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二、皇權貶值 7.皇帝一籮筐

二、皇權貶值

7.皇帝一籮筐

雖然已經失勢,可是敬翔憑藉一顆赤誠的心以及對時局判斷的清醒頭腦,向朱友貞進諫,勸阻他暫時不要急著舉行南郊之禮。
蜀國、吳國屢次給李存勖寫信,勸他也加入到稱帝的行列里來。李存勖拿不定主意,就將這些書信讓文武臣僚傳閱,並假惺惺地說:「早些年王太師(王建)也曾給先王(李克用)寫信,勸他說唐室已經滅亡,應該各自稱帝一方。先王曾對我說:『想當年天子有難逃離京師,我號召天下發兵討賊。那時候,我河東威震天下,如果我想挾天子以據關中,自作九錫文件,迫使皇帝禪讓權位,誰擋得住我?可是我認為我家世代忠孝,應當為皇室效力,因此誓死也不能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日後也必須以興復李唐社稷為第一要務,千萬不能效仿那些兔崽子的行徑!』先王的話言猶在耳,這種勸我稱帝的提議我實在不敢接受。」說到激動之處,李存勖還掉下了幾滴眼淚。
時間轉眼到了公元917年,在他姐夫趙岩的攛掇下,朱友貞忽然對南郊之禮發生了衝動,並堅持要付諸行動。
十月份,朱梁防禦主力已經退到黃河要塞楊劉(今山東東阿縣北六十里),固守天險抗拒晉軍。李存勖打算調集精銳部隊攻破楊劉,這對於晉軍的下一步進攻戰略十分重要。晉軍虎視眈眈,楊劉形勢十分嚴峻。
刺殺張顥談何容易,都城各路兵馬及衛戍力量全在他掌握之下,戒備森嚴,無懈可擊。但是徐溫還是找到了下手的縫隙。徐溫收攏了左監門衛將軍鍾泰章。徐溫通過熟人收買了鍾泰章,鍾泰章很痛快地就加入了徐溫陣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鍾泰章利用值班警戒的機會,帶著三十人敢死隊沖入張顥的帥府,將其一刀斃命,砍下了腦袋。一不做二不休,鍾泰章順路將張顥的家屬親信一併屠戮。
南郊之禮的確屬於大操大辦的事情,十分麻煩而鋪張。這時候朱全忠的另一個好朋友張全義站了出來,老頭子張全義屁顛顛地對朱友貞說:「陛下,洛陽我這裏什麼都有,南郊大典需要的儀仗器物我早有準備。」
時間久了,徐溫的權力與日俱增,他開始覺得自己的位子不夠隆重。可是官爵的大小決定於軍府體制的規格,在楊隆演為吳王的情況下,徐溫的位子是不可能再往上升的。
可是,還有比朱友貞更急於南郊的人——王建。
劉岩原本是朱梁的清海節度使、建武節度使,管轄現在的福建廣東一帶。劉岩這個傢伙賊大胆,自從到達治所之後就野心暴露,認為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他,於是自行改造幕府機關,全部換上自己從中原帶過來的親信,繼而向鄰藩開戰,開疆拓土。
巨大的誘惑擺在面前,河東文武一起鼓噪攛掇李存勖稱帝。可是李存勖仍然猶豫不決。因為他的確還有一個難處。這些年,河東與朱梁開戰都是打著討賊的旗號,口口聲聲說朱梁是李唐的反賊,現在如果李存勖做了皇帝,那豈不是自己也成了賊?
穩住徐溫之後,嚴可求又遊說其他執掌軍職的高級將領與張顥保持距離。最後,嚴可求遊說了張顥。嚴可求說在當前政治混亂危機四伏的時候,張顥支走徐溫是自斷左右手。張顥覺得有理,犯了猶豫,不再堅持讓徐溫外出做官。可是張顥的命令已經發布出去,怎麼好收回呢?這時候,嚴可求主動表示可以幫忙。
李存勖說的這些話多半屬實,可是箇中滋味需要揣摩。李克用當年英雄蓋世盛極一時,的確有實力篡位。可是李克用沒有篡位並不見得是因為他對李唐皇室的忠心。如果李克用家真是世代忠良,他和他爹就不會和朝廷對著幹了。沒有篡位,很可能是李克用認為時機不成熟,更可能是他沒有朱全忠那麼大的膽子冒天下之大不韙。他告誡李存勖不要謀求稱帝,多半是出於安全的考慮,也並非出於對已經滅亡的李唐的懷念。因為,李克用臨終時的河東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風采,地盤小戰鬥力差處處挨打,此時最好低調自保。
嚴可求手無寸鐵如何反擊?
