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玉璽
諸侯面面相覷：「那曹操竟……」再也無話。
袁紹露骨地道：「你裝病很高明，裝怒也很高明啊。看來是個表裡不一之人哪。……你所謂的靜養，就是把傳國玉璽揣在懷裡焐著，很快孵出小鳳凰吧。」
獨坐建章殿前台階之上，仰望星空，沉思默想。
時近黃昏，池泉邊上，芙蓉花開得雪白一片，在多恨的晚風中搖曳。
一天晚上，劉備悄悄來到公孫瓚面前。
須臾之間，火把就在那邊影動，把井邊照亮。很快，手下們就大聲騷動起來。於是孫堅也走近觀看。一具浸泡水中的年輕女官屍體被打撈出來。……好像時日已久，但裝束不像尋常女性，容貌美如白玕，宛如活人一般。
孫堅深深頷首，道：「然也。」
「住口！各路諸侯興義軍，共患難，就是為了匡扶大漢天下，安撫社稷。玉璽當返還朝廷，匹夫不可私藏！」
他如此這般地把情況告訴關羽、張飛二人，然後向平原去了。
那時，孫堅已經一路狂奔，逃向長沙。
「主帥礙於身份，也請自重。不然如何是好啊？」
但是，關羽、張飛依舊爽朗，在馬背上談笑風生。每到一村，動輒沽酒而飲，勸劉備道：「喂，不來喝上一口嗎？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喝上咱的慶功酒。不過，能踏踏實實地活著回來，倒是可以小小慶賀一番。馬背飲酒走天下，別有趣味啊！」
「不得了！」當堂充滿殺氣。
「嗯。我也這麼想。……此事的確非同小可。」孫堅沉吟道。
他心中暗忖：「為何如此寶物授於我手？」
「是。」
「是這樣啊……好吧，後會有期，就此別過。」
袁紹欲問計曹操，趁機設宴，喚來諸侯，安慰曹操。曹操卻憤然道：「嘴上叫喊大義，心中卻無共識，非志同道合者也。如此下去，徒使人民受苦，白丟性命，空耗財寶，無益甚矣。小生且回山野，好生思想。亦請諸位熟慮再三才好。」
「什麼？我不知道啊！」
孫堅悄然回寨歇息。程普對手下人道：「主公突發疾病，明日拔寨，速回封地。」
隨從在孫堅左右打著火把。
「狂言！」
匣子上掛著一隻可愛的金鎖。但找不到鑰匙。孫堅用牙咬著把鎖擰斷。
「二十八年，秦始皇渡洞庭湖，遭遇風暴，玉璽一度沉到湖底。不可思議的是，撿到玉璽的人一生無恙，榮華富貴。玉璽也不知何時現身於世，被歷代朝廷當做傳國之寶。自大漢高祖時起，此物便代代相傳，直至今日……主公如何會在今日兵火之中，安獲此印呢？想來，玉璽實在是奇瑞多多啊。」
不待他把話說完，袁紹便把臉扭向一邊，大笑道：「啊哈哈哈哈……」
「呃……」
「沒怎麼回事啊。剛才路過這口井，井裡放出怪異光芒，讓人一搜，撈起這具美人屍體。印就是從這個死美人脖子上掛著的錦囊里翻出來的。」
袁紹道：「都看到了吧！」故意大聲說給大家聽。接著，他嘲笑曹操的愚拙，道：「董卓之棄洛陽，乃因聽從李儒所獻之計，坐擁餘力，主動搶先放棄都府。……靠少得可憐的萬余兵馬前去追討，曹操幼稚甚矣！」
原先的同道不再成其為同道。人們重又表現個性，意見衝突，紛亂頻發。熱情冷卻，產生分解作用。事態向第二階段推移，眼睛哪裡還看得見。
而且。在變成廢墟的禁門井中意外拾得玉璽的孫堅，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懷揣珠玉當即變心，跟袁紹大吵而別，也于當天急回長沙。路上遭到荊州劉表阻擊，部隊受到重創，逃過黃河時，一葉扁舟上活著的人只有程普、黃蓋等旗下六七人而已。此乃日後所聞。
於是，孫堅喊冤道：「我亦漢室舊臣，緣何要奪傳國玉璽，企圖謀反呢？我向天地神明起誓，絕無此事！」
袁紹身後站著顏良、文丑等兇猛武士。程普、黃蓋、韓當等人則站在孫堅身後，個個劍環鏘鏘，一片嘈雜，擔心「主公的大事」。
公孫瓚告訴他：「不為他事。最近，我細察諸侯心思和主帥袁紹內心，儘是不妙之事。袁紹無力善後。就是說他無能。我估摸
hｔtｐs://ｒｅad.９９ｃsｗ.ｃｏｍ著很快會出亂子，無法收拾。」諸侯紛紛回寨，孫堅帶二三隨從不舍離去，逍遙苑中。
孫堅手捧玉璽，茫茫然聽程普講述玉璽由來，聽得入神。
程普把嘴湊到孫堅耳畔，低聲耳語道：「此乃天授，祥瑞之兆也。天讓你登九五之位，命你世代承繼傳國大統。……當速速回國，謀長遠之計。」
說完，當天離開洛陽，向揚州方面去了。
