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一章 最成功權臣

第十一章 最成功權臣

這讓二哥非常惱火。
他有三個兒子,長子完顏守忠是皇太子,既然身為國儲,當然要承擔重任,被老爹留在了中都當字據,證明絕不放棄。幾個月後他從中都逃回開封,連嚇帶病,就此死去。這也算是為國捐軀,獎勵是國儲仍然是他家,由他的兒子繼承。
他派楊皇后的侄子們去溝通。這個工程是很浩大的,侄子們一共往返了七次,楊皇后都沒同意。第八次,侄子們哭了,說再不同意,楊氏一門就全完蛋了。
要交代什麼呢?
說趙竑。
寧宗「寧」,真是大有學問,極其貼切。所以死也就死了吧,不解釋。而南宋在這段時間里發生的事也很少,最刺|激的也不過是幾個孩子爭糖果的故事。
後手是第三個孩子,名叫趙與莒,是一個宗室遠族的微末子弟。他出生在紹興府山陰縣虹橋里,他的父親趙希是山陰縣的縣尉。要查非常久遠詳細的族譜,才能確定他是德昭的十世孫。當宋寧宗廣召趙宋宗室十五歲以上子弟入宮篩選時,他已經十八歲了,正在母親的娘家由舅舅撫養。
趙竑到了湖州就被編管了起來,按此前慣例,他還會相對正常地生存一段時間,直到時間淡化了他的印跡,他才會以更加悄然的方式消失。可是一個意外發生了,湖州方面的百姓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對他抱以歷史罕見的同情。
第一,放棄中都,遷都開封。這丟了女真人的百年基業,丟掉了可攻可守佔盡地利的燕山山脈,直接把金國變成了北宋,蒙古鐵騎像當年的遼軍一樣千里平川乘勢而下,金國註定滅亡。
歷代落架的鳳凰實在太多了,百姓哪懂得去同情,哪敢去同情。可這時湖州兩個姓潘的兄弟,分別叫潘壬、潘丙,他們聯絡了大批的太湖漁民、湖州巡卒,密謀擁立趙竑稱帝,保著他殺回臨安,除邪扶正,重奪皇位。
截止https://read.99csw.com到這裏,趙昀與趙竑的地位已經平等。注意,趙竑此前是皇子,並非皇太子。政變成功之後,史彌遠命人把這兩道詔書的簽發日期前移四天,造成是宋寧宗親自決策的假象。
剩下的是二兒子完顏守純,三兒子完顏守緒。按原則,嫡長子、長孫死了,繼承權在次子,可是三兒子得天獨厚,是被久不生育的皇帝養大的,所以後來居上,被立為皇太子。
李全。
潘氏兄弟派人去淮北爭取李全的支持,李全滿口答應,雙方定好了進兵日期,湖州方面立即覺得心裏有底了。他們有皇子趙竑這張牌在手,再得到李全的支持,那麼江南盡可裂土封王,另成一個世界。可惜的是,李全的事太忙,等到了行動日期,淮北方面連根馬毛都沒出現……
此人是遊離于蒙古、金、南宋三者之間,能火中取栗的第四方勢力。
拆東牆補西牆,誰都知道這麼干很傻。如果東牆不是自己家的院牆,拆之何妨,更何況宋、金死仇,根本沒有聯手的可能性。至於拋開一切,專心跟蒙古人死磕,這看上去很專業,可軍費哪裡來?女真人還保持著或者說急於證明自己仍然是東亞大國,可以隨時在兩條戰線上作戰,並且還是和一直處於弱勢的南宋作戰,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呢?