十一月份看來是個南郊的慣例時間,王建、朱友貞、劉岩都選這個日子辦事。
第二個例子是,幾年前大燕皇帝劉守光經過短暫的耀武揚威之後,被晉軍打得體無完膚,陷入窮途末路。無奈之下,劉守光裝出一副可憐相,向晉軍統帥周德威請求放過一馬。可是周德威嘲笑他說:「大燕皇帝你還沒有南郊祭天,為什麼已經熊成這樣啦?」周德威話里的意思是你還沒有做成真皇帝,就服軟了,是不是早了點兒!這周德威罵起人來也夠損的。
公元917年,劉岩按耐不住迅速膨脹的野心,在廣東番禹自稱皇帝,建國號為大越,定都廣州,一口氣將祖宗上三代也封了皇帝。
張承業要反對的事情,多半辦不成。
有的人更急眼了,紅眼病迅速傳染。
李存勖表面上拒絕登基稱帝,其實他暗地裡準備工作一刻也沒放鬆。安排人到集市上採購各種玉石以製作法物禮器。又安排人四處訪求前朝李唐的遺老九*九*藏*書遺少,請來魏州能做官的做官,不能做官的幫著出主意。其實這些遺老遺少基本是在朱溫的屠刀下劫後餘生的,沒幾個有操守有本事的。要做皇帝了,各種手續辦事程序禮儀可不能土啦吧唧的,於是又對李唐時期各種典章制度抓緊組織學習培訓,進行綵排演練。
徐溫利用張顥已死無法辯解的大好機會,將殺害楊渥的陰謀行動全部栽在了張顥頭上。除了張顥之外,沒有第三人知道這次大陰謀的底細。張顥只好在陰曹地府罵徐溫背叛陷害了。徐溫取代張顥兼任了左右牙都指揮使之職,實際上成為了淮南軍中的老大。徐溫此人性格沉毅、善於決斷,也比較自律,因此他和嚴可求相處得還不錯。二人一武一文共同執掌了淮南軍政大權,相當於君主之名下的聯合執政體制。
晉王變成大唐皇帝了,一個順理成章的結果就是文武群臣雞犬升天,什麼宰相、樞密使、六軍衛、節度使、大學士一大堆,人人陞官,個個升級,披紅掛綠,穿金戴銀。河東果然人物豐富,各個官職都有重量級人物把持,不像其他幾個小國的皇帝,連政治機器的架子都搭不起來。
楊渥這小子實在不是塊料,比他爹楊行密差了十萬八千里。楊渥心胸狹窄,很多有功的文武官員被他迫害。他還荒淫無度,驕奢恣意,不理政事。整個淮南幕府上上下下被楊渥折騰的烏煙瘴氣。
沒有刀,可以借啊。
經過近一年明裡暗裡的準備和預熱,里裡外外營造了大勢所趨的氣氛之後,公元923年四月,李存勖終於在一群舊人新人的「擁戴」下登基稱帝了。
此時的吳國國君是誰?徐溫又是如何成為手握吳國權柄的人呢?
正在南郊路上興緻勃勃的朱友貞收到戰報和流言,嚇得面如土色,立即放棄了南郊大典,狼狽不堪慌慌張張地跑回了開封。
在河東集團內部,張承業固然是站在李存勖一邊的,幫助李存勖成功解決了很多風波詭譎驚心動魄的難題,可張承業還有更大的理想。張承業一直自認為是前朝李唐的遺老,肩負著光復大唐的重任,且矢志不渝。他之所以願意和李克用李存勖父子站在一起,是因為他覺得李克用父子才有能力真心實意地光復李唐。
第一個有實際行動的是劉仁恭的兒子劉守光,這小子夜郎自大地做起了大燕皇帝。
李存勖身經百戰,各種風險場面都見過,怎麼會被一個和尚嚇一跳呢?
