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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各王一方 4.徐掌柜

一、各王一方

4.徐掌柜

徐溫雖然深居軍隊最高要職,可他的地位並不穩固。徐溫手中的軍權是依靠連續的政變巧取豪奪而來,並不是靠一步一步的累積軍功升遷上來的。在那個腥風血雨的年代,坐在這把椅子上的人,即使不做賊也心虛。況且做過天大血案的徐溫,心裏更虛了。
十二月,吳國加封徐知誥兼中書令,領寧國節度使,填補了徐溫的空缺。沒幾天,徐知誥的死對頭嚴可求去世。徐知誥立即請示吳王將徐知誥的兒子徐景通封為兵部尚書、參知政事,而他自己請命出鎮金陵。為了更好地控制揚州政治,避免重蹈徐知訓覆轍,徐知誥舉薦大謀士宋齊丘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兼內樞使,位居文官首輔,以協助徐景通料理政務。
徐知詢走到半路上,徐溫就咽氣了。
朱瑾得寶馬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徐知訓耳朵里。徐知訓佔有慾極強,對財寶、女人、寶馬、名犬、花鳥、刀劍無所不好,只要聽說哪裡有這些東西,他非要弄到手不可。徐知訓請人捎口信給朱瑾,索要朱瑾的寶馬。朱瑾視這匹戰馬如生命,朝夕相處,愛不釋手,哪裡肯送人?斷然拒絕了徐知訓的無理要求。一個很想要,一個就不給,兩人的矛盾進一步加深。
徐知誥原本姓李,小時候被楊行密遇到,很受楊行密喜愛。楊行密有意收他為乾兒子。可是楊行密的親兒子們容不下徐知誥,總欺負他。楊行密無奈,將徐知誥轉送給了徐溫,並叮囑徐溫,此子將來必有大成,要好好教育撫養。這小孩做了徐溫的乾兒子后,才正式取名為徐知誥。
討伐李遇勝利之後,徐知誥藉此立功,升任升州刺史。徐溫對各軍頭職務藉此機會進行了調整,有的明升暗降,有的真升真降,有的挪窩騰地,有的退休回家。徐溫的另一個兒子徐知訓升任淮南行軍副使、內外馬步軍副使。徐溫父子都身居要職,把持了吳國軍政大權。
徐知誥父子把持吳國國政近十年。這期間,徐知誥數次想取代楊溥為吳國皇帝,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借口。眼看著自己白頭髮一天比一天多,年齡一年比一年老,當不上皇帝的徐知誥猴急團團轉,百爪撓心,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茶不思飯不香,日子過得沒意思。
鍾泰章此時也喝得面紅耳赤,頭腦發脹。鍾泰章不善言辭,是個悶葫蘆,但他聽別人瞎吹牛,實在忍不住說了自己的經歷。此言一出,那些唾沫星子橫飛的傢伙全都蔫了。沉默了一會兒后,有人仍不服氣,反問道:「你既然立了那麼大的功,為什麼還當著這麼個小破官?」鍾泰章嘆口氣,搖搖頭,說道:「我的確曾經親手砍了張顥,只是朝廷忘了重賞我而已。」那些原本已經蔫了的傢伙,聽鍾泰章這麼說,個個瞪著紅眼珠子笑翻了,嘲笑鍾泰章胡編亂造,往自己臉上貼金。
徐溫的死比吳國國君的死都重要。
這名歌妓回到朱府向朱瑾哭哭啼啼地復命,訴說了徐知訓性騷擾的過程。朱瑾聽罷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破口大罵徐知訓畜生。儘管如此,朱瑾還是忍下了這口惡氣。
楊行密是個窮孩子苦出身,從小長了個大塊頭兒,力大無窮,性情寬宏大度,為人重信義,禮賢下士,受到淮南軍政界的擁戴,牢牢站穩淮南幾十年。楊行密也算得上英雄一世,可是楊行密的兒子卻是一窩狗熊。大兒子楊渥繼位后,荒淫無度,驕奢淫逸,被大將張顥和徐溫廢掉,二兒子楊隆演繼位。楊隆演雖然不太弱智,可他上台時年少氣短地位低,又恰恰遇到徐溫這個強人。因此,楊隆演基本上處於傀儡狀態,淮南的政權被徐溫牢牢掌握在手中。
此時此刻,任何人任何事都可能成為引爆危機的火星。
歷史雖然相似,但故事總有不同。這也是循環往複、更生不息的趣味所在。
由誰來繼位?
