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而復生
楊皓軒關心地問：「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白影搖了搖頭，輕飄飄地「走」回卧室。
蘇雅抿著嘴微微笑著：「隨便。」
寧惜梅搖搖頭，彷彿孩童一般，側著臉，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眸，好奇地望著楊皓軒。
楊皓軒脫下外套，披在寧惜梅身上：「別淋雨了，小心感冒。我們去對面打車吧。」
此時，蘇雅正饒有興趣地望著眼前的年輕男生。
「可惜什麼？」
想起寧惜梅臨死的模樣，何家駿不禁打了個寒戰。
光頭猛然轉過身子，左手緊緊拽住兜里的匕首。
「真是個笨蛋！」光頭在心裏罵了聲。
「這位先生，謝謝你的好意。可否暫且留步，聽小老兒叨嘮兩句？」老相士慢騰騰地爬起來。
原來，在石梯的角落裡，躺著一個老頭子，穿著破棉襖，戴著一副墨鏡，地上鋪了張紙，上面寫著「揣骨聽聲」四個字。
「哪有的事！」何家駿臉脹得通紅，彷彿一個擦了胭脂的戲子般，「你同學弄錯了。不錯，這些女孩我都認識，但僅僅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人緣不錯，經常邀請朋友們一起出去玩，其中也有她們，所以容易引起別人誤會。其實，我家人管我管得很緊的，不准我在大學交女朋友，要我專心學業。」
「嗯。」寧惜梅含含糊糊地應了聲。
「你……你說什麼？」何家駿的心懸了起來。如果鬧出了人命，別說學校，就是身為副市長的父親，也不會放過自己。
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詞：素凈。
如果寧惜梅是他的朋友，他會毫不猶豫地勸她離開何家駿。可惜，他和她僅有一面之交，而這一面之交還是因為何家駿的緣故。
「不會吧。」何家駿彷彿難以置信，「那你應該好好嘗嘗，整個南江市就這家法國餐廳最正宗了，主廚的是法國廚師。」
他看到了血。
坐在車中，看著一張張匆匆而過的陌生臉孔，何家駿真想不顧一切地撞過去。
楊皓軒苦笑，轉眼看到寧惜梅幽怨的眼神，暗自揣測兩人的感情肯定是出了問題。
蘇雅卻對鵝肝提不起興緻。
他沒注意到，身後的老相士直打哆嗦，口中喃喃自語，彷彿在述說一個極為恐怖的事情般，身體神經質般地抽搐著。
「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楊皓軒啊，何家駿的同學。」男孩笑著說。
回家后，他一夜未眠，滿腦子都是寧惜梅的身影。
秋風颯颯。
「我在家休息。有什麼事？」何家駿的聲音有氣無力。
何況，對於很多女生來說，如果真有白馬王子可以依賴，即使是六合彩頭獎也會毫不猶豫的放棄。
「師傅還是收下吧，金玉良言，我必將謹記於心。」
「你聾了！我叫你把他扶起來！」高個子一肚子氣沒地方發泄，想也不想，朝小平頭扇了個耳光。
她張了張口，開始說話：「寧、惜、梅。」
楊皓軒微微一笑，先道喜，再報憂，正是江湖術士騙錢的不二法門。
「你！你別嚇我！」
「叮」的一聲，陰暗的後巷里冒出一串火焰，將一個光頭映襯得閃閃發亮。
低頭一看，小平頭的腳，竟然是懸空的。
楊皓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了笑：「走吧。」
「咯咯咯」……
小流氓們如獲大赦，落荒而逃。
這時，公共汽車到站了，司機恰到好處地開了車門。
「是啊，怎麼了？」楊皓軒這才發現，寧惜梅和老相士的臉色都怪怪的。
「小雅……」何家駿彷彿看傻了般，「你笑的樣子，真的很漂亮。」
原本，他還以為只是在做噩夢，天亮后才知道所聽到的聲音是真的，那是高中女生喘氣的聲音。
「快點！」坐在摩托車上，他還一個勁地催促車手。
「你堅持住，用手按住傷口。梅梅，聽我說，我昨天說的都是氣話，其實，我是愛你的。你千萬別死，我們重新開始。我答應過你，去巴黎香榭麗舍大街散步，去日本看富士山和櫻花。你等我，我很快到！」
突然，他聽到一陣歌聲。
而且，她還在出租屋裡一步步來回踱步，彷彿在放慢鏡頭般，盡量讓身體保持平衡，彷彿長時間卧病在床的病人般。
從一開始，他就不看好兩人的感情。只是，礙於同學關係，他不便多說什麼。
楊皓軒原本不信這些，見老相士情意切切，倒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梅梅？」
她似乎就站在何家駿的身後，連呼吸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年代，居然有這種思想的女孩！擺明了是想威脅他。這年頭，想嫁給他踏進副市長家門的女孩數不勝數，他會吃這一套？
何家駿的眼睛陡然間亮了許多：「不會吧，你到現在都沒有男朋友？」
公共汽車車彷彿一條犁地的老牛，喘著粗氣慢騰騰地行駛著，裏面擠滿了人。
難道，只是幻覺？
一股冷氣，從何家駿的腳底直衝腦門，身體開始情不自禁地微微戰慄起來。
