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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杜御風VS京偉

第十八章 杜御風VS京偉

除了額頭和手臂因擦傷裹著紗布,臉上幾乎沒有病容。突然,庭諼感到一側肋骨有些疼,不禁叫了起來:「啊……這裡有點痛的。」院長在旁邊安慰道:「你從樓梯上摔下來,肋骨有一點骨裂。」庭諼點了點頭,逐一望著病房裡的人:爺爺、妹妹、御風。「御風!」庭諼開心地叫了起來,御風勉強對失智的庭諼微微笑了一下,可誰都看得出來,那個笑容更像哭:「我在。」
「你在幹什麼?」
「你在趙家好日子過慣了,嫌這裏東西難吃,沒有一個地方是乾淨的,我看你就別勉強了。」聽著姥姥的話,小漁有些難過,可又覺得姥姥說的是事實,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姥姥……」進寶也在添油加醋道:「我也覺得小漁變了。以前像剛剛那樣一鍋豬肉白菜,我得跟你搶才吃得到,剛剛你一口都沒吃。」小漁不滿地瞪著進寶:「天氣熱,我沒胃口不行嗎?」
會議室里的燈暗了下來,投影儀的光投射到會議屏幕上,上面出現的內容讓大家大吃一驚,上面清晰地列著杜御風和杜炳春郵件往來的內容,涉及蘇州地塊、天津項目招標等集團的核心機密,看到大家一片嘩然,陳光滿意地環視著眾人,宣佈道:「通過我們對杜御風的調查,發現他自從進入公司以來,始終和其父杜炳春保持聯絡,並且多次將集團的核心機密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泄露給杜炳春,蘇州地塊收購遇阻就是最好的例子。因此,我們有充分的理由認定,杜御風利用他在集團的職位,出賣集團機密,破壞集團發展。杜御風……」看到陳光十足到位的表演,京慶余面帶微笑著打斷了:「好了,可以了。杜御風先生,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廢話!我很久沒吃了,好好看看不行嗎!」小漁嘴上這麼說,手裡的筷子卻只去夾那最無害的炒青菜,姥姥看在眼裡,又瞟了小漁一眼。吃完飯,姥姥和進寶、小漁坐到涼爽的樹蔭下,說說笑笑,只見小漁不停地猛搧著扇子,還一直擦汗。進寶有些奇怪:「有那麼熱嗎?」
「還沒想好。」京偉的簡單一句話,又撲滅了京慶余剛剛燃起來的一絲希望。
等在樓下的京慶余有些不耐煩了,不停地看著手錶,突然,看到京偉氣喘吁吁地跑上車,剛問了一句:「怎麼這麼半天?」京慶余突然發現京偉的衣服被扯破了,頭髮也亂糟糟的,指尖還在往下滴著血。
「是的,我爸當時把股權轉給我的條件就是不能轉讓給跟趙家有關係的人,其他任由我處置。」御風實話實說。趙懷光嘆了口氣:「呵呵,看來你爸爸對我的這個疙瘩算是解不開了。那你呢,對這5%的股權是怎麼打算的?」
「暫時只能先這樣,安經理,雖然接觸不久,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是個誠實正直的好人,我爸爸的事,還請你千萬不要對外講,也請你不要跟他說起。」
「姥姥,小漁踏進趙家的第一天,你就應該知道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一定會改變,請你不要在這時候拒絕她。」姥姥看著御風,心裏升起了一絲嘆息:「我不是拒絕她,我的小漁長大了,我當然不是說她不需要我了,而是她要從這裏走出去,從我身邊走出去……我可以陪她長大,但不能繼續陪她過以後的日子。御風,小漁不是這個村裡的人,她是趙家的小姐。繼續黏著我,她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小孩,你還是帶她回家吧。」說完,姥姥緩緩關上了那扇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向小漁敞開的木門,御風回到小漁的身邊,輕柔地喚著小漁:「小漁,回家了。」小漁像沒聽見一樣,只是哭,不說話。御風像抱著小寶寶一樣,把哭個不停的小漁抱進了車,剛要開車,御風發現進寶出現在車前,進寶隔著車窗對御風喊著:「姓杜的,如果讓我跟姥姥知道小漁過得不好,我一定跟你沒完。」