在這樣諸侯紛紛坐皇帝的大環境下,還有一個人也按捺不住蓬勃跳動的心,他就是李存勖。
一出急於取得皇帝正式名分和名號的鬧劇草草收場。
忽然有一天,魏州開元寺的一個和尚要拜見李存勖,稱有重要事情稟報。
可話又說回來,改朝換代興衰更替戰亂頻仍人荒馬亂的,這傳國玉璽怎麼可能完好無損,一以貫之地成百上千年傳下來。再說了,真正見過這玩意的人也不多啊。如何鑒別真偽?說不定多數草頭王做了皇帝之後都是自己在被窩裡刻了一個充數。
天下的混亂進入了劇烈期。這個時候,冒出來一大群皇帝。這是個皇帝貶值的時代。帝權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帝權含金量的急劇貶值,的確是一個十分糟糕的事,它直接加速了社會秩序與社會結構的進一步混亂。社會矛盾在軍事集團主導下,此起彼伏,更加難以平息。
連劉岩這麼個三流貨色都做了皇帝!
李存勖沒有急於稱帝還有另一個原因,而且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河東集團內部還有派系反對稱帝。這個派系以張承業為首。
張顥原本想藉此機會一不做二不休,自己取而代之,做吳國之主。可是吳國很多人不服,在文官嚴可求一再阻撓下,張顥不得不同意由楊渥的弟弟楊隆演繼位。
劉岩碰了一鼻子灰,並不死心。他罵罵咧咧地在家裡說:「奶奶的,現在中原亂成一鍋粥,誰是天子?他朱友貞也不過自以為是罷了。我們難道千里迢迢漂洋過海去朝拜他嗎?他不關照我,咱也不鳥他了。」從此之後,劉岩中斷了向朱梁帝國的進貢及各種朝拜。
張承業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對李存勖說:「大王您世世代代忠於唐室,數次解救朝廷的危難,所以老奴三十多年來努力為您打理財政稅賦,招兵買馬,積草屯糧,目的就是立誓滅賊,光復唐朝社稷啊!現在河北剛剛收復,朱梁還在河南危害一方,事業剛剛進展到一半,大王您卻突然要登基稱帝,這可不符合我們出征伐罪的本意。沒有了光復的大旗,我們聚集起來的各種力量難道不會解體嗎?大王何不先滅朱氏,為先朝祖宗報仇雪恨,然後尋訪李唐後裔擁戴他為領袖,再向南平定吳越,向西平定四川,掃清環宇,一統天下?到那時候,即便是高祖、太宗復生,誰又敢位居大王您之上呢?大王您推讓帝位越久,那麼將來得到之後,其權威將越加堅實。老奴的志向沒有別的,完全是受先王大恩託付,要為您創立萬年之基業啊。」
駁了眾https://read.99csw.com人的面子,難道李存勖不怕大家寒心嗎?誰還會再冒險挑頭兒勸他做皇帝?