金身不破時,哪怕萬敵環繞,臣民們也覺得安穩,認可它的統治;一旦失敗,並且認栽,分割出一部分統治權,那麼立即樹倒猢猻散,甚至倒打一耙。
竑則截然不同。
金宣宗死的那晚,皇太子殿下睡在溫暖的床上進入夢鄉,他二哥提前進入皇宮,封鎖宮門,只等第二天天亮矯詔,宣布合法地位。關鍵時刻,三弟醒了,帶著三萬東宮衛兵直闖宮門,把二哥囚禁,才登上了帝位。
頭一個孩子叫趙與願,是宋太祖趙九九藏書匡胤的長子德昭的九世孫,入宮時年僅六歲。這個孩子先被賜名為,再更名為恃,又改名為詢。叫恃的時候被封為皇太子,到詢時結束。他二十九歲病死,謚號景獻,葬在杭州的太子灣。
這是個傳奇人物,他的性質與前面說過的投靠蒙古的史、張兩家,金國封建的九個公爵一樣,都是民間自發武裝,俗稱土匪。可是規模、事迹則截然不同,那些人不過是純投靠,再大也只是小偷小摸的賊,而他卻是明火執仗敢於打家劫舍的大盜。
也就是今天的杭州西湖太子灣公園所在地。
這噩夢般的一幕讓趙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遍察兩宋至此二百余年,圖謀皇位者有之,陰謀詭計者有之,各種傳聞者有之,但從來沒有事到臨頭突然換人這樣的硬傷場面。
之後的歲月繼續安靜,每個人都像往常一樣生活,直到宋嘉定十七年(公元1224年)閏八月,宋寧宗臨死前的那一晚。史彌遠先派人通知沂王世子趙貴誠作好即位的準備,然後把宰執大臣、專司草詔的翰林學士都隔絕宮外,另召直學士入宮,替他矯詔。
廢立皇太子是個系統工程,涉及的方方面面實在是太多了,只說其中最關鍵的三道詔書。第一道,改立貴誠為皇子,賜名趙昀;第二道,進封皇子趙昀為武泰節度使,成國公。
趙與莒,不僅出身微末,還幼年喪父。
這個孩子沉默低調,有著兩宋皇室間從所未見的堅忍。這種素質同樣被史彌遠迅速發現,他決定推薦這個孩子去給沂王趙抦當世子,以代替入宮的趙貴和。
楊皇后沉默,才想起來這不是十五年前了。那時史彌遠不過是她選的搭檔,而這時,她是史彌遠所利用的配角!
所以,有句治世名言大家一定要牢記:倒驢不倒架。
事到臨頭,沒法縮頭,潘氏兄弟如期造反,他們殺進湖州城https://read•99csw•com裡,強迫趙竑跟他們合夥。結果可想而知,他們死了,趙竑也被他們連累死,史彌遠名正言順地了結了這一切。
普遍意義的歷史評論說,他做了三件大錯事:
這位曾經的王爵世子,如今的帝國皇子表現出了卓越的才智、高雅的情趣以及鮮明的愛憎,真是一位受過優秀教養的良品少年。
第三,封建九公。沒有比這更狠的自虐方式了,這時候怎麼就沒見著有漢人衝上去告訴他漢文化里的核心經典「寧與友邦,不與家奴」呢?實事求是地說,這絕對加速了金國的滅亡。
新登基的皇帝趙昀,就是後世所稱的宋理宗。他的事情要在整整十年之後才開始,這時他像當沂王世子時那樣一直沉默、淡泊。
金宣宗活得混亂,死時也糊塗,他的兒子們上演了一出真正的宮廷大戲,才爭到了金國最後一位皇帝的寶座。
準備妥當,卻不能靜等天亮,皇宮深處除了已經死了的宋寧宗,還有那位扳倒韓侂胄,殺得韓國戚身敗名裂、黨羽盡散,頭顱都被砍下來送過江去當和談信物,再另立一個權臣史彌遠的強勢女人——楊皇后。
鄭重聲明,上面不是我的觀點,是普遍意義上的、經過長時間驗證的、寫進教科書級別書籍的歷史觀點,我不想對之橫加指責,只想逆向思維一下。
那美女就是權臣閣下派來的。
放棄中都,註定滅亡;死守中都,轉眼即亡!
曾經手刃韓侂胄的殿帥夏震再一次出現,這條皇家豢養的惡狗,每每向皇親國戚下手時都興高采烈、勇往直前,他搶上去摁倒了趙竑,強迫他低下了頭。
他站在百宮中間,聽見的遺詔是——「皇子成國公趙昀即皇帝位。尊皇後為皇太后,垂簾同聽政。」他看見他親生父親的養子、他名義上的弟弟堂而皇之地走向了天下至尊的寶座!