公元915年冬天,吳國再次升了徐溫的官爵,加封徐溫為水陸馬步諸軍都指揮使、兩浙都招討使、守侍中、齊國公,直接掌管潤州,並將升、潤、常、宣、歙、池六州也交由徐溫協管。徐溫的地位炙手可熱,達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
徐溫通過軟硬兩手鞏固了對軍隊的統治。當然手裡有了刀把子,對政治的統治地位自然也鞏固了。
這支軍隊的司令部構成人員有親有疏。對王檀和柴再用既使用也是測試,看看他們對朝廷對徐溫的忠心,將他們置於和李遇對立的位置,讓他們騎虎難下,不得不效忠徐溫。司令部里實際起主導作用的是徐知誥。徐知誥既起到了監軍的作用,又積極推進討伐戰爭,作用十分關鍵。在軍隊組成上,將四個藩鎮的兵馬集結起來,既可以壯大討伐力量,又可以離間四鎮與宣州之間的關係,還可以消除四鎮趁火打劫的隱患。這次派兵討伐李遇,可謂一石五鳥。
此後,徐溫和徐知誥父子採取了保境安民的策略,與吳越國和後唐都保持著不戰不合的關係,吳國進入休養生息階段。
我們在此把《資治通鑒》、《舊五代史》、《江南別錄》、《南唐書》、《五代史補》中描述的這個事件拼接起來。
徐知誥自幼好學,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尤其對徐溫孝順有加。徐溫鞍馬勞頓休息期間,徐知誥總是坐在他旁邊,給徐溫扇扇子按摩,驅趕蚊蟲,徹夜不合眼。徐溫非常喜愛徐知誥,總覺得自己的親生兒子們都不如他。
公元917年六月。徐溫父子擔心朱瑾地位日益顯赫,制約了他們進一步把持朝政。經過秘密計劃之後,徐溫父子耍政治手段,以吳王楊隆演的名義將朱瑾調離揚州,外放淮寧軍節度使。朱瑾心裏非常清楚徐溫父子的陰謀詭計,這是嫉妒他,將他手中權力逐步削奪。侵犯到了核心利益,朱瑾對徐氏父子的恨意在胸中燃燒。
朱瑾提著徐知訓人頭來到前堂,高聲宣布:「逆賊徐知訓已經被誅!」
朱瑾先是獻出寶馬以麻痹徐知訓的警惕心理,接著以夫人獻酒為名將徐知訓誆騙離席。因為是宴請上級長官,按照安保規矩,朱瑾身上不能攜帶刀劍等兵器。朱瑾身上唯一可作為武器的東西,就是他暗地裡揣在袖籠里的笏板。這種笏板長約一尺,寬約三寸,厚約一厘米,以烘乾的竹子為材質。笏板是官員上朝時用來記錄請示彙報事情要點的,相當於現在工作中的記事本。這種笏板的殺傷力十分有限,只有在恰當的角度擊打在人體脆弱的部位時才能產生殺傷效果。因此,朱瑾用笏板拍了徐知訓的後腦勺,一擊而中。
對這一點大家都明白。
徐溫的死可是吳國的大事https://read.99csw.com件。
死催的徐知訓終於惹上了一個「爺」字輩的大人物。
在徐溫剷除張顥的政變過程中,鍾泰章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親自帶人砍了張顥,為徐溫立了大功。不知道什麼原因,最後論功行賞時,對鍾泰章的封賞不疼不癢。不知道是徐溫忽視了鍾泰章呢,還是楊隆演忽視了鍾泰章?反正這事就這麼馬馬虎虎過去了。
徐溫彌留之際,心腹謀士嚴可求和徐階屢次勸徐溫廢除徐知誥,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徐知詢代替徐知誥的位子。這些人之所以這麼做,理由就是徐知誥不是徐家的血統。封建社會血統觀念是統治社會運行的主要法則之一,威力強大。徐溫和他夫人都認為徐知誥很忠厚孝順,且才幹比其他幾個兒子強,一直不願意廢掉徐知誥。最後架不住嚴可求等人的狂轟濫炸,徐溫下令派徐知詢去揚州取代徐知誥的職權。
朱瑾扯開已死殺手的衣襟,從衣服標誌上知道這是徐知訓府中的家兵。朱瑾心中暗自一驚,他明白了徐知訓這小子是個白眼狼。朱瑾畢竟是大將,久歷大場面,沒有貿然發作,也沒有聲張,而是將這三個殺手的屍體悄悄埋在後院。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朱瑾見了徐知訓還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態度,徐知訓見了朱瑾還是嬉皮笑臉,兩人若無其事。可朱瑾從此對徐知訓小心提防,外松內緊嚴加戒備。
李遇有個小兒子在淮南王國朝廷做牙將,被徐溫發現並找到,押赴宣州前線。李遇這個兒子不爭氣,在宣州城下痛哭流涕,對著城頭的李遇殺豬般嚎叫。李遇心疼兒子,生怕徐溫把他兒子大卸八塊,自此與官軍不敢全力死拼。戰事陷入僵局,官軍將宣州團團包圍。
公元927年十月,徐溫去世。
楊行密生前培植了一支虎狼之師,手下大將如雲,個個能征慣戰,屢立戰功,深受楊行密器重。徐溫出身於一個牙將,也就是衛士長之類的職務,地位不高。現在他突然晉陞到了軍界最高職務之一的內外馬步軍都軍,引起了一些楊行密舊將的不滿。有些人說話謹慎,心裏不服氣,嘴上沒說出來。可是有的人不僅心裏不服,嘴上也不服。其中一個名叫李遇的大將最為看不起徐溫。
朱瑾連夜帶領家將趕赴吳王皇宮。見到楊隆演后,朱瑾說:「大王,徐溫弒逆威王,父子把持朝政,專權為害,篡逆之心昭然若揭。臣已經替君除害,殺了徐知訓。請大王發令,集結各部軍隊討伐徐溫。」
公元920年五月,楊隆演駕崩,時年二十四歲。
徐老闆後來將位子又傳給了兒子李景。
兩年後的一天,朱瑾派家中的一名歌妓前往徐知訓府中送一封信。這名歌妓頗有幾分姿色,算不上傾國傾城,也是嬌羞動人。朱府歌妓剛見到徐知訓的面,徐知訓就被她迷倒了。徐知訓不顧場合,獸|性大發,手忙腳亂地要將這歌妓摁倒在床榻上。就在徐知訓要霸王硬上弓的時候,有僕人侍從進來報告事情,徐知訓這才悻悻地作罷。
通過苦肉計之後,徐溫接著又使出了反間計。官軍派出說客進入宣州,以吳王楊隆演的名義勸說李遇,向李遇分析利害關係。最後李遇在親情面前鬥志徹底瓦解,放棄了抵抗,出城投降。