「如果能拿到杜御風那5%的股權,是不是會快一些?」聽到京偉這麼問,京慶余來了興趣:「哦,你有辦法?」
哭累了的小漁乾著雙眼,怔怔地望著御風,御風握著小漁的手,輕輕地說著:「你手機關了,你姐姐很擔心。我打電話跟她說,你就要回家了,好不好?」小漁茫然若失地點了點頭,問御風:「那我可以再回來看姥姥嗎?」
杜御風用信用卡捅開了京慶余的辦公室門,左右看了一下,沒人看到,就進去了。杜御風藉著微弱的光線,在京慶余的辦公桌抽屜里翻找著什麼,終於翻到了那根錄音筆。這時,九_九_藏_書房門突然打開,屋外的強光射進來,門口出現了一個人的剪影——是京偉。
「爺爺在工作,別吵他啦。」庭諼重又握住了小漁的手,阻止了她,還把她拉起來說:「走,爺爺給我買了好多八音盒,我把它們通通放在一起,我帶你去看。」
「可能是進寶來,姥姥想家了,就突然決定回老家。」庭諼在一邊安慰著難過的妹妹。
「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啊?」庭諼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狀況,還在一臉柔雅地問著妹妹。
雅潔的病房裡,窗戶都拉上了窗帘,庭諼坐在病床上,嘴角含著笑。
「我很好哇!庭雨,你來了真好,我好高興。我跟你說,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可以曬太陽了唷,我們一起去爺爺的遊樂園玩了一整天,不論我怎麼曬太陽都沒有關係了,雖然是夢,可是我知道,這一天就快到了。」
剔除了杜御風這個最大的障礙,京慶余和京偉又在辦公室里電話遙控著安景鴻,開始小規模地分批買進懷光集團的股票。
「我們打勾勾,約好會結婚,你還記得嗎?」御風已經止不住眼淚了:「記得,我記得的,諼諼……」
安景鴻確定地笑道:「絕對沒有問題。不過,京總,您的這個女兒,真是不簡單。」京慶余笑了笑,安景鴻看了京偉一眼,有點諂媚地誇獎道:「幸好貴公子之前就提醒我,不論您女兒跟我說什麼話,我都絕對不能相信。不然,以她今天的表現,我只有被騙的份。」談成了交易,京慶余心情甚好,跟安景鴻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了閑話,還時不時滿意地看看兒子,京偉面無表情,顯得高深莫測。
「小漁,你趕回來看姥姥,姥姥很高興,不過,等會兒你還是早點回家吧。」聽到姥姥下了逐客令,小漁的臉「唰」的一下白了。
杜御風打算奪門而逃,可是京偉攔住了去路,兩人扭打在了一起。扭打的過程中,不知道他們是無意還是特意,碰到了辦公室的門,門關上了,裏面傳出了兩個人廝打的聲音。
開飯了,進寶歡歡喜喜地端來一大盆燉菜,放上了不怎麼乾淨的餐桌,「嘗嘗我的拿手菜!你最愛吃的——豬肉燉白菜!」小漁看著那滿滿一盆的紅紅白白,沒有了往日的垂涎,心裏只是打怵。看到小漁只看不吃,進寶有些納悶:「幹嘛?你又不是沒吃過!」
「你不跟我說一聲就自己搬回來!還說我!」小漁跟姥姥撒著嬌,把進寶看得也是眼睛一熱。
「要多大的傷?」京偉覺得御風的話很有道理。
「傷得不重,稍微消下毒就可以了。」「哦。」小漁答應著,從葯袋子里翻出一瓶噴霧劑,也沒仔細看到底是什麼,衝著杜御風的傷口就噴了上去。杜御風的臉扭曲著,牙都快咬碎了。「怎麼樣,好些了嗎?」聽到小漁的問話,御風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嗯……好……好很多了。」像受虐一樣被小漁處理完傷口,御風趕緊回到趙家,去找趙懷光。聽到御風通報完最近京慶余的舉動,趙懷光沒露什麼聲色,只是淡淡地問:「這麼說,慶余已經開始動手了?」「是的。」「他先把庭諼排斥在接班核心以外,然後把你從公司趕走,那麼,我設立的接班核心實際上已經名存實亡了。」聽到趙懷光這麼說,御風感覺事態有些嚴重,忙說:「董事長……」「呵呵,也不知道董事長這個名頭還能被別人叫多久。」趙懷光笑著打斷了御風的話,突然想起了什麼:「慶余那些關於你的材料是真的嗎?」