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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軍閥混戰 8.楊行密清口大敗龐師古

二、軍閥混戰

8.楊行密清口大敗龐師古

因為,楊行密也是人。
和普通人一樣,楊行密也能看到雙方力量的懸殊,他也知道朱全忠掃蕩諸侯的戰鬥能力,他更能感受到朱全忠志在必得的逼人殺氣。
龐師古仍然以為自己這次是勝多敗少。
由於當初時溥搗亂,朱全忠沒能巧取淮南。現在,更加強大之後的朱全忠要豪奪淮南。朱全忠自信滿滿,他認為現在比幾年前更有把握擊敗淮南,並佔據淮南。
初冬的空氣已經開始聚集冷颼颼的寒意。淮河南北兩岸,十多萬軍隊駐紮的營寨綿延幾十里,牛皮帳篷在暗夜裡泛著青白的光,如粼粼的波浪起伏不絕。雙方營寨箭樓上寫著番號的燈籠隨著微風輕輕飄擺。燈火闌珊的焰光倒映入淮河水,連接成一串串一片片,分不清哪是汴軍的哪是淮軍的。沉悶悠長的號角聲此起彼伏,順著厚厚的土地向四周傳播開去。偶爾傳來幾聲戰馬的響鼻聲或者磨刀的唰唰聲。士兵們很珍惜這大戰前的睡眠,不知道明天投入戰鬥后還能不能活著回來,還能不能再睡上美美的一覺。
兩路大軍剛剛進入敵境,就遭到滅頂之災,相繼失敗覆滅,這對於朱全忠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與挫折。朱全忠一看這種情況,又急又氣,轉著圈來回踱步,破口大罵龐師古輕敵壞事。應該說,朱全忠的這次兵伐淮南的戰略部署是經過統籌考慮的,用兵安排也是比較合理的,出兵的季節氣候也適合北方人南下,發動戰爭的物質條件和政治條件也較充分,按預期是完全可以取得重大勝利的。可是,一個系統工程偏偏毀在了一件小小的差錯上。這就是很多歷史大事件發生戲劇性與偶然性轉折的常見現象,真是讓人歡喜讓人憂,幾家歡樂幾家愁,折騰的多少豪傑不得不低下傲然的頭。由於龐師古的驕傲大意與死板愚忠,導致了一連串的失敗,將朱全忠的南征大計毀於一旦。兩路主力先鋒失敗,朱全忠成了光桿司令,這仗沒法打了。朱全忠只好灰溜溜地撤回開封。
一次驕傲會斷送三軍。
汴軍此時還蒙在鼓裡,根本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朱瑾殺到汴軍大營跟前時,汴軍還揉著惺忪的眼皮沒有辨認出來。一會兒的功夫,喊殺聲、哀嚎聲、馬嘶聲爆發,汴軍北部大營陷入了混亂。
朱楊從此為鄰,朱楊從此並立,「朱」、「楊」從此各吃各的草。
此時,朱全忠已經徹底擊敗朱瑄朱瑾,取得「三朱」大戰的全面勝利,軍事實力大大增強,地盤擴展一倍,賦稅糧食鹽鐵得到極大充實,一時之間,朱全忠成為天下第一強藩。
朱全忠從來沒有如此大動干戈,朱全忠從來沒有如此強大,朱全忠從來沒有如此有實力,朱全忠從來沒有如此自信滿滿,朱全忠也從來沒有如此興奮。南方不平,讓朱全忠總是缺乏安全感。這些年朱全忠一直與李克用避免決戰,主要原因就是這個問題。現在,朱全忠要實施他的「先南后北」戰略了,擺平楊行密,將淮南納入版圖,朱全忠的地盤就可謂幅員遼闊了,而且虎踞中原。到那時,朱全忠可以放心放手地與李克用一決雌雄,就有把握地將李克用消滅,達到稱霸天下的目標。