何家駿急得直冒汗。以這樣的速度，等他趕到租屋時，寧惜梅身上的血早流光了，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他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子，睜大了眼睛望過去。
呼吸越來越困難，臉脹得通紅，卻根本無法反抗。
沒時間了！
空氣中依然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據說，有種電腦技術，可以從死人的眼睛中，抽取臨死那瞬間最後一幕的場景。
不知為什麼，他卻對眼前的女孩特別感興趣。他總覺得，這個女孩，有些地方與眾不同，對他有種從來沒有過的吸引力。
寧惜梅沒有說話，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孩。
她說的是自己的名字，卻說得很拗口，似乎有些口吃，連音也沒咬准。
燈光下，白影的模樣清晰地顯示出來，赫然是寧惜梅的模樣。
「寧惜梅？」一個遲疑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一向鎮定自若的老相士居然有些激動：「這位姑娘，可否說句話，讓小老兒聽聽？」
那小子只顧著英雄救美，被他們搶去的六百元錢卻沒有收回，白白便宜了他們。
小流氓們看到楊皓軒追過來，一個個嘻嘻哈哈大笑著。
楊皓軒拉著寧惜梅下了車，對前面還沒走遠的小流氓們叫道：「等一下！」
只是，直到現在，他都沒弄明白，隔得那麼遠，怎麼能聽得到高中女生的喘氣聲？
歌聲很輕，曲調悠悠，說不清道不盡的凄涼和寂寥。
「噠、噠、噠……」聲音越來越大，分明走ｒｅaｄ•9９csｗ•ｃom了過來。
楊皓軒實在看不下去，放開手，怒罵道：「滾！」
「對！不過，以後，我也要注意點，和女生們保持點距離，免得影響不好。」
地板上的血液已經開始凝固，變成深褐色的血塊，如一塊塊黑色的泥土般。
彷彿是喘氣的聲音。
頭髮亂了。
就在那一剎那，何家駿有種想要征服她的慾望。
難道，真的是被害女生的冤魂？
他使勁地咬了咬嘴唇，唇間清晰的感覺到疼痛。
高個子氣不打一氣來，伸出腳狠狠地踢向光頭：「你給老子起來！」
出了後巷，就是燈光通明的街道，那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終於明白，電影里的黑幫故事只是一個童話，和白雪公主的故事沒什麼區別，都是用來麻醉和幻想的。如果連虛擬和現實都分不清楚，這種人活該被社會淘汰。
房間沒開燈，黑糊糊的，影影綽綽，讓他莫名的驚悸。
何家駿險些暈眩過去。
「我很痛，真的很痛。」寧惜梅的聲音很疲憊，「我沒想到，原來，割脈自殺，也會這麼痛的。」
老相士的聲音卻彷彿有磁性般：「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茫茫人海，你我能相遇，便是有緣。小老兒一無所長，便贈幾句金玉良言給有緣人吧。」
濃濃的血腥味刺|激得他想要嘔吐。
「不好意思，她心情不好，不願意說話。」楊皓軒沒有多想，匆匆解釋了兩句，快步追過去。
服務員將所點的法國菜和紅酒陸續端上來。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開始厭倦了。
還好，雨不大。否則，以這種速度行走，兩人不淋成落湯雞才怪。
掙扎著爬起來，隱隱看到有什麼東西順著牆壁爬過來，彷彿巨大的壁虎般，奇快無比，瞬間就超越了他，跳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白影關上了門，又開始哼起了歌曲：「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但是，這是何家駿的私事，只要沒出事，他就沒辦法。何況，要管，也是他的家長和學校來管，還輪不到他來管。
那隻茶壺，起碼裝了兩公升的水，相當於七八瓶礦泉水，她卻陸陸續續地全部喝光了。
何家駿有些疑惑，正要開口，手機再度響起。
不是夢，不是幻覺。
不遠處，就是過街的地下通道。挨著石梯下行，走到地下通道的三岔口。
何家駿喃喃道：「你的要求……還真的不高。」
「小強，你倒是快點！」前面，高個子不耐煩地喊道。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何家駿急忙問：「那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何家駿不敢出聲，僵硬地站在原地。
寧惜梅依然沒有說話，對著楊皓軒點了點頭。
她穿著一襲乳白色的連衣裙，全身心地閱讀，嘴唇微微上翹，帶著幾分笑意，彷彿古典仕女般，顯得聰慧和文雅。