劉岩這小子沒文化,毛草草地做了皇帝,其實他並不知道皇帝怎麼個做法,他身邊的人也多是小吏,誰也弄不清登基稱帝需要多少章程手續。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公元918年,劉岩才知道真命天子還需要南郊之禮才能得到普天下的認可。十一月份,劉岩舉行了南郊大典,祭祀天地,昭告天下做了正式的皇帝。他扯虎皮拉大旗,攀附是劉氏後裔,因此又匆匆將大越國號改成了漢,似乎找到了正根兒。
至此,天下皇帝薈萃,遍地各呼萬歲。
也可能是受到朱友貞和王建南郊的刺|激,一時間天下割據政權蠢蠢欲動紛紛要做皇帝。
楊劉失守,流言四起,傳說晉軍奔開封而來,一時間真假莫辨。
要說起來,自從了有了秦始皇,為了營造天命神授的氣氛,他創製了玉璽這玩意,其實就是個大印章。這個大印章的唯一性及皇權一再賦予它的權威性,將它的價值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要做皇帝必須有所謂的傳國玉璽才算天命神授。你說這做皇帝麻煩不麻煩,先要流血流汗地搶到政權,還要南郊祭天,不僅如此,還要弄到這個大印章,才算手續齊全。
事情果然被敬翔言中,黃河之上戰事不利。
公元917年十一月,幾乎和朱友貞同時。王建舉行了南郊大典。大典之後,王建感覺踏實多了,這才是正牌皇帝的感覺嘛!或許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王建舉行南郊大典一年之後,走到了人生盡頭,一代梟雄的生命結束。
為什麼呢?不是時候。
劉岩蚯蚓升天變成真龍,心裏還是有些發虛。他在南郊時還拉上一個共犯才感覺踏實。劉岩攛掇吳越王錢鏐也稱帝。可是老錢畢竟歷經滄桑,非常識時務,他只求偏安一方,不做任何逾越規矩和得罪強人的事。老錢婉言謝絕了劉岩的邀請。
嚴可求帶著一幫文武來到徐溫府上,對徐溫說:「現在幼主剛剛即位,你也是先王顧命大臣之一,怎麼可以扔下這麼重的軍國重擔,到外地享清福去呢?」
國難當頭強敵壓境之時,極力反對朱友貞南郊的人以敬翔為代表。對於敬翔大家都不陌生,他協助朱全忠成就了霸業,是朱梁帝國的頭號權臣。但現在的敬翔已經不是五年前的敬翔了,他的地位受到了極大的削弱。朱友貞喜歡趙岩及張妃的兄弟們,不喜歡也不重視敬翔李振等一班元老的意見。在貞明二年,朱友貞將敬翔的職務進行了調整,派他去修國史,其實是調離了核心崗位。敬翔原來兼任的戶部、吏部、刑部尚書等職務被剝離出來,分給了其他人。敬翔失去了幹部管理權和財政管理權及執法權。取而代之的就有趙岩,掌管了租庸調使的財政大權。
和尚並不可怕,也不過是一個鼻子兩隻眼。但是和尚呈獻的東西可不一般,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傳國玉璽。
張顥死後,徐溫安全了。
和尚見到李存勖之後,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展示給李存勖觀看。李存勖這一看不要緊,當場吃了一驚。
張承業不是李存勖的鐵杆兒嗎?他為何反對李存勖稱帝?
當皇帝的過程非常麻煩。
其實嚴格說起來,朱友貞還不是完完整整的皇帝。封建社會亂七八糟的規矩和形式過場多得很,從漢高祖劉邦之後,這些名目繁多的所謂禮儀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一般人記不住玩不轉。這些禮儀大多是用來匡正名分的。沒有這些虛頭吧腦的程式,就得不到應有的名分,也就得不到廣泛的認可。《舊五代史》中稱朱友貞為梁帝國的末帝,《新五代史》也稱其為末帝。可是被奉為正史權威之一的《資治通鑒》卻一直稱朱友貞為均王。
嚴可求第一步採取了分化瓦解張顥集團的措施。一直以來,張顥與徐溫似乎是一夥兒的,無論是他們自己還是外人都是這麼認為的,而嚴可求另有判斷。就在徐溫即將啟程去潤州的時候,嚴可求勸說徐溫不要去外地做官,他認為一旦徐溫出外,張顥必定獨攬朝政,且會將弒逆楊渥的罪名嫁禍給徐溫。徐溫聞聽嚴可求如此分析,禁不住大吃一驚。徐溫惶恐不知如何是好。於是乎徐溫落入了嚴可求的圈套。嚴可求說「只要你按照我說的辦,定可保平安。」
儘管是唐人失鹿、兵荒馬亂、諸侯割據的局面,但那些割據一方的軍頭們稱帝的行為,仍然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總免不了有偷偷摸摸、犯上違逆之嫌。為了壯膽子,這些諸侯彼此聯絡,互相忽悠,似乎大家一起稱帝,就光明正大了。李存勖也在被忽悠之列。
朱全忠多行不義之後死於非命嗚呼哀哉了,朱友貞接班執掌了朱梁帝國。朱友貞與他爹朱全忠的影響力比起來差得遠了,也算不上什麼龍九*九*藏*書子龍孫,還沒來得及滋養出幾百年帝國基業的皇族血統。因此諸侯對朱友貞不服氣的漸漸多起來。連朱友貞這嘴上沒毛的傢伙都可以做皇帝,老子割據一方,誰也不鳥,當然也可以做皇帝!