「是……」御風回答得有些艱難。「御風啊,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始終相信你是個好孩子,小一輩的孩子里,你是最值得我信任的。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是到了現在這樣的情況,我還是會繼續信任你。就算公司沒了,我相信你還是會守護好她們姐妹倆。」聽到趙懷光這麼說,御風有些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表達心中的感激了,只是囁嚅著:「董事長……」
「小漁,你說什麼呢?我幹嘛嚇你?你可是全世界我最喜歡的人。」姐姐好像還沒從夢幻中醒過來。小漁輕輕掙開了被姐姐握著的手,嘴裏叨咕道:「我去……我去找爺爺……」
御風好脾氣地回答著進寶:「好,我答應你,也請你幫我轉告姥姥,小漁的家,永遠在這裏。」
「姐姐,你怎麼了?」看著姐姐的笑臉,從略顯痴獃,轉為了迷幻一般,小漁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集團那麼多人,誰會相信你能從毫髮無損九-九-藏-書的我手裡搶走東西?」御風冷靜地分析著。
一進門,小漁就察覺出姐姐的神色不太對,忙問:「怎麼了?」
「小漁住慣了大房子,冷氣吹慣了。」姥姥的話讓小漁也聽出了一些不舒服,小漁趕緊辯白道:「不是!我以前就怕熱!」看了小漁一會兒,姥姥有些認真地問小漁:「小漁,你打算住下來嗎?」小漁「嗯」了一聲,卻不忘讓開腳下的雞屎。
小漁抱著毛衣,胡亂擦了擦眼淚,說:「我現在就去找姥姥!現在就去!」可剛到門口,被御風攔下了:「庭雨,你冷靜一點,就算要去找姥姥,也不是現在。」
「你們這樣保護他也不是辦法啊。」安景鴻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京麒有點入戲了,並漸入佳境,神情越來越凄然,眼眶的淚水越來越多:「這就是這個病的可怕之處。安經理,之所以一開始我支支吾吾的,就是因為我希望……我希望能夠在不讓你知道的情況下,確認我爸爸說的每一句話……對他自己和懷光集團不會造成傷害。我知道你想問我,這麼嚴重的事,集團里怎麼可能沒有人知道,可是你要想想看,我爸爸是集團的首席執行官,阿茲海默病又沒有明顯的癥狀,他不認為自己有問題,誰敢懷疑他、質疑他?可是,身為他的家人,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知道了又怎麼可能不想辦法保護他?」去角逐奧斯卡影后的演技也不過如此,無比驚詫的安景鴻完全說不出話來。
「下周起,你去庫房報到。現在那邊急需你這樣優秀的管理人才,你的位置由陳光接任,有什麼問題嗎?」郝民祥看不下去了:「京總,這麼大變動的人事任免,是不是要知會董事長一聲?」「相對於公司內部出了這麼大的醜聞來說,這點小小的人事變動,董事長是不會有意見的。散會。」看著京慶餘一臉的霸道和不容置疑,郝民祥無語了。
京偉和京慶余走出了一樓電梯,朝大堂外走去。突然,京偉看了一眼手機,對京慶余說:「爸,我落了一份材料在樓上,我去取一下,你先走。」「好,我在車裡等你。」京慶余不疑有他。
姥姥傷感於最近小漁對自己的疏忽,和進寶不辭而別了。得知這個消息的庭諼有些坐立不安,終於,門外響起了汽車聲,小漁和御風回來了。
姥姥的老宅外,御風終於開著車接近了。剛到門口,御風就看到小漁坐在泥地上哭泣的身影,御風心裏一緊,趕緊在小漁身邊緩緩停下了車。
京慶余對著京偉讚許地點了點頭,讓司機開車了。杜御風在黑暗中,默默地看著他們駛離了懷光集團,手中緊緊攥著一個跟剛才一模一樣的錄音筆。
「以現在的速度,完成全部收購大概還需要多長時間?」聽到京偉這麼問,京慶余胸有成竹地說:「穩步推進的話,大概還需要20~30個交易日。」
