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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曾國藩的和光同塵和曾國荃的求田問舍 第三節 曾國荃在天京到底撈了多少油水

第六章 曾國藩的和光同塵和曾國荃的求田問舍

第三節 曾國荃在天京到底撈了多少油水

事實上,早在發動總攻之前,在財富衝動之下,全軍編製已亂,號令不行,連曾國荃都控制不住。人人爭相入城,不是為了殺敵立功,而是怕趕不上這空前絕後的盛宴:
其中一個原因是曾國荃那屢屢為曾國藩所批評的粗豪作風。
近代名人小傳上還進行了一個很有說服力的辯解:
曾國藩多次批評曾國荃不拘小節,做事太拙,太過露財,容易貽人口實。比如為了造屋,他強買百姓家的大樹,花錢不少,結怨也多。「吾鄉中無大木,有必墳樹。或屋舍旁多年之物,人藉以為蔭,多不願賣。余弟已必給重價為之,使令者則從而武斷之。樹皆松木,油多易蠹,非屋材,人間值一緡者,往往至二十緡,復載怨而歸。」
經過數次重大挫折,再回想起曾國藩的重重教誨,曾國荃為人處事風格亦發生一大變化,這一變化頗類于曾國藩的中年變法。然而畢竟修養功夫相去太遠,所以他學曾國藩,可謂肖虎不成反類犬。曾國藩之變,是由純陽至剛成為剛柔相濟,以剛為主,如同好鋼淬過火,變得更加鋒利。而曾國荃卻是由魯莽、操切而變為圓滑、退縮,從當初那個闖進瓷器店的公牛,變成一個不思進取、明哲保身的老官僚,成天求神問卜,不幹正事。他晚歲任兩江總督,以清靜無為為旨,對外自稱「卧治」,人稱「國荃晚任江督,軟滑不治事,誠無足稱」。
關於曾國荃在此次搶劫中的收穫,經過重重傳說渲染,達到令人無法相信的程度。
那麼,曾國荃在南京大劫掠中到底有沒有暴富呢?
《曾國藩年譜》載,曾家原有土地一百余畝。太平天國失敗后,曾國荃「號有田百頃」。郭嵩燾在駁斥王運《湘軍志》時說過:「曾國荃亦無百頃田。」百頃為一萬畝,不過百頃,則其田產不過幾千畝。

直到同治四年春,回湘的船隊在長江上還連綿不絕。湖南一位讀書人楊恩壽在長江上見到衣錦還鄉的湘軍將士的船隻,仍驚愕于其財富之多,氣派之大:
余昔日自作聰明,間或背文正公之教訓而私智自逞,往往不能妥葉。今稍符于眾議者,實皆恪守懿訓而弗爽也。
事實上,太平天國戰爭就是晚清中國南方社會的一次財富大轉移:「第一個階段是太平天國在征戰的過程中大量聚斂財富,東南一帶的社會財富除毀於戰亂的以外,其餘大部分都被太平天國囊括而去。」聖庫雖然空虛,諸將府中卻往往金銀似海。我們只看李秀成一個例子。
咸豐七年,他鄉居在家。紀澤之妻病,其母自省城來視,同時還要買高麗參。曾家人說,鄉僻無上藥,既自省垣來,何反求之下邑耶?對曰,省中高麗參已為九大人買盡。他初不信,派人探問,則果有其事。老九在省買高麗參數十斤,臨行裝一竹箱,令人擔負而走,人被創者,則令嚼參以渣敷創上,亦不知何處得此海上方!
