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Chapter.2 別怕,我是開心鬼 小蟑螂的臨終博客

Chapter.2 別怕,我是開心鬼

小蟑螂的臨終博客

我也從未聽過有誰抱怨那啥的痛苦。糟糕的是,等到我開始覺得自己想錯了,打算找個夥伴問問該怎樣那啥的時候,已經沒有一隻蟑螂有工夫教我了,他們都在忙於那啥。最後根據族長的統計,這一期適齡成家的蟑螂共五百零一隻,配成了二百五十對,包括小磨唧跟他的對象,而我就是富餘出來的那隻。老族長於是指我:你,等明年吧。
我是一隻蟑螂,名叫小嘀咕,我跟好幾百兄弟姐妹住在一片華麗的大宅院中,整日里在各處陰暗的角落中,打鬧嬉戲、無憂無慮,算得上是群小無猜吧。其中跟我最鐵的一個哥兒們,叫小磨唧。我們幾乎是天天形影不離,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把糖渣咬成方塊當骰子玩,一起趴在饅頭上裝紅棗嚇唬伙房的傻丫頭小玉……
然而還是有無數的同伴都去那啥了。
我腦子裡根本就沒有成家的概念,問小磨唧,他也說不清楚,只是告訴我,我應該找個女蟑螂來,從此跟這個女蟑螂過日子,再不理他了。因為兩個男蟑螂是不能一read.99csw.com起過日子的,所謂過日子,就是要生下許多小蟑螂來,如果是兩隻男蟑螂,勢必要為誰來懷孕而扯皮,所以一定要是男的和女的才行。
那之後的一段日子,我陷入了無盡的痛苦幻想之中。看著別的蟑螂已經開始一對對談起了戀愛,我基本上都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思側目而視。
當我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一隻人的腳從天而降,把我踩了個爛癟。我腦子裡還存在著意識,左右看時,發現自己已經扁了,外殼也碎了,散落在我身體周圍,從我身體底下往外流著湯兒。我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我被這個人給那啥了。這個想法讓我沮喪到了極點,連身上的痛苦也忘了。我掙扎著向對面看去,尋覓著我還不知道名字的美麗的土鱉。
「我……我喜歡你!」老天啊,我在發抖。
她終於明白了,哈哈大笑:「什麼啊,這叫交配!」接著她突然紅了臉,但還是小聲接著說:「不用脫殼的。」
「才不呢。」她一跺腳(當九*九*藏*書然是六隻腳一起跺),轉身飛快地向大路對面跑了開去。我絕望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放心了:「沒事就好,我以為你犯病了呢。」她嘻嘻一笑,轉頭看看對面,又轉回來對我說:「那我走了,我還有事。」
「什麼意思?」她的眼神里有一絲驚慌,「幹嗎我們要脫殼?什麼叫那啥?」
我把小磨唧原來的那啥理論對她大概講了一遍,看得出,她對那啥的最後理解並不比對廣義相對論的理解深多少。
就這樣吧。我想,畢竟我看到了她的笑容,我聽到了她對我說話,我知道她肯教給我什麼叫那啥,那就意味著我們可以成家。
朦朧中,一隻手,一隻人的手把我扁扁的身體捏了起來,我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嚎叫:「小強,小強你怎麼了小強?小強你不能死啊!我和你相依為命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親生骨肉一樣教你養你,想不到今天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醒來時發現她居然還在,帶著奇怪而心疼的表情看著我。見九九藏書我醒了,她就問:「你怎麼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在快樂中度過,終於有一天,老一輩的蟑螂訓誡我們說,該找對象成家了。
第二天,我又在同一時間去門口等她。她果然又出現了,我的心激動得如同要炸開了,我想和她打招呼,但傻傻地不知該怎麼開口。正在發窘時,她一轉頭卻看見了我,我倆對視了有兩分鐘,她突然笑了,輕聲說:「你好。」
我似懂非懂,但也不好意思再深問下去,於是說我想想吧,便轉身走開。到一個牆角,我試著掀了一下自己的殼,疼得厲害,無法想象要把殼整個脫掉,那非疼死我不可。我想,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為什麼非要那啥不可呢?思考了一陣,嘆口氣說:這他媽的就是命吧。說完就趴下來,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攤水。看著水裡我的倒影,那紅紅的殼、長長的腿和直直的觸角,心裏充滿了對那啥的恐懼。
於是我孤獨了,我開始喜歡一個人趴在院子門口,看著院子外面,不吃不喝,也不動,即使進進出出的人不停地從九九藏書我身體上方跨過,我也沒有反應,像一輛沒了油的坦克。
我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言語形容我內心的喜悅,想也沒想就衝著她飛奔過去。路中間影影綽綽地好像站著幾個人,我也沒多想,徑直跑向對面。
「就是成家后要做的事,我管這事叫那啥。」最後還是我簡單地歸納了一句。
她真美,外殼黑得發亮,走起路來輕輕柔柔的,軟軟的觸角嫵媚地晃著。我愣愣地看著她,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已經不再是我小嘀咕的,而是我和她共有的了。我的腦海里開始不停地浮現她的影子,一個又一個,讓我廢寢忘食,神思恍惚。
他還告訴我,找好女蟑螂后,就把她帶到我住的牆縫去,和她那啥,那啥完了就會生許多小蟑螂了。我問他什麼叫那啥,他迷茫了半天,最後不大肯定地給我一個結論:跟人類差不多。好比這個宅院的門房老高頭跟伙房的傻丫頭小玉常做的那樣,在黑夜裡跑到後花園,脫了身上的殼,然後靠在一起拚命地互相擠壓,直到從下面擠出湯兒來。
「這怎麼可能?」她終九_九_藏_書於回過神來,「我是土鱉,你是蟑螂啊。」「那有什麼,反正那啥的時候,我們脫了殼,誰分得出咱們是土鱉還是蟑螂?」
「等等……」我急了,好不容易跟心上人說話了,哪能就說這麼兩句就散了呢?我腦子飛快地轉著彎,但就是想不出該對她說什麼。
我倆又開始傻傻地對看。
那天,我看見了土鱉。
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但是我不想看見她如此難受,我拚命想擠出一個笑容給她,可我辦不到,我的腦袋已經碎了。
「你要說什麼?」
她好像被嚇傻了,趴在那裡一動不動,表情是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是嗎?那到底什麼是那啥啊?你教給我好不好?」
「我愛你。」我閉上了眼睛,在心裏默念著,體會著生命從我的身體里慢慢流走。
我歡喜得暈了過去。
就在她將要消失在路那邊的草叢中時,她忽然停住了,站在那猶豫了大約有一分鐘,接著轉過身,沖我微笑著喊:「你過來吧!」
我掙扎著翻過身來(剛才是四腳朝天躺著),不好意思地說:「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