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收回了剛才那一臉有些駭人的笑容，嘟起嘴不講話。

「Danny？你……你不用去做菜嗎？大廚可以在外面隨便亂跑嗎？」

3.

謝宇微微猶豫，然後輕輕地按了手機側面一下，悄悄從振動轉成了靜音。

正在這時候，Danny左手端著一盤沙拉右手拿著一紮鮮榨獼猴桃汁走進來，看到變臉像變天一樣的Lily，不由得一頭大汗。

他像煞有介事地拍著謝宇的肩膀：「從今天起，我承認你是個成功人士了。」

菜陸續上桌，三個人一邊閑聊一邊吃飯，誰都不再提跟何蔓有關的事情。只是快吃完的時候，Danny剛起身要去喊手下的服務生來收盤子，忽然被Lily拉了回來。

謝宇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波瀾不驚。

就是這樣才能往你懷裡撲啊，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恐怖片是用來做什麼的。何蔓心裏暗想。

「我還沒想好，」何蔓把盒子放回到架子上，「我今晚睡覺前想用大眾點評網搜索一下。」

Lily的眼神終於從Danny的背影上面轉移到了謝宇身上。

謝宇聳聳肩：「好啊，那就看《驚聲尖叫》好了，從第幾部開始看？」

「這隻是一個態度啊，代表他時時刻刻都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蔓說到這裏，頓了頓，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一樣看著謝宇。

「第三部吧！」何蔓搖了搖手中的碟片。

第一次有人願意這麼暢快地講起她和謝宇的婚姻生活，何蔓雖然覺得很多描述怪怪的，但也聽得高興，這種感覺陌生又有趣。旁邊謝宇的表情一直很古怪，像是忍笑忍得很痛苦。

他把手機揣回口袋，安靜地看著她，許久，才輕聲開口問：「要不要再喝點兒啤酒？」

「哦。」何蔓已經微醺，爬山虎的圍牆看上去有些變形，她忽然很想講話，往日的那些禁忌和膽怯消失不見，沒什麼話不能講。

然後在桌子底下對Danny比了個中指。

「所以我今天見到他，覺得有些丟臉。我到底也沒能成為唯一的可能性啊。」

酒壯情人膽。

「別喝了。」謝宇輕輕拿開何蔓手中的杯子。

失憶了真好，要是以前，他敢這樣遲到，何蔓還會等他的唯一理由就是要當面潑他一臉水。

填充心與心之間的縫隙，要麼用一句一句的話，要麼用一杯一杯的酒。

「我回家……我已經借住了有一個多星期了呢。」何蔓慢悠悠地說。

「沒有，」何蔓緩慢搖頭，「一丁點兒都沒有。」

五年前Danny還只是大廚，五年後前任店長離開，他用積蓄盤下這個店，自己做了老闆。以前，何蔓和謝宇的結婚紀念日都會在這家店慶祝。當然這一點，此時的何蔓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說，一切皆有可能啊。」

「所以，」她把話題拉回到周六上，「這周六，一起去吃晚飯好嗎？」

「下班后的所有電話都要接，尤其是—— Face time（視頻通話）。」

「我是關心你啊，本來你現在腦子就不大好使，萬一再嚇出心臟病，可就真成失心瘋了。」

「謝宇，你想死是不是？！」何蔓拎起一個抱枕就朝他的背影甩了過去。

Danny看著Lily的背影，嘆了口氣道：「我算是明白古代為什麼只有高門大戶才有資格納妾了。女人啊，沒錢的人家還真養不起，有錢人才會沒事兒閑的養那麼多。」

何蔓說著還自己點了點頭。謝宇一直小心地注意著她的步伐，一路都很沉默，聽她自言自語。

謝宇說完就從沙發上起身逃跑。

「Lily，我……」

微醺的何蔓整個人都變得很容易開心。

生米煮成熟飯咯，看你一會兒付不付錢。Danny開開心心地走了。

「我是做業務的，說白了就是銷售，拉客戶，拉關係，所以沒有你感受那麼強烈吧。但你是創意總監，保持對信息和新鮮事物的靈敏度和熱情很重要，否則連潮流都跟不上，更不用提引領新潮流和激發消費點了。所以我也很理解。」