因為他還沒有行南郊之禮。
聽說李存勖有稱帝的打算,張承業立即表示反對,且不顧年邁體弱,從晉陽趕到魏州來勸阻李存勖。
王建已經做了蜀國國君十年了,他的地位十分牢固,國內治理也算安定有序。特別是李唐朝廷覆滅后,遺老遺少典章人物撤退隱匿避亂退居四川的很多,這些「遺產」為蜀國的文化繁榮和政治架構的搭建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別看王建是個大老粗,大字不認識幾個,可他喜歡和文化人交流,講經論道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在套路上更像一個大國的風範。這使得蜀國與其他政權比起來,顯得有「內涵」有「品味」有「素質」得多。看來,老底兒還是很重要。
嚴可求是個借力打力的高手。
李存勖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大手筆。
在攻打楊劉的戰役中,李存勖這位年輕的君主再次顯示了他英勇善戰的本色。李存勖打仗喜歡身先士卒,經常光著膀子揮舞兵刃率領軍隊衝殺,或者親自背上柴草沙土袋門板等加入攻城的行列。李存勖這種身先士卒的做派和精神頭極大地鼓舞和提振了晉軍的士氣,這也是晉軍保持強大戰鬥力的重要原因。這次攻打楊劉也不例外。
在一個陰風霧靄的下午,張、徐二人率軍兵闖入王府,嘁哩喀喳將楊渥身邊親信砍了。楊渥嚇得面如土色大小便拉了一褲子,他以為張、徐二人要殺他。畢竟殺楊渥是弒逆之罪,張、徐不敢冒此風險。張、徐剪除了楊渥的羽翼,通過所謂的「兵諫」掌握了軍政大權,架空了楊渥。楊渥此後只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
王建忍了幾個月,一干文武為了撈取更大的利益攛掇王建稱帝,其中以韋莊最起勁兒。我們學過幾年《語文》的人對此人都不陌生,這傢伙會寫個詩填個詞什麼的。王建終於沒有忍住又跳了出來,在公元907年九月稱帝。要說王建好歹是與朱全忠同一輩份的,差不多在同一個時代出來行走江湖,擺一擺譜兒也還說得過去。
吳國就是楊行密當年的淮南藩鎮,後來被末唐皇帝升格為吳國,楊行密被加封為吳王。楊行密死後,他的部下挾持前來弔唁慰問的朝廷敕使,任命楊行密的兒子楊渥為淮南留後、弘農郡王,繼承了楊行密的基業。
既然有了這麼個法定寶貝,河東文武官員自然都知道主子的心思,於是大家齊聲高呼「萬歲」,向李存勖表示祝賀,並解讀為上天特意要降旨給李存勖,讓李存勖做皇帝。
張承業足夠聰明,也費盡了心思,既想要阻止李存勖,又不敢因此而得罪李存勖。
徐溫一聽,正中下懷,借坡下驢,說:「唉,好吧,只要你們相信我,我就留下來多幹些工作。」
什麼國難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破國之難。
殺人何必親自操刀呢。
李存勖心裏清楚以張承業為首的光復派不會輕易讓步,他只好說:「稱帝也不是我的本意,可是群情如此,這可怎麼辦?」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朱友貞對他的先父朱全忠表現出了極大的哀痛愛戴懷念與崇敬。一開始繼位時,為了祭奠朱全忠之死,他提出放假一個多月。後來經過文武群臣引經據典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又結合當前實際,一番上言苦勸,朱友貞總算把假期壓縮到了十天。
李存勖也終於可以昂首挺立,環顧四周大大小小的各色皇帝了。
登基大典十分隆重,各種程序十分齊備。在魏州牙城之南,舉行南郊大禮,祭告上天,李存勖正式稱帝,建國號大唐。以魏州為興唐府,建東京。又于太原府建西京,以鎮州為真定府,建北都。李存勖之所以將國號定為唐,自然是兼顧了多種考慮,首先接續李克用的遺志,以證明他們的事業是為了光復大唐王朝。第二是進一步用唐來凝聚一切反對朱梁的力量。第三自然是狗尾續貂或者偷梁換柱了,用李存勖這個「李」頂替李世民的「李」。
