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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五節 從初中就喜歡你

第四卷

第五節 從初中就喜歡你

任我百轉千回地猜度,你離我遠去的速度也不會因此而放慢。最令人難過的事,不是你離開,而是你離開的原因我不明白。
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面對麥芒的疑問,竟再度迷惑起來。
「快叫祁寒從丁零家回去,別搞什麼離家出走了,她媽媽今天到學校找衛葳麻煩啦。」
衛葳下了決心,但情勢發展完全脫離了她的想象。祁寒沒有出現,祁寒的母親卻出現在了學校,和班導師站在走廊上神情嚴肅地對話。衛葳和麥芒吃過午飯回教室,在門外被截住。
離家出走。
沒有勇氣去問明白。
衛葳在烈烈日光下停下腳步,微蹙著眉,樹影緩慢地在她無瑕的面頰上晃動。
「我會失落,是作為死黨的那種失落,你有了在乎的人,沒有從前那麼多時間給我,可這種失落和為你高興的心情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你能理解嗎?」
「嗯。」
「雖然我很笨,學不會數理化,不認識路,跑不完800米,沒有男生要和我談戀愛,但是我也想開心地活下去,讓媽媽在天上也感到開心而不會一直後悔,每當我感受到如果她活著會抱緊我說『我愛你』的時候,我就大聲對天空說『聽見啦』。這就是為什麼哥哥總是跟我說『三千公里之上有你的精神家園』。
祁寒扭過頭盯住她。女生的長發被夜風吹得緊貼臉頰,她的神情卻絲毫不為所動,有種優雅清靈又不乏理性的氣質。或許自己對韓一一的感情,一直也是作為死黨的那種失落。又或許是她身上那種冷靜讓人不得不冷靜,像一枚開關,把讓人迷失和清醒的魅力控制得剛好。
甚至不止於保護,而是呵護,不止於珍惜,而是寵溺。
「什麼?他失蹤了?」
「嗯。」等發現井原正以要把那串數字吃掉般的眼神死盯著便條,芷卉拽了拽他的衣袖,「欸,幹嗎呢?」
不僅衛葳滿心疑惑地看向她,連祁寒的母親都停下了推搡動作被移開了注意。
「我和我的媽媽,要靠這種信號總是受干擾的方式才能交流,所以我討厭你們這些面對面說話就能交流卻不好好珍惜的父母和兒女。第一次見祁寒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他手臂上全是傷,他為什麼放學后總是在街上徘徊不願回家?為什麼無法相信別人對他的真情?直到他離家出走,你們也不內疚反省,反而九-九-藏-書來為難他的朋友,繼續讓他傷心。
「欸?難道不是嗎?」
「芷卉你在幹嗎呢?」
「對於她們我就是嫌煩,她們和你的目的不同,再加上她們沒你聰明。」
這絕不是輕飄飄的愛情。
「這是什麼?」轉而發現被女生捏在手裡的便條,「那傢伙的手機號?」
「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不能和父母好好談談嗎?」
韓一一突然如鯁在喉。
男生垂下眼睛盯住地面的一處,許久反問一句:「如果我說是,你會感到失落嗎?」
「因為你在我心裏地位太高了唄。」
轉身眯眼向被烈日照得白慘慘的校園小路,走向自己的男生,覆眼的墨色額發被渲染上亞麻色的光澤,微微被徐風吹動了。
喜歡一個人,不是從一開始就該抱著被辜負的覺悟卻義無反顧嗎?
「誰沒覺察啊!我只是對此不感興趣罷了,祁寒什麼的,完兒蛋去吧。」
已經走了太遠太遠,共同經歷的記憶那麼多,不知該怎麼回頭,不甘心,想知道結果,哪怕是糟糕的結果,可繼續前行又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藕斷絲連地躑躅在原地,自怨自艾著,直到麥芒……
「喂,一一?……胡老師胡老師胡老師!別掛!我是麥芒,請把手機還給一一兩分鐘,她家出大事了,等我告訴她你再沒收她手機哈。」
「那是因為陳磊他自己都不會做,我講就好了,真的。」
沉默了長長的十幾秒,韓一一咬牙切齒地逐字念道:「……我知道了。」
即刻回過來的是一個省略號。芷卉剛想笑,手機就持續不斷地震動起來,按下通話鍵,聽見那端男生略顯無奈的聲音:「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難道我不是說的『我們人類』嗎?」
祁寒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好,我覺得你很可愛,大一?