「……也藐視我！」Lily有點兒尷尬，連忙怒氣沖沖地補充了一句。

「沒事，餓了。」

「正好Danny哥在，」Lily聲音嗲嗲的，語氣卻是一等嚴肅，「我要老公答應我一件事情，Danny哥做見證九九藏書。」

多年的職場生涯給了何蔓很多經驗和成長，這足以讓她應付工作中的大部分挑戰，只是因為工作量過多，所以看起來仍然極為忙碌和緊張。實際上，她早就沒有更多成長和學習的空間了，每天只是被重複性的項目和單子所壓榨，她能感到自己被慢慢地掏空，停滯不前，很久都沒有升值的感覺。

到底還是比不上真正五年前的自己。何蔓曾經覺得，所謂的「25歲是女人的一道坎兒」，都是各大護膚品牌為了推出新產品線而聯合起來織就的謊言，現在卻有些相信了。

「其實我今天就打算要跟你談談的，我知道你可能會不開心，何蔓的確現在住在我那裡。」

謝宇疑惑地瞥了她一眼：「為什麼？你有好轉了？」

何蔓一直有種預感，一旦這個問題自己當著謝宇的面問出口，那麼即使她得到了真實的答案，她和謝宇之間，也再無任何可能了。

謝宇的臉慢慢地變綠了。

何蔓一怔，恍惚中抬頭，透過眼中淚花的阻隔，看到一個模糊的、泡在水汽中的謝宇，模糊了時間，一如當年。

饒是謝宇被剛剛何蔓的一番話弄得心情酸澀，看到這一幕也還是笑出了聲。

何蔓再次湧起一股衝動，想直截了當地問謝宇，他們為什麼離婚，自己為什麼變了那麼多，他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

何蔓笑了起來：「沒關係，先喝點兒水吧。」

「是……嗎？」何蔓心中的疑問更加放大，轉頭望向謝宇，想確認Danny說的是不是真的。謝宇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對她傻笑。

謝宇原本還在斟酌下一句話怎麼講，聽到Lily的指控，他一時沒忍住大笑起來。

「Danny，你在哪兒？我來取我的車。」

回家路上，何蔓走路有些不穩，但也沒到歪歪扭扭的地步，能看得出依然神志清醒。謝宇扶了兩把，可一觸到她的手，還是收了回來。

就在這時，謝宇褲袋裡的手機振動起來。

Lily卻輕輕一搖頭，躲開了。趁謝宇還沒反應過來，她拎起包，得意地看著他說：「那好，一言為定，你要做到哦！唉，生悶氣好傷身體啊，我去逛街啦！」

「Danny哥叫我來的呀，他說你中午也會來，」Lily一邊笑一邊力道不輕地拍在Danny肩膀上，「今天Danny哥請客哦！」

雖然不比剛結婚時年輕逼人，眼神里卻更有內容，不必再故意瞪眼睛嘟嘴比剪刀手，隨意拍張照，自有風情。

Lily原本跟著他一起露出了些許笑容，現在慢慢地又收了回去。不同於剛才虛張聲勢的惱怒，這次她的神情有些沉靜，至少是謝宇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沉靜。