「這段時間你們誰看到京偉了?」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曉得京偉在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悲怒交集的小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用力地捶打著御風:「都是你都是你!姥姥住在這裏好好的,突然想回老家去,你什麼都沒跟我說,就這樣讓姥姥跟進寶走了!滾開!我要去找姥姥!我要姥姥!我要姥姥!誰也別攔我!」任憑小漁怎麼推打,御風就是不言不動。
「為什麼不加快收購的速度呢?」京偉顯然對這個速度不太滿意。
此時,杜御風拿著裝滿自己私人物品的紙箱,正準備離開集團。突然,前面遠處京慶余的辦公室房門打開了,京慶余和京偉從房中走了出來,小聲商量著什麼。杜御風看見京慶余父子走遠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向京慶余的辦公室走去。
「這裡是你家,你當然可以隨時回來。」御風看著小漁,有一絲說不出來的疼惜。
此時,京慶余正在自己舒適的辦公室里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里的數字,上面顯示著:「懷光集團休閑股」在自己小額的收購中已經小漲了一些。看到這個結果,京慶余滿意地笑了笑。
聽說御風受傷了,小漁飛也似的帶著一大袋子亂七八糟的葯趕到了御風家。「機器人!」人沒到,聲音已經先到了。看到御風的後背上在不停地往外滲著血,小漁憐惜地幫御風處理著傷口。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從葯袋子里翻出衛生棉球,幫杜御風把傷口周圍清洗乾淨,然後,小漁就不知所措了:「傷口弄乾凈了,然後怎麼辦?read.99csw•com
「怎麼回事?」京慶余大吃一驚。「我碰到杜御風了。」京偉盡量讓話語顯得真實。「他要做什麼?」京偉從口袋裡拿出那個錄音筆,遞給了京慶余:「他要找這個。」說著,按下了錄音筆的播放鍵,熟悉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諼諼你來了?」「嗯……」京偉放了這麼兩句以後,關上了錄音筆,遞給了京慶余,嘴裏還說著:「好險,萬一讓他偷走並對外公布的話,諼諼就有大麻煩了。」
在一家高級酒店的包廂里,此時的安景鴻正舉著滿滿一杯濃郁剔透的紅酒,敬著京慶余和京偉。京慶余對安景鴻剛才的表示十分滿意:「所以,京麒完全相信了?」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趙懷光擺擺手,打斷了御風的表白,房間里,兩個人相互對望著,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慶余的收購開始了嗎?」趙懷光的問話打破了這沉默。「就算沒開始應該也快了。據我現在掌握的情況,他應該已經通過蘇州那個項目拿到了貸款。」「哦?」趙懷光沒想到京慶余的速度這麼快,忙問:「那他找你要過那5%的股權嗎?」
「不行,那樣的話會引起股價的震蕩。」京慶余像在玩弄著已落入掌控的獵物,並不急於一口吞下,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撕咬吞噬著。
「你能說出這番話已經進步很大了,」楊澤新給京麒掃著盲,「不過,京麒,你想想看,京總做集團的CEO這麼多年,除了突破休閑產業創辦過一所大學,在青島興建一個高爾夫球場,其實他大部分的工作都在經營董事長之前的產業,以他的個性,他要不就成為常任董事,做個經營者而不是管理者,現在好不容易上市了,他當然要大張旗鼓完成個人成就。」
「讓他跑了。」
這時,京慶余走進會議室,清了清嗓,說:「今天臨時把大家召集來,事關公司一項重大的人事任免。陳光,開始吧。」
看到姐姐這樣,小漁已經抱著爺爺泣不成聲了。趙懷光心如死灰,問著院長:「她會一直這樣嗎?」「從現在開始,會時好時壞……」整個病房又陷入了死寂,只能聽到小漁啜泣不停的聲音。庭諼的失智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諼諼公主真的要離我們而去了嗎?意味著愛情童話的那二分之一個主角就要隕滅了嗎?那……京偉怎麼辦?