「沒回家?我以為他只是請病假了。不,我不知道他的去向。」
我唯一確定的是——
「孩子,你也反應太慢了吧!身邊的座位空了三天,到現在才覺察到『似乎有點異變』,你當他是微生物么?」
「你指的異變該不會是……祁寒失蹤三天了吧。」
——帶著執念永恆地凝固於原地,彷彿在等兩個人變成一個人,一個人的我故地重遊加深一遍記憶,再輕吹一口氣,它們才會被溫暖的氣息消解,散去。
read.99csw.com—唷,來的是你BF?那再見啦,等你聯繫。
「……回想起來,七年以前和媽媽共度的日子……她因為生活艱辛沒有一天展露過笑容,因為忙於生計沒有任何時間多看我一眼,導致她死掉很久我都沒有發現,在那之前和之後我一直是在哥哥身後當跟班,好像什麼也沒有改變。我之所以愛媽媽,想念媽媽,全是因為哥哥在不斷告訴我『你媽媽是全世界最愛你的人』。可有時還是沒什麼真實感,媽媽她,從來沒對我說過一句『我愛你』。再長大一點,我忽然想,媽媽在天上說不定也在後悔,突然我才又愛她又同情她。
「八月中旬。」
陽光暈開他的微笑,風聲中夾雜他的聲息。
「不是啊。」衛葳長吁一口氣,「而且,我敢打包票『三千公里之上有你的精神家園』絕不是你所以為的涵義,仙人再仙人也不可能領悟你和你媽媽那種神仙級別的交流方式……話說我又忍不住想問,你通常是怎麼感受到信號干擾的啊……總之,能把一句吐槽曲解得這麼感人,也只有你能做到了……你在幹嗎?」注意到麥芒似乎早就沒在聽自己說話,而是以極快的速度按著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后旁若無人地打起了電話。
有些話對某些人而言,說出來不費吹灰之力,然而,對另一些人……
井原不禁蹙眉,這倒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衛葳無法作出反應,祁寒的母親眼看就要情緒失控,班導見局勢不對勁,剛想上前阻止,突然聽見身旁傳來嚶嚶的啜泣聲,轉過頭看向麥芒的瞬間,小姑娘忽然不明所以地叫了聲「媽媽」。
「你從昨天早上到現在杳無音訊,我靈魂都不在了。」
那是因為,這整整一年,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插科打諢鬧彆扭,縱使愉悅和焦慮各佔一半,也都是些可以反覆咀嚼的回憶。而離別,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更無法想象離別之後的我和你,會變成什麼樣。
去年的今日,也不就是這樣么?
喜歡、信任和依賴……它們不像是非黑白那樣涇渭分明。
井原說「我放心不下麥芒」的時候,芷卉非常想問「那麼我呢」。
「還有一個多月啊。」
祁寒母親激動地上前半步抓住衛葳的胳膊:「我那天在街上看見你們手牽手的,你是他女朋友吧,怎麼九*九*藏*書會不知道他離家出走去了哪裡?」
「只是問麥芒嗎?」
下一秒,應答的人又重新變成了她所熟悉的閨蜜:「什麼事?」
「才不是!很多女生都說你那時候一邊教人一邊頭頂蘑菇雲。」
「當然是……」女生一時語塞。仔細回想起來,分手的節點……哪兒去了?
「當然不是啦!」
「當年我說我不是搗亂或故意和你搭訕,只是接受能力有點差,你還不耐煩。我畫圈圈詛咒你。」
「麥芒!你怎麼了麥芒?那是一年前的事了!這一年裡,你都去了哪個次元?」
「欸?為什麼?」
「這並不是一兩天能夠改變的事,況且是現在這種情況,我媽撞見我和衛葳拉著手逛街,我說什麼選擇談什麼理想也不會被聽進去。」
「呃,算了,教我你會更煩,且早衰。我記得有一次陳磊給我講一道題講了四遍后我還不懂,最後他直接幫我做了交掉了。」
晚上九點,韓一一和不知該何去何從的祁寒坐在世紀大道上吹著夜風喝啤酒。
進了室內收到井原的簡訊:
回想起來,覺得祁寒口中的「從初中就喜歡你」或許不過一句花言巧語,沒有半點說服力。
不管你遇到什麼事,如果想不到別的人,一定要來找我。雖然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但至少可以陪著你。我不想你委屈自己,更不想你自暴自棄。
「關於這個……欸?」
……這個答案,對我而言重要得勝過一切。
成全我這種幻想的只有你。
這句話無論哪個部分對衛葳而言都是衝擊。
那些靜止在我們熟悉的街道的承諾——
一句話震得四下俱靜。
臨近暑期,芷卉感到課上得煎熬,教室里沒有空調,六颱風扇賣力地轉,噪音不小,對於降溫卻毫無幫助。放課後,從第三教學樓到食堂,不過兩個轉彎,像洗了桑拿,洋裝濕噠噠地黏著後背。
往事猶如舊電影一般在眼前的夜幕中閃回。
闔上手機。衛葳問麥芒:「你沒有感覺到最後從手機那頭湧來一股強大的怨念么?」
芷卉避開入口,站著給他回復:「變成乾屍了。」
麥芒說完,便抽抽鼻子,拉起衛葳進了教室,留下走廊上祁寒的母親隱隱有淚在眼眶,若有所思。
「你們人類是敏感又孤獨的生物,最容易受到傷害,災難指不定哪天就會降臨,世界說不準哪天就會終結,就九_九_藏_書算長命百歲,能夠相親相愛的日子和之後永久分離的日子相比還是少得可憐,不要再用失去的方式來確認無法失去。」
對祁寒心灰意冷,從他和麥芒吵架時脫口而出「衛葳根本也不是認真的」開始,到被他當街甩開手勒令「離我遠點,快走開」結束。
衛葳一怔,停下來,麥芒也跟著站定。
芷卉笑,隔過幾秒,開口問:「系裡通知下來了嗎?去的日期。」
沉默如同不可更改的命運一般降臨。
是他女朋友。
——哦,沒關係,這是我的手機號,你會聯繫我吧?
