可是對於邪族達旦來說,憤怒才是力量的真正源泉。
更可怕的是,小破覺得自己的手臂是那麼軟弱,甚至比常人還不如,更不用說發出強烈的能量,將對方的去勢攔阻了。
小破愕然頓足,發了一個大愣,看清楚出門來的正是阿落。之前他暴怒出門,喝令阿落不要跟隨,阿落便真的一直呆在房間里。直到現在,給了小破一個大意外。
再過十分鐘,一旦飛離市區,它就會爆炸。
眼睜睜看著兩個身影消失,辟塵以手加額,搖頭哀九-九-藏-書嘆:「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麼由此已可判斷,這個孩子不是人。
機場保安注意到這個不斷擊打機場設施的奇怪少年,迅速聚攏來準備阻止他。小破茫然地掃視一周,發現機場大屏幕上顯示,飛往拉斯維加斯的航班結束登機,已經起飛。
小破好像壓根就沒有聽到它在說什麼,自顧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那它就是無用的。」
他退後,退後,退到走廊的一頭,嘴唇翕動,開始念出奇怪的咒語。
唯一說不通的是,他究竟出於什麼目的,參加到這件事情中來,並且為了人類的生死耿耿於懷?在川思考的時候,小破向他逼近了一步。
光行做了一個原地旋轉十八圈,加一個漂亮的後撤步亮相動作,閃開小破的手,答:「沒問題,回哪段過去的什麼地方?」
豬哥當然要表示關心:「怎麼呢?」
這一切的前提條件就是,他要變回達旦,他不可以再是小破。
安當然不好意思跟小破說自己是跟著跑路出來的,還順便在南美家門外打了一個劫,搶了點兒盤纏。嗯嗯啊啊兩聲混過見面禮,接下來就問:「阿落呢?」
夜色更深。
豬哥在旁邊哇哇大叫,意圖阻止,可惜晚了一步,只聽小破已經興沖沖地說:「回到今天下午三點,不,兩點吧,去阿姆斯特丹機場!」
客串一下科技指導,也不會差太遠。
小破一手伸過去,滿以為可以把他攔下來。對自己的力量,他毫無懷疑,雖說和白棄過招的時候不得不服,偶爾也輸給老爹一兩次,但在其他人面前,記錄本上還真沒有過敗績——剛剛不是才把約瑟夫揍成了分子狀態嗎?但這回他沒有攔住。
新聞發布會開完已經一段時間,川目送會議廳中人群漸漸散去,心情相當愉快。在他身後,六個人類異能者安靜地一字排開,似牽線木偶,等待他下一步的指令。擁有強大的潛能和易於控制的軟弱精神,正是異靈川所需要的完美成員的特徵。
那你唯一的辦法,就是變回本尊,進入暗黑三界,有空的話順手封印掉邪羽羅,之後才能帶著足夠的力量回到過去,做你想做的事……如此紛亂的專業名詞大批量出籠,絕非有效的技術普及型文檔,一旦群發,必然引起投訴。何況小破對文字向不敏感,聽完之後發了兩分鐘愣,才問:「為什麼?」
川皺起了眉頭。
只要眨一眨眼,他的憤怒和憎恨所帶來的強烈衝擊力,便統統百川歸海,投向阿落。
「你不能控制我,就像鴿子不能控制天空。」他平靜地說,忽然之間,對自己的信心回來了。
這真是殘忍。
凝視著川。
就站在酒店走廊的盡頭,也正是川所住房間的門口。
那神情如此可怕,就連再次應|召而來的光行,都嚇得停下了舞步,語無倫次地探詢:「大……大……人,你怎麼了?」
這樣勾魂奪魄的香,只存在於記憶中。
但是不對,這香味太具體了,具體到幾乎可以把他砸得直接暈過去。
他簡直想笑:「你為人類的生死這樣計較,為什麼卻又親手殺死人類?」
或者上天會有仁慈,一切都會悄然過去,猶如從未發生。
久久凝望,鮮紅的血突破了他的眼眶,緩緩流下臉頰。
回房間的路上,川琢磨著這個問題——朱小破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呢?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小破。
如果說小破從前對此沒有太多認識的話,這瞬間他突然明白,就算自己是一輛超級無敵法拉利,也永遠抗不過一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制動的剎車。
豬哥和辟塵這叫一個猝不及防,對望一眼,異口同聲慘叫:「糟糕!」
當然想。
小米,老鼠天師中最傑出的一員。在情報探測這一專業中獨步天下的小米,正站在棉麻絲綢的衣服堆上,神情嚴肅。
百樂宮酒店。
