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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越絕書 第七章 警報聲

第五部 越絕書

第七章 警報聲

「有什麼事情嗎?」范里看了一眼照片,沒看出端倪。
我對小光的詢問感到非常失望,難道這女人的品位獨特,喜歡父親這樣的人?我沒有回答小光,只點了點頭,表示那人是我的父親。小光的反應極為強烈,她完完全全怔在了原地,整整一分鐘沒有動靜,我生怕她中了邪,所以就叫許少德和范里一起過來,想把小光叫醒。小光沒等我們走過去,她就自己醒了神,並退後了一步,她難以置信地望了我一眼,這眼神似乎藏有不盡的話語,但她最終什麼也沒說。
胖李叔的身體微暖,但呼吸和脈搏都沒了,應該剛死不久,也許拉完了警報就死了,連燈都沒來得及開。胖李叔全身沒有傷痕,死得很平靜,這種年紀和身材很容易得心臟病,或者高血壓,猝死在工作崗位在橋天監獄也有過一兩例。如果是他殺,我們應該會看到兇手,何況誰如此膽大包天,敢在監獄的門口殺人,除非是活膩了。
「我有那麼笨嗎,我這是先禮後兵,先打聲招呼,既然他不應,我們走進去也不算沒禮貌。」我一邊解釋一邊往值班室走。
值班室就在監獄大門的對面三四米開外,是一間十幾平方米的小平房,和寬大的監獄對稱著,顯得十分的壓抑。我狐疑地走進去,馬上拉亮了電燈,值班室里有一個人趴在桌子上,上面有一本記錄犯人出入的本子,警報的開關還開著。值班室沒有任何危險的東西,我們都鬆了一口氣,看來是我們多慮了。我關掉了警報,一切恢復了平靜,但靜得更為詭異,整個橋天監獄猶如鬼城一般。
「你們的警報是響這麼久的嗎?」小光一隻手提著手電筒,一隻手堵住耳朵問道。
「該不會是沒人看守,來了個犯人大越獄吧?」許少德滿臉緊張地猜測道,「橋天監獄怎麼一個人都看不到,該不會……」
「別急,去監獄的大門看看,那裡總有值班的人吧?」范九_九_藏_書里沒有任何驚奇,反而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有時候我真想揍他一頓。
「我們出去吧。」小光沒有理會許少德的挖苦,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過去看看吧,沒什麼好怕的。」小光看我們躊躇不前,於是她就一個人往值班室走去。
「你家怎麼這麼嚇人啊,早知道我就不來了。」許少德知道了我的擔心后,嚇得不敢前行。
范里和許少德把行李堆在角落,準備和我出門,但小光卻不肯挪步,她停在掛著全家福的牆邊,端詳著照片,極為入神。這種場景我幻想了無數次,帶著女朋友回家,女朋友看見我小時候的照片,會甜蜜地說你小時候太可愛了。小光的模樣不是大家閨秀,也不是小家碧玉,是一種空靈的美,總覺得她人不真實,但如果能做女朋友還是很有面子的,拉出去這麼一站,別人不得羡慕死才怪。
「放好東西,我們出去看看吧,我總覺得不大對勁,以前到了晚上也有人出來走動的,怎麼今天才到傍晚人就沒了。」我不安地說道。
我嘆了口氣,想通知別人,但橋天監獄就只有我們四個活人,起碼現在還沒見到其他人。父親打電話通知奶奶趕到橋天監獄,說什麼橋天監獄的煤礦發生了瓦斯爆炸,但我們從進來到現在也沒看見搜救的緊張氣氛,難道人都去了煤礦那邊?煤礦離監獄有三四公里,還得從山裡彎進去,但就算人都往那裡去了,也該留幾個人守著監獄吧,萬一犯人跑光了,豈不是危害到百姓的生活。
我聽他們這麼一說,這才覺得奇怪,警報聲是響得太久了。以前我聽過幾次,頂多隻響了三分鐘,可是這次卻響了十多分鐘了,難不成跑了十幾個犯人,可是也用不著拉這麼長時間的警報啊?想到這裏,我心裏犯嘀咕,警報的開關是在值班室里的,只要按下開關警報就會響起來,可是我們站在遠處打量值班室,那裡漆黑read•99csw•com一片,如果真的有人拉警報,他會不開燈嗎?橋天監獄根本沒有停電,我家裡就有電,剛才還打亮了電燈。但如果值班室沒人,那又是誰拉的警報,他為什麼不開燈,拉了警報為什麼又不關?橋天監獄的人都去哪裡了?
