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唐少磊的目光看過去，梁若婕之前的明媚蕩然無存，直到到家都一直沉默不語。

「所以，放手吧，鍾可可。」

最初，她以為少茵是冬冬的姐姐，後來知道少茵就是冬冬的媽媽。這沒有什麼。鍾可可並不反對哥哥一凡追求少茵，也支持少茵追求舞蹈家的夢想。至於少茵在他們舞團總監李皓與哥哥一凡之間搖擺不定，鍾可可除了最初發過一次牢騷外也沒有再說過什麼。

而少茵回家的消息一經傳出，梁若婕便找到了在醫院門外等看望冬冬的哥哥一凡一起回家的鍾可可。

唐母曹逸卿當年雖然親口說過不再認這個女兒的話，可整整八年過去，再大的怒火也已經平息，化為了對少茵和可憐的外孫冬冬的疼愛。更不用說這些年心心念念要把少茵找回來的唐家父子，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少茵和冬冬受苦。

嘴上說著埋怨的話，唐少磊卻笑了：「我又不欠她什麼，她幹嘛總是那麼凶地教訓我。她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反而讓我覺得好像真的是我做錯了什麼一樣。這個女人……真是……」

唐少磊彷彿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麼，遲疑地問：「為什麼不講話？」

就在梁若婕找鍾可可交涉的同時，與醫院敲定了冬冬手術日期的唐家兄妹也說起了她們二人。

唐少磊聞言愈發痛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委曲求全的梁若婕。

看到鍾可可終於看向自己，梁若婕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就像我說的那樣，只要我不放開少磊，我相信他永遠都無法開口跟我說分手。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始終都認為曾經虧欠了我！更何況……」

「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我和少磊這輩子永遠都有著這樣的聯繫，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為他照顧少茵的那段時光。尤其現在少茵回來了，我們又可以像過去那樣在一起了！」

唐少茵不由發笑：「你覺得我會站在若婕一邊反對你？」

唐少磊沒講話，算是默認。

疑惑地出門，眼前的一幕讓鍾可可久久找不回聲音。

鍾可可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梁若婕。

說到這裏，唐少磊苦澀一笑：「暴力女王，名副其實。從相遇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對我拳腳相向……」

遠遠地看到他們正在招呼客人九*九*藏*書，唐少磊的眼睛就再也無法從鍾可可身上移開，梁若婕也發現了他的異樣。

梁若婕的痛苦無人在意，她只能沉默地聽他回憶著他跟鍾可可的點滴。

只見少茵淚流滿面地倒在唐少磊懷裡，扯著震驚的唐母曹逸卿的袖子哭求道：「媽！哥！就當是我求你們了！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緩緩地將手伸到鍾可可眼前，梁若婕認真問道：「鍾可可，我的手為了救你而受傷，我這輩子都沒法再拉琴了！」

誰知鍾可可還沒拿起包，走廊里就傳來了少茵的哭喊聲。

提起往事，唐少磊果然又充滿了對她的愧疚，等她與少茵聊得累了，還主動提出送她回家。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兒時的稱呼，唐少茵哭笑不得：「你還叫我小鬼？」

在眾人心思各異的沉默下，冬冬手術的日子終於到來，一直陪在冬冬身邊的鍾家兄妹卻在這一天雙雙失蹤。

梁若婕微微鬆了口氣，一路上藉著少茵與唐少磊說了不少話，總算改變了之前兩人總是相對無言的狀態。

「是啊，有些東西永遠都回不去了……」長嘆一聲，唐少磊捂住雙眼，不肯跟梁若婕對視。

深吸一口氣，鍾可可打算再跟鼎亨的相關負責人討論一下創意案就去醫院接替一凡，好讓他回家休息一會兒。

提到唐少磊，梁若婕眼中霎時充滿光彩。鍾可可內心受到的衝擊一時難以平復，只能沉默以對。

鍾可可怔怔立在門邊，直到唐少磊抱著因為悲傷過度而暈倒的少茵飛奔而去，才緩緩拿出手機，接通了哥哥一凡的電話。

曾經觀察入微，連她心情的每一次波動都瞭然於心的唐少磊卻沒注意到她的悲傷，只顧著回憶關於鍾可可的點點滴滴：「她脾氣真的很差，跟你完全相反，我的腦海里沒有一點她溫柔的樣子。」

「少磊沒有跟你說么？我已經取消了所有的世界巡演，這輩子我要跟小提琴徹底地說再見了……」稍稍一頓，梁若婕深深看了鍾可可一眼：「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至於你，到底是該放手還是繼續執著，你自己拿主意吧。」