「對對對，我請客，我自願的，沒有人逼我……」Danny一邊大聲說一邊擠眉弄眼地向謝宇求救。謝宇還沒什麼反應，Lily已經笑著捏上了Danny的臉。

「沒，你怎麼在這兒？」

「你笑起來真好看。雖然現在臉上有皺紋了，可還是好好看。」

Danny臉皮抽了幾下，轉頭對謝宇說：「你老婆風采不減當年，無恥得渾然天成。」

「就是這樣才刺|激啊！」

「應該不加班。怎麼？」

「你想點就點吧。」謝宇微笑著對何蔓說。

何蔓拿起一片上面寫著HD的《阿凡達》，好奇地問：「HD是什麼？這個好看嗎？」

可能是感覺到氣氛太尷尬，謝宇一邊把盤子放進消毒櫃，一邊繼續說起來。

「輕點兒刷，手下留情。」謝宇輕聲嘆息。

Lily很滿意他們兩個現在的表現。

她今天一定要表現出自己最好的狀態。她對謝宇有重要的話要說。

哪兒跟哪兒啊。謝宇苦笑。

何蔓覺得眼睛有點兒酸，但是忍住了，繼續說：「可是你不愛我了。你討厭我，我感覺得到。可我不知道為什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Danny一直是謝宇最好的朋友，何蔓卻一直跟他不是很合得來。男朋友身邊有個油嘴滑舌的花花大少，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教唆犯，任誰都會戒備。

「你要我怎麼補償你？」謝宇含笑看著她。

「沒有一丁點兒想起來的趨勢啊，怎麼辦，我一直都想不起來了，怎麼辦？」

看DVD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就像相親對象沒話說的時rｅad.9９cｓw•com候總會一起去看電影一樣，看DVD能讓何蔓和謝宇少說話，氣氛不尷尬。

「不，這是補償，不是承諾。我要的是一個承諾。」Lily說完特意停頓了一下。

Danny依然繪聲繪色地講著：「更讓我們感動的是，嫂子你每次都會在我們去之前，提前在冰箱里擺滿了啤酒，啤酒種類比酒吧還要多，哦，你還會調瑪格麗特，杯口細細地撒半圈兒鹽……」

一見謝宇出聲阻止，說得意猶未盡的Danny只好就此打住，轉身向侍應生比了個手勢，對何蔓說：「沒問題，我們待會兒再聊，不過先開酒，先開酒！」

謝宇心中警鈴大作。Danny在一邊不斷地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畫著，齜牙咧嘴的樣子像是被嚇得不輕。

「你不是做義大利菜的嗎？」謝宇頭疼。

「什麼好轉？」這回輪到何蔓不解了。

「Danny哥怎麼啦，臉上不舒服嗎？要是抽筋了，我來幫你揉揉哦！」

謝宇近來非常享受為何蔓解答一切的感覺。這種問答讓他們能避開各種尷尬，同時始終有話可說。

謝宇語塞。

謝宇點點頭：「沒問題，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做的嗎？」

謝宇苦笑。何蔓自那次之後就跟Danny宣戰了，他是知道的。

「我們中獎了耶。」何蔓開心地笑著。

其實她從小到大都沒真的主動追過誰，和謝宇的相識相戀都格外水到渠成，現在讓她像偶像劇里的女生一樣捂著眼睛撲進任何人懷裡，她都做不到。

「有時候我不希望想起來，我怕想起來之後我也不愛你了。有時候我又特別希望自己能想起來，這樣我就不愛你了，我們就平等了。」

他頓了頓，很義正詞嚴地補充道：「要知道，這幾年我們的感情一直都很要好的！」

「你不是害怕看這種片子的嗎？」

謝宇心神一轉，忽然指著電視屏幕隨意地說道：「喏，看到左邊第二個戴帽子的男人了嗎？」

Danny尷尬地咧咧嘴：「是啊，我也挺高興的……我都高興快五年了。」他轉身朝謝宇眨眨眼睛，不動聲色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現在算是徹底相信了。」