在何家駿眼中，寧惜梅不再是那個素凈的古典美女，而是一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而且，她開始變得無法理喻起來，毫不考慮他的感受，竟然阻止他和其他的女孩交往。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何家駿拿起手機，走到餐廳門口接聽。
想出頭，就要比別人狠，比別人凶，結果狠的凶的，不是被別人打殘打死，就是進了深牢大獄不見天日。運氣好的，僥倖躲開警察的追捕，也一樣成為過街老鼠被通緝，惶惶不可終日。
那個初夏的清晨，陽光燦爛，空氣里瀰漫著曖昧的暖意。他陪楚雁雲去圖書館借書，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裡獨自看書的寧惜梅。
這時，她當然想不到，自詡為紳士的何家駿，接個電話居然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知道竟然要她來買單，就不會有這麼好的心情了。
然後，他跌跌撞撞地從出租屋裡跑出來，深一腳淺一腳地沒有目的地瞎跑。
此時，寧惜梅走路的速度，比剛才雨中漫步時要快多了。
怎麼回事？
全身發冷，身體開始戰慄不已。
「喲，你還敢還手！不想活了！」另一個光頭「刷」的一下亮出了匕首，刀刃白晃晃的刺眼。
小平頭依然筆直地站在他面前，可眼神，卻空洞無比，沒一點色彩，彷彿——彷彿死魚的眼睛般。
多年前，四大名著中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本《紅樓夢》，尤其是那麼多性情各異的古典美女，經常出現在他幻想中的夢境中，而他，就是夢境中唯一的主角賈寶玉。
這個耳光扇得結結實實，小平頭根本就沒有躲閃。
「你想怎麼樣？」出乎乘客們的意料，楊皓軒表現得很冷靜。
何家駿悄悄靠攏，站到了她的身旁，她卻毫不察覺。
穿出地下通道，楊皓軒和寧惜梅來到路旁的店面下避雨。等了十幾分鐘，楊皓軒都沒有攔到計程車。徵得寧惜梅同意后，他乾脆和寧惜梅走到前面站台乘公共汽車。
短短的一百多米，現在卻顯得特別漫長。也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心慌意亂，快出巷口時，他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狠狠地摔了一跤。
快到出租屋的時候，何家駿似乎想起了什麼，叫摩托車司機停下。
拿起梳子，輕輕地梳理長發。
她的手，很冷，彷彿一塊寒冰般。
聽說，上個月，就在這條後巷里，一個上晚自習的高中女生被人姦殺了，連眼睛都被兇手挖掉了。
寧惜梅輕輕地嘆了口氣，隨手拿起茶壺，仰起頭，對著壺口喝茶水。
「要不，我送你回學校？」
他叫何家駿，南江大學哲學系三年級學生，長得白白凈凈的，留長發，戴金絲眼鏡，看上去頗有儒雅之氣，言談舉止都很得體，彷彿歐美貴族家庭的年輕紳士般。
是女人的歌聲。
「你別做傻事，我現在就過去！你在哪？」
「哦。」蘇雅恍然大悟狀，「我想也是，何市長的公子，怎麼可能那樣？肯定是那些嫉妒你的人，在背後說你的壞話造謠。」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寧惜梅抿嘴微微一笑，清澈的大眼睛毫無顧忌地直視著楊皓軒。
「我還能在哪？當然在我們的愛巢。」
派出所、新聞媒體、南江大學……這些地方，都要事先打好招呼，要將事情控制在儘可能小的範圍里，要禁止一切媒體的傳播。否則，會給父親的事業帶著阻礙，說不定
read.99csw.com某些政敵會藉機來詆毀父親。
「不是嗎？」蘇雅彷彿很吃驚，「同學告訴我，你是南江大學出了名的公子哥，身邊的女朋友不知有多少。什麼章綺雪、錢念珊、楚雁雲……哦，最近的一個，叫寧惜梅，聽說比電影里的女明星都漂亮。」
原來，死人的模樣，是那麼的可怕。就在幾天前，她還活靈活現，笑靨如花，現在卻成了一具發臭的屍體。
整個人彷彿充了電一般，突然間紅潤起來。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卻不再乾癟，隱隱有了几絲血色。
老相士卻大吃一驚，聲音都有些沙啞：「這位先生，你身邊，可有位姑娘？」
老相士知道楊皓軒態度有所轉變，便不再推卻，坦然受之。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蒼茫的黑幕中。
「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
可悲的是，整車的乘客，沒一人願意幫他。就連司機，也當作沒事發生般，專心致志地開著他的公車。
可惜，何家駿還是讓她很失望。他的演技，一點都不精彩。而且，還很低級、造作，讓她大倒胃口。
所有的力氣，彷彿突然間失去般。
他扶著牆，想繞過小平頭逃出去。
意外的是，老相士卻不接受，嘆息著說：「先生仁心宅厚，將來必有厚報，倒是小老兒多慮了。」
何家駿正想表白，口袋裡的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寧惜梅打來的，沒接，按了中止鍵。