徐溫發明的這個雙核遙控政治模式在吳國保持了很多年。
在徐知訓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徐溫將徐知訓託付給朱瑾,請朱瑾教習徐知訓兵法。那時候朱徐兩家的關係還算彼此敬重,沒有權力上的衝突。再加之徐溫很會做人,朱哥長朱哥短地套近乎,因此朱瑾對徐知訓傾囊相授,教得很盡心。
一大堆揪著的人心放到了肚子里。
徐知訓的隨從突然間見到主子血淋淋的人頭,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
李遇熱情接待了徐主任,親自陪著徐主任吃飯喝酒。席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徐主任惦記著徐溫交代的任務,他對李遇說:「李大帥,你戰功卓著,武忠王(楊行密)在世時深為倚重,乃國之棟樑啊。」
徐溫嚴厲地制止了擁戴他的人和言論,斬釘截鐵地說道:「楊家有男兒,當立男兒繼位。即使沒有男兒,也要立女兒繼位。我徐溫如果有篡位野心,早在誅殺張顥的時候自取王位了,何必等到現在?誰再瞎議論,我殺他的頭!」
徐溫之所以讓徐知誥代替徐知訓有兩個原因,一是徐知誥已經進入揚州,先入為主,生米已煮成熟飯,只待徐溫認可;二是徐溫的其他兒子都年齡小或者不成器,不堪大任。徐溫權衡利弊之後,順水推舟,升了徐知誥的職。
楊隆演繼承淮南吳王之位后,大臣嚴可求力保楊隆演,並在張顥和徐溫之間製造矛盾,最終通過聯合徐溫除掉了張顥。在除掉舊盟友張顥這件事情上,徐溫毫不手軟。徐溫之所以鐵心要對付張顥,除了獨攬淮南軍隊大權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要將謀害楊渥的秘密永遠封掉。封掉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活人變成死人,死人是永遠不會走漏任何消息的。因此,徐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背叛了他的盟友,三下五除二將張顥的腦袋砍了。
徐溫已經對軍界舊將實行了很久的懷柔策略,李遇竟然還大放厥詞反對徐溫,看來李遇是不可能以懷柔政策收服的了。徐溫在內心裡暗自下了決定,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要除掉李遇。
徐主任風塵僕僕來到宣州。
徐掌柜變成了徐老闆。
徐溫的兒子徐知訓問徐溫:「為什麼先和張顥聯合,這麼快卻反目成仇了?」
危機在日復一日地發酵。
徐溫擁戴了楊隆演的四弟楊溥繼位。
徐溫在對待反對自己的人時,還毫無保留地顯示了險詐的一面,無情打擊,徹底消滅。
徐溫在主持吳國軍政大事的方式上,發明了自己的一套辦法。他自己不住在都城揚州,而是在金陵(今南京)遙控中央運作。徐溫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障眼法。表面上,徐溫作為藩臣駐守地方,與中央保持從屬關係。實際上他另起爐灶另搞了一個政治中心。揚州不過是在他指揮棒下運轉的傀儡而已。徐溫既可以遙控揚州,又可以遠離危險源保證自己的安全。
徐溫派出淮南節度副使王檀挂帥,大將柴再用和兒子徐知誥為副將,率領四鎮兵馬攻打宣州李遇。出兵理由是討伐李遇對朝廷不臣服,有反心。從徐溫派出的這支軍隊的組成可以看出,徐溫煞費了一番苦心。
楊行密去世,楊隆演繼位后,朱瑾官拜平盧節度使、同平章事、諸道副都統,負責掌管皇室衛戍部隊,是軍界的二把手。徐溫掌握了淮南read.99csw.com軍政大權,是軍界的一把手,風頭正健。朱瑾不僅勇武超群,心眼也不少。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因此只拚命打仗以圖報答楊行密家族的知遇之恩,從不干預政治,刻意規避徐溫父子的鋒芒。
被小徐主任高帽子一捧,李遇覺得臉上放光,心裏很受用,哈哈大笑,不過口中還是謙虛了幾句:「哪裡哪裡,都是先王領導有方。」
徐知訓雖然酒量大,可是今天格外高興,多喝了很多酒,已經兩腿打晃,舌頭髮直了。這時候,朱瑾走上前來說道:「大將軍,今日一別我們天各一方,彼此挂念,依依不捨。內人也想向大將軍敬杯酒,以表心意。」
除掉李遇談何容易。李遇原本淮南大將,影響巨大,不能明火執仗地扣帽子拿下。更重要的是李遇身在宣州,擁兵自重,徐溫鞭長莫及。於是徐溫心生一計,打算給李遇下個圈套,請君入甕,瓮中捉鱉,憋死丫的。
這是個權力交替的敏感時刻。
李遇不買賬,反水了。
李遇位列楊行密四大金剛之一,戰功卓著,地位尊貴。李遇除了服氣楊行密,對別人全不服。楊行密為了團結力量,當年對李遇也是禮讓三分。徐溫位列將相,把持了吳國朝政之後,在吳國軍政兩屆引起了巨大震動。以李遇為代表的淮南舊將既驚訝又不順服。宣州觀察使李遇經常在家罵罵咧咧地說:「徐溫是什麼人?從哪裡冒出來的?籍籍無名之輩,怎麼突然搖身一變位列將相了?」
朱瑾刺殺徐知訓的消息還沒等天亮,就飛也似的傳到了一水之隔的潤州。徐知誥得到信息后,和宋齊丘緊急磋商。兩人啟動了早已謀划好的預案,立即點起軍兵揮師渡江,殺入揚州城。
身負重任的徐知訓,沒有按照徐溫的囑咐勤于政務,而是在揚州胡作非為,飛揚跋扈,驕奢淫逸,把吳王和文武官員都不放在眼裡,任意凌|辱,把揚州折騰的雞飛狗跳,逼的朝野各派系勢力和他矛盾重重。
那麼徐知誥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會不會成為徐知訓第二呢?他又如何替徐溫擔負起治理吳國的重任呢?