經過一個多月的大燒大殺大搶,每個無名小卒全都發了橫財。他們不僅將城內的金銀財物洗劫一空,甚至連建築物上的木料也拆下來,從城牆上弔出,用船運回湖南。「泊船水西門,見城上弔出木料、器具紛紛。」頓時整個長江中千船百舸,聯檣而上,滿載從天京搶來的財物婦女,日夜不停地向湖南行駛。
也就是說,曾國荃在任湖北巡撫時曾經彈劾官文挪用公款的事。九_九_藏_書當時官文勢力很大,如果曾國荃自己手腳不幹凈,他怎麼敢以此為突破口攻擊官文?其後官文的黨羽佛爾國眷彈劾曾國荃,也沒說曾國荃貪污。由此可知傳說之不實。
談到這裏,我們就不得不接觸到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曾國荃在天京大劫中到底收穫了多少?
怎奈不論曾國藩怎麼苦勸,曾國荃就是不改,以致其貪名早已為湘軍上下所知。這些傳聞也通過種種途徑,傳到朝中那些關注湘軍一舉一動的人耳中。天京城破之後,曾國荃又做出這樣一件駭人聽聞之事:「嘗見沅師專弁入京,以八百金購箋紙,京中為之沸然。」
曾國藩曾對趙烈文講過這樣一個有趣的故事:
確實,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不能輕易套在曾國荃頭上,因為僅憑合法收入,曾國荃就可以把他的家產說得很清楚。曾國荃自咸豐七年至同治三年,都是湘軍重要統帥,如果按前文所算年收入五千四百兩計,六年收入三萬二千四百兩。這與「國荃甲子乞病歸,傾所儲,置田屋,實不過銀三萬而已」相符合。
計破城后,精壯長毛除抗拒時被斬殺外,其餘死者寥寥,大半為兵勇擔抬什物出城,或引各勇挖窖,得后即行縱放,城上四面縋下老廣賊匪不知若干。其老弱本地人民不能挑擔,又無窖可挖者,盡遭殺死。
說曾國荃資財不及百萬,乃是指一生的積蓄而言。帶兵六年之後,他還當過數任巡撫,以及接近七年(光緒十年至十六年)的兩江總督,其收入亦極可觀。按照當時大家流傳的關於總督一級每年陋規收入的演算法,所得當在二百萬以上。相比郭嵩燾從廣東離任,行李船六十隻,我們確實不能說曾國荃貪污得很厲害。
花八百兩銀子買幾張信紙,這事,確實也只有曾國荃能做得出來。而僅憑這一樁事,曾國荃的貪名,就可以為京中名公巨卿們所確認了。所以曾國荃所獲惡評極多,「世謂其既克江寧,洪楊軍中貨盡為所有」。
不過這種作風顯然十分適合於晚清的政治環境,翁同因此認為,曾國荃對官場對人生的思考都很深刻,對他評價極高,他在《日記》中稱曾國荃:「其學有根柢,再見而益信畏友也。吾弗如遠甚。」他認為曾國荃所宗乃是老莊:「沅甫之學,老莊也。然依于孔孟,其言曰『抱一守中』,又曰『止念息心』,又曰『收視反聽,是為聰明』,其養生曰『神水華池,時時致念』,其為政曰『順民心』,其處世曰『恕』,其臨事曰『簡』,其用兵皆依乎此而已」,「其人似偏於柔,其學則貫徹漢、宋,儕輩中無此人也」。從翁同的描述來看,除了「偏於柔」之外,曾國荃簡直成了曾國藩的翻版。曾國荃晚年寫信給侄子曾紀澤,也認為是兄長的教導,使自己找到了與官場相安的途徑:
