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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漢文帝母子怎樣發跡

第四章 漢文帝母子怎樣發跡

賈誼的奏疏得到了漢文帝的讚賞,但這畢竟是一個非常長遠的方略,一下子推行是不現實的。在漢文帝在位期間,他少部分地推行了其中一項,卻是極其重要的一項。
賈誼這個人,在後世很有名,但在當時只是個小人物。而他的《治安策》,在當時也並未被看做很重要的奏疏,可就是這封奏疏,指向了漢文帝所傷腦筋的大問題:諸侯尾大不掉的問題。這封奏疏很長,核心內容是:同姓的諸侯王和異姓的諸侯王一樣不可靠,而且是有實力的必然會想到造反,實力越強造反越快。興兵討伐是下策,那樣會造成戰爭,破壞生產和國家穩定。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諸侯的封地儘可能地拆分,分封給他們的子孫們,削弱他們的勢力,如此日久天長,才能徹底解除諸侯國的威脅。

所謂「名義上的」,是因為這時期的西漢皇帝,其實很多時候是當不了家的。
先說用傳制度,這是西漢自漢高祖開始制定的一項重要國策,規定邊關要塞以及軍事重鎮,都要設立關卡,出入關卡需要政府頒發的「傳」,即批條,否則不能私自出入。公元前168年,漢文帝正式下詔廢除了這一政策,從此,西漢官民百姓的人口流動日益頻繁,商品貨物流通日漸繁榮。對於農業日漸復甦的漢帝國來說,用傳制度的廢除,促進了不同地區之間的交流融合,更是國民經濟騰飛的催化劑。西漢帝國統一局面的鞏固,以及文景之治的經濟繁榮,皆與此密切相關。
比如在劉恆入京即位的早期,看似很「知趣」,對人很謙和,但在他入宮的第一天,即命令他的親信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二軍,另一親信張武為郎中令,負責巡查宮中,皇宮大內的兵權,以及西漢最精銳南北二軍的控制權,就這樣被漢文帝不動聲色地抓到手了。在諸呂服誅后,劉恆又大赦天下,值得一提的是,劉恆赦免了劉章的妻子呂氏(呂家的長孫女),此舉雖然遭到了功臣們的非議,卻也安撫了登基未成的齊王一脈,得到了宗室的支持。
所以,這才是漢文帝劉恆在位時期的最大貢獻:自他開始,改變了中國自夏商周以來鬆散的國家體制,開始著手建立一個大一統,高度中央集權的封建王朝。漢武帝後來的「大一統」,其實更多是拜漢文帝栽的樹。
「厚積」時代的薄姬,最終坐上了太后的寶座,但發跡了的她卻並未「得志猖狂」。生活方面,貴為太后的她帶頭節儉,她的日用開支,比呂雉做太后時期竟然縮減了三分之二。對於當年曾經刻薄對待過她的宮人嬪妃們,她不念舊惡,尤其是對那些劉邦時代欺辱過她的寵妃,那些人此時大多生活困頓,老來無依,她反而厚贈錢帛接濟恩養。對於幫助過她的呂后,她也格外厚道,曾有大臣建議把呂后開棺鞭屍,並且把劉邦皇陵里「正房皇后」的位置讓給薄太后,這些全被她拒絕。史家津津樂道最多的,是漢文帝與薄太后之間的母子情深。漢文帝對母親薄太后,可謂極盡孝道,薄太後有次病重,時間長達3年,漢文帝每天都親自在床邊侍奉,親手喂水喂葯。此種情景,不要說帝王家,就是「久病床前無孝子」的民間,也格外難得。但如此孝順的兒子,卻最終走在了母親前面。公元前157年,56歲的漢文帝劉恆過世,他留下的大漢帝國,已經是一個軍力日益強大,中央集權日益加強,經濟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的大漢帝國,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依然是自己的母親。他臨終的遺言有二,一是要妻子竇氏替他為母親盡孝;二是要求把自己的陵墓以「頂妻背母」的方式安葬,以示對母親孝順的歉疚之情。有子孝順如此,對於「忍」了一輩子的薄太後來說,或許只應了一句話:好人有好報。