唐少茵對哥哥和鍾可可的事情也知道幾分，見狀歪歪頭，笑道：「這麼說，你心裏的人是可可嘍？九九藏書」

媽……哥……難道少茵是……

唐少磊猶豫再三，還是試探著開口：「少茵，我知道你跟若婕相依為命了很長時間，可是我……」

「對，我曾經的確是很難理解，」鍾可可誠實地點頭，坦然看向梁若婕，「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怎麼會如此輕言放棄，甚至是那麼深地傷害他？我的確不解過。可是現在，當我自己也經歷了種種以後，我發覺我完全可以體會你當時的心情。真的，無論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心裡話。」

對於少茵，鍾可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面掀開自己的底牌，梁若婕高傲地仰起頭：「我跟少茵在一起整整生活了兩年。我們沒有錢，於是我就到處在酒店裡給別人伴奏，以此為生。」

梁若婕知道他還在想鍾可可，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別過頭，暗自抹去了眼角的淚滴。

也許他真的醉了，竟然主動提起以往避之不及的話題。

「永遠不會忘記，你我曾經彼此分享心事。」

「當年我的確是負氣答應了少磊媽媽要離開。可是我捨不得，所以我反悔了。就在我準備去唐家找少磊的時候，正好遇到那時離家出走的少茵，於是我選擇了替少磊照顧少茵！」

梁若婕將唐少磊神情的變化看在眼裡，心中愈發悲涼，臉上卻沒有絲毫表現，親親熱熱拉起了少茵的手，跟她說起了當年相依為命時的舊事。

「原諒我的任性，就像你說的，我總把你推在前面，而自己則抱著誠惶誠恐的心畏懼著，逃避著。那麼這一次，就讓我勇敢一點，雖然我的選擇依然會讓你痛苦，可是……」

被梁若婕的話震撼，鍾可可不由屏住了呼吸。而梁若婕還在徑自說著她與少茵的往事：「後來，少茵非要任性地跟李皓結婚，所以……」

畢竟，她已經付出了太多。

不明白少茵為何會留戀一個為了所謂舞蹈事業連親生兒子的治療都能說出「再等幾天，等到演出完畢」的男人，鍾可可深深為哥哥一凡不值。

傻瓜，我的幸福就是你啊……

「如果你我的相遇是一場命中注定。那麼，少磊，請你一定要幸福！雖然，我給不了你……」

有什麼透過指縫滑進了耳邊的髮際，唐少磊悶聲道：「我能理解，我也很感激。可是，若婕，rｅａd•99csw•ｃoｍ你有想過么？最深的愛應該是無論如何都不放手，就算再難再苦再痛，就算負了整個世界，也不放開那本該握緊的手……」

鍾可可卻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依然沉默不語。

「少磊，我曾經的三石，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我已經離開了……」

「回到原點，你我相識的那個清晨，請銘記你那時的心有所屬……這就是我替你做的決定。少磊，就讓我們回到各自的位置，回歸那天之前的所有。我由衷地祝福你跟若婕可以得到幸福。請你……一定要幸福……」

淚水無聲滑落，唐少磊張了張嘴，一聲嗚咽卻化成了慘笑，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蹲在可可家門前悲泣。

不提冬冬的哭鬧和少茵的淚水，試過各種方式都聯繫不到鍾可可的唐少磊強忍著等到冬冬手術成功后，就衝到了鍾可可家門口。

當梁若婕最終找到唐少磊時，他已經將自己灌得半醉，身體在江邊堤壩上前後搖擺，看得人揪心不已。

可直到這次冬冬患病，鍾可可才知道那位前些日子在哥哥開的夜市攤子上跟少茵親昵有加的總監李皓就是多年前拋棄少茵母子的男人。

這件事讓梁若婕後悔到如今，她也不禁嘆氣：「我已經儘力了。」

「從不後悔遇到你，無論是那些美好的、悲傷地、亦或是痛苦的點滴回憶，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中，永不會忘記！」