事實上,在入城之前,湘軍將帥都明確知道這是湘軍最大也是最後的一次發財機會,百戰艱辛,都為了這一刻,軍官們渴望再暴富一次,士兵們則渴望撈足一生的資本。「但願多得金,還鄉愿已足。」湘軍上上下下對此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在此之前,之所以堅拒李鴻章來援,一個重要原因也是擔心李部來與他們爭搶財物。曾國藩在致李鴻章信中就這樣說:「恐……城下之日或爭財物。」曾國荃對全軍的這種心理狀態,當然了如指掌。
除了九_九_藏_書趙烈文以外,還有一些人為曾國荃辯解,他們所言,大抵也有說服力。比如說此為「誣衊不經之詞。其兄弟皆總師多歷年所,而國荃甲子(指同治三年)乞病歸,傾所儲,置田屋,實不過銀三萬而已。其姻婭曹襄紀為予言之最詳,湘綺先生亦謂曾氏昆季皆非富」。
長官如此,普通士兵的瘋狂掠殺當然更如虎添翼,以致其情狀慘絕人倫:
讓我們還是繼續來看趙烈文的說法。趙烈文當時由曾國藩派駐曾國荃軍中「督導工作」,湘軍屠城之慘狀他記得非常真實,我們沒有理由認為他的下述陳述是假的:
通觀以上數層,我們可以確定,曾國荃雖然放縱部下搶掠,但自己在天京之劫中的收穫並不是特別巨大。平心而論,曾國荃畢竟是曾國藩的弟弟,也以「讀書人」自居。雖然對曾國藩的話每多違抗,但如果說他貪婪到不顧名節,喪心病狂,也不可想象。
湘軍的搶劫行為是從上到下,從內到外,遍及曾國荃部幾乎所有成員。諸位高級將領們首先做出了極鮮明的示範:
太平天國經營多年的「天京」,金銀如山,財貨似海。這是攻城前所有人的預期。南京有無聖庫,諸人說法不一。假使如曾國藩轉述李秀成語,「昔年雖有聖庫之名,實系洪秀全之私藏,並非偽都之公帑。偽朝官兵向無俸餉,而王長兄、次兄且用窮刑峻法搜括各館之銀米」,這隻能說明天京事變之後,太平天國政權由洪氏嫡系掌管,「聖庫」的性質已經由「公帑」變為「私藏」,而不能由此證明經過長期圍困的天京城內已經沒有財貨了。
李秀成擁有私產的確切數目無法計算,但在他的《自述》中有些脈絡可尋。他在《自述》中曾多次講到從他手中支出的錢糧數。這些支出,有的難以判斷是公是私,僅將明顯屬於他私財的有具體數目兩筆銀錢珍寶賬,列舉如下:
前日奉初二日手示,訓誨肫詳。悔字一訣,吉之所由生也。能站得住之謂立,能行得通之謂達,切實淺近,令人易於玩味。兄去年信內,隨時指點一二語,弟猶漫然不甚介意。今于憂患之後,一經提醒,始知一字一珠,均早誥誡於事端未發之先也。
六年正月初九日又說:
同治六年正月初十信,則大談黃老,竟是一副乃兄口吻:
無論如何,天京之劫后,曾國荃的貪名惡名已經遍及天下,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對他充滿惡感。李鴻章說:「沅翁百戰艱苦,而得此地,乃至婦孺怨詛。」
這場大劫難持續時間很長,直到一個多月後,南京城內仍然紛亂不止,湘軍甚至互相劫掠:
近觀世事,即色即空,旋生旋滅。老氏禍倚于福,福伏于禍之說,與聖人悔吝吉凶之理,互相發明,爭競之心稍平。而自強之焰亦漸減矣。進境乎,抑彌退乎?不自得而主,亦不得而知也。仍求兄隨時策勵為叩。

第二個原因是曾國荃的兇殘。曾國荃賴以成名的法寶是「用錢如海,殺人如麻」。湘軍在天京的大屠殺,不過是曾國荃部一貫作風的沿繼,因為南京這座名城而更廣為人知而已。相當多的人對曾國荃的作風早已痛恨入骨,比如那個以剛正聞名的彭玉麟就曾建議曾國藩大義滅親,殺掉曾國荃。由此可見曾國荃的惡名如何深重。
曾國藩提醒他注意名譽的那些規勸,此時看來成了先九九藏書見之明。多年積累的不佳名聲,此時放大成「漫天箕口復縱橫」。早在天京之劫前,朝廷對他印象就很不好。同治二年曾國荃升任浙江巡撫后,本有單摺奏事之權,但當他上奏軍情時,居然遭到朝廷的批駁,以其尚未赴巡撫任,不準單摺奏事,以後如有事,仍由曾國藩轉奏,此事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難堪。攻陷南京后,他當天夜裡就興興頭頭上奏報捷,滿以為會討到頭獎,不料又挨當頭一棒。上諭指責曾國荃破城之日晚間,不應立即返回雨花台大營,以致讓千余太平軍突圍,語氣相當嚴厲。這顯然是朝廷節外生枝,有意苛求。事情並不到此為止,數日之後,又追查天京金銀下落,令曾國藩迅速查清,報明戶部,以備撥用。尤其嚴重的是,上諭中直接點了曾國荃的名,對他提出嚴重警告:「曾國藩以儒臣從戎,歷年最久,戰功最多,自能慎終如始,永保勛名。惟所部諸將,自曾國荃以下,均應由該大臣隨時申儆,勿使驟勝而驕,庶可長承恩眷。」這無疑是說,曾國荃如不知禁忌,就難以「永保勛名」,「長承恩眷」了。寥寥數語,已經暗伏殺機。
時中軍親兵傳令出六成隊,留四成守營,而兵勇貪破城功利,皆違令赴前敵,中軍至無一人。中丞(曾國荃)派營務處易良虎司後事,其意見與諸兵勇同,竟不過問。
這幾次硬釘子,碰得暴脾氣的曾國荃大病一場。曾國藩只好替他奏請開缺,回鄉調理。奏摺一上,朝廷立刻批准,這又給了曾國荃一次嚴重打擊。當曾國藩移駐江寧那天,曾國荃當著滿堂賓客的面,大發怨言,使曾國藩狼狽萬狀,無地自容。後來對趙烈文回憶那天事說:「三年秋,吾進此城行署之日,舍弟甫解浙撫任,不平見於辭色。時會者盈庭,吾直無地置面目。」
至於人傳曾國荃家產百萬,那已經是他擔任總督多年之後的事了。徐珂在《清稗類抄》中說:「湘鄉兩曾之富,文正遜於忠襄,世所知也。然忠襄資財亦不及百萬,不若近今疆吏之筮仕數年可致千萬也。(徐)花農(琪)兄之次女杏文適忠襄之嫡長孫慕陶侍郎,嘗言:『忠襄身後,僅有田六千畝,長沙屋二所,湘鄉屋一所。』」
同治六年七月二十日,他和曾國藩聊起曾國荃攻天京后的事。「談問沅師收城時事。余曰,沅師坐左右之人累之耳,其實子女玉帛無所與也。」
承示引退之念宜熄,天道忌二宜儆,不肯認錯宜改,自當切記儆省。
那麼為什麼關於曾九暴富的傳說會滿天飛並且如此有鼻子有眼呢?