龐師古是追隨朱全忠最早的將領之一,九-九-藏-書他性格為人謹慎沉穩,從來不大呼小叫,每次出兵作戰必先向朱全忠請示方略,遠征出師也以朱全忠的命令為最高指示,從來不輕舉妄動,更是從來不信謠不傳謠不受其他同僚蠱惑。所以這次駐紮清口,儘管龐師古率軍到達現場后,發覺地勢不利,但也並非決定意義的因素,況且是朱全忠指定的駐軍地點,估計朱全忠自有道理,因此,龐師古既沒有換地方,也沒有向朱全忠質疑。這或許就是汴軍駐紮清口的綜合原因了。
朱全忠調集了重兵,親自督師,要與楊行密進行一場大會戰,算一算總賬,希望一次算清。
楊行密乘勝追擊,與朱延壽合兵一處,對葛從周展開了圍剿。在汴軍爭渡淠水的時候,被淮南軍堵截在河邊。汴軍完全變成了案板上的魚肉,被淮南軍屠戮殆盡。汴軍驍將殿後都指揮使牛存節的戰馬累死倒地,牛存節站在地上,拼出全部力氣,瞪著血紅的眼睛,揮舞大砍刀,死死守住最後一個渡口,掩護少量汴軍和葛從周倉皇渡河。
龐師古紋絲沒動,低聲說道:「講。」
龐師古知道淮南軍在搞突襲戰,而且不是一路,也絕不會只有這兩路。龐師古畢竟宿將,臨危不懼,披掛上馬,率親兵衛隊馳上高坡陣地,指揮汴軍各部抵抗。汴軍久經沙場,經過短暫的混亂與倉皇之後,見主帥龐師古在調度指揮,軍心稍稍穩定下來。汴軍各部分頭與淮南軍展開搏鬥。
就在葛從周決定調整戰略部署的時候,龐師古陣亡兵敗的消息傳來。這個消息對於汴軍無異於晴空霹靂。葛從周感到孤掌難鳴,且對敵人的實力感到估計失度,心裏缺乏繼續戰鬥的把握。因此,葛從周決定放棄南攻,撤軍北還,待弄清楚戰況之後再來戰鬥。葛從周犯了一個錯誤。龐師古的失敗源自於驕傲大意,楊行密的勝利源自於偷襲成功。如果正面作戰,楊行密未必能夠戰勝葛從周。可是,兵敗如山倒,恐慌情緒在汴軍中傳染與放大,激勵情緒在淮南軍中擴散和放大。相形之下,汴軍在不太強大的淮南軍面前迅速由上風轉處下風,戰鬥力大打折扣。
朱全忠只好忍了。
在「三朱」大戰期間,朱全忠顧不上淮南,使得楊行密在戰爭空隙中由弱變強,發展壯大起來。成了氣候的楊行密令朱全忠感到很不爽。朱全忠咬牙恨自己沒能生出三頭六臂,沒有及時遏制住楊行密做大。真正讓朱全忠感到後悔的事情還在後面,他實在不該發動「三朱」大戰。至少使他錯失了霸據淮南的良機。
楊行密連夜派朱瑾率領五千人,悄悄地順著淮河西上。在夜色的掩護下,朱瑾組織人抓緊施工。不到一個時辰,淮南軍用沙袋子在淮河中築起了一道堤壩,將淮河水截留,準備憋足之後決開流水淹灌汴軍。完成水壩工事之後,朱瑾率人馬渡過淮河。淮南軍人銜枚馬勒口,一路疾馳繞到清口汴軍的背後。拂曉之前,朱瑾命人換上汴軍服裝番號,改扮成汴軍模樣。朱瑾下得戰馬,將手中鐵朔戳在地上,命令部下軍兵吃了攜帶的乾糧,餵飽戰馬。這時候太陽剛剛升起,霞光萬道,映得大半個天空紅彤彤一片。朱瑾看了看鐵九-九-藏-書朔拖在地上的影子,覺得時辰已到,大吼一聲,翻身上馬,手中令旗一揮。在朱瑾帶領下,五千淮南軍如脫弦之箭殺奔清口而來。