這是戰術。全世界公認，「美而不自知」是女人的最高境界。

何蔓將碟片扔回到盒子里，轉眼又被另外一堆吸引住了。

何蔓倒是聽得心花怒放，哪個女人不愛聽別人誇老公疼自己。她立刻轉頭興沖沖地問：「宇，你覺得呢？要不要試試看？」

就在何蔓暗自疑惑時，Danny已經問候起何蔓來：「嫂子！好想你呀！」

應該是知道何蔓的事情了。謝宇在心中嘆氣。

謝宇微微一怔。

「別說廢話，我這麼識大體，你怎麼補償我？」

何蔓一直沒敢回頭，不知道謝宇是什麼反應。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聽到謝宇帶著笑意的聲音：「哦，那餐廳我來選吧。」

何蔓沉浸在這種學習的樂趣中。

謝宇伸手攬過Lily，把她摟在懷裡，心中十分愧疚。

謝宇關掉客廳的燈，兩人並排蜷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几擺滿了薯片等零食。何蔓一開始還像只兔子一樣嘎巴嘎巴地嚼著薯片，過了一會兒就沒聲音了。

「怎麼了？」

Danny的店主營義大利菜，生意大多在晚上，中午一般只有寥寥幾個顧客在吃商務套餐。今天這裏卻出奇地安靜。

謝宇見Danny越說越離譜，連忙開口打發他離開：「餓了，別扯了，上菜上菜。」

何蔓還沒看清Danny的臉，就接到了對方主動熱情的一個大熊抱，整個人都有點兒發矇。

「好呀，也來一份。」何蔓笑著點頭。

「還接著看？」謝宇在一旁忍不住想笑。

謝宇快步走進小院子，一臉歉意：「你到得這麼早啊，我沒想到路上這麼堵車。真不好意思。」

可她沒有撲到謝宇懷裡去。

我和他有這麼熟嗎？

他們的預訂桌在小院子里，大石頭壘成的圍牆縫隙里爬滿了爬山虎，層層疊疊，連成一片凝固了的碧綠瀑布，又像連綿轉圜的畫卷。天色從透著微光的墨藍色漸漸沉入黑夜的海洋，侍應生走過來把桌上的蠟燭燈點上。何蔓盯著跳躍的燭火，有點兒無聊，於是拿起手機**。

他掏出電話一看，是一通Face tiread.99csw.comme，來電者是Lily。

何蔓喝得很快，前菜和湯剛吃完，兩個人就已經喝掉了大半瓶。

「慢點兒喝，」謝宇開口阻止，「你要的神戶牛肉還沒上呢，這瓶酒是為了配牛肉的，你現在都喝光了，一會兒怎麼辦？」

「……幸虧你沒去做廣告創意。沒有人會買你做廣告的東西的。」

「從今天開始到那個女人搬離你家為止，你要發誓，無論我的簡訊、微信、QQ、MSN、Skype、Facebook、Twitter消息，你都要儘快回復！哦，開會的時候就算了。」

「說到Danny，我還真奇怪我這幾年怎麼會跟他關係變好的。我記得以前我們曾經大吵過一架呢，後來竟然和好了？」

直到Danny落荒而逃，謝宇依舊在笑。何蔓伏在桌上眨著眼睛注視他的笑顏，自己也綻放了一臉酒後遲鈍的笑容。

「當然，你也有可能是不想繼續在同一家公司里看見我。」

「就是……」謝宇用右手食指指了指太陽穴，「你的腦子。」

他當然要勸勸她，這傢伙每次都要舉杯敬他，害得他也不得不灌了一肚子酒。

Lily並沒有如謝宇所想的一樣一開口就興師問罪，反倒依舊笑嘻嘻的，只是手指不斷地撥動謝宇送她的那隻Chanel鏈條包的搭扣，「咔嗒」一聲扭開來，「咔嗒」一聲關下去。