李遇、徐階和陪酒的文武官員都喝得八分醉,大家紛紛起身離席,搖搖晃晃準備離去。
徐知誥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至少他認為已經等了很久。徐知誥進入揚州之後,沒有貿然行事,而是緝拿兇犯和亂軍,加強治安和警戒,包圍皇宮,包圍都城,實施了最高級的戒嚴。然後,徐知誥才派人快馬飛馳去金陵向徐溫送信。
「歌妓門」事件過去沒多久,又出來一個「寶馬門」事件。
朱瑾被碎屍沉塘,徐溫的對頭被一網打盡,按說徐溫應該高枕無憂了吧。可是徐溫夜夜睡不好覺,總有白鬍子白頭髮白老頭到他夢裡來嚇唬他。徐溫徹夜做噩夢,以至於神情恍惚,憔悴不堪。
楊隆演死的不是時候,他剛剛在徐溫的擁戴聲中作皇帝一年,徐溫口口聲聲效忠的誓言還在朝堂上回蕩,徐溫怎麼可能這個時候篡位呢?不是徐溫心裏不想篡位,是他認為時機不成熟。禁不住心裏暗自罵道:「他奶奶的,死的這麼早,老子一點準備都沒有。還有這幫不懂事的兔崽子,跟著瞎起鬨,這不是把老子往火坑裡推嗎?」
徐知誥和兒子成功複製了徐溫和徐知誥的治理模式。
危機在尋找導火索與火藥桶。
淮南的掌門人楊行密死後,兒子楊渥繼位,沒幾年楊渥死於非命,楊隆演繼位。但實際的政權掌握在徐溫父子手中。徐溫這個掌柜的全權主持淮南王國的大事小情。
調虎離山、請君入甕的計劃失敗。
徐知訓隨從朱瑾起身離席,轉過屏風,來到內堂。朱夫人已經等候在此,她身鞠萬福向徐知訓請安,並捧過一杯酒獻給徐知訓。徐知訓搖搖晃晃地躬身還禮,伸出雙手去接朱夫人的酒杯。
徐知誥悶悶不樂。徐知誥鬧情緒被幕僚宋齊丘看出來。宋齊丘開導徐知誥說道:「徐知訓驕縱狂妄,他在揚州的日子兔子尾巴長不了。潤州到揚州只有一水之隔。如果機會到來,你取代他指日可待,這是地利優勢啊」。
第二天,朱瑾到徐知訓府上還禮致謝,也藉此告別。可是徐知訓沒在家。據徐府家僕說徐知訓去逛妓院了,做下人的誰也不敢去那地方打擾他。朱瑾在門房坐了半個多時辰,徐知訓還沒回來。朱瑾不耐煩了,對徐府家僕說:「我早飯還沒吃,就不等徐大人了,我先回家了。」
即便朱瑾計算的如此準確,但他仍然擔心出意外,如果笏板打輕了怎麼辦?如果徐知訓不彎腰接酒怎麼辦?如果徐知訓負傷反抗怎麼辦?如果徐知訓殺豬般嚎叫怎麼辦?一定會被外面徐知訓的護衛聽到,到那時事情完全有可能無法收拾。
朱瑾常年在軍旅之中,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習慣,且在府中布置了很多報警系統。朱瑾正要就寢,忽然發覺屋外報警機關發出異常動靜。朱瑾條件反射地吹滅燈盞,手持砍刀藏身陰暗之處,以逸待勞觀察情況。突然徐知訓的手下從窗戶和門幾個地方衝進來,舉起明晃晃的鋼刀向床鋪砍下。
徐知誥很不情願地正要辦理交接手續,徐溫咽氣了。
危機四伏的時代,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誘發危機。
夜靜更深,酒席將散。
徐知訓先是一愣,沒想到朱瑾回心轉意要將寶馬送給他。徐知訓揉了揉眼睛,直勾勾看著這匹寶馬,起身走上前去,用手撫摸了一下馬的臉頰。看得出來,徐知訓的確十分喜歡這匹馬。這匹寶馬突然前蹄騰空,仰天長嘯,把徐知訓嚇了一大跳,急忙後退幾步,差點跌坐在地上。
可是徐知訓這小子實在是狼心狗肺,在和朱瑾學習兵法的過程中,有一天和朱瑾產生了爭執,兩人各執己見,吵得臉紅脖子粗。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事情,可徐知訓心胸狹隘,心理陰暗,居然咽不下這口氣,晚上趁著夜色派出十個精壯手下,潛入朱瑾府中,暗殺朱瑾。
進入五代時期之後,軍閥割據幾乎完全變成了世襲制。大藩鎮下屬的小藩鎮除了形式上仍稱為藩鎮之外,基本上是有名無實,或者說已經不同於李唐王朝的藩鎮了。對於諸侯世襲的做法,似乎沒有太多人反對。即使有人反對,其付出的代價和成本不小。這種代價和成本雖然比推翻一個王朝小得多,但比推翻一個節度使要大得多。
徐知訓自我解嘲說道:「真乃神駒,氣勢奪人,氣勢奪人。」說著徐知訓回到席間,捧起一大杯酒說道:「朱將軍這番慷慨,知訓我受之有愧。來,我敬將軍一杯。將軍此去,不知何時相見,我們今天一醉方休,盡歡盡興。九*九*藏*書
熟悉《三國演義》的讀者,對於曹操挾漢天子以令諸侯,以及曹丕篡漢的典故不陌生。徐溫和曹操如出一轍,不僅性格權謀相似,徐溫父子劫取楊家淮南基業的手段也和曹操父子不分伯仲。估計徐溫也是熟讀三國的人。