「你小子吃了豹子膽，連我女朋友都敢搶！」一個粗魯的聲音在他耳邊大叫，把他的耳朵都快震聾。
雖然隔著手機，楊皓軒仍然感覺到他的聲音有些古怪，似乎在微微顫抖。
「這小子，真是孬種，就知道在女人身上折騰，連酒都不會喝，怎麼出來混？」高個子氣呼呼地往回走。
光頭躺在地上，臉朝下，彷彿睡著了。
原本皎潔的月亮，竟然變成了血紅色，如鮮血一般，紅得妖艷，妖艷凄迷，彷彿不似人間。
何家駿終於沒有忍住，扭頭跑出卧室，鑽進衛生間一頓狂吐。
「你說什麼？你遇到了寧惜梅？」
很輕，很柔，有種說不出的靈動，彷彿一個跳躍著的小女孩般。
怎麼回事？
被楊皓軒教訓了一番后，他們什麼興緻都沒了，躲進一家小餐館里喝酒罵娘。
可他卻清晰的感覺到不對勁。
他還記得，半年前第一次看到寧惜梅時的場景。
然後，聲音停止了。
巨大的恐懼，如潮風般湮沒了他。腳開始發軟，腿肚子直打抖，連站都站不穩。
「走吧。」
餐廳里，蘇雅正津津有味地細細品嘗法國名菜和紅酒。
後來的事就很庸俗了。在他一系列原始而有效的追求手段下，在她身邊所有朋友的慫恿和縱容下，他順利地得到了她。
即使是世交，即使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即使是同居一室的同學，他依然沒辦法接受何家駿的所作所為，甚至以此為恥。
高個子的意思是去迪斯科買葯「嗨」一下，可惜這點錢無論如何也不夠三個人「嗨」。小平頭是個酒徒，二話不說拉著他們就進了小餐館。其實，按他的意思，不如去賓館開房快活一下。
「我沒撒謊，我說的都是心裡話，你等我……」何家駿真急了，他甚至沒和蘇雅打招呼，直接跑到自己的賓士小車裡，一溜煙地駛進人潮洶湧的街道上。
寧惜梅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臉頰上露出兩個淡淡的酒窩，黑色的長發隨風輕舞。
果然，沒過多久，天空就飄起了剪不斷理還亂的霏霏小雨，帶著些許涼意，輕快地飛舞在她的臉頰上。
蘇雅沒有說話，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何家駿，眼中再無笑意。
何家駿壯著膽子，戰戰兢兢地回到出租屋。他怕引起別人注意，沒敢開燈，藉著手機屏幕的熒光搜尋相片，統統裝到兜里。
奇怪的是，小平頭卻不聽他指揮，獃頭獃腦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個殭屍般。
什麼都沒有！
世界上沒有憑空掉下來的餡餅。當一個涉世未深的女生遇到年少多金的男人，首先要想的不是對方有多好，而是對方究竟對自己有什麼企圖。
沒等他捅過來，手腕就被楊皓軒扭住，骨頭「咯咯」直響，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並不想算命占卜，只是有些同情這個露宿街頭的老人。
他邁步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此時，天色已暗。
寧惜梅走上前，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是什麼也沒有說，搖了搖頭，轉身獨自走上石梯。
他聽到自己喉骨破碎的聲音。
老相士將楊皓軒的手捏在手中，略微揉搓了幾下，慢騰騰地說：「先生年齡雖輕，卻出身尊貴，日後前途亦是不可限量。只是……」
他記得，寧惜梅最喜歡唱的就是這首《獨上西樓》。
這家餐廳主打的是法國風味，據說店主請來的大廚是正宗法國廚師，收費不菲。
還好，在校門口遇到一個相識的同學，從他身上借了一百元，這才付了車費。
雖然對寧惜梅沒有想法，但被她這樣一直看著，楊皓軒也有些窘迫。
楊皓軒怕節外生枝，打了輛的士送寧惜梅回南江大學。
何家駿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踉踉蹌蹌地奪門而逃。
「這裏的香煎鵝肝和雞肉沙拉都不錯。」
她微微怔了怔，轉過身，看到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孩，眼神怪異地望著自己。
「寧惜梅，我們走吧。」
楊皓軒問道：「你沒事吧？」
「是嗎？你又在騙我了。」寧惜梅幽幽地嘆息著，「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很喜歡聽這樣的謊話。」
是人，還是鬼？
無論怎麼看，這都不是一個正常人的行走方式。
沒有人回答他，喘氣的聲音卻漸漸變小。
「真的是你？」男孩長吐口氣。他和寧惜梅並不是很熟，生怕認錯人。
光頭抬起頭，終於發現了異常。
「沒有啊，我要求很低的。我理想中的男朋友，肯定要博學多才，英俊瀟洒，有很好的個人素養，對我能體貼入微，一生一世只愛我一個。嗯，還要家庭環境好，有房有車，事業有成。」