謝宇沒想到何蔓還沒被徹底嚇死，一時沒能對這句話做出快速的回應。何蔓於是更開心：「你看，我剛說你腦子不好使，你就表現給我看。」

也很容易悲傷。

「七號。」

「哼，」何蔓反擊道，「我腦子不好是暫時的，總比你腦子一直不好使強。」

「哇哦，《驚聲尖叫》都出到第五部了？好厲害，我們看這個好不好？」

何況，她和Danny之前還有過節兒。

謝宇伸手想拍拍Lily的頭。說來神奇，Lily的頭和何蔓很像，都在後腦勺兒的某個位置有一個小小的凹陷，很有趣。

謝宇還是不說話。何蔓也不逼他，自己拿起酒杯，眯著眼睛把杯子里最後一點兒酒喝掉。

這趟北海道之旅謝宇已經晃點了Lily不知道多少次，謝宇略一沉吟，終於答應下個月請假，一定抽出時間陪她去北海道。

她每天都能學到很多新的知識，像讀小說一樣讀近幾年的政治、財經和社會新聞，追了四五部已經完結的美劇，把《哈利·波特》的電影從第三部追到了第七部……

「還有新進的神戶牛肉，空運過來的，絕對新鮮，我親自來料理，你放心！」

昨晚她也沒提過要來這裏。看來的確還是沒回憶起來。

畢竟她現在保持這種無辜又無知的狀態，為的就是挽回。

謝宇擦乾手，就和何蔓一起來到客廳，從擺放DVD的盒裡拿出一大堆DVD跟藍光碟遞給何蔓讓她挑選，大多是這幾年票房大賣的熱門電影。

還好有酒。

「陪我去北海道！」

謝宇伸手接過碟片：「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你不是《哈利·波特》剛補習到第六部嗎？我陪你看第七部好了。」

Lily一邊說一邊高興地蹦了起來，立刻從包里掏出iPad開始搜索北海道溫泉之旅的攻略，趁著網頁緩衝的時間，誇張地親了謝宇一口，大聲撒嬌：「我就知道老公最愛我啦！」

何蔓動了動嘴唇，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不管遇到什麼事，咬著牙硬撐才是何蔓的本性。

謝宇的目光穿越飄搖的燭火，明暗不定。

「去哪兒？」

何蔓高興地做了最終決定：「那好，就來一瓶吧！」

「相信什麼？」何蔓問道。

何蔓剛要發作，謝宇就補充道：「我是說，你有回憶起來的跡象嗎？」

何蔓放下手機。

「生氣了？」謝宇主動開口，臉上帶笑，坐到Lily身邊。

「我們一起看DVD吧！」何蔓迅速轉移了話題。

服務生動作很快，Danny剛消失，小夥子就取來了紅酒和醒酒器。

大學剛畢業，何蔓成了職場新鮮人，打了耳洞，燙了頭髮，一度十分迷戀**，又沒什麼**技巧，只會對著鏡頭比剪刀手。街上比剪刀手，餐桌上比剪刀手，聖誕樹前比剪刀手，全身照比剪刀手，大頭照比剪刀手……後來，何蔓的名字在謝宇的手機里就變九_九_藏_書成了「剪刀手愛德蔓」。

Danny當即閉嘴，連滾帶爬地逃離了Lily的掌控範圍，一溜兒煙兒消失在轉角，邊跑邊喊：「我去廚房盯著！」

一個人也沒有。服務生也沒有迎出來。

「那次吵架我記得很清楚。咱們公司那個前台追你嘛，明知道正牌女友就在公司里，還是每天給你帶早飯，妖精！」何蔓狠狠地咬著牙，「Danny呢，卻來者不拒，只要是追你的女人，他一律都叫嫂子，怪不得所有看上你的女人都會拿他做突破口，他那個小餐廳簡直就是個盤絲洞！」

「當時我發現小妖精經常去他的店裡吃飯，我拍著桌子跟他吵，質問他為什麼叫別人嫂子，你猜他跟我說什麼？」

謝宇講話時正在刷碗，這個問題讓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關上水龍頭，才悶悶地笑了一下。

失憶后居然這麼通情達理，Danny心中一喜，趁熱打鐵，對何蔓進行深度催眠：「你們結婚這幾年啊，謝宇的所有朋友都覺得嫂子你最爽快、最賢淑。你知不知道，每到有歐冠意甲世界盃的時候，你都會主動邀請我們這幾個哥們兒去你們家看球賽！而且你永遠把家打掃得一塵不染，你家的白色雲石地板，每天都被你抹得亮晶晶，連一根頭髮都沒有，整屋都瀰漫著淡淡的花香，那是什麼花來著……哦，薰衣草！真令人回味不已啊！」

何蔓好半天才出聲。

「Welcome（歡迎）！」一個洪亮的男聲傳來。

4.