第三道詔書則是給九-九-藏-書皇子趙竑加官晉爵,封他為濟陽郡王,出判寧國府。
金國皇位交替不久之後,長江之南也發生了同樣的事。南宋的皇帝宋寧宗趙擴死了。趙擴的一生在這本書里基本上沒有什麼交代。
金宣宗死了,這個完顏被史書定義為把金國搞垮的人,而不是他的兒子金哀宗。這有些道理,也沒有道理,就像宋之滅亡,找原因能追溯到趙匡胤那兒,難道趙大要負全責?妙就妙在這個「全」字上,每個人都有責任,不過是多少而已。
一朵美麗的解語花適時出現在他身邊,這個美人精擅音律,每每與他單獨相處在花園深處,靜靜地聽他不凡的抱負,比如他在地圖上找到海南島的瓊崖說,今後如得志,必絕配史彌遠八千里,到這裏編管……史彌遠轉眼就知道了。
貴誠的生活在沉默低調中繼續,哪怕一步登天當上王爵的世子,也沒有讓他改變。天知道他從哪裡學到、養成的大地一般深沉厚重的理性,在深淵般不可測的大貴之家中保持著平靜。
理由說來也簡單,與一個人有關。
第三道詔書就在這時頒布,晉封皇子趙竑為濟陽郡王,出判寧國府。數日後,改封濟王,賜第湖州,即刻啟程。
一夜之間,偽造詔書二十五道。
趙構為萬世唾棄,是因為他有一個蓋世權臣秦檜存在。趙擴更上一層樓,前期有韓侂胄,後面有史彌遠,兩大權臣排排站,哪有他什麼事。
這實在太童話了,像歐洲中世紀的騎士傳說一樣正義得虛假。既然這樣虛假,那麼為什麼漁民們、城管們會被鼓動呢,這可是殺頭造反的大事。
不放棄中都,一直守,守得住嗎?蒙古軍當時已經把河北、山東全境殺光搶絕,四境汪洋,中都小島,要怎麼守呢?
缺一個美麗的傾聽者。
趙貴和被賜名為「茲」,趙與莒被賜名為「貴誠」。
史權臣秉承其一貫的傳統,萬事禮儀深執九_九_藏_書,哪怕殺人放火滅人九族,都要雍容典雅,做得風輕雲淡沒煙火氣,絕不去親自勸勉、威脅。
要徵得這位女士的認可,行動才能開始。
金元光二年(公元1223年),金宣宗在開封病死。縱觀他的一生,濃縮點就是他當皇帝的這些年,所作所為很有趙佶、耶律延禧當年的風采,一連串精彩的組合動作挖成了金國的墓地。
第二,不打蒙古,反攻南宋。無可救藥的錢癆,不可思議的愚蠢,把本就有限的國力、軍力消耗在南方戰場上,與在西征中獲利巨大的蒙古相比,此消彼長,更註定了滅亡。
金宣宗終於大權獨攬,這是自蒙古人崛起之後兩代金國皇帝所沒能享受到的美妙滋味了。可惜的是好景轉眼即逝,他居然緊跟著就死了。
第二個孩子名叫趙貴和,是沂王趙抦的兒子,入宮時已在十五歲以上。少年人有了自己的好惡,早在入宮前就對史彌遠深惡痛絕。史彌遠迅速發覺后,安排了一個後手。
沒想到小孩子也死了。
封建九公,史書給出的罪名是承認割據,集權不再,中原瓦解。這一點是千真萬確的。所謂的強權,從實質上看是凝聚在刀槍武力上,具體表現在政府機構上,卻牢牢地紮根在所轄區域內人民的心靈歸屬感上。
在皇宮深處,他保持獨立思考,清晰地記著在外界所看到的史彌遠專政的惡果,決心在不久的將來,自己登基之後,為帝國徹底剷除這一毒瘤,為宋朝還一片朗朗乾坤!多麼偉大、正義的理想,環顧四周,他還缺什麼呢?
趙竑直挺挺地站在金殿上,拒絕向「新皇帝」參拜。
天終於亮了。公元1224年九月十九日的凌晨終於來到,南宋都城臨安的皇宮重門被一道道地打開,百官魚貫而入,裏面有壓抑不住興奮、認定自己馬上可以大展宏圖的皇子趙竑。他怎麼也沒能想到,等待他的居然是夢魘般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