「你昨天叫我去死。我想了很久，決定為你做好這最後一件事。我不敢跳樓，摔死後樣子太難看。又不想上弔，所以選擇了割脈。我沒想到，割脈也會這麼痛的……」
至於眼睛被挖，很可能是兇手怕女生的眼睛泄露他的秘九-九-藏-書密。
「小強，你在做什麼！怎麼還不過來？」高個子明顯有了火氣，他是小流氓團伙中的頭領。
楊皓軒畢竟年輕，不免有些心猿意馬。
楊皓軒暗自苦笑。他出自官宦世家，家風嚴謹，絕非何家駿之流可比。雖然也在南江大學讀書，卻以治學為重，對男女一事一向不放在心上。其中固然有未遇傾心女子之故，亦有自視極高不願隨波逐流之意。
何家駿的腦袋被寒風一吹，冷靜下來。
「只是，先生近日恐有小劫，還請遠離女色為好。自古道，紅顏禍水，此言極是也。」
「是啊？」
「來，嘗嘗這個，香煎鵝肝，味道很美。」何家駿殷勤地給蘇雅切下一塊，放到蘇雅的盤子里。
「真討厭！」
這年頭，當混混，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媽的，真晦氣，就這麼點錢！」光頭將楊皓軒錢包里僅有的六百元全部掏光，怒沖沖地吐了口唾沫。
楊皓軒快步走過去，厲聲喝道：「道歉！」
什麼書看得這麼入迷？何家駿凝神望去，居然只是一本線裝插圖版的《紅樓夢》。
何家駿躡手躡腳地走進出租屋，大聲叫著，可沒人回答他。
看到寧惜梅柔弱的身體，楊皓軒不禁有些心痛。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他拿起手機，來電顯示上依然是寧惜梅。看來，不接她的電話，她會一直打下去。
「嗯。」
「是嗎？」蘇雅嘆息了一聲，「漂亮有什麼用，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寧惜梅的死已是事實，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善後。幸運的是，今天是周六，他還有足夠的時間來公關。
只是個江湖相士而已。
「那由我做主吧，來瓶波爾多紅酒。」何家駿笑了笑，「這種酒味道柔順細雅，很有女性柔媚氣質，被稱為法國葡萄酒王后，你不妨嘗嘗。」
「誰？」光頭惡狠狠地罵道，「別鬼鬼祟祟的，給老子滾出來！」
光頭倒也不客氣，伸手就去掏楊皓軒的錢包。
「好。」寧惜梅總算說了一個字。
寧惜梅搖了搖頭。
「是啊，我要求很低的。世間最不能勉強的事情就是愛情了。對於女孩來說，愛情是一生中最昂貴的奢侈品，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刻骨銘心。如果勉強，不但對別人不負責，對自己更是一種傷害。一個連自己都不懂得珍惜的人，有什麼資格去要求別人珍惜？所以，我認為，女孩要麼別談戀愛，要談，就要找一個真正值得去愛的男孩談，全身心地投入去談，而不僅僅是為了寂寞或其他原因勉強自己。」
慌張中，他似乎看到門口有個白影一閃而過。
寧惜梅是個沒味道的美女。她不喜歡交際，不喜歡聚會，不喜歡說話。她彷彿一杯白開水，淡淡的，雖能解渴卻沒一點激|情。就連做|愛，她也那麼生硬，一點也不主動，彷彿只是為了完成某種工作般。
「好吧，我洗耳恭聽。」
然後，她開始輕輕撫摸自己的臉。看得出，她對自己的臉有些失望。
楊皓軒正疑惑著，身旁一下子多了三個年輕人，一個個面露兇悍之色，對著他直瞪眼睛。
看到何家駿猴急的樣子，蘇雅忍住笑意，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子，搖頭道：「可惜你已經有了女朋友。」
殷紅的、鮮艷的、緩緩流動著的血。
「這小子！」他恨恨地罵了句，掏出手機，撥打何家駿的電話。
這間出租屋，坐落在青山湖畔，依山靠水，是一座獨門獨院的小別墅。半年前，他就是在這裏，以過生日為名，在朋友們的幫助下灌醉了寧惜梅，和她發生了性關係。後來，她正式成為他的女友后，經常在周末到這裏過兩人世界。
她卻很享受這種感覺，竟然哼起了歌曲，歡笑著在雨中漫步。
可想了好久，他還是沒想清楚，她究竟哪裡與眾不同。
他招手叫來服務員，點了幾個菜，又問蘇雅：「喝什麼紅酒？」
「道歉？我看你嫌命長了！」高個子凶神惡煞般地亮出匕首。
光頭渾然不覺，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卧室的床上，空空如也。
老相士坐得端端正正，一臉肅穆，伸手去摸楊皓軒的手。
自始至終，寧惜梅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老相士，眼神充滿迷惑。
公共汽車突然剎車，寧惜梅的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都撞到他的懷中，柔膩無比。
可惜，他永遠沒有機會說出來。
是鄧麗君唱的《獨上西樓》？
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強自按捺悸亂的心跳，身體稍稍向後靠。