Lily示意自己還沒有說完。

謝宇接過她遞來的水，一飲而盡，定過神兒來才發現精心打扮的何蔓很美，謝宇隔著燭光望她，怔了怔。

「北海道的事情？明天我就把機票訂下來好了，用不著他做見證，他自己連打牌輸了欠我多少錢都不記得。」謝宇話沒說完就被Danny捶了一下。

虧她還記得這一天，我也不好駁她的意思。

Lily一揚眉，踩著高跟鞋神氣地離開了。

她現在倒是相信自己這五年可能真的和Danny關係不錯了。

謝宇失笑：「Danny已經把這家店盤下來，現在他是老闆了。」

我只是為了儘快幫何蔓找回失去的記憶，沒別的意思。謝宇想。

幸好這時Danny親自端著兩盤牛排走過來，分別放在兩人面前。Danny留意了一下酒瓶，眼中迸發出驚喜：「嫂子好酒量啊，一瓶夠嗎，要不要再開一瓶？」

好像大學畢業之後，她就沒有這麼密集地進行過學習了，以前是為了考試，這一次則是為了生存。學習的內容五花八門，包羅萬象，走路都能「轉角遇到為什麼」。

謝宇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不好接話，只能安靜地看著她。

「查崗也太嚴了吧？」Danny在一旁咋舌。

謝宇經過牆角轉進最裡面的小房間，看到了笑容滿面的Lily和都快要哭出來的Danny。

「要啊，」她破涕為笑，「你兩罐，我一罐。」

「HD是藍光碟的意思，這一兩年才開始流行的，一種高畫質的影碟，比DVD還要清晰很多。《阿凡達》嘛就不得了了，是卡梅隆的超級大片，講地球上的人類去外星殖民，派了一個男的打入外星人內部，結果他被外星美女策反了，幫著外星人把自己人全部給乾死了的故事。」

何蔓很早就到了餐廳，她並沒見到Danny，只是在侍應生的引領下坐到了謝宇預訂好的位子上。

「好啦，我答應你。」

「我記得，我當時信誓旦旦地對他說，你等著，Danny，我會讓你看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有這個『可能』！」

謝宇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Danny也不再鬧。

還是忍住了。

「你們到底算什麼？離婚證難道是擺設嗎？你們這是……你們這是藐視法律！」

他站在Danny的餐廳大門口，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深吸一口氣走進去。

在兩人沉默的這短短三秒鐘內，Lily忽然又綻放了一臉笑容，像剛才自己什麼都沒有問一樣，抱住了謝宇的胳膊。

「我……我請你吃晚飯吧，答謝你最近的幫助！」

「我哪裡敢藐視你，藐視你還小心翼翼地跟你解釋什麼？她在這邊生活很艱難，出於道義我也得幫幫她，可是離婚了就是離婚了，我肯定不會……九_九_藏_書」謝宇又想要笑，「藐視法律的。」

「太好了！我早就聽說北海道的楓葉比東京那邊紅得早很多，下個月末你請假，我們挑個好時機，一定能趕得上。溫泉楓葉之旅，怎麼樣？」

何蔓搖頭：「不，《哈利·波特》第七部你應該已經看過了，我想明天一個人在家時把它看完。你在我身邊，指不定會劇透。」

謝宇無奈地一笑，掏出自己的錢包，抽出一張卡交給Lily。

戴著面具披著黑斗篷的兇手一個兩個三個地宰人，何蔓時不時神經質地看一眼自家客廳外的落地玻璃門——怎麼和電影裏面的長得這麼像？

一定要好好解釋清楚。

6.