薄太后的本名,現在說法多種多樣,真實姓名已不可考,但說到她的身份,可以說既很好,卻又很慘。她是蘇州人,母親是魏國的王族,但她卻不是「合法出生」,她是母親和人私九_九_藏_書通的私生子,又兼秦朝治下,六國王族的身份非但不值錢,反而頗受打壓,小時候的生活,可以說是窮困與白眼交加。這日子得忍,忍了沒幾年終於苦盡甘來,大澤鄉起義一聲炮響,六國遺民翻身迎解放,憑王族身份,成年後她嫁給了魏王豹為妻,也算是王族貴婦。這魏王豹雖說是一方王族,但人生追求卻也不大。秦末農民戰爭中,起先他就想著跟對一個好主人,安安穩穩地討一塊封地,關起門來當王爺。卻偏偏有個叫許負的算命先生,見了她后立刻驚嘆:此女子將來會生個天子。就這一句話,魏王豹的心思活絡了:她生的兒子是天子,我是她老公,那也就是說……
而對位高權重的兩大勢力,宗室與功臣,劉恆的另一手段是「拆分」。劉恆登位之前,依西漢王朝舊例:擁有封地的諸侯以及貴戚們大多居住在長安,而他們的日常開支,則是由其封地提供,如此一來開支巨大不說,長安更成了功臣宗室們相互串通的場所。所以劉恆登基后的第二年十月,即發布詔令,以節省開支為由,命令所有駐長安的列侯貴戚全部返回封地,不得在長安停留。這樣做的意義,不止在於減少了國家開支,更重要的是,如陳平、周勃等功臣宿將們,也因此羽翼大削,其親信大多被調離身邊,原本盤根錯節的勢力,漸成了孤家寡人。正因如此,劉恆這個皇帝,才從此開始「硬氣」了起來。
「文景之治」中的「文景」,即這時期相繼在位的兩任皇帝:漢文帝和漢景帝。而相比之下,漢景帝的談資似乎多一些:震撼全國的七國之亂,是在他的手中得以平定的;西漢王朝的休養生息,也是在他在位時期到達了高峰。但相比起來,他的父親漢文帝劉恆,在歷史上的地位恐怕會更重一些:大漢王朝的「文景之治」,是從他的手中開始,對於整個西漢王朝的興盛來說,漢文帝,都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人物。在後世對於帝王的評價中,他更是一位被看作楷模的聖君。
作為中國封建社會重要的大一統王朝,西漢是一個無可爭議的盛世。比如光耀古今的「文景之治」,創造了中國歷史之前從來沒有過的「GDP成就」,中國人口達到了空前的6000萬人,國家經濟富庶,百姓安居樂業,倉庫儲備豐厚,國庫串錢的繩子,因為長期不用都爛掉了,國庫的儲備糧,也好多都腐爛變質。正是這時期巨大的物資儲備,為漢武帝時代擊敗匈奴,提供了最充足的物資保證。中華民族的大漢盛世,也因這時期而奠基。
要做到這個自然不容易,歷史上但凡是權力之爭,無不血流成河,爾虞我詐。漢文帝的手法卻很溫和,先忍,再忍,最後還是忍,在忍耐里巧施暗手,一步一個腳印,最終建立自己的絕對權威。
所以在接到消息后,劉恆並沒有貿然行動,先是派舅舅薄昭(薄姬的弟弟)去京城,在見過此時掌握大權的周勃、陳平,得知了事情真相后,方才動身到京城。公元前180年九月二十三日,劉恆在長安正式登位,這就是開創了「文景之治」的漢文帝。而作為皇帝生母的薄姬,也晉位為薄太后。這對忍了幾十年的母子,此時終於忍到了西漢帝國的權力最高峰,當然,是名義上的。