然後，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沒人注意，偷偷地從另一條小路拐進了出租屋。
一隻手，纖細潔白，輕輕地扼在他的喉嚨上，毫不費力地將他的身體提了起來。
「不用了，我要睡了！」沒等楊皓軒反映過來，何家駿就掛掉了手機。
屋子裡靜悄悄的，靜得只剩下他心跳的聲音。
已是深秋，寒冷的秋風直往他頸脖子里鑽，一向養尊處優的何家駿冷得直打顫。
一個小平頭揚起了手，一巴掌打過來。
「你點吧，我是第一次吃法國餐。」
身邊的乘客，早已識趣地閃出一片空地。
寧惜梅不是已經死了？
光頭突然想起一件事。
楊皓軒微微一怔，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老相士猜得一清二楚。
「道歉！」
小流氓們一個個點頭哈腰，滿臉地媚笑。
現在，他早已不做這種幼稚的幻想了。隨著對女人身體的熟悉，他越來越痴迷於原始的肉|欲，那些吟詩作賦的才女也遠沒有魔鬼身材天使面孔的青春女孩來得實際。
何家駿在心中自我安慰著，慢慢地平復慌亂的情緒。
寧惜梅就這樣反覆練習著，練習了十幾分鐘，勉強和平常人一樣，這才稍稍滿意。
喘氣的聲音也突然消失了。
是自己太緊張了？
這裏的一切，都是她精心布置的。她曾經說，這是他們的愛巢，希望他以後賺了錢能買下來。
瞳孔急劇放大。
「這麼早就回家，不像你性格啊？」
從來沒有看過到這麼多的鮮血，幾乎覆蓋了卧房裡的所有地面。
這些該死的人，活該一輩子受窮！沒錢乾脆去擠公車多好，騎什麼自行車摩托車，害得街道上動不動就堵車。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要早點睡，沒事我掛了。」何家駿很不耐煩的樣子。
她真傻得九九藏書可愛！
白馬王子的故事之所以是童話，只因在現實中發生的概率實在太低，不比中六合彩頭獎的概率大多少。
可小平頭的身體，居然也隨著他環繞的角度慢慢的旋轉，嘴角彷彿帶著一絲不容易覺察的笑意，說不出的詭異。
其實，那不能說是「走」，更像是「跳」。她的膝蓋，似乎不能彎曲，兩條腿像圓規的兩個支腳，雖然沒有電影中的殭屍那麼誇張，卻也讓人油然而生出恐懼。
隱隱約約，身後傳來腳步的聲音。
他是剛才調戲寧惜梅的其中一個小流氓，喝得醉熏熏的，正眯著眼睛狠狠地吞吐著手上的香煙。
「你要不要和她說幾句？」
他始終有點擔心，怕寧惜梅想不開。在他的印像中，寧惜梅是個很純情很古典的女孩。而他的那位同學，恰恰是很多情很現代的男孩。
他在寧惜梅的臉蛋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狂笑著下了車。
真不知道，那些被他以談戀愛為名義玩弄的女生，有沒有智商。
寧惜梅的屍體，不見了！
「我沒有嚇你。聽說，割脈后，十幾分鐘血液就會流得差不多，半個小時后就會死。你能不能在我臨死前來看我一眼？」
這種時候，何家駿也顧不了身份，將小車停到路邊，揚手招來一個「摩的」，避開車流從小路趕往租屋。
已是黃昏，天色漸暗。
「怎麼了？」看到蘇雅鬱鬱不樂，何家駿關切地問。
以前，他還以為自己是做大事的，像《英雄本色》中的小馬哥、《古惑仔》中的陳浩南一樣，轟轟烈烈，數不清的美女，花不完的金錢，走到哪都有兄弟，走到哪都受人尊敬。在社會上轉了一圈才知道，電影只是電影，生活遠比電影來得現實。
何家駿沒有多想，走到卧房門口，伸手推開門。
五分鐘后，寧惜梅出現在青山湖畔的小路上。
高個子大叫一聲，猛然發足狂奔，奔向後巷的出口。
從楊皓軒手裡逃出來后，他們轉身就開始討論怎麼花這筆橫財。
「雨。」
「小雅，你想點什麼？」何家駿把菜單遞給蘇雅。
他記得，剛開始的那幾天，他和她，的確很開心。彷彿一個小家庭般，一起煮飯，炒菜，看電視。當然，還有無休止、隨時隨地的做|愛。
說完，蘇雅意味深長地望了何家駿一眼。
這個世界，有太多類似的故事在演繹。
耳邊，突然響起老相士的話：「紅顏禍水……」
在何家駿的計劃中，她的所謂「女友」身份根本就不會超過一年。
艾麗絲餐廳。
「想在美女面前逞英雄？當心英雄沒逞成，把小命丟了！」
「你……」高個子後退了幾步，手指向小平頭，聲音里掩飾不住的驚慌，「你……你怎麼了……」
燈亮了。
楊皓軒吐了口氣，之前，寧惜梅一直不說話，害得他很緊張。
個頭比常人稍高些，估計一米七八左右，體型是這個年齡男孩普遍性的瘦削，卻並不柔弱，相反有種如劍一般的銳氣。臉龐稜角分明，顯得堅毅沉著，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沒……沒吵架……」
楊皓軒笑了笑：「謝謝師傅好意，可我現在有事，下次再來聽師傅教誨吧。」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原來，寧惜梅走得很慢，還是保持雨中散步的那種節奏。
這麼冷的秋夜，又下起了雨，寧惜梅竟然只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獨自在湖邊散步。再聯想到何家駿那個花|花|公|子的性格，楊皓軒擔心寧惜梅做傻事。