「什麼？」

「想不起來的話，我就會一直愛你。」何蔓臉頰微紅，一雙明亮的眼睛肆無忌憚地看著他，「像五年前一樣。」

謝宇的大笑慢慢收成了微笑。他無奈又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Danny目光飄向遠方，做出陷入回憶狀繼續說道：「每年我都會預留這桌子，親自為你們下廚。而且你每次來都會點我們店裡最貴的牛排、最貴的紅酒。謝宇很寵你的，你要什麼他就點什麼，付款從來不眨眼的！哎，對了，我們剛好這幾天進了一批拉菲，要不要試試看？」

「周六你不加班吧？」何蔓慢騰騰地把碟片裝進盒子里，裝作不經意地輕聲問道。

「那也是好事，不必強求。」他說。

整個屋子都像被按了暫停鍵。

「宇，我問你，如果現在我開口說希望她搬走，你會答應我嗎？」

何蔓靜靜地看著手機屏幕中的自己。今晚她和謝宇分頭離開家，臨出門之前連招呼都沒打，就是不想讓他過早看到悉心打扮過後的自己。

「那當時你是什麼意見呢？當時你支持我嗎？」何蔓想到便張口問。

謝宇點點頭，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

Danny立刻變臉，擺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說道：「是不敢置信啊，這樣的意外竟然會發生在你身上，我真心替你難過呀，嫂子！」

她低下頭，眼淚說來就來。喝多了的下場就是drama queen（小題大做），感情噴薄，哪裡還用得著醞釀，何況她這段時間已經憋得夠嗆了。

何蔓圓睜著眼睛，連忙朝Danny道喜：「那真是太好了，你真厲害！恭喜恭喜！」

她真的愛死這部手機了。前置攝像頭讓她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樣把手機反轉過去**了。以前那個樣子拍十張可能只有一張能看，其他的不是沒照全就是表情可怖。

何蔓關掉電視，把碟片退出來，謝宇開了客廳的燈。

5.

「怎麼了？」何蔓心知肚明，卻眉頭微蹙地故作懵懂。

電影沒法兒看了。

謝宇伸長胳膊，一把鉤住Danny的脖子把他扼昏。

「我其實是理解的。你們那麼多年的朋友，鐵打的兄弟流水的女人，他只在乎你這個朋友，身邊的女人無所謂，你喜歡誰他就接納誰，沒什麼錯。」

七月七號。

上面寫著四個醜醜的字：「再來一瓶。」

「好啦好啦，逗你玩兒的。她就是個腦子壞掉的老女人嘛，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工作又忙，還要發善心照顧她，我這邊就不給你添亂了。」

不知道怎麼的，也許是剛剛Danny鬧騰得太厲害了，他一走，剩下的兩個人開始面對面地沉默。

呵呵，去死吧。何蔓微笑。

正巧這時樹影晃動，何蔓一個激靈。

「嫂子，你真會開玩笑，我們那是廚房不是牢房。」

1.

「他是女主角Sydney同母異父的哥哥。就是兇手。」

何蔓的居家生活不可謂不精彩。

都是讓他喝點兒水，方式差這麼多。

謝宇一走進Danny的店，就覺得氣氛有點兒怪。

「你不需要我的意見。」他簡短地說。

2.

何蔓咬緊牙關：「當然，你怕了？」

何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聽謝宇說，在離婚前一段時間，當時的何蔓有過辭職的念頭，目的是去攻讀商學院的MBA，重歸校園，充充電。

「喲，都會用大眾點評網了？」謝宇低頭玩兒著手機，「對了，周六是幾號來著？

「你等一下！」何蔓舌頭有點兒大，低頭從包里翻出了一支筆，抓起桌上的木塞，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笑著遞到Danny的眼前。

「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