「對啊,吵死人了,拉警報的人怎麼就不會停下啊,他是聾子嗎?」許少德忿忿地罵道。
這種警報聲和空襲警報差不多,呼嘯凄厲,長鳴不絕,擾得人心惶惶。我從小生活在橋天監獄,曾聽過數次這樣的警報,這種警報是犯人逃跑被發現后,用來通知看守人員的。橋天監獄的四面圍牆幾乎有四米高,還有高壓電線在牆頂上,所以能從監獄里逃跑的幾率是零。儘管如此,但橋天監獄的犯人還是有越獄的機會的,他們每天都有八小時必須下到煤井裡勞動,煤礦離監獄有一大段距離,看守人員要帶領犯人前往煤井,一般犯人是不會想逃跑的,因為會被通緝,過的生活不一定比監獄的好,但如果有人有心逃跑,那麼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萬藏哥你別忽然喊起來,好不好,嚇我一跳!你聲音比起警報聲是蚊子對公雞,要真有人聽見早出來了。」許少德反過來教訓我。
「你確定這是你家嗎?」小光四處張望地問道。
我狐疑地接過本子,這本子有幾百頁,又厚又沉。我旁邊有個死人趴在桌子上,外面又是黑燈瞎火的,所以根本沒心情看記錄,只是裝出看記錄的樣子,應付應付范里。我在心裏罵著范里,真是沒事找事,故作神秘。剛開始我沒看出問題來,但看了幾秒鐘不由得大吃一驚,仔細地看了這本犯人出入監獄的記錄后,我驚恐地望著范里,吞吐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一進屋子我就打開了燈,燈光是黃色的,給人一種渾濁的感覺。屋子裡的堂屋有一張桌子、黑白電視機、幾張椅子,牆上還有一個九_九_藏_書相框,裏面鑲著一張全家福。許少德進屋就大驚小怪,說東西太少了,真沒想到我家如此清貧。家裡雖然清貧,我卻覺得過得幸福,所以對許少德的吃驚並不在意,范里和小光也很平靜,反映沒有任何的起伏。
「先進屋吧。」我們四人提了不少行李,總不能一直在外面晃悠,我拿出家門鑰匙,開了門就進去。
「你家很乾凈嘛,桌子和椅子都沒有灰塵,伯母今天也許還在家的。」小光摸了摸桌子說道。
許少德曾聽說廣西有很多土匪,所以就胡亂猜測,說是不是土匪把橋天監獄給血洗了。我說放你娘的狗屁,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年代了,哪來的土匪,要真有土匪也是他許少德。我嘴上這麼說,但心裏卻嚇了一跳,許少德說的也不是沒可能。橋天監獄住了百來個職工和家屬,怎麼可能平白無故都不見了,橋天監獄畢竟是一個國有單位,雖然地處偏僻,但不至於發生了暴亂也沒個人影在這裏。
大家雖然沒有看見活人,但總算看到了一個人,哪怕是個死人,所以都安了心,至少沒有碰上超自然的事情。值班室死了人不是小事,總得有人來接班,看著監獄的大門。我想去通知胖李叔的家人,可是范里卻叫我等一等,聽語氣似乎發現了什麼。范里移動了胖李叔的屍體,抽出了一本犯人的出入記錄,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以為他看不明白出入記錄,所以想問我犯人出入記錄是怎麼一回事,我正想讓他安靜一點,可是他卻正經地讓我仔細看犯人的出入記錄,說上面有問題。
「不會的,要是真沒人在這裏,那誰拉的警報,總不可能越獄的人自己拉警報吧?」范里聽到許少德越說越嚇人,於是就糾正了他的錯誤推斷。
「誰說是擺設了,勞改犯嘛,不勞怎麼改?肯定要出來勞動,勞動最光榮,你以為犯人很輕鬆,天天在監獄里睡大覺?」警報聲不絕於耳,我不得不提高https://read.99csw.com了嗓門。
范里無聲無息地跟著小光,猶如一個鬼魂,有時候我甚至忘記了他的存在。許少德最好面子,看到小光走在前面,他就大步一跨追了上去,但沒敢走在最前面,只是與小光平行。警報聲歇斯底里地叫著,它越這麼叫著,橋天監獄越顯得死寂。雖然警報聲很吵,但我卻聽不到監獄內的吵鬧聲,甚為古怪。我住在這裏的時候,監獄里談不上歌舞昇平,但也有文化生活,有時候還有教育性質的電影觀賞,還有一些知識競賽什麼的,總之不可能這麼安靜。更何況監獄里一片漆黑,犯人們怎麼可能不吭一聲,換作是以前肯定炸開鍋了。想到這裏,我不禁地顫抖了一下,難不成是橋天監獄的犯人來了個大逃亡,全部跑光了,橋天監獄的武警和職工都去追捕了?