寧惜梅身上，沒有他所熟悉的香水味。
寧惜梅梳得很有耐心，僅僅靠一把梳子，她梳出了一個髮髻，挽了起來，後面再纏了兩條辮子，頗有些復古的味道。
一切，都那麼真實，卻又那麼虛幻。
沒有何家駿這張討厭的臉在眼前晃動，她的心情和胃口都好了許多。
「好。」蘇雅的笑靨在餐廳柔和燈光的襯托下嬌艷欲滴。
故老相傳，血月當空必有妖邪之事發生，妖狐拜月、野鬼畫皮、借屍還魂……
「喲，找場子來了？」
是幻聽？
今天，他和高個子、小平頭約好找一對小情侶敲上一筆，混幾個零花錢。上車的時候他們就盯上了楊皓軒和寧惜梅，一看就知道是不諳世事的大學生情侶。沒想到的是，楊皓軒個頭不大，身材瘦削，手上的功夫卻不弱，三個人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楊皓軒掏出一些零錢，悄悄放進老頭的磁碗中。
光頭打了個哆嗦，不知怎的，腿有些發軟，似乎有股寒氣從腳底直衝腦門。
寧惜梅就這樣平靜地躺在床上，左手無力地下垂著，血液無聲地滴落在地面木板上，順著地勢緩緩流淌。
何家駿喜歡原始的肉|欲，寧惜梅卻熱衷精神的交流。從一開始，他們在一起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和許多地方一樣，南江市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絢麗多彩。五彩繽紛的霓虹拚命地粉飾堅硬冰冷的建築物，在陽光下被壓抑的各種慾望泛濫成災，到處是一片鶯歌燕舞。
可是，沒走幾步，他就停了下來。
他不能留下一點痕迹，讓別人有證據證明他和寧惜梅的關係。他必須再回出租屋，取走裏面所有的相片。
楊皓軒正要上石梯，突然聽到「叮」的一聲叮噹響，清脆入耳。
原來，老相士是個瞎子。
楊皓軒沒有反抗。
是的，寧惜梅給人的感覺就是素凈，沒用香水，沒化妝，沒有一個飾物。賽雪的肌膚，修長的雙腿，協調的五官，讓他有種特別舒泰的感覺。
「來了！」光頭熄滅了手上的香煙，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本來，他還想用稍微溫和點的方式和她分手。沒想到，她死活不同意，還說身子交給了他，他要對她負責。
於是，他學精了。儘管剃了光頭，文了身，時不時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可搶劫殺人綁架販毒的事從來不幹，騙人敲詐小偷小摸的事沒少做。
「怎麼會這樣？」高個子呻|吟了一聲，酒意全醒了，渾身直冒冷氣。
「對不起，你饒了我們吧……」
下車后，他才發現，錢包里空空如也，竟然忘記向小流氓們要回被搶的錢。
是月亮！
高個子愣住了。
一切正常。
剛才，那個學|生|妹清純的樣子，讓他有種情難自禁的感覺。在車上，趁著混亂的時候，他可是偷偷摸了學|生|妹好幾下。
儘管不相信老相士的話，他還是拿了張二十元的紙幣，遞到老相士手中。
「你？」蘇九九藏書雅上下打量著何家駿，彷彿在點評一個與己無關的東西般，「你還不錯，學哲學，有點才華，長得還湊合吧，稍微柔弱了點，但多鍛煉下也可以將就。家庭背景很好，現在有房有車了吧。雖然是學生，談不上事業有成，但以你的能力，將來做出一番事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惜……」
他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呼呵呼呵」……
這麼純凈天然的美女，只能是他何家駿這麼優秀的男孩享用。
他終於看清眼前的東西。
然後，她熄了燈，關了門，慢慢地從出租屋裡走出來。
沒事的，她已經死了。不關我的事，她是自殺的。
直到楚雁雲一臉醋意地走到身旁，他才頓悟。
可惜，現在，她的臉色，實在太差，一點水色也沒有，彷彿一具毫無生命的死屍般，實在讓人噁心。
「我們走吧！」小流氓們準備撤退。
她的臉色，和何家駿所看到的一樣，如木乃伊般，特別的蒼白乾癟，明顯是失血過多的癥狀。
「喝點酒就成這樣，真沒用！」高個子搖搖頭，嘆了口氣，對小平頭說，「你把他扶起來。」
真無聊，居然和這樣的人浪費時間。不知道方媛知道后，會不會笑我？
「不是我，是向她道歉！」楊皓軒指著寧惜梅喝道。
匕首慢慢地橫在了胸前，光頭惡狠狠地說：「你玩了我大哥的女朋友，又打傷了我的兄弟，這筆賬，怎麼算？」
她走到鏡子前，對著鏡子細細審視自己，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滿意鏡中的自己。
那位置……那位置，就是剛才他聽到腳步聲停止的位置啊！
他終於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
這就是他曾經同床共枕過的寧惜梅？
她倒真是惜墨如金。
楊皓軒這才明白，遇到了流氓。
再打，已經關機了。