所以薄姬繼續忍著苦日子:事實正是如此,雖然他為劉邦生了兒子,但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娘倆不被劉邦待見,所以待見他們的人也就不多。賞賜少,沒錢去拉攏身邊的太監宮女,遭的白眼也就不少,甚至連日常的生活,有時候都要靠她自己織布去維持。這樣的環境下,薄姬養成了溫和待人,凡事禮讓的處世態度。她溫和地對待皇宮裡每一個下人,哪怕是再低微的奴婢,見了面都客客氣氣。後宮的嬪妃們,不管是地位高貴的,還是地位比她低的,有兒子的沒兒子的,一樣恭敬有加,就連兒子有時候淘氣,和其他房裡的皇子發生了衝突,不管理贏理虧,都要帶著兒子跟人家賠禮道歉。忍來忍去,這個無根無基的薄姬,成了後宮里公認的好人。
有關漢文帝在九-九-藏-書位時期的種種政績,史家的讚譽筆不絕書。比如他繼續休養生息政策,倡導節儉,多次削減賦稅,發展生產。對地方諸侯勢力進行遏制,強化中央集權,恩養功臣勛貴,收攏國家權力。同時修訂律法,減少苛刻條文,尤其是廢除了從西周開始的「肉刑」,使中國封建社會的法律走向了文明化。他治下的西漢王朝,生產得到恢復,國庫得到充實,中央威權得到加強,百姓安居樂業。犯罪率方面,最少的時候,全國每年斷案只有40起,是中國封建歷史上著名的「和諧社會」。然而相比之下,他對於整個西漢王朝影響最大的政策,卻是兩個:一是廢除用傳制度,二是軍事改革。
漢文帝的這些政策,雖然說不動聲色,可還是引起了反彈,比較著名的就是他在位時期濟北王劉興的叛亂,首開同姓諸侯王反抗中央政府的先例。之後曾與他爭奪皇位的淮南王劉長也舉兵造反。兩次叛亂先後被鎮壓。而劉恆也採取了看似寬容的決策:劉長3個兒子非但沒有獲罪,反而承襲了父親的爵位,偌大的淮南國被一分為三,劉長本人也未獲死刑,只是被發配到蜀中地區。
當然,夠資格還不夠,關鍵還要看是誰推舉的,主張劉恆接班的,正是平定呂家之亂的兩大關鍵人物:陳平和周勃。這兩人是當年劉邦打天下的功臣,此時又手握西漢帝國的兩大政府軍:南軍和北軍,所以他們的建議是最有分量的。劉襄當然就歇菜了,帶兵回了山東。劉長也沒指望了。就這樣,這位在劉邦健在時最不被待見的兒子——劉恆,成為了西漢帝國的第3任皇帝。或許誰都不會想到,這個表面上似乎不顯山不露水的皇子,在之後的幾十年裡,把他的名字,刻在了中國歷代聖君的名錄上。
心思活絡了,行為也就活絡了,好好的魏王也不想當了,立刻扯旗造反,跟正在打天下的劉邦撕破臉:算命的都說我老婆的兒子是天子,我還怕你作甚。可他哪是劉邦的對手,被劉邦的大將曹參幾下子打得稀里嘩啦,魏王豹兵敗身死。許負的卦,他到底沒弄懂:你老婆生的兒子做天子不假,可這天子的爹,卻未必就是你。

事實上,在後宮裡大肆誅除異己的呂后,非但不是薄姬的敵人,相反還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朋友。呂后仇視的,是劉邦生前分外得寵的嬪妃們,而薄姬和她一樣,也是獨守空房數年,相似的境遇,讓呂后對這對母子反而生出了難得的惻隱之心。作為皇子,劉恆被封為代王,封地在山西代地,那裡毗鄰匈奴,既窮又亂,不是個好地方,卻也能避開皇宮裡的是是非非。呂后掌權后,薄姬多次請求,要求去代地和兒子團聚。對這個此時已經又老又丑的失寵嬪妃,呂后總算是「人性化」了一回,批准了薄姬的請求,一道去的,還有薄姬的母親和弟弟,一家人總算是團圓了。宮廷里的這一番明槍暗箭,總算是平安躲了過去。
但對這樣的「和諧」,漢文帝本人是不會滿意的。他現在不再是忍氣吞聲的代王,不再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四皇子,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擺設」的身份,無論如何他是不能接受的。更何況,劉邦登基後到呂氏之亂的一系列變故證明,雖然西漢王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封建大一統的帝國,但是在西漢早期,高度中央集權的專制體制並未建立起來。