「看起來是這樣。楊澤新,你覺得呢?」御風徵詢地看了看楊澤新,楊澤新也有些不知所措:「應該是吧,我不知道。」緊接著,楊澤新說出了另一個他更大的疑問:「其實我還在擔心另外一件事。」
「我也是到了傍晚,杏茶忍不住才告訴我的。我收到你的對接信息,知道你們今天去查京伯伯跟銀行往來的原因,才忍到你回來……」
「現在還沒完全想好,」還沒等趙懷光回應,御風接著提了一個要求:「董事長,我想見見夫人,不知道能不能麻煩您幫忙安排一下?」趙懷光一臉不解地看著杜御風,然後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他要幹什麼,笑著說:「好,我跟她聯繫。」
「可我不太明白,一個這麼大規模的案子可能有集團三分之一的凈值,集團一直盈利不錯,有必要貸款這麼大筆金額嗎?非要欠銀行錢去做這個項目嗎?」京麒還是覺得這個數字有些不可思議。
「你記不記得我們打過鉤鉤?」御風慘然地點了點頭。
晚上,趙家莊園籠罩在一片靜謐當中,回到家的小漁和姐姐在房間里聊著天。說話間,庭諼設定的鬧鈴「滴滴滴」地響起,小漁擰開乳霜蓋子,在姐姐精緻嬌好的臉上輕輕塗抹著,等小漁塗好了,庭諼伸手拿過水杯,打算吃藥。突然,庭諼握著水杯的手變得僵直無力,水杯從庭諼麻痹的手上摔下,濺了庭諼一身的水,接著,小漁看到庭諼的笑容里有一種從未見過的空茫。
「可是姥姥……可是姥姥……」說著說著,小漁又哭了。
「杜御風人呢?」
濃黑的天空剛剛露出一抹藍,趙宅大門開了一條縫。小漁斜挎著背包,走出了門外,就著清晨的天空,還能依稀看見幾顆星星。小漁偷偷出發,去找姥姥了。
哭紅了眼睛的小漁,看到身旁的御風,淚水又汩汩地涌了出來:「姥姥要把我趕走,姥姥不喜歡我了……是我不好,你跟姥姥說,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看著小漁哭得肝腸寸斷,御風的心裏一酸,輕輕抱住了小漁:「不哭。小漁不哭……」看著姥姥緊閉的大門,御風深深嘆了口氣。
read.99csw.com姥姥搬走了。」聽到姐姐的話,小漁臉色煞白,轉身就朝御風家奔去。空空的房子告訴小漁,姥姥真的搬走了,連姥姥打毛線的竹籃子也不見了,只剩下椅背上搭著一件打好的毛衣,小漁抓起毛衣,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姐,你怎麼了?別嚇我啊!姐姐……」勉強擠出了這些話,小漁都快嚇哭了。
「你不是沒胃口……小漁,你知道姥姥為什麼突然決定回家嗎?」小漁不敢再凶,只能靜靜地聽姥姥說話。
這時,小漁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她只能驚駭地看著姐姐微微一笑,轉身下樓。突然,小漁聽到了一聲短促的驚叫,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趕緊跑到二樓的小客廳,只見失智的庭諼,正從長長的樓梯滾下去。頓時,小漁尖叫的聲音,響徹了趙宅的每一個角落。
杜御風並不言語,滿臉冰霜。京慶余也覺得杜御風的沉默是意料之中,接著宣布:「如果你沒什麼說的了,那我來說。鑒於你的種種表現,現在決定把你從公司除名,董事長助理的位置由京偉接任。楊澤新……」楊澤新一愣,不知道這裏面關他什麼事,詫異地問:「京總?」
看著落日下,御風的車,捲起了漫天的塵埃,駛向遠方,進寶的眼睛紅了。
「你說,等我長大了,就告訴我你的願望,現在,我長大了,你告訴我好不好?」御風重重點著頭,淚流得更多了。