「我的媽呀,你們這也敢叫監獄,我剛還佩服這牆砌得結實又高,敢情是個擺設,隨便出入啊。」許少德乍舌嘆道。
「大叔,你沒事吧?」小光搖了搖趴在桌子上的職守人員,輕聲地問道。
「你像個男人好不好,這就嚇到你了,還吹自己是山東霸王呢。」我冷笑道,但心裏卻覺得一片陰涼。
「天都要黑了,我們是要……」小光看著愈來愈黑的天,擔憂地問道。
這個人已入中年,身材超胖,照理說這樣的人打瞌睡也會有呼嚕聲,沒呼嚕聲也該有粗獷的呼吸聲,可是他卻無聲無息,和一個死人沒什麼區別。范裏手快地把了這人的脈搏,然後對我們說道,這人已經死了。我和許少德聽得目瞪口呆,難不成是一個死人來拉警報,天下哪有這樣的事情。我把這人扶起來,看了一眼,他是橋天監獄的職工,姓李,具體叫什麼我也不記得了,只記得大家都叫他胖李。
我們越走越近,每個人都全身警惕,不敢有絲毫怠慢,生怕值班室里藏著妖魔鬼怪。我們的手電筒一起照向值班室,值班室的大門開著,窗戶也開九-九-藏-書著,我們從外面望去,裏面似乎有個人趴在桌子上。我鬆了口氣,鬧了大半天,總算看到了一個人。許少德說這人真夠懶的,值班也敢這麼打瞌睡,拉了警報也不記得關,這麼吵還能睡得著。小光卻反對地說,這麼吵的警報怎麼可能睡得著,那人肯定有問題,就算是聾子,拉了警報總得關啊,哪有拉警報拉到一半就睡著的。
「我至於把自己的家給記錯嗎?」我冷笑一聲,腦海里卻在極力搜索記憶,這的確是我住的地方,可為什麼會一個人都找不到了呢?
我們走出屋子,外面還在響著警報,刺耳又難聽,但這聲音並沒有驅散空氣里的詭異,橋天監獄仍如一座死城一般,毫無生氣。我們挨家挨戶地找尋,卻一個人也沒有看到,所有屋子都是家門緊閉,連燈都沒開。我雖然沒有窮瘋了,但是腦海里忽然跑出一個念頭,要是這時候入室盜竊,那可是要大發一筆的。想歸想,我可不會那麼做,況且橋天監獄的人也不富裕,就算偷也偷不到值錢的東西。
可是,小光端詳了照片后卻緊鎖眉頭,沒有誇我小時候如何可愛,反倒遲疑地問了我一句話:「照片上的人……是你爸?」
「女人真是麻煩,一驚一乍的,不要嚇唬人好不好?」許少德皺著眉頭擠兌小光。
我覺得他說的有理,再怎麼沒人,監獄的門口和崗樓總該有人,要不然犯人不得跑光了才對。崗樓有兩座,分別對立地屹立在監獄圍牆的角落,監獄的大門有一個值班室,時刻都會有人職守在那裡,記錄犯人出入的人數以及時間,還負責犯人的搜身工作,以防他們帶危險的東西進監獄。現在已經入了夜,但崗樓和監獄圍牆上的燈都沒有打亮,我們從遠處望去,值班室也是黑著的。我們打起了手電筒,在夜裡穿行,難聽的警報聲卻還在繼續,聽得我也想大喊起來。
「喂,喂,有人嗎?」我大喊了幾聲,可沒見值班室里有人走動,也沒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