生死的利益隨時都會改變一個人的立場。自從殺害楊渥之後,特別是張顥有意疏遠徐溫之後,徐溫對張顥的敵意與日俱增,這使他與嚴可求站到了同一戰壕里來。嚴可求開始和徐溫謀划除掉張顥。
為什麼說不是時候?因為此時國難當頭。
嚴可求也是楊行密臨死之時的顧命大臣之一,地位高貴,影響力巨大。對於嚴可求敢於冒著生命危險阻撓張顥的勇氣,名鎮淮河兩岸的大將朱瑾深為折服,甚至專門登門拜訪嚴可求表達敬意。
張承業這番話可以說水平非常高。先肯定河東李克用家族為李唐效忠的歷史功績,然後表白自己努力工作的目的,將兩者統一到光復大唐的政治使命上來。然後話鋒一轉,指出李存勖倉促稱帝的害處。張承業並沒有簡單堵死李存勖稱帝的路,進而以從長計議為名開出了藥方。他讓李存勖先平定天下,積攢功勛,待到四海統一之後,李存勖九_九_藏_書再擁有天下也不遲。
朱全忠滅了李唐王朝,取而代之,直接做了皇帝,霸據黃河兩岸,虎視天下。當世雄傑之中,其他人既沒有他這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膽量,也沒有他那份實力。於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梟雄只好忍著,故意做低調狀。很多人一直忍到了自己咽氣,甚至忍到了朱全忠咽氣,也沒人敢與朱全忠平起平坐稱皇帝。
李存勖真是個釣魚的高手。李存勖將球又踢了回來,張承業碰了個軟釘子。張承業知道李存勖是禁不起誘惑的,文武群臣更禁不起誘惑,稱帝之事已不可逆轉。無奈之下,張承業老淚縱橫,哭訴道:「諸侯奮起一起血戰沙場,原本為的是李唐皇室,現在大王你取而代之,實在是陷老奴于不義啊!」
即便有了傳國玉璽也不見得一定能當皇帝。三國時期的孫堅就是一個典型案例。不僅沒做成皇帝,反倒因為這個大印章把性命弄丟了。
李存勖這個時候拋出這些話,其目的也並非是為了重溫李克用的教誨,只不過是欲擒故縱的姿態罷了。這是中國歷史上的梟雄政治家常用的手段。
為什麼說朱友貞不是嚴格意義和完整意義的皇帝呢?
吳國國君也想稱帝,確切地說是吳國的當政大佬徐溫想讓吳國國君稱帝。
在諸侯紛紛稱帝的環境下,李存勖也萌生了這個念頭。但是,李存勖的稱帝歷程並不順利,因為河東集團內部出現了分歧。
徐溫為了提拔自己而頗動了一番腦筋,他深刻明白水漲船高的道理。因此,徐溫勸說楊隆演與諸侯並肩坐皇帝。可是楊隆演對坐皇帝不太感冒,一再推諉拒絕徐溫的建議。後來,楊隆演實在招架不住徐溫的軟硬兼施,終於在公元921年舉行南郊大典,南面稱帝。
公元918年十一月,偏居東南的越國國主劉岩稱帝。
梁晉已經交兵多年,在黃河以北呈膠著之勢。雙方攻防激烈,雖然互有勝負,不過總體上看朱梁處於守勢,而且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在公元917年九月份的時候,老將劉鄩被朱友貞撤職,調到亳州當團練使去了。朱梁朝廷換上了賀瑰做北面行營招討使。賀瑰曾是朱瑄的部將,「三朱大戰」中朱瑄失敗后,賀瑰被朱全忠收編。至此朱溫時代的老將全部退場,新生代軍人執掌了朱梁軍事力量。可是,賀瑰與楊師厚、劉鄩的本事差了一大截,儘管這不完全是由於賀瑰這些人個人的原因造成的。
李存勖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李存勖一天到晚為了打仗的事情傷透了腦筋,哪裡有功夫見什麼和尚道士的。可是這位和尚執意要見李存勖,並且口口聲聲說有要事。李存勖也覺得奇怪,只好在百忙之中接見了這個不速之客。