時間很快到了公元897年。
汴軍大舉伐淮南的消息像龍捲風一樣迅速席捲了淮河兩岸,把兩淮民眾嚇的惶惶不可終日,夜裡睡覺都要睜著眼睛,生怕半夜裡汴軍突然殺到。汴軍要吞併淮南的恐怖氣氛,厚厚地籠罩著淮南的大地與天空,壓的淮南吏民喘不過來氣。
大家聽到李承嗣這個名字是不是感到有些耳熟?在朱全忠攻打朱瑾時,李克用派出大將李承嗣和史偐救援兗州,結果河東軍被朱全忠實行軍事切割,斷掉歸路。兗州陷落後,李承嗣等人隨同朱瑾投奔了楊行密。楊行密所部全是水師,熟悉水戰。可是淮南軍缺乏騎兵,陸戰是弱項,這一直是楊行密很頭疼的事情。自從獲得李承嗣等人後,楊行密大喜過望。楊行密沒有將李承嗣作為降將或走投無路的落魄人對待,而是將其奉若上賓,衣食起居安排得十分周到。李承嗣被楊行密禮賢下士的誠意深深感動,對楊行密盡心儘力,幫助淮南訓練騎兵。從此之後,淮南軍的戰鬥力大大增強,楊行密如虎添翼。楊行密很重視李承嗣的意見。這次也不例外,楊行密沉吟良久,最後採納了李承嗣的軍事建議。楊行密決定親自帥主力屯兵楚州迎擊汴軍,與龐師古隔河相望。
然而行軍打仗決不能驕傲,因為,兵者自古乃兇器。
朱全忠總惦記著吞併淮南。等到朱全忠平定了時溥、朱瑄,氣勢洶洶地要一舉掃蕩淮南。這一役事關重大,決定宣武與淮揚的成敗。
汴軍探報剛剛衝進龐師古帥帳,還沒來得及開口報告情況,淮南先鋒張訓已經率領一萬人馬從東南角掩殺過來。張訓身先士卒,躍馬挺槍,破除汴軍鹿角丫杈,殺入汴軍營陣。
朱全忠這是第二次兵伐淮南,可又被弱小的楊行密打敗。楊行密在江淮之間站穩了腳跟,成了稱霸一方的大諸侯。
龐師古其實已經自覺不自覺地流露驕兵之象。
龐師古還沒有睡,他一手扶案,一手舉著一本書,他似乎看書看得了入了神。
朱全忠決心很大,派出了兩路大軍兵伐淮南。一路由汴軍頭號大將龐師古率領,集結了徐州、宿州、宋州、滑州的七萬兵力,以清口為基地,直接威逼淮南治府揚州。二路兵馬由汴軍二號大將葛從周率領,集結了兗州、鄆城、曹州、濮陽的五萬兵力,以安豐為基地,揮師要取壽州。朱全忠親自率領十萬主力軍,駐紮在宿州,作為指揮中心與接應基地。汴軍三大集團軍呈現品字形,擺在了江蘇與安徽的廣袤土地上,對淮南形成了黑雲壓城的態勢。似乎汴軍只要一發動進攻,淮南立即會土崩瓦解,成為汴軍的口中餐肉。
這裏還是有幾方面原因值得探討。一是本次征討淮南,是朱全忠的一次大行動,戰前一定是經過了通盤考慮。在具體行動中,幾路大軍必須統一指揮九-九-藏-書,各自按指令達到預期的軍事目的。因此服從朱全忠的統一安排就顯得十分重要,決不允許擅自改弦更張。二是朱全忠用兵從來不告訴部下原委,他只要求部下按照既定戰略部署去執行,因此,汴軍對於朱全忠用兵如神的計謀詭計一般理解不了,只有五體投地地佩服和服從,照著干就行,到時候大帥自然會帶著我們取得勝利。朱全忠在汴軍中的地位和形象已經近似於神。三是朱全忠軍法嚴厲,沒有人敢以身試法。幾年前討伐澤潞時,兩員大將沒有按照朱全忠的命令行動導致全場戰役失敗,被朱全忠砍了腦袋。就連朱珍這樣的親信大將都不敢對朱全忠的命令質疑,何況他人?