剛剛解決了小漁和姥姥的問題,御風沒想到,回到公司,竟有一個更大的變故在等著他。這天,京慶余突然臨時召集了一個全體部門主管都需參加的緊急會議。會前,大家在會議室里議論紛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主管們一臉茫然。知道個中原委的陳光臉上有著抑制不住的喜悅,而京偉則淡定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等著好戲上演。
庭諼把小漁拉到了自己房間,看到桌上那二十個八音盒,庭諼卻已經認不出來了。庭諼有些困惑:「奇怪,我記得通通放在這裏的,怎麼沒有了?鳳霞整理房間拿走了嗎?」一轉身,庭諼看到了小漁,馬上放棄了找八音盒的想法,開心地說:「庭雨,你在這裏啊?睡不著是不是?我去烤一些小餅乾讓你配牛奶吃!」
「你們為什麼不馬上跟我說!」小漁有些怨怪姐姐。
「要說,一定要說。你還留戀姥姥,我很感動,可是現在的你,已經不像從前了。以前,有一盤雞肉都能讓你開心整個晚上,現在不同了。我沒辦法伺候一個趙家大小姐,等會兒休息夠了,你就回去吧。」姥姥說完,小漁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我沒有!我絕對不是嫌姥姥、嫌進寶,我只是好久沒回來不習慣。姥姥不要趕我走……」姥姥不再理會小漁的哭鬧,站了起來:「進寶,等會兒她哭完了,送她回去吧。」進寶張口結舌,看著姥姥的背影消失在屋子裡。
「我的衣服怎麼濕濕的?」聽到姐姐這麼問,小漁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樣,一時說不出話里,只能愕然地看著姐姐的突然失智。
京麒擦了擦無比沉痛的淚水,還不忘細節:「這件事情還請安經理不要對外……」
下了大巴車的小漁,趕緊朝家裡跑去,路過市集時,連鄉里鄉親熱情的招呼都沒怎麼理會。剛跑進院子,小漁就開心地抱住姥姥哭喊著:「姥姥!姥姥!」一瞬間,姥姥也汪出了老淚,嗔怪著小漁:「你怎麼這時候跑回來了!」
「你怎麼哭了?」庭諼看出了御風的異樣,伸出手,想去擦御風臉上的淚,結果,伸出的手,摸到的卻是自己的臉。想不明白原因的庭諼看著自己的手,發著愣。
等進了姥姥簡樸的老屋,小漁懷念地看著好久不見的這一切。摸摸這,摸摸那,跟著猛然發現鍋子里一層厚厚的油污,心裏竟不由自主地怵了一下。小漁轉頭看見進寶抓著一條上頭隱約還有黑黑的霉斑的臘肉,就要直接放上砧板,讓姥姥切了下鍋,小漁不禁有點凶地吼進寶:「王進寶,那塊肉先洗一下好吧?」姥姥和進寶一愣。「幹嘛洗?臘肉從來都是這樣吃的!」聽了進寶的反駁,姥姥也若有所思地看了小漁一眼,沒吭聲。
「所以在建設蘇州項目的前提下,這個數字沒有問題?」小漁覺得京麒的質疑也有道理。
「你要給我做點傷。」御風囑咐著京偉。
「你在趙家這幾個月,遇見了很多人,經歷了很多事情。小漁……庭雨……我不知道怎麼說……如果不是你姐姐在街上先遇見進寶,我都不敢想你會不會……敢不敢在大街上認進寶。https://read•99csw•com你變了,你來看我的次數越來越少,連我風濕犯了也是你姐姐看出來的。你的世界跟以前不一樣了,就算沒有姥姥在身邊,你也可以過得很好。別怪姥姥,不論是趙家或者杜家,都不是姥姥的家,姥姥在這兒過了很多年,好朋友、好鄰居都在這裏,不管怎麼樣我都是要回來的。不跟你說就跟進寶回來,怕的就是你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姥姥不想看到那個場面。」聽著姥姥這麼說,小漁有些難過:「姥姥……你不要說這些話。」
看到小漁放下了心結,御風站起身,敲了敲姥姥斑駁的木門,門開了,姥姥一臉嚴肅地看著御風:「有什麼事嗎?」