為了恭候徐知訓,朱瑾在府中張燈結綵,大擺筵席,吹吹打打,隆重得像過節一樣。徐知訓帶著一干侍衛來到朱府赴宴。朱瑾親自到大門口迎接,將徐知訓一行迎入府中后,分賓主落座。朱瑾擺上山珍海味,斟上飄香的美酒,安排了最美最甜的歌妓唱歌跳舞助興。一時間,宴席上熱鬧異常,猜拳行令,斟酒布菜,互敬互讓互相灌,勾肩搭背摟細腰。
朱瑾為暗殺徐知訓是做了充分準備的。這種大事件,一定要萬無一失,每個環節都要計算周密。徐知訓來朱府做客,並非逛戲樓下飯館消遣,實際是另一種場合的爭鬥。徐知訓還帶著甲兵侍衛而來,顯示他是有所戒備的。況且徐知訓也是練武之人,有一番身手,不是輕易可以對付得了的。
酒至半酣,朱瑾一拍掌,樂曲、歌聲、喧嘩聲都靜了下來。這時候,朱府家丁牽出了朱瑾的寶馬來到中庭。朱瑾高聲宣布:「我要出鎮地方藩鎮,寶馬難以同行,我將它獻給知訓大將軍。所謂寶馬配英雄,也讓這馬有個好的歸宿。」
這一年,李存勖打過黃河,原本和吳國聯合南北夾擊朱梁帝國。因為徐知訓事件,導致吳國無暇他顧,放棄了和晉軍的合作。
徐知訓欺凌大臣習以為常,欺男霸女隨手就干。畏懼徐知訓的權勢,很多人忍氣吞聲。徐知訓怠慢甚至戲謔吳王,吳王也不敢反抗,只能迴避或者面牆哭泣。對於徐知訓的胡作非為,他的部將幕僚誰也不敢勸說,生怕惹惱了這位大爺不高興,反倒把自己的腦袋搞丟了。因此,徐溫對徐知訓的情況毫不知情。
李遇點頭表示同意,說道:「徐大人言之有理,我明天寫個奏章向新君表明心跡,表示為國為君盡職盡責的決心。」
鍾泰章為人低調,自己從來沒有主動邀功請賞。一年多之後,在一次喝酒時,鍾泰章和同僚將士喝多了酒。大家七嘴八舌地胡侃,從天南侃到地北,從牛頭侃到馬嘴,把一些有影沒影的陳年舊事翻出來逗樂子。講著講著,有人就講到了剷除張顥一事,說自己曾經如何英勇,如何見識高明,參加了鋤奸行動,發揮了重大作用。
沒幾年後,南唐被趙匡胤平滅。
朱瑾尋思機會反擊。
這事很快傳到了徐溫耳朵里。消息只要通過幾張嘴傳遞,無論故意還是非故意,都會走樣兒。這件事傳到徐溫這裏的時候,已經走樣兒了,變成鍾泰章埋怨朝廷埋沒他的功勞,藉著酒瘋發牢騷。這可不得了,在封建社會,這種行為是大罪過,嚴重了會被殺頭乃至抄家滅門。
楊行密正在圖謀爭霸,忙於網羅人才。朱瑾在落魄之際投靠楊行密,楊行密不僅沒有怠慢朱瑾,反而對朱瑾十分重視,給予朱瑾的待遇遠在親隨舊將之上。朱瑾慷慨英烈,能征慣戰,雖然從兗州戰敗,可是名氣威震中原,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虎將。二十年前,朱瑾來到淮南時,徐溫就對朱瑾的才幹和地位產生了忌憚。朱徐不和雖然沒有彰顯出來,可彼此心裏都有數。
吳王楊隆演小心謹慎,與世無爭,才得以在徐溫父子專權擅政的局面下得以苟延殘喘。楊隆演雖然懦弱,可是他並非不通世事,他知道做皇帝不是鬧著玩的,擅自做皇帝更是大逆不道。在徐溫的挾持下,楊隆演勉強做了模擬皇帝,可是他更加的不開心了,天天沉溺於酒精麻醉,不僅嗜酒上癮,而且只喝不吃。日子久了,喝壞了腸子喝壞了胃,不到一年最終身體報廢。
智取不成,只有強攻。
機會來了。
李遇聽徐階這麼說,立即暴怒,一股無名業火衝上腦門。李遇高聲罵道:「有人說我造反?如果我李遇造反,那麼暗害威王(楊渥)的人算什麼?難道不是更大的反賊嗎?」
開啟殺機的動因不僅僅有生死利益爭鬥,甚至眉眼言語都可能引發仇恨。
這時候,徐知訓的兵馬已經將皇宮團團包圍。朱瑾率領親隨部將往外衝殺。無奈徐知訓的兵馬實在太多,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朱瑾幾番衝殺之後,無法破除宮門口把守的軍兵,他只好翻越宮牆逃走。但畢竟年事已高,老朱瑾在落地時扭傷了腳踝。在這萬分危急之時,朱瑾身邊又沒有馬匹可乘,他一瘸一拐地撤出戰鬥。可是後面追兵死死追趕不放,朱瑾難以脫身,索性不跑了,他立住身形,面對追兵說道:「我朱瑾深受國恩,為萬民除害,現在大事不成,我願一人抵命。」說罷,朱瑾橫劍自刎。
徐溫沒有沿著這條線索走下去,他沒有追究鍾泰章失言的罪過,而是做了自我批評。徐溫擺出了寬宏大量的姿態,他主動承擔責任說:「這是我的疏忽啊。我知道鍾泰章在剷除張顥事件中立了頭功,可是我為他爭取的封賞很不夠,理應給予他更大的封賞。」徐溫第二天上朝,向楊隆演建議,提拔鍾泰章做了滁州刺史。
古代女人不可以隨便拋頭露面,朱瑾夫人更是身份尊貴,不能到大庭廣眾之下來敬酒,按規矩只能在內宅行禮敬酒。所謂的內宅其實就是酒席大廳的屏風後面。朱瑾的前妻被朱全忠俘獲。在張夫人壓力之下,朱全忠才沒有將那位朱夫人納為小妾,但為了保全性命,朱夫人只好出家做了尼姑。這個朱夫人是朱瑾在淮南新娶的老婆。
如何能調得動地方大佬離開巢穴呢?