雖然小有反彈,但漢文帝的苦心沒有白費,他在位時期,諸侯膨脹的勢力得到了遏制,功臣勛貴們的地位也遭到了削弱。他漸漸地樹立起自己的威信,掌握了漢帝國的真正權力。
劉恆命運的再次變化,是在公元前180年。
但偏偏幾個「眾望所歸」的人物都有問題。首先是齊王劉襄,他手握精兵不說,家世更有問題:他的親弟弟劉章,娶了呂家的長孫女,也就是說他們家與呂家是「兒女親家」。而劉襄本人的母舅一脈,更不是省油的燈。他的母家駟氏是山東當地大族,勢力根深蒂固不說,也是以兇狠橫暴著稱,整個九*九*藏*書一山寨版的呂家。這樣的人登了位,恐怕又要重演呂家專權的噩夢。至於淮南王劉長,那更沒法考慮,「母家惡」不說,他本人也是個貪圖享樂的花|花|公|子。所以最合適的人選,就只能是代王劉恆了。他本人沒什麼劣跡,他的母親薄姬也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又是劉邦的親兒子。當然,更關鍵的問題是,這娘倆無根無基的,平日里也低調,上了台做皇帝,看似也好控制。
說到漢文帝的能忍,不得不首先說到他的母親——薄太后。民間俗話說「兒子隨娘」,這位身世坎坷的女人,同樣是一個能「忍」的人。
西漢的立國,採取的是郡縣制和分封制并行的方式,起初還冊封了異姓諸侯王,此後雖然誅殺異姓王,並且設立「白馬盟」,即非劉姓者不能封王,但中央的行政權力,依然沒有確立絕對的權威。無論是權鎮地方的諸侯,還是功勛卓著的勛貴們,其位高權重,都是帝王所忌憚的,要做一個真正的帝王,就必須把權力收攏回來。且不說為了鞏固國家穩定,就是為了對付北方持續肆虐的匈奴,這也是必需的。
沒弄懂的後果,對於薄夫人是嚴重的。王族貴婦是做不成了,搖身一變成了罪犯家屬,發配到皇宮裡當奴僕,負責在紡織房當織女。這織女的活可不好乾,整個皇宮上至帝王皇后,下至太監宮女,里裡外外穿的,全都出自織女之手。勞動量大,工作辛苦,地位也低賤得很,最重要的是人生沒機會。皇宮裡的女子,名義上說都是皇帝的老婆,再苦再累,改變命運的辦法,就是被皇帝看中,得到寵幸,最好能生個一男半女,也就有苦盡甘來的希望。可混在紡織房,這個想法就很不靠譜:有哪個男人會閑著沒事,跑來看女人織布呢?沒辦法只能繼續忍。
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對比是:作為誅呂功臣的周勃,在漢文帝早期即位時位高權重,甚至漢文帝即位之前,還專門派使者到京城拜見周勃。可漢文帝登基為帝后,周勃身為丞相,經過漢文帝遷移列侯,掌控軍權等政策,其勢力大為削弱。後期漢文帝向他問話,偶有答對不當之處,他甚至「汗流浹背」。這時期的漢文帝,才是真正意義的皇帝。
可不靠譜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當了皇帝的劉邦某一日心血來潮,竟真到織布房來閑逛,掃了一眼薄夫人,又偏覺得順眼,順眼了就好辦,一紙詔書調出織布房,提到宮裡做妃子。可這「妃子」卻是有名無實,做皇帝的後宮佳麗三千,就算一天寵一個,猴年馬月也難輪到她,只能獨守空房繼續忍。這一忍,從公元前206年,一直忍到公元前202年,劉邦總算有一天踏進了她的房間。正史的說法是,宮裡有小姐妹說起這個女人的身世,無意中被劉邦聽到,劉邦一時心血來潮,就過來寵幸了一把。野史上也有說法,是劉邦那天走錯了門,誤入了她的房間,也就順水推舟將錯就錯了。心血來潮也好,將錯就錯也罷,她和劉邦,也僅僅做了這一夜夫妻,那夜之後,劉邦再沒來過。
不要是有原因的:呂家叛亂,臣工皇室皆出力頗多,偏偏是遠在代地的薄姬母子寸功未立,衝鋒陷陣的時候不見影,運籌帷幄的時候不見人,啥忙都沒幫上,現在大功告成論功行賞了,最大的一塊元寶給你,憑什麼?