天已大亮,趙家莊園綠地上的小草,還戴著晶瑩的露水,看上去更加翠綠欲滴。趙懷光和庭諼發現小漁已經不辭而別,趕緊讓御風去把小漁找回來。此時,大巴車上的小漁,看著車窗外的景物飛逝退去,有些惘然。手機響了,是御風,小漁沒有接,再響,還是不接。最後,小漁關了手機。
安經理嘆了口氣,心裏在想:神啊,怎麼不收了她去?嘴上還允諾道:「哦,當然……」
「蘇小漁!」庭諼忍不住叱住了小漁,「你怎麼可以怪御風!如果御風知道,他會不告訴你嗎?你難道不會想一想,姥姥為什麼想回老家?」姐姐一串話下來,小漁不再打罵御風,終於安靜下來,抱著毛衣,坐在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看到門關上了,兩個人不再打了,只是不斷弄出著各種聲響。杜御風掏出了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和之前那個一模一樣的錄音筆遞給京偉。
御風凝視著小漁,鄭重地說:「小漁,姥姥不是生你的氣,也不是不喜歡你了。就像我小時候曾經答應過我爸爸,有一天一定會為了他,把懷光集團變成杜家的產業,那時候我真的這樣想。可是當我長大了,懂得越來越多,我對我爸爸的承諾也不一樣了。我曾經為了董事長的信任,答應他向你姐姐求婚,可是後來我發現諼諼對我很重要——我把她當做我的家人,我最重要的親人,我希望她開心,我希望她的病可以好,這些都跟我最初的想法不一樣。小漁,你的世界也在改變,今天認定的事,明天可能就會得出另一個結論。這不是不好,而是代表了你的成長。你只要能確定你愛姥姥,愛你姐姐,也愛你爺爺,還有我。只要確定這些,不管世界再怎麼變,你永遠都是你自己,永遠都是我最愛的蘇小漁。」聽到御風這麼說,小漁的目光有了混沌后的清明。在寂靜的天地間,在橘黃色的落日照耀下,小漁伸出了雙臂,緊緊擁抱著這個深愛她,除了姐姐以外最了解她的杜御風。
「為什麼?」京偉有點詫異。
如獲至寶的京麒趕緊趕到楊澤新家,跟大家通報最新戰況。萬分驚詫的小漁眼睛睜得大大的,大叫出聲:「這麼多錢?」
「我知道您跟我爸爸約好半小時之後見面,不能再耽擱,還請安經理直接把貸款數字讓我們知道……」說著說著,京麒的眼眶再度泛紅了,「能實時跟安經理確認,真的是……」安景鴻說出了數字,沉重地點了點頭。
「什麼事?」御風緊張地問。
和小漁分兵兩路的京麒已經先京慶餘一步找到了銀行經理安景鴻。看著京麒,安景鴻有些頭大,可是又不能得罪大客戶的女兒,只能敷衍道:「你要知道你爸爸向銀行貸款的原因?」「對。」「懷光集團預備在蘇州興建國際級度假村,已經規劃了很久,當然只有這個原因。」看到安景鴻回答得滴水不漏,京麒只好尋找下一個突破口:「那,他要貸多少?」「這涉及業務機密,我不能告訴你。」「那你可以告訴我,到底我爸跟你說了什麼嗎?」「不行。」看到安景鴻態度如此強硬,京麒只能換招,又開始胡說八道了:「其實我這麼想知道你跟我爸爸到底談了什麼,是因為……我爸得了阿茲海默症。」說完,京麒還配合地擠出兩滴眼淚。「什麼?」安景鴻不啻于聽到了2012年世界末日的消息成真了,感覺難以置信:「怎麼會?完全看不出來啊!」
御風仔細想了想京麒報出的數字,審慎地分析道:「其實也不是很離譜,蘇州的那個案子需要的差不多就是這個數字。」
「不死就行。」聽到御風的尺度,京偉心中有數了,拿起辦公室里的一把椅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往杜御風背上猛然拍下去,椅子被拍得粉碎。杜御風沖京偉點點頭,開門狂奔了出去,京偉也揮拳狠砸了牆一下,手開始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