徐知訓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總算去除一個眼中釘,心中輕鬆。為了給朱瑾餞行,其實是及早打發朱瑾上路,徐知訓在府中設宴表示歡送。朱瑾仍然表現出一副恭謹謙遜的態度,欣然赴宴,恭敬從命。
宋齊丘的觀察是準確的,事情的發展果然被他言中。
在確立徐、嚴二人核心之後,徐溫更進一步鞏固自己在軍隊中的地位。
吳國派館驛使徐階南下出使吳越國。館驛使的職務相當於現在的接待處主任。徐主任在出差之前被徐溫找過去。徐溫對徐階說:「小徐,你去吳越國辦事途中會路過宣州。到宣州后,你動員一下李遇,讓他到中央來向國王彙報工作。」徐主任對徐溫的意圖心領神會,連忙點頭,表示一定辦好此事。
徐知詢在金陵向徐知誥發出命令,要求徐知誥到金陵奔喪。徐知誥不搭理,說是吳王離不開他,住在揚州不動窩。沒幾天,徐知誥以吳王名義向徐知詢發布命令,說徐知詢割據金陵,有不臣反逆之心,要求徐read.99csw.com知詢進京自辯。徐知詢動搖了,他離開金陵老巢趕赴了揚州。徐知詢沒有識破這是徐知誥的調虎離山之計。徐知詢到了揚州后,無異於被剪除了羽翼的禿尾巴鷹,任憑徐知誥玩弄了。
既然曬不壞,那就用水泡。徐溫又命令徐知誥將朱瑾屍首碎屍萬段,然後沉入池塘。
朱瑾聽說徐知訓要來,心中大喜,暗道機會來了。
眾人也被這熱鬧的氣氛感染,紛紛吆五喝六的推杯換盞。
李遇的話很有分量,也很有煽動性,迅速在淮南軍界傳播傳染。這些喧囂不服的言論和情緒對徐溫身份的合法性構成了極大的質疑和威脅。徐溫原本做賊心虛,對帶茬帶刺兒的話十分敏感而恐懼。他擔心老將群起攻擊他,那麼他的權威地位岌岌可危,很可能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徐溫借逮捕兇犯的機會,大肆剷除異己。無論和朱瑾有沒有瓜葛,只要和徐溫不對眼,徐溫命令徐知誥將這些人一網打盡,統統砍頭。通過這次清洗,徐溫徹底肅清了反對他的人,完全實現了對文武朝野的控制。
後來徐溫受人點撥說,徐知訓之死罪不在朱瑾,應該厚葬朱瑾。徐溫無奈,又命人將朱瑾屍骨從魚塘中打撈上來,厚加安葬,併為朱瑾修建了祠堂。安葬朱瑾之後,徐溫的病情也好了。
這是個驚心動魄的時刻。
朱瑾萬萬沒想到雄霸一時的楊行密養了這麼一個廢物兒子,楊隆演這小子簡直是一團豆腐渣,扶不起的阿斗。朱瑾憤怒地罵道:「唉,你這缺心眼的娃娃,不足以謀天下大計!」
朱瑾寄居淮南后,蒙受楊行密大恩,日思夜想要立大功回報楊行密。可是朱瑾苦無良馬,衝殺戰陣沒有合適的坐騎,這令朱瑾十分苦惱。淮南本地不產戰馬,寶馬更是難上加難。有一天朱瑾正在睡午覺,夢到了一個白頭髮白鬍子白老頭。那老頭說:「將軍你不是發愁沒有寶馬良駒嗎?別急,寶馬立即就要降生了。」
徐知訓腦袋早就暈了,滿口答應:「好好,嫂夫人敬酒,我一定要喝……要喝。」
朱瑾覺得已經無路可退。
宣州乃軍事重鎮,兵精糧足、城高水深。官軍打了好幾天毫無進展。
盛怒之餘,徐溫命令徐知誥將朱瑾暴屍三日。時值盛夏,烈日當頭。朱瑾屍首橫陳當街,哪還用三日?一天就臭了。可說來奇怪,朱瑾的屍體不僅沒有發臭腐敗,而且竟然連蒼蠅蚊蟲都不敢上來。這在揚州城內引起了軒然大|波,人人傳誦以為朱瑾是天兵天將下凡,具有不壞金身。於是,有的人偷偷在朱瑾屍身上割下一小塊肉,拿回家煎熬之後吃下治病,病情立即好轉。如此一來,更神了。揚州城內沸沸揚揚,把朱瑾的故事傳的越發不可思議。
徐溫曾經幾次大規模改擴建金陵城池,後來徐知誥又進行幾次擴建充實,金陵城成為了長江下游的大都市,不僅繁華熱鬧,經濟殷實,而且是淮南水師戰艦的主要基地。金陵成為了淮南名副其實的政治與經濟中心。
後來不得不效法曹丕,又是封齊王,又是加九錫,升格建制如國王級別,高出東、西兩都城與吳王並治,接著又搞禪讓。經過一番眼花繚亂的政治煙幕彈之後,公元937年即後晉天福二年,徐知誥終於做了皇帝,建國號南唐。
「嬸兒」可忍,「叔」不可忍。
危機的過程往往伴隨殺機。
公元919年四月,在徐溫和嚴可求導演下,楊隆演稱大吳王,基本上相當於皇帝。吳王加封徐溫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諸道都統、鎮海兼寧國節度使、守太尉兼中書令、東海郡王,加封徐知誥為左僕射、參政事兼知內外諸軍事,仍領江州團練使,加封王令謀為內樞密使、嚴可求為門下侍郎、駱知祥為中書侍郎。