中丞禁殺良民,擄掠婦女,煌煌告示,遍於城中,無如各統領彭毓橘、易良虎、彭椿年、蕭孚泗、張詩日等惟知掠奪,絕不奉行……又蕭孚泗在偽天王府取出金銀不貲,即縱火燒屋以滅跡。偽忠酋系方山民人陶大蘭縛送伊營內,伊既掠美,稟稱派隊擒獲,中丞亦不深究。本地之民一文不賞亦可矣,蕭又疑忠酋有存項在其家,派隊將其家屬全數縛至營中,鄰里亦被牽曳,逼訊存款,至合村遺民空村竄匿。所恨中丞厚待各將,而破城之日,全軍掠奪,無一人顧全大局。
天京之戰,曾國荃一戰成名,不過所成卻是貪名惡名大於功名美名。以前安慶等搶劫,知聞者尚局限於當地和湘軍內部。對曾國荃「良田美宅」的評品指摘,則多來自其湘鄉老家。這一次不同了https://read.99csw•com。湘軍由南京運輸戰利品回湖南這一情景,距離既遠,時間又長,數量又是如此巨大,為長江上下諸省人民所共見。由於南京地位的重要,朝廷還特意派出重臣,到南京明察暗訪。「朝廷……派富(明阿)將軍來,託言查看旗城,其實僧王有信,令其訪查忠酋真偽及城內各事。泊船水西門,見城上弔出木料、器具紛紛,頗有違言。」湘軍的行徑,一時哄傳遍及全國,直至上達「天聽」。
按這種說法,雖然部下後來向他進貢,必不能免,但當時曾國荃本人並沒有直接把手伸向子女玉帛。因此,曾國荃在天京之劫中雖有所收穫,但絕不是湘軍中收穫最多之人。
城中遍掘墳墓求金。
是日文案委員有至城(者),見人幼子甫八歲,貌清秀,強奪之歸。其母追哭數里,鞭逐之。余諸委員無大無小爭購賊物,各貯一箱,終日交相誇示,不以為厭,惟見余至,則傾身障之。
同治六年六月十七日,曾國藩與趙烈文言及沅師收城時事。師雲:「本地人尚知感激,若非各營統領獵取無厭,豈非萬全美事。」余雲:「沅師已實無所沾,但前後左右無一人對得住沅師耳。」師雲:「沅浦不獨盡用湘鄉人,且盡用屋門口周圍十余里內之人,事體安得不糟,見聞安得不陋。」
曾國藩又說,曾國荃買田得地,強求整片結方,如若曾家田地中夾有他姓田地,必重價購致,「不願則強之」,「大遺口舌」。曾國藩感慨地說:「故湘中宦成歸者如李石湖、羅素溪輩買田何啻數倍舍弟,而人皆不以為言。舍弟則大遺口舌,其巧拙何蓋有如天壤者。」

從這兩筆支出,就可以推算出他的財產是相當可觀的。此外,他在天京和蘇州城內尚各有一座王府。天京明瓦廊的忠王府史料記載「規模頗宏」,而蘇州忠王府則至今仍然是名冠蘇南的著名園林。當時率領淮軍攻佔蘇州以後住進忠王府的李鴻章也驚嘆「忠王府瓊樓玉宇,曲欄洞房,真如神仙窟宅」。說其花園戲台「花園三四所,戲台兩三座,平生所未見之境也。」李秀成從1859年夏季封為忠王到1861年底佔有蘇、浙兩省大片地區,不過兩年時間,即迅速致富。太平天國後期高官的腐化與軍紀之敗壞可見一斑。我們很難相信,除李秀成外,南京城內外那些將領都是清廉之輩。事實上,在戰火紛飛之際,許多太平軍將領都效仿李秀成,在各自的駐地營造安樂窩。許多府第雖已被破壞了,但從遺迹上仍可看出當時的豪華程度。比如江蘇金壇、傈陽以及浙江紹興、金華等地所發現的王府遺迹都相當可觀。
國荃官鄂撫,至即劾官文提用公款,時文勢方煊赫,使己亦有貪行,安敢為此?其後文黨佛爾國眷劾荃,亦不及是事,可知傳說之誣。