梁若婕瞬間淚如雨下。

有了唐家的介入，冬冬的治療立即就得到了保證。而鍾家兄妹，特別是鍾一凡就變得有些尷尬。雖然少茵和冬冬都極度依賴一凡，唐母曹逸卿卻很明顯地十分厭惡一凡的存在。

類似的尷尬一直在不斷發生，梁若婕的心也越來越涼。但她依舊什麼也不說，只是溫柔地陪伴在唐少磊身邊，期望能夠喚回他們的曾經。

輕輕拭去自己臉頰滑落的淚水，梁若婕強顏歡笑：「我只要靜靜陪著你就好。你好些了么？」

梁若婕說了這麼多，無非是要讓鍾可可主動退出。時機一到，她也就不再客套，昂首說出了自己愛的宣言。

迎接他的，卻只有一把鐵鎖和一封放在門口的信。壓在信封上的陶瓷花瓶還是唐少磊曾經擦過的那一隻。

唐少磊煞有介事地點頭，正要再跟九-九-藏-書少茵鬧幾句，突然瞥見梁若婕正含笑走來，神情一僵，瞬間沉默下來。

梁若婕一顫，搖了搖頭：「我不想知道。少磊，我只想陪著你，無論你是痛苦也好，無助也好，我只想這樣陪著你，就夠了。」

梁若婕從未見過唐少磊這般模樣。她緩緩地伸出手，想要給他一個擁抱，他卻只是無助地望著她，輕聲呢喃：「可可……走了……」

梁若婕明白他的迴避，不知不覺又落下淚：「少年不知愁滋味。曾經，我們每一天都過得那麼快樂，那麼沒心沒肺。可是，現在……我們為成長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一口氣說完心中所想，唐少磊凄然一笑：「你說得對，成長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當我學會了如何去愛，有些東西卻永遠回不去了！學會又怎樣？有人還是不懂，我又能如何？」

可這是一凡選擇的，她作為妹妹就會支持。

唐少茵確實就是唐家八年前離家出走的千金，唐少磊的親妹妹。

梁若婕從未見過唐少磊這般模樣。她緩緩地伸出手，想要給他一個擁抱，他卻只是無助地望著她，輕聲呢喃：「可可……走了……」

梁若婕心裏清楚，現在的少磊心裏裝的人是鍾可可，而不是她梁若婕。但是她真的不能失去少磊，因此只能說服鍾可可知難而退。

好在少茵的身體終於好轉，雖然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為了放不下的自尊，想要拚命證明自己的無私，所以才會那樣吧？拚命地付出只是為了證明自己……」

「所以就跟當初離家出走一樣，她同樣選擇離開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幫梁若婕補完未出口的話，鍾可可一聲嘆息。

唐少磊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小鬼。」

只是梁若婕還沒高興多久，唐少磊就無意識地開車經過了鍾家兄妹開的大排擋。

重重捶了下唐少磊的肩膀，唐少茵一本正經地回答。作為妹妹，她怎麼會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得到真正的幸福。

「你怎麼都不問我？不問我怎麼了？不問我為什麼？」

「是，你真的很偉大，默默付出，幫少磊照顧少茵。你一定很了解他也很愛她，你一定比誰都清楚少茵是他最疼愛的妹妹。」換做是她，未必能像梁若婕那樣保護了少茵兩年。

話音未落，read.9９csw.coｍ梁若婕便轉身離開，留鍾可可一人傻傻地站在那裡，久久不能回神。

「不，你並不能體會！」斷然否定，梁若婕的心隱隱刺痛，因為她竟然從鍾可可的眼中看到了憐憫：「收起你那份看似寬容的姿態，因為你根本沒有資格寬容我！」

鍾可可還在為梁若婕受傷一事心懷愧疚，再加上她知道自己依舊對唐少磊抱有超越友誼的感情，面對梁若婕時不免有些氣短，落在已經將她當作敵人的梁若婕眼裡，就變成了心虛的表現。

「沒錯！所以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少磊。那時，今日，我都沒有停止過愛他。」

唐少磊覺出妹妹似乎有些不高興，囁喏道：「我……我不知道……」

唐少磊一怔：「這麼說……」

「我知道過去少磊曾經告訴過你，我8年前因為他媽媽的反對不辭而別，因此傷了少磊的心。你也曾經質問過我，既然當初那麼愛他為什麼還要選擇離開？」

「若婕有句話說到了我的心裏，有種患難與共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取代。謝謝你，少磊，謝謝你讓我走進你的心裏……」

與少茵朝夕相處了這麼久，鍾可可自認不會聽錯少茵的聲音。可少茵怎麼會出現在鼎亨辦公區？

「心中有千言萬語，可是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你一次次地詢問我該怎麼辦？我想過千萬遍，今天就讓我替你做這個決定，因為我實在想不出有比這更好的結局……」

緩緩開口，梁若婕依舊是那個高貴的音樂家。

「的確，都是因為我，我們欠了若婕很多。可是哥，我們在面對感情的時候不應該被這些所左右，而是應該順應自己的心。」

信紙飄落，唐少磊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掏空，疼痛到無法呼吸。

在這一場愛的角逐中，他們三人都是輸家，只能各自品嘗苦澀的果實。唐少磊能做的，就是心無旁騖地陪伴若婕，再也不打擾可可的生活。而鍾可可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對冬冬的照顧和遊艇俱樂部的企劃案中。

「噯？我可什麼都沒說！」唐少茵急忙擺手撇清關係，眼中笑意滿滿，「要做選擇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就像剛剛彙報冬冬治療進展的電話，你想要打給誰，你的心就在誰那裡。就比如說我吧，我已經給一凡還有若婕都去過電話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