就在徐知訓低頭探腰接酒杯的時候,站在徐知訓側後方的朱瑾,從袖子里抽出一隻笏板,照著徐知訓後腦勺,用盡全力「啪」的一聲重重地砸下去。徐知訓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打暈撲倒在地。朱瑾從牆上摘下寶劍,手起劍落,將徐知訓的腦袋砍了下來。
徐溫原本和張顥合謀暗殺淮南吳王楊渥時,張顥主張兩人的部屬合夥下手。徐溫老謀深算,認為人多嘴雜,容易走漏消息,事情極容易敗露。他主張由他或者張顥的軍隊單獨干。張顥不太信得過徐溫,因此張顥最終選擇由他和他的軍隊執行這次暗殺任務。由於保密工作做得好,知道謀害楊渥秘密的人只有張顥和徐溫兩人,此外只有天知地知了。
徐階話鋒一轉說道:「現在幼主繼位,大帥你作為先王舊部地位尊貴,應該率先垂范,尊崇新君,為天下做出榜樣。」
等朱瑾睡醒之後,聽到別院馬廄里喧嘩。他走過去觀看,只見一匹母馬剛剛生下一匹小馬駒。這小馬駒正在吃力地學著站起來。朱瑾一拍額頭自言自語說道:「哎呀!這也太靈驗了吧。」
徐知誥官拜升州刺史后,不像一般的軍頭,只知道殺伐打仗,他十分愛惜民力,體察民情,委任廉潔勤快的官吏辦差,制定順應社情民情的政策,傾盡家中財物招攬四方賢能之士。一時間升州大治,徐知誥周圍也聚集了宋齊丘、王令謀、王翃等文武之才。
徐知誥和徐知詢兄弟二人各自佔據一個權力中心,藉著徐溫去世展開了鬥法。
徐知誥在升州大興土木,廣修城池,裝飾府舍,亭台樓榭豪華無比。有一天,徐溫從潤州到升州巡視,看到升州的豪華舒適后,產生了想據為己有的念頭。經底下馬屁精撮合,於是徐溫和兒子交換了藩鎮治所,將徐知誥調往潤州。徐知誥的地盤被徐溫佔據,心裏不舒服,可又不敢說,只好忍著。潤州地盤小,徐知誥不願意去,他想爭取儘可能小的損失,要求徐溫改派他去宣州。可是徐溫另有打算,沒有同意徐知誥的請求。
楊行密性格厚重,愛護部屬,將士樂意效忠,心思踏實。徐溫通過政變上台後,軍隊中將士人心惶惶,對徐溫懷有很深的不信任感。徐溫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主動模仿楊行密的作風,故意向軍界展示自己寬大的胸襟和厚道的為人。徐溫不僅通過手中的權力,向親信部屬施以好處,拉攏人心,對楊行密舊部大將也多採取禮賢下士的態度加以安撫。大批淮南將領在徐溫的懷柔政策下,逐步安定了心思。徐溫慢慢將淮南軍隊實際掌控在自己手中。
這匹小馬駒長大之後,通體雪白,身高八尺,身長丈二,眉骨高聳,聲如龍吟,搖頭擺尾,威風凜凜。這匹寶馬性情暴烈,只有朱瑾可以馴服,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朱瑾愛穿朱紅衣氅,人和雪白的馬匹互相映https://read•99csw.com襯,如白雲托烈日,紅霞落雪山。從此後,朱瑾掌中鐵槊胯|下寶馬,出入敵陣如風捲殘雲。
下午徐知訓從妓院吃喝玩樂夠了,回到府中,聽僕人說朱瑾來過,沒見到徐知訓就先回去了。徐知訓覺得不好意思,自覺失禮,趕忙去朱瑾府上拜會。這古人的禮節拜來拜去實在是多的不得了。
雖然吳國的政令出自金陵,但揚州依然十分重要。徐溫並沒有忽視更沒有放棄對揚州的控制。徐溫的辦法是派兒子徐知訓駐守揚州,名義是輔佐吳王執政,實際是直接參与軍國大事,收集情報,監視朝野動靜,及時向徐溫報告情況,並將徐溫的意圖指令傳遞到吳國中央各衙門。
這是個十分微妙的時刻。
徐階見李遇中計,心裏一陣子暗喜。他站起身又提了三杯酒,為了李大帥身體健康乾杯,為了吳國昌盛乾杯,為了國王聖明乾杯!酒桌上一團和氣,人人沉浸在酒精的麻醉和身心的快樂中。
徐溫不動聲色地說:「這就是官場。」
如果不明白這一點,就無法在吳國混下去了。
徐溫沒有因李遇投降而消除敵意,採取了痛打落水狗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態度。李遇剛剛出城,徐溫就指示柴再用將李遇就地斬立決。吳國官軍入城將李遇滿門抄斬。徐溫血腥殘忍的一面淋漓盡致。收拾掉李遇,殺雞駭猴,淮南軍界全都嚇傻了,對徐溫俯首帖耳,沒有扎刺奓翅的了。
徐溫在接到揚州城內密探送來的信息之後不久,又收到了徐知誥的報告。徐溫大驚失色,放聲痛哭,為失去兒子而哀痛。痛定思痛,徐溫也明白為什麼兒子徐知訓會遭此大禍,完全是由於這小子胡作非為,大失眾望,才引火燒身。徐溫發出三道命令,第一道命令徐知誥代替徐知訓原有一切職務,駐守京城。第二道命令徐知誥追捕兇犯。第三道命令是責罰徐知訓部下不規勸的失職行為。