特別是處死李秀成之後,「群言益歡,爭指目曾國荃」,大家都紛紛譏評曾國荃。「國荃自悲艱苦負時謗,諸宿將如多隆阿、楊岳斌、彭玉麟、鮑超等欲告去,人輒疑與國荃不和,且言江寧貨盡入軍中,左宗棠、沈葆楨每上奏,多鐫譏江南軍。」曾國荃心情極差,而老將多隆阿等人慾告退時,人們都疑心是與曾國荃不和,紛紛傳揚曾國荃在金陵發了多少財。左宗棠、沈葆楨上奏之時,也屢屢批評曾國荃部的軍紀。朝廷因此想令曾國荃離開軍營,又不想讓https://read.99csw.com他赴浙江巡撫任。
與此同時,李秀成因為要離開天京赴蘇州,天王不許他走,後來花錢買通上下得准出京:「主及朝臣要我助餉銀十萬,方准我行。后不得已,將合家首飾以及銀兩交十萬。」
鄰舟有客聲,自言凱撤從江東,桅杆簇簇連艨艟,前列五色纛,后列八寶驄;左擁二八姬,右擁十五童;船頭低壓雪白鏹,船尾飽載赤廑銅,敷腴意氣何豪雄!旁有小弁誇是翁:是翁福命郭令公,生平從未習戰攻。習戰攻,必終凶,何如高壘堅壁死不出,待賊自遁尾賊蹤。豈知賊勢亦疲癃,久據孤城城已空,飢餐樹皮食人肉,猛獸落阱魚釜中,一時渙散如沙蟲;大軍乃得振旆入,捷書飛奏紅旗紅。吁嗟乎,殺運終,賊技窮,將軍靜坐成奇功!奇功成亦何從容,十年方博茅土封。
同治二年秋在天京城中,李秀成以銀米救濟貧者。「開造冊者七萬余,窮苦人家各發洋錢二十元,米二擔,俱到保堰領取。有力之人,即去保堰領米,無力之家,各自領銀作些小買賣救急。」以每人領二十元計算,七萬餘人就是十四萬余元。
連曾國荃的幕府文案也乘機搶掠:
破城前即已人心洶湧如此,破城之後的情形自然可以想見。而曾國荃對這股凶暴的貪婪之潮完全聽之任之,此際所部欠餉極多,他想以此作為對湘鄉老鄉最後的報償,甚至當趙烈文勸他整頓紀律時,他居然發了脾氣:
後來雖然在趙烈文的極力堅持下,貼出了禁殺告示,但誰都知道這隻是表面文章,根本無人執行。
傍晚聞各軍入城后,貪掠奪,頗亂伍。余又見中軍各勇留營者皆去搜括,甚至各棚廝役皆去,擔負相屬於道。余恐事中變,勸中丞再出鎮壓。中丞時乏甚,聞言意頗忤,張目曰:「君欲余何往?」余曰:「聞缺口甚大,恐當親往堵御。」中丞搖首不答。
曾國荃是南京之劫的罪魁禍首,這是他百口莫辯的事實。
經過這場大劫掠,「江寧貨盡入軍中」,太平天國慘淡經營十余年,其轉移到天京的大量財富,大多都成了湘軍的囊中之物。而曾國荃「老饕」之名從此滿天下。有野史說:
不過,曾經幾度政海沉浮,曾國荃終於明白了老兄的苦心。我們閱讀曾國荃家書,可以明顯發現,從同治五年參劾官文闖了禍之後,他給曾國藩的信件,從文字到精神,都恭順了許多。同治五年十一月十一日致曾國藩信中說:
又說:「(曾國荃)于天王府獲東珠一掛,大如指頂,圓若彈丸,數之,得百余顆;誠稀世之寶也。又獲一翡翠西瓜,大於栲栳,裂一縫,黑斑如子,紅質如瓤,朗潤鮮明,殆無其匹。識者曰:『此圓明園物也。』」
這些傳說有鼻子有眼,更有種種如同身見的細節,更增加了其流傳的魅力。但是這類傳說漏洞太多。比如這個「翡翠西瓜」就做了太多野史傳說的道具,從和財寶到曾國荃贓物再到慈禧棺中,我們不能不說這些野史的作者想象力太差了些。
城中各軍尚紛亂不止,兵勇互相掠奪,時有殺傷。本地人有自泰州挈眷來者,兵勇利其妻財,指為餘黨,摟(擄)其婦女,括其囊篋而去。
一說天京城破后,曾國荃得部下所獻明珠一串,其珠「大於指頂,懸之項下,則晶瑩的鑠,光射鬚眉。珠凡一百零八顆,配以背雲之類,改作朝珠」。
聞忠襄於此中獲資數千萬。除報效若干外,其餘悉輦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