被保護與珍惜,是每個女生亘古不變的幻想。
「說起來……那個衛葳……是新女友么?」
「其實我總覺得父母是全心全意替兒女著想的人,你從來沒直接把自己想要成為怎樣的人、從事怎樣的職業告訴過父母,一直只是消極抵抗,在他們看來這就只是單純的逆反心,當然要暴力鎮壓。可是如果你好好把想法說明,也許能得到他們的尊重。」
「不知為什麼,這兩天總覺得世界似乎有點異變。」中午去食堂的路上,麥芒鎖著眉頭歪過腦袋向衛葳尋求答案。
「就是這個女孩。」幾分鐘后才知道是祁寒母親的人指住衛葳對班導說道,語氣彷彿逮住通緝犯。
從影子與影子的疊合,到嘴唇與嘴唇的疊合,交集太多太多,遠遠多過友達範疇,共同經歷了太多太多,最後留下字字篤定的你,和意識模糊的我。
我不明白,為什麼從一開始就認定不可能和你成為戀人,卻又總在你轉身離開時戀戀不捨?
從三年K班畢業的日子,又過去整整一年,謝井原依然是謝井原,沒有改變。
從外地轉學來,與祁寒同班,起初由於教材差異,理科不怎麼跟得上,而祁寒是全班理科最好的男生之一,彼時的韓一一猶猶豫豫想要向他請教數學題,但鼓起勇氣叫他之後,男生的態度卻分外不耐煩,講解得也很潦草,以至於女生後來只好轉向其他優等生求助。
「記住,約出來決鬥。」
衛葳腳下一個趔趄:「他什麼時候又是我男友了?」
「那——你們什麼時候分手的?」
問話者由班導擔當:「衛葳啊,祁寒這幾天沒來學校,也沒回家,你知道他去了哪兒嗎?」
「七年前,我媽媽被謀殺了……」
看見你們手牽手。
「我……」男生呷一口啤酒九*九*藏*書,微微一笑,「終於理解了。」
芷卉回身沖井原尷尬地笑笑,可男生沒有和她接上目光,只是面無表情地瞥著那人的背影:「搭訕的?」
所謂羈絆,所謂純友誼,連我自己也不確定是怎樣的存在。
一一笑起來,「原來如此。我相信你比他強那麼一點點,但我真不信你講就好了。」不知為什麼,氣氛忽然轉向傷感。
原來急於要擺脫自己的原因,是祁寒他看見了自己母親。自己還莫名其妙地臆想情敵爭風吃醋,完全不知祁寒因為這件事竟然離家出走了。果然是……不知算哪門子女友。
「怨念?沒有啊。你的錯覺吧。」
我終於強烈地感到……
「上學期開學的時候啊,你說完『我叫衛葳』之後,不是連說了兩遍『祁寒是我男友』么?」
麥芒跟進兩步,以銅鈴大眼迎住衛葳的目光:「開玩笑!他是你男友啊,怎麼能失蹤了都不感興趣?」
而今我卻無從知曉,在這個判斷句中,被否定的是「輕飄飄」還是「愛情」。
「以你對他們的了解,談有什麼用?我從小和他們意見有分歧,最後妥協的人都是我,有些話我懶得說,因為說了也不過討頓打。」
可是「愛情」,是我不想提及的一個詞。
「當年啊,當年不是因為你接受能力差,是因為我不好意思。」
——可以給我你的手機號嗎?
「怎麼了?」
「對,他什麼也沒對麥芒說。」
自從教務網發布了有謝井原的美國高校交換生名單,明確知曉將會分離這個事實,兩人的對話就經常出現大段大段的空白。
衛葳只覺得喉嚨里哽了什麼,半晌才得以成功發聲:「我承認,這是認識你以來你邏輯最清晰氣場最彪悍的一次發言,但是……麥麥你……」女生扶額,「為什麼要說『你們人類』?難道你不是人類嗎?嗯,我也承認你不太像。但這麼一來,最感人的一段話就徹底崩壞了,怎麼聽都像是外星入侵者發起總攻前居高臨下的挑釁宣言啊。」
衛葳站在校內廣場中央,回過神,朝不諳世事模樣的麥芒淡然一笑:「你提醒得對,我忘了跟他分手。」
隔過長長的幾分鐘,芷卉重又開口說話:「我和麥芒見過面了,旁敲側擊地問了問高警官對她說了些什麼。結果那警官只是一味地問麥芒,媽媽過世前家裡的情況。」
「可你不是也一直沒覺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