雖然藉著這個大印章,河東政權集團開始營造政治氣氛,為李存勖登基做皇帝進行輿論準備工作。可是李存勖還是保持了應有的冷靜,他知道做皇帝絕非兒戲,弄不好會身敗名裂。他決定有條不紊地實施登基程序。在最初的擁戴活動中,李存勖「婉言拒絕」了眾人的請求。這與那些急惶惶不知天高地厚稱帝的傢伙比起來,李存勖的確高明許多。
南郊之禮牽動朝野,可不是小事。
至此離間張顥與徐溫基本成功。可時間一長,嚴可求勾通徐溫的意圖暴露,張顥明白上當了。暴怒之下,張顥決定暗殺嚴可求,以除掉這隻老狐狸。可是沒成想,張顥派出的刺客被嚴可求忠心剛正的品格感動,臨場放棄了刺殺行動。嚴可求命懸一線,危急關頭,已經退無可退,再退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他決定採取第二步行動,對張顥實施絕地大反擊。
淮南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向楊渥進諫,規勸楊渥好好乾,努力學習,天天向上。可是楊渥勃然大怒,認為張、徐二人看不起他。張、徐二人越想越害怕,與其被這麼一個任意生殺的大爺折磨,還不如先下手制服他,以求安全自保。
李存勖見到這個傳國玉璽,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念頭,這和尚如何得來的國寶?這玉璽是真的還是假的?有什麼用?會帶來好處還是霉運?
儘管李存勖猶豫,可河東文武熱情不減。
苦諫不成,張承業無法在魏州待下去,只好回晉陽。回到晉陽之後,張承業一病不起,不久在憂鬱中去世。
原本河東文武已經經歷了兩代人,提著腦袋打天下,為的就是榮華富貴升官發財。眼看著一起出來混的同輩同學同鄉,在朱梁在吳國在蜀國都當上了宰相、大將軍、三公九卿什麼的,各個地位顯赫,連祖宗八代七大姑八大姨都跟著沾光,可自己還只是個王國內的低階官員。這些文武臣僚心裏猴急猴急的,都希望李存勖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他做了皇帝,部下自然都能跟著高陞。
李存勖不擔心,因為他才是最大的操盤手。
南郊是皇帝才有資格主持的國家頂級禮儀活動。其目的是祭拜天地,寄託十分重大的願望。一般來說這種願望主要是兩種,一是皇帝登基即位面南稱君;二是為天下黎民祈求風調雨順安居樂業。新皇帝即位之後,必須要經過南郊大典,才九*九*藏*書算獲得了上天的認可與保佑,成為名副其實的天子。沒有經過南郊儀式,這個皇帝就還是臨時的,充其量是個代理皇帝。即便坐在龍椅上發號施令,也會遭到人們的質疑。有這樣幾個例子,足以證明南郊之禮的重要性。
做了十年皇帝的王建,突然有一天想起來,他也還沒有舉行南郊大禮,這可不行啊。茲事體大,一定要辦。王建舉行南郊之禮的時間和朱友貞舉行南郊之禮的時間差不多,都是在十一月份左右。不知道他們兩個是不謀而合呢?還是互相影響?反正挺有意思的。
後來,朱梁朝廷加封了錢鏐為吳越國國王,承認吳越不再是藩鎮而是一個藩屬國。劉岩得知這一消息后,害了紅眼病。公元915年,劉岩要求朱友貞也提高他的地位,將他的藩鎮升格為南越國,將他提拔為南越國王。劉岩的要求被朱友貞當然且輕蔑地嚴詞拒絕。
張全義投靠了朱全忠之後,一直吃香的喝辣的,多年掌管財物供給和洛陽事務,也不承擔什麼行政責任,不用上班勞神,地位高貴,聚財無數,日子過得很爽,屬於那種享受特殊優待的准官員。這老頭子是朱全忠集團中得好處最多,無欲無求反倒日子最舒服的重量級人物。他也是政治不倒翁,無論誰做主子,他都沒意見。因此他的待遇屢屢提升。
十二月,冰天雪地,黃河冰封,李存勖躍馬挺槍踏著冰面率先過河,到達中流城下時,又親自背著柴草蘆葦埋填溝壑河水。一時間,晉軍向梁軍發動了強大的攻勢,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戰鬥。經過一天的鏖戰,楊劉失守。晉軍奪下了黃河要塞。
有很多朱梁重量級的人物不贊成朱友貞行南郊之禮。
何謂南郊之禮?