而那幾年西漢後宮的形勢,也真是城頭變換大王旗。在劉邦的晚年,最得寵的嬪妃,就是戚夫人。這位戚夫人本名叫戚懿,山東定陶人,不但生得貌美如花,還是西漢初期有名的舞蹈家,她的「翹柳折腰」之舞,早把劉邦的心迷住了。劉邦衣錦還鄉回故里徐州的時候,帶著的就是她;劉邦征討匈奴失敗后,陪在劉邦身邊,夜夜撫平他受傷心靈的也是她。劉邦晚年的後宮生活里,不但她夜夜侍奉,甚至倆人還經常在宮裡舉行大型歌舞會,戚夫人每每親自領唱領舞,引得喝彩聲一片。別說比薄姬,就是比起此時貴為皇后,卻長期和劉邦分居的呂后,也實在拉風到了極點。
外部情況且不說,平定呂家叛亂,靠的是劉姓宗族和功臣宿將的九九藏書努力,齊王劉襄、城陽王劉章,都是地方上手握重兵的實力派,劉邦登基後分封的同姓諸侯們,此時已漸成地方一派豪強。中央的功臣宿將們也惹不得,周勃和陳平兩大重臣,從跟隨劉邦打天下到平定呂家之亂,都是功勛級的人物,其勢力盤根錯節,把持朝政,連皇帝誰來當,最後還是他倆說了話才管用,當不當皇帝,也是劉恆探明了他倆的口風后才做決定。在登基的初期,劉恆母子的身份也只有一個——擺設。
按照西漢皇室傳承的規矩,皇帝自然要「子承父業」。在呂后血雨腥風下倖存下來的劉邦皇子們,此時只剩下了淮南王劉長、代王劉恆兩人。當然也可以「隔代繼承」,即從劉家子孫第3代里選一個接班人,那眾望所歸的只有一個——齊王劉襄。他是劉邦的長孫,而且在平滅呂家的過程里,正是他在山東扯旗,起到了關鍵作用,如此居功至偉的人物,要接班當然名正言順。西漢帝國的最高權力,貌似和薄姬母子是沒什麼關係的。
做皇帝要做出名,方法自然多種多樣。有能打的,有能殺的,有能幹活的,也有能糟踐江山的。相比之下,漢文帝的出名,或許只能用一個字——忍。無論是他登基之前,還是開創治世之後,終其一生,他都是一個特別能「忍」的人。
而相比于上述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政策,真正對漢文帝一生執政有著重要意義的,卻是一個小人物和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奏疏——公元前174年,28歲的賈誼上《治安策》。
氣勢拉風,戚夫人的肚皮也爭氣,給劉邦生下了兒子劉如意。偏偏這劉如意天資聰穎,生得俊俏,很得劉邦喜愛。而呂后的親兒子劉盈,雖早被立為太子。劉盈性格懦弱不說,做事也迂得很,常讓劉邦有「子不類父」之感。晚年的劉邦甚至有過換太子的念頭,幸虧群臣反對,特別是「西漢三傑」之一的張良從中力阻,甚至拉下老臉求人,為太子請來了4位著名的隱士「商山四皓」輔佐,才斷了劉邦的念頭。而對戚夫人來說,斷了念頭的後果卻是嚴重的。
所以劉恆母子還是知道自己身份的,登基初期,擺設得相當不錯:劉恆入京即位時,僅帶了宋昌等6位親信。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封誅呂功臣:3大功臣周勃、陳平分別作了左右丞相,灌嬰成了執掌軍權的太尉。對劉姓宗族也大力籠絡。除了賞賜了齊王劉襄、城陽王劉章、淮南王劉長3位直系親屬外,更大封同姓諸侯王。在登基的第一年,就封了8個劉姓宗王。在國家大事上,劉恆也很知趣,繼續推行漢高祖劉邦在位時確立的「黃老學說」,崇尚「無為而治」,先前的既定成法一概不變,繼續與民休息。在他即位的最初時期,功臣們很滿意,宗室們很滿意,老百姓們也很滿意。朝堂上下,可謂一片「和諧」。
即在公元前164年,趁齊王過世的機會,將西漢諸侯王中勢力最強大的齊國轄下的70多座城池,一口氣拆分成了7塊,分封給齊王諸皇子。這個行動看似平常,但10年以後,他的兒子漢景帝劉啟一定會感激老爹的英明舉動:10年後的七國之亂里,正是由於實力最大的齊國早被拆分,才降低了漢帝國的平叛難度,漢朝的政府軍也是通過先平定齊地的方式,最終將叛軍一網打盡。