正在雙方廝殺之際,轟隆一聲巨響傳來,緊接著淮河水如一堵牆一般朝汴軍大營西南部衝來。原來是淮南軍炸開了堤壩,憋了一夜的淮河水泛著波濤洶湧而至。俗話說水火無情。汴軍士兵、戰馬、營帳、車輛在大水的衝擊下,四散翻滾,頃刻之間,汴軍營陣成了一片泥沼澤國。這下子極大地動搖了汴軍已不太穩定的軍心,挫敗了原很旺盛的鬥志。龐師古心往下一沉,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在三重突然襲擊之下,幾萬汴軍陷入了混亂。無論一個統帥有多麼強大的指揮能力,都無法使一支完全陷入混亂的軍隊鎮定下來。
汴軍主帥陣亡,頓時人人失去了纏鬥的意志,各自抱頭鼠竄。淮南軍毫不留情,抓住戰機,一路掩殺,窮追不捨。這一仗,汴軍覆沒一萬多人,物資器械糧草損失不計其數。但是,對於朱全忠來說更大的損失是名將龐師古的隕落。
可是朱全忠這次遇到了罕見的失敗,而且敗得很慘。
這時候,行軍副使李承嗣語調平緩但語氣堅定地說道:「大帥,壽州固然重要,然而畢竟是二線城市。汴軍頭號將領龐師古駐紮清口,其意在一鼓作氣攻取揚州。葛從周攻壽州不過是對龐師古的策應。揚州才是我淮南的根本。況且,龐師古自從朱珍死後,成為汴軍第一驍將,連年來幾乎攻無不克。我們不能不盡全力抵禦龐師古。如果挫敗了龐師古的銳氣,葛從周自然會解圍而去。」
是年初冬,寒風凜冽,凍雨細碎。
「報告將軍得知,我等刺探到淮南軍動向,一支小股部隊正在淮河上游填堵沙袋,似乎要擁堵河水。我們可能面臨淮水沖灌的危險」。
這一仗決定了朱楊的勢力格局。
龐師古完全有資歷有資格驕傲,但是卻沒有多少機會驕傲。
龐師古仍然在大帳中飲茶。
龐師古身處高坡指揮戰鬥,額頭上逐漸滲出了冷汗,雙眉絞索在一起。顯然,龐師古在苦苦支撐,他希望淮南軍的攻擊波能夠儘快過去,希望汴軍可以喘口氣。龐師古心想,只要獲得一個時辰的戰鬥間隙,他就可以重整旗鼓,組織起強有力的反擊戰,且有能力一舉擊潰楊行密。
這時候,龐師古放下手中的書,雙目盯著哨探的臉。哨探被龐師古盯得發毛,手心開始冒汗。龐師古突然拍案而起,呵斥道:「大胆,竟然敢用淮軍壅水胡言蠱惑我軍心,來人推出去斬首!」這名哨探稀里糊塗地就掉了腦袋。不知道清口對於龐師古來說具有何種神秘的軍事地位,他也沒九-九-藏-書有明說,但他決意駐紮清口,絕不換地兒。因此,對於任何要讓他搬遷的理由一概否定,且堅決打擊。這是龐師古犯的一個失誤。也可能是龐師古因過於迷信朱全忠而犯下的一個失誤。他完全可以再派人去勘察情況,核實一下淮軍是否真的在截留河水。若果屬實,這對汴軍可是個很大的威脅。但是龐師古沒有這麼做。
有些事情可以驕傲多次,一旦失敗,了不起從頭再來。
這時候,一名哨探跑進帥帳,雙手施禮,口中喊道:「報告將軍。」
大軍壓境之際,楊行密召開了戰前動員會議。楊行密認為壽州是淮南對抗北方的橋頭堡,是淮南的屏障,軍事地位舉足輕重。葛從周乃汴軍名將。壽州可能擋不住葛從周的進攻。一旦壽州失守,淮南就危險了。因此,楊行密打算派主力去協助朱延壽守壽州,迎擊葛從周。
龐師古是一員儒將,遇事沉毅,每臨大戰必穩紮穩打,經常是在帥帳中邊下棋邊指揮戰鬥。大有任憑烽煙四起、我自穩坐中軍的氣魄。自從朱珍李唐賓死後,汴軍中以龐師古戰功最多,戰績赫赫。龐師古輝煌的經歷粗略數一數都令人震撼,他曾作為主力支援陳州,攻破蔡州,擒斬時溥,伐滅朱瑄,擊走朱瑾。當下,龐師古已官居徐州節度使、驗校司徒,是汴軍中頭號軍事將領。部下將佐無不對龐師古懷有深深的敬仰之情和敬畏之心。可這話又說回來,如果一個人達到幾乎無法無人無有機會再超越的高度時,總不免會產生或多或少的自信自負自傲與自用。儘管龐師古仍然穩重沉毅,但心理上多多少少也積聚了些自我感覺良好的情緒。這時候,他的事業乃至人生的拐點也就來臨了,下坡路要比上坡路快得多,因此輝煌在一瞬間就會幻滅。
楊行密也沒有睡覺。楊行密知道汴軍的強大,如果與之硬碰硬很可能會失敗。因此,楊行密採取了組合策略,以智取代替強攻。
龐師古的副將很小心地提示龐師古:「將軍,現在楊行密帥軍駐紮在了楚州,我們駐軍的清口是淮河下游,地理位置不佳。我軍應及早調整部署,爭取佔據地利優勢」。龐師古兩根手指捏著棋子在棋盤上方頓了頓,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繼續將棋子落了下去。落完棋子之後,龐師古用眼角瞟了瞟跟前的副將,輕輕說道:「地利固然重要,我大軍豈可輕動。駐紮清口乃大帥親定,自有軍機道理,豈是爾等知曉的。軍勢如這棋局,千變萬化,關鍵看人怎麼應對。」汴軍幾員將佐似懂非懂地互相看了幾眼,沒有人再做聲。