她的臉，特別的蒼白，特別的乾癟，彷彿一具被風乾的木乃伊。
這時，他根本就沒注意到，在他的身後，一個白影躲在黑暗的角落裡輕蔑地譏笑。
身旁的兩個同夥見勢不好，一擁而上，卻被楊皓軒兩個乾淨利落的高劈腿踢得頭暈眼花。
「看你斯斯文文的，估計是大學生吧。別說我們欺負你，你出點醫藥費，這件事就算了。」
「你和何家駿吵架了？」
窗外的景物，在霓虹和秋雨的印染下顯得光怪陸離，彷彿另一個虛幻的世界般。
背後，究竟站著什麼？
這聲音，怎麼聲音那麼熟悉？
「只是什麼？」
天色不好，沒有月亮，沒有星星。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的，幾隻老鼠穿梭在垃圾堆里啃著腐爛的骨頭。
在公共汽車上，他怕誤傷乘客，所以索性讓他們敲詐點錢財。誰知他們得寸進尺，竟然對寧惜梅動手動腳，還用言語辱罵了她。他脾氣再好，也受不了。
身後，什麼動靜也沒有。
高個子怪笑著說：「老子的破鞋，你喜歡，就送給你吧！」
「你……你別找我，我和你無冤無仇……」光頭慢慢地轉過身子，重重地抬起腳，深深地呼吸，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往前走。
蘇雅搖頭：「我不會喝酒。」
「家駿嗎？你在哪？」
轉眼，再看看地上的光頭，哪裡像是睡著了，分明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從一開始，蘇雅就在看戲，看何家駿如何表演。
楊皓軒下意識地用手臂去格擋，正好切中了小平頭的手腕，痛得他直呲牙。
「沒什麼不同，就是臉色蒼白了點，心情似乎也不好，穿得很少。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
「她……她……她和平時有什麼不同？」
他只好放慢速度，和寧惜梅齊肩并行。
其實，她的臉型，本來很好的，瓜子臉，小巧微微上翹的嘴，水靈靈的眼睛，沉靜的時候典雅文靜，活潑的時候乖巧俏皮，不比網路上那些校花遜色多少。
不，不是寧惜梅的腳步聲。記憶中，寧惜梅是那種很安靜的女孩，就連走路，也是很優雅的，絕不會如小女孩般蹦蹦跳跳。
何家駿緩緩地行駛著賓士車，拚命地打喇叭，試圖想加快車速。可是，此時正是下班的高峰時期，所有的機動車輛只能跟著前面的車流如蝸牛般慢慢挪動。
「我們下車！」
「謝謝師傅點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咦，怎麼一下子就走這麼快了？」
不，那不是鄧麗君的聲音，那是……是寧惜梅的聲音。
側耳聽了聽，身後沒有一點聲音。
其中一個高個子，一把拽過寧惜梅，摟在懷中，叫道：「哥們給我揍他！」
這次，她把音節咬准了。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本比他矮了許多的小平頭，現在居然和他差不多高。
一走出蘇雅的視線範圍，何家駿就彷彿變了個人，對著手機低聲喝道：「你想幹什麼？不是告訴你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手腕上，赫然有道傷口，傷口已經不再流血，結成褐色的傷疤，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顯眼。
由於楚雁雲的到來，寧惜梅終於發現了何家駿。她有些羞澀，臉頰泛著些許紅潮，彷彿鄰家女孩般。
「誰說的？」何家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他記得很清楚，這條後巷，是單行道。他出來的餐館，就是後巷的盡頭。
雨絲冰涼，彷彿滲進了心靈深處。
想到何家駿，楊皓軒就有些氣憤。如果不是父親再三叮囑，不要和他發生衝突，他真想暴打他一頓。
寧惜梅很不適應公車的顛簸，一隻手牢牢抓住吊環，另一隻手竟然握住楊皓軒的手，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
那晚，風凄雨冷。小餐館的老闆說，他似乎聽到有人拍門。可是雨太大，他懶得起來開門。結果，那一晚，他睡得很不踏實，老是聽到喘氣聲。
「是不是喝醉了，走不動了？」小平頭打著哈哈笑著說。
不會吧，來晚了？
他隨口罵了句「去死」。沒想到，寧惜梅的腦袋真的是一根筋，真的割脈自殺！
光頭再也忍不住，張開口想要大喊一聲，喉嚨卻被什麼東西扼住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對不起！」高個子的聲音帶著哭腔，「這位兄弟，咱有眼不識泰山，哎喲，輕點，輕點，要斷了……」
「臭婊子、賤貨……」在心中，他不停地咒罵著寧惜梅。他怎麼也想不通，一個人，怎麼會變得這麼快？
「等下，我和你說件事。我在青山湖畔，遇到了寧惜梅。她一個人在街上淋雨。你們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