空間極度收縮,封閉的走廊中發出如同海嘯預警那樣尖銳的噪音,read.99csw.com顯示有極強烈的力量在其中迴旋衝撞,很快就要爆發。川暗自估算,竟然無法得到具體的數值。
老鼠把爪子抱在胸前,看樣子是有備而來,卻又是無可奈何。
小破好笑地看著川,重複了一遍:「就像鴿子不能控制天空。」
然後他走到——或者說是飄浮到——辟塵所打好的行李箱前,蹲下,手指畫圈,拉鎖應聲而裂,無聲無息。
在被保安逮住以前,他撲到了外面,仰頭看那銀色的大鳥掠過頭頂,向高處拉升,飛遠。
豬哥搖搖頭:「不好,他回到過去,沒有阻止悲劇發生,我覺得他不大對。」
小破坐下來,輕描淡寫地問它:「我前世是什麼?」
但是小破又走近了一步。十六歲的少年臉孔,帶著可怕的鐵青色。
不如躺下,裝死。
過去無法改變。是不是真的,過去無法改變?他看著那湛藍的天空,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無能為力。
光行鬆了口氣,試圖解釋:「大人,你有力量,不過你目前的力量是外在的,會受到時間和空間的雙重過濾和限制,不能在急速過渡后的空間轉換場合使用。」
阿落莫名其妙地站在那裡,他睡意還濃,轉頭看看川,搖搖頭,面無表情回房間去了。
「為什麼你要讓飛機爆炸?」小破要問的問題,並沒有在新聞發布會上得到合適的答案,儘管之前川答應他,會給出一個滿意的解釋。
牆壁絲毫無損。
聽了多少關於前世的話,明明暗暗,于頭腦上他不算絕頂聰明,或是因為從未上過心,但光行打開了一切蛛絲馬跡儲藏的秘密盒,他開始尋找答案。
這就是夜舞天對達旦的制衡——永遠不讓你暴怒,永遠要吸收你黑暗的力量。
小破讀過書,他知道什麼是飢餓綜合征——在餓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五官所感,統統是生平最嗜的美食。這就像是大腦扮演了一把曹操,為了激勵諸位內臟不至於立刻罷工,硬是編造出一個青梅近在咫尺的美好假象。
走廊上千鈞一髮的緊張局面,猛然煙消雲散。川笑嘻嘻地站在那裡,就算剛剛在吉凶未卜間打了一個轉,他都沒工夫生氣。他現在完全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之情——瞬息之間,他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可以將整個非人世界翻個底朝天就像煎雞蛋一樣容易的大秘密。
當年該小孩會考,歷史輔導老師是光行,導致慘痛的不及格,但是地理就考得相當不錯,因為小米對地球的熟悉程度,放眼天下,無論人界動物界,皆無對手。
這是真的。
小破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雙臂在空中揮舞了兩下。他不肯相信適才發生的事,情急之下,一拳打到機場牆壁上。
考慮了一下,又給了一個小心翼翼的建議:「要不,你先變回本尊?」
就在這時,小破身後一扇門忽然打開,有個聲音,睡意十足地問:「你們在做什麼?」
他氣得連看都沒看川一眼,掉頭就走。
沒有辦法判斷,這一擊之威,會帶來什麼樣的破壞。
即使是紫狐白棄,或金狐秦禮,大家亦各持客禮,相敬如賓。呃,或者銀狐狄南美是個例外,但考慮到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意外,不如略過不提。
每個字都冰冷。
不可以再回到那間熟悉的卧室里,和朋友打普通孩子都喜歡的愚蠢的戰鬥遊戲;不可以和家人廝守,半夜跑到廚房把為早飯準備的所有小奶酥麵包吃光光;不可以再有籃球賽、校運會、春遊和考試……那曾以為會綿延一萬年的日子戛然而止。回憶登場,舊事成灰。
什麼是絕望,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
——任何東西,在我面前都須粉碎。誰告訴你,會有瓦全?金剛石屏障被撞破。約瑟夫被撞上。流布四周的藍色光芒灼傷了他的眼,這次輪到他筆直倒下。所有骨骼,瞬間化為齏粉。他癱軟在地,面如死灰,被毀滅的肉體無意識地顫抖。沒有死去,但比死去更為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