這時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大敗而歸殘破不全的汴軍在回師的路上,天空飄下了紛紛揚揚的大雪,氣溫驟降。汴軍剛剛被河水泡濕的衣服迅速凍成了冰茬子,寒冷刺骨。饑寒交迫之下,僥倖渡河保全性命的汴軍又有很多累死、餓死、凍死,撤回徐州的人馬不足一千。
楊行密大獲全勝,打敗了天下第一強藩。這可是重磅炸彈,在中央和地方引起了軒然大|波。天下人對楊行密更加刮目相看,楊行密自己也對自己刮目相看起來,似乎個頭兒一下子長高了五寸。楊行密非常滿意得意快意熱情洋溢地給朱全忠寫了封信,信中說:「朱大九*九*藏*書帥啊,你掃蕩時溥、擊破朱瑄,可謂是聲明浩蕩,天下仰望,我原本也很佩服你。可是,龐師古、葛從周你這兩員虎將實在不爭氣,來到我這裏,才一個照面就全軍覆滅,有辱大帥你的英名。我看,還是你親自來一趟,咱倆在淮河上一決雌雄。」楊行密這封信可是夠損的,把朱全忠扎紮實實羞辱了一番。
就在龐師古咬緊牙關奮力抵抗的時候,突然,一支冷箭破空飛來,「嘭」的一聲刺入龐師古的咽喉。龐師古身體后傾,載落馬下。這員馳騁沙場的宿將怒目望著天空,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血水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映著升起的朝陽發出炫目的光華。龐師古氣絕而亡。
入夜之後,天氣變涼。
就在此時,更嚴重的事情發生了。楊行密率領淮南主力,乘著戰艦從淮河南岸殺奔過來。楊行密十分清楚機不可失的道理,如果今天不能徹底擊毀龐師古,汴軍會很快組織起猛烈的反攻。因此,楊行密下了死命令和重賞,要求部下殺敵立功者有賞,貽誤戰機者格殺勿論。南北兩側的淮南軍將汴軍困在中央。此時的汴軍已經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各部營寨紛紛潰敗,邊打邊退。兵敗如山倒。淮南軍完全佔據了戰場優勢,對汴軍展開了追擊與屠殺。
龐師古仍然習慣於臨戰時下棋。
那還能怎麼辦?忍著吧。
朱全忠來勢兇猛。
汴軍另一路大軍在葛從周的率領下,對壽州的攻擊戰也不太順利。葛從周遭受到淮南軍朱延壽的頑強抵抗。葛從周的特性是堅忍不拔,穩紮穩打,善於勞師持久戰,但並不善於突擊戰,特別是應變能力不夠。面對朱延壽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葛從周覺得有些不順手。在朱延壽的偷襲下,葛從周初戰不利,決定暫時避敵鋒芒,率部隊退守到了濠州。
朱全忠捏著楊行密的信,嘴角死死地憋著,怒氣從鼻孔中急促地噴射,肥壯的胸腹劇烈地起伏。大謀士敬翔靜靜地站在朱全忠側後方一語不發,他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沒用,說什麼都不對,最好是什麼都不說。就在接獲戰敗消息的第一時間,敬翔立即給張夫人寫了封信。因為敬翔知道,只有張夫人才是唯一能夠阻擋盛怒朱全忠做出盲動決定的人。
朱全忠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富庶的淮南。
強大是成功的條件,但它既不一定是必要條件,更不是充分條件。
關於這次梁兵退扎清口的原因,很值得疑惑,史書對此記載也存在分歧。清口地處低洼的下游,對於隔淮河作戰的布局來說十分不利,這應該是軍事常識,像龐師古這樣的大將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因此,有的資料里說是龐師古剛愎自用,執意要駐兵清口。但有的資料里也說道汴軍屯兵清口是受了朱全忠的指示,龐師古不敢擅自變更。似乎後者更具有可信性。因為朱全忠可以說是個軍事家,排兵布陣在歷史上也是數得著的高手之一,但是他畢竟沒有親臨前線,可能對於清口的具體地勢差異掌握的不夠準確,只能根據地圖做出戰略安排。至於龐師古作為前線指揮員,為何死板執行朱全忠的命令?難道他不可以根據具體形勢做出調整嗎?
龐師古這次對於朱全忠的整體部署仍然深信不疑。
楊行密同樣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