敬翔強撐著老邁病弱的身軀,來到朝堂向朱友貞進言說:「自從劉鄩征戰失利以來,無論國庫還是民間財力消耗殆盡,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已經無力支持龐大的戰爭。現在陛下您要舉行南郊大禮,必定要大赦天下,廣泛封賜,這些開銷從哪裡來啊?這實際上是為了博取形式上的名聲,而自我消耗,深受其害。當前,晉軍主力集結黃河以北,蓄勢待發。兩軍決戰之際,陛下您是朝野的主心骨,不可輕舉妄動啊!待到平定了河北,您再舉行大典也不遲。」
既然南郊之禮這麼重要,為什麼朱友貞遲遲沒有舉行呢?
到了天佑十八年即公元921年,至此李存勖已經和朱友貞打仗打了六年,為了便於指揮這場曠日持久聲勢浩大費心勞神的戰爭,李存勖將其實際政治中心已經從晉陽遷到了魏州。
朱全忠稱帝之後,諸侯之中第一個效仿朱全忠產生做皇帝念頭的是王建,不過他蠢蠢欲動之後,見無人響應,只好悻悻地偃旗息鼓。
張顥主政之後,對徐溫產生了防範之心,借故將徐溫支派離開揚州到潤州做官。這時候,嚴可求發揮了極高超的政治智慧與權術。嚴可求在努力保全楊家對淮南基業的宗主地位之後,一直在密切而緊張地觀察著政局的發展變化,並在捕捉任何可能的機會進行反擊。一個文官面對手握刀把子的軍頭,嚴可求有什麼資本和機會呢?
後來,楊渥念念不忘要雪恥報仇,尋找機會除掉張顥和徐溫。張、徐二人得知楊渥的底細后,心裏害怕更不踏實,從而動了殺機。經過一番密謀策劃,由張顥帶人暗殺了楊渥,對外宣稱楊渥得了暴病身亡。
朱友貞的老婆是汴軍宿將張歸霸的女兒,可謂將門之後,身份高貴。朱友貞很喜歡這位張妃。朱友貞登基做了皇帝之後,打算冊立張妃為張皇后。可是沒想到這位張妃一而再再而三地謝絕了皇帝的提拔。原因何在呢?張妃給出的理由是朱友貞雖然登基即位,可是還沒有舉行南郊之禮,你自己這個皇帝的名分還沒轉正,怎麼能將我這個妃子提拔為皇后呢?
敬翔勸阻無效,朱友貞繼續固執地操辦南郊大典。
為了表達對朱全忠的忠誠,朱友貞即位后既不改元也不建號,仍然沿用朱全忠的乾化年號。後來或許是朱友貞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也或許是由於連年打仗軍政繁忙,也或許是他的確缺乏做皇帝的勇氣信心與霸氣,總之三四年一晃過去了,朱友貞沒有舉行南郊之禮。
朱全忠取代李唐之後,河東李克用李存勖父子一直不承認朱梁政權,他們仍繼續沿用李唐昭宗的天佑年號。
李存勖找來資深的文武臣僚一起檢驗這個大印章的真偽,經過一番緊張激烈的鑒寶活動,發現上面赫然鑄刻著「受命于天,子孫之寶」八個大字,大家一致認為這就是傳說中的傳國玉璽。有這個八個字難道就是真的?其實在場的眾人中,沒有一個曾經見過真的傳國玉璽,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見到。可是眾口鑠金、借題發揮的道理是這些人心知肚明的。
怎麼又冒出來一個越國呢?
敬翔喘著虛弱的粗氣,句句見理地說完這番話,累得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虛汗。朱友貞看了看敬翔,心裏很不痛快。要不是敬翔資格隆重,他早就將敬翔趕出大殿了。朱友貞對敬翔的意見沒有吭聲,直接宣布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