完了!小徐主任從頭涼到了腳,知道最後這句話把事情搞砸了。
吳國上下人人舒了一口氣。
徐階搖搖頭說道:「大帥只寫奏章是不夠的,你應該帶頭兒進京朝聖,當面彙報工作更好。」
既然撕破了麵皮,李遇決定對抗到底。
代替徐知訓執掌吳國朝政之後,徐知誥更加禮賢下士,低調做人,將徐知訓那一套全部推翻。天天上朝向吳王請示彙報工作,對待文武大臣尊重客氣,遇到大事必找大家商量,對待部屬寬愛體恤,對待自己十分節儉自律。在宋齊丘的協助下,徐知誥讓賢能之士為官,廣開言路收集合理化建議,杜絕各種走後門徇私情現象,開墾荒蕪的農田,減免農商賦稅,鼓勵種桑養蠶。沒幾年,江淮之間經濟興旺,產業繁榮,政治清明,吳國進入了繁盛期。
這幫殺手手起刀落後才發現床上沒人,心知計劃失敗。殺手正要轉頭撤走,朱瑾大喝一聲跨步上前,揮起大砍刀,嘁哩喀喳砍死三人,其他殺手負傷逃走。
關於朱瑾和徐溫父子的矛盾以及激化的事件,很多正史野史都有記載,版本各異,充滿傳奇色彩。
李遇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指斥徐溫造反弒君,把他和徐溫的矛盾激化公開化,到了無法調和無法遮掩的地步。
吳王楊隆演此時正在摟著嬪妃吃草莓,被朱瑾這番景象嚇得體如篩糠,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朱瑾將徐知訓人頭「咚」的一聲扔在楊隆演腳下。楊隆演急忙跳起來,躲到牆壁後面,連連擺手說:「朱叔叔,這是……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沒……沒有關係。」
徐階心裏不放心,生怕夜長夢多李遇變卦。為了保質保量地完成徐溫交代的任務,徐階進一步對李遇加了碼,他說:「李大帥,你還是應儘快進京,否則,外人會說你有反心啊。」
這是個可能鬧出一大堆人命的時刻。
大家是否還記得朱瑾這個人。二十年前,「三朱」大戰以汴軍勝利告終,在《逐鹿中原》之《三朱大戰(下)》中有詳細介紹。兗鄆二鎮失敗,哥哥朱瑄被殺,弟弟朱瑾逃亡淮南,投靠了楊行密。楊行密為了對抗朱全忠,收留了悍將朱瑾,並任命朱瑾為徐州節度使,成為陸軍大將。在龐師古兵敗清口的戰役中,淮軍主力中就有朱瑾。後來楊行密擊破杜洪和鍾傳等敵對勢力,朱瑾多次立下大功。
危機在激化。
朝廷來人了,雖然職務不高,可決不能不重視。不重視朝廷的人,就等於不重視朝廷,不重視朝廷就等於不珍惜生命。中國社會歷來是重視接待工作的,特別是對「上面」來的人,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其中奧妙無窮。
為了儘快鞏固地位,徐溫採取了恩威並施的手段。由於嚴可求主動結盟徐溫的緣故,徐溫對嚴可求尊敬有加,並將嚴可求網羅到手下成為幕僚。嚴可求原本並非徐溫的附庸,他效忠的是楊行密家族。可是要實現自己的政治主張,嚴可求不得不周旋于朝中文武大佬中間,特別是要百般拉攏軍界大佬徐溫。只有和徐溫維持合作關係,淮南政局才可能穩定,楊氏家族的統治才能得以繼續。嚴可求在與徐溫合作不久之後,就在徐溫手腕和強大的利益驅使下,投入了徐溫的懷抱。嚴可求擅長謀划,徐溫對於嚴可求的主張一般都會滿口肯定。兩人一唱一和,一文一武,聯合把持了淮南國政。
徐知詢急忙折返回到金陵,料理徐溫喪事。
李遇還沉浸在剛才徐主任恭維的快|感中,因此對徐主任的話有心理上的接受感。李遇痛快地說道:「好,就按徐大人說的辦,我準備準備,十天之後進京面聖。」
徐溫急匆匆從金陵趕赴揚州料理皇家後事。有人善於察言觀色,揣摩徐溫的心思,自以為猜透了徐溫的想法。站出來引用了劉備託孤的典故,劉備對諸葛亮說:「我的子嗣如果有才幹,你就輔佐他。如果子嗣無才,那麼你可以取而代之。」劉備這些話原本就是假話,是故意把諸葛亮架到爐子上。現在有阿諛奉承之輩以此來討好徐溫。徐溫怎麼想呢?
為確保萬無一失,朱瑾在將徐知訓帶入後堂之前,使眼色讓家丁把兩匹拴在同一槽上的公馬韁繩解開。所謂「一個槽上拴不得倆叫驢」,就是這個意思,兩匹公馬性情暴躁,又處在發|情期,互相又咬又踢,嗷嗷干仗。如果朱瑾和徐知訓發生廝殺打鬥,那麼這兩匹馬凄厲的嘶鳴可以掩蓋後堂的殺戮聲。徐知訓被殺,前堂喝酒的人毫未察覺,還在面紅耳赤地大吃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