果然公元前195年,劉邦前腳剛蹬腿咽氣,「扶正」成皇太后的呂后就開始反攻倒算了。獨守空房10多年的老賬,那是要還的。當年很拉風的戚夫人,被呂后砍斷了手腳,刺瞎了雙眼,扔在豬圈裡活活折磨致死。她的兒子,曾和劉盈爭皇太子位的劉如意,雖然被封為趙王,並有即位的漢惠帝劉盈全力維護,但恨得咬牙切齒的呂后還是不肯放過他,最終派人將其毒殺。此後的多年裡,為了鞏固呂家外戚獨大的地位,呂后大肆誅殺劉邦諸子。劉邦的8個兒子里,除了親兒子漢惠帝劉盈外,劉友被呂后囚禁后餓死,劉恢被逼自殺,劉建雖然早逝,兒子也被呂後派人殺掉,https://read•99csw.com這一脈絕了后,倖存下來的人里,齊王劉肥是因其封地實力強大,難以下手,淮南王劉長是因為地處淮南,天高皇帝遠。而薄姬與劉恆母子能夠在這場血雨腥風裡倖存,卻還是拜了一個字所賜——忍。
這些是后話了,但在當時,對於薄姬母子來說,這真是一個天大的餡餅。長安派來迎立的使者很快到了代地,請劉恆去長安登基。但對這個天大的餡餅,起初薄姬母子的反應非常一致——不要。
而另一個史家注意不多的,就是漢文帝時期漢帝國軍事的改革。按照一般封建王朝的發展規律,王朝建國初期,是國家軍隊戰鬥力最強大的時期,之後和平年代里成長起來的軍人,在戰鬥力上都會比前代日益退化,而西漢王朝的軍隊恰恰相反。若論軍隊戰鬥力,即使是早期劉邦時代的漢軍,也難與項羽的楚軍相比。漢軍戰鬥力的真正騰飛,正是從漢文帝時代開始。漢文帝時期,是匈奴騷擾西漢邊境加劇的時期,漢文帝曾兩次組織重兵抗擊匈奴,卻在匈奴騎兵高速運動的作戰方式面前無可奈何。痛定思痛,漢文帝劉恆決心改革軍事,發展一支足夠與匈奴爭鋒的鐵騎。他一面採取「入栗拜爵」的制度,即只要向邊地輸送軍糧,就可以給予爵位賞賜,為國家的邊境防禦儲備軍糧。另外也是從他開始,漢朝對匈奴部落進行招撫,購買大量馬匹,並招募匈奴人從軍為漢朝效力。從此,西漢開始擁有了自己的騎兵部隊,李廣等後來威震漢匈戰爭的名將,也正是在這時期開始嶄露頭角。如上種種,皆是後來漢武帝發動對匈奴反擊戰的先聲。
這一年,隻手遮天10多年的呂后溘然長逝,這時期的呂家,已經基本把持了西漢帝國的大權。死前呂后遺言,秘不發喪,侄兒呂產、呂祿調重兵集中於長安,以防政變發生。但一心維護劉家天下的功臣一脈,卻聯合皇子齊王劉襄等人討伐呂氏,外加陳平和周勃在長安城策反軍隊,上演「周勃奪軍」的好戲。結果,呂后老人家屍骨未寒,其家族就被反攻倒算的劉家皇室一鍋端,周勃率軍在長安城大肆誅殺,將呂家滿門殺了個乾淨,連呂后擁立的少帝劉弘也被廢黜。這時候問題來了:呂家打倒了,劉家皇室翻身了,可是誰當皇帝?
可「低概率」的事件再次發生了,就這麼「一夜夫妻」,忍了好多年的薄夫人竟然懷上了,10個月後嬰兒呱呱墜地,是個大胖小子。這就是劉邦的四兒子——劉恆。憑此機緣,她也終於在後宮嬪妃里佔有了一席之地,有了作為妃子的名分——薄姬。
但與漢文帝的人生際遇一樣,這時期的西漢王朝,依然處在一個「忍耐」的時期。經過漢高祖和呂后時期的休養生息,西漢王朝的綜合國力雖然有所增強,卻僅僅只是恢復而已。同時西漢政治經濟的發展,也遭遇了瓶頸:國內諸侯勢力尾大不掉,中央集權遭到制約,農業雖然日益恢復,但人口增加后,土地矛盾也日益激化。這正是漢文帝施政的重要之處,政治方面,通過對勛貴的恩養,對諸侯的削弱,強化了中央的威權;農業方面,通過減免稅賦,開放山澤禁區等政策,提高農民種田積極性,緩和土地矛盾。經濟起飛的西漢王朝,在政治上還處於隱忍階段,對匈奴,繼續接受屈辱的和親條款,用送女人和錢糧的方式來維持和平。對西南,繼續承認南越諸國的割據狀態。漢文帝治下的時代,其實是一個正在「厚積」的中國,它的「薄發」,是漢武帝登基后的事了。
得了寵幸,生了兒子,有了名分,所有的低概率事件一連串地發生,貌似好事都讓她佔了。可這時候她的處境,卻似乎沒太多改善。宮裡得寵的女人多了,生不出孩子來的更多,憑什麼你春風一度就能懷上?其他妃子們的妒忌白眼自然少不了。而劉邦對這對母子也沒太多感情,有了兒子以後,薄姬又守了8年活寡。老公不答理,生了兒子遭人忌,後宮的娘娘們,誰不拉幫結派?誰沒有個三親六戚,誰沒個背景靠山?明槍暗箭下,想太太平平地過日子,那是何其難?要太平?還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