程普把玉璽拿到火把邊上，把刻在玉璽上的印文讀給他聽：
受命于天
這時，他的一個手下在階下用手指著，奇怪地道：「殿下……那是什麼？」
「好啦，好啦，算了吧。」
程普繼續講述道：「現在想起來，前一年十常侍作亂時，幼帝逃到北邙山。當時，玉璽遺失的傳言一時間突然甚囂塵上。現在，玉璽意外在井底拾得，授于太守之手，非同小可啊。」
裏面出來的是一方印章。石頭溫潤而名貴，方圓四寸許，上部雕有五龍，下部邊角略有缺損，已用黃金繕補。
「臨時宮殿已經建成，該供太牢，祭宗廟啦。」
說時遲那時快，孫堅拔劍出鞘。袁紹也揮舞大劍。兩人蹬地躍起。
「這？……反正這不是一顆尋常之印……」
孫堅走到死者身旁，近近觀察，命手下道：「那是什麼？來呀，取下錦囊看看。」說完撤出身去。
「慌什麼！孫堅！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把昨晚從建章殿井中拾得的物件交出來！」
玄德告別。
在舟中環顧身邊，只剩帳下將士數人而已。但懷裡的傳國玉璽，卻不曾遺失。
天一亮，孫堅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前來告假。他佯裝憔悴，道：「這兩天健康狀況實在不佳，寨中事務亦頗倦怠。事出突然，我欲暫且回長沙，靜養一陣……以風月為友……」
比蠟還白的纖指緊緊地抱著那隻錦囊。可以看出死者死也不放手的執念。
詐稱孫堅有恙，當夜突然讓手下著手準備回江東。
「剛才我就一直在看，大殿南面井裡不時放出五色光來，一閃一滅，一閃一滅，好像黑暗ｒeaｄ•９９cｓw.com中看見寶石一樣。……不像是看錯了啊……」
孫堅把印拿給他看，讓他鑒定，道：「程普，你看這是什麼？」
張飛打諢搞笑，天天都是好日子。
孫堅也凝目望去。
「無禮之徒！你想篡奪天下嗎？！」
「孫堅堅稱自己清白，料他不裝病。」
「什麼？你說是玉璽？！」
掠奪從未稍停。偷酒。因為賭博和女人大打出手。……雖有軍紀，沒有嚴令。洛陽饑民，夜夜悲傷，仰望廢墟星空，喃喃自語：「這樣子，還不如以前董相國的暴政來得好些。」
孫堅的眼睛莫名地閃出非常驚訝的光芒。紫金襕錦囊上用金絲銀線綉著瑞鳳彩雲。打開帶結一看，裏面出現一隻朱紅匣子。那硃紅色從未見過。大概是珊瑚或堆朱一類。
「是。」手下跑過去。
途中，因袁紹下追討令而受到追兵追擊，遭到各城太守阻擊，吃盡苦頭。但終於跑到黃河邊上，拾得一舟，倉皇渡河，逃到江東。
「何謂信口雌黃？！」袁紹也要對他拔劍。
在一半燒毀的大內鴛鴦殿，大家小酌而別。
當初理想現已不知去向何處。最初點起狼煙，糾集十八路諸侯的曹操自己，對袁紹的優柔寡斷感到惱火，首先決意「我自己干」。儘管這裏人多勢眾，頗為優越，但他還是帶著自己所剩無幾的手下，懷著一腔鬱悶不滿和一顆慘淡之心，速速奔揚州而去。
一到晚上，街上空無一人，偶爾傳來的，不是吃了人肉野性發作的野狗叫聲，就是女人的哀號。
這裏仍舊充滿餘燼，煙塵濛濛。
就在這時。又有一事發生。東郡太守喬瑁和兗州太守劉岱，在洛陽大寨中為借軍糧之類的無聊瑣事發生爭執。劉岱半夜突然殺入對方寨中，斬了喬瑁。
「啊，誠惶誠恐啊……」程普對著自己的手掌禮拜，「此乃傳國玉璽。不會有誤，正是朝廷玉璽。」
「……」
孫堅心中憤怒，以手扶劍道：「我來好好道別，主帥卻為何無禮大笑？」
「什……什麼？！」
程普來了。屏住呼吸，跟著去叫他的人一起朝這邊走來。
九_九_藏_書倏地，一道白光在群星的光芒中一掠而逝。孫堅占卜天文：「帝星不明，星座星環皆亂……啊，亂世延續。焦土不止於此地。」
儘管甚為粗陋，祭祀形式初具。祭祀過後，袁紹帶領諸侯四下視察一遍如今已經面目全非的禁門，感慨萬千。
他兩眼放光，深深期待，交代在場手下道：「今晚之事斷不可與他人相語。如有泄露他人者，定斬不饒。」
另一方面。話說留在洛陽焦土的諸侯們動靜又是如何？
「這，可就怪了。」
「請看。仔細地……」
進入洛陽以後一直未曾打仗。此時一戰，血雨腥風，可解久不出戰的鬱悶。
很快，夜入闌珊。
然後恍惚地凝視著掌中的名貴印石。
連燒七天七夜，大地卻依然冰冷。
袁紹差人到各路諸侯寨中，要求參加祭典。
他的手下迅速從死者脖子上取下錦囊，捧到孫堅手上。
「太守叫我？」
美人的屍體上還帶著一件美妙絕倫的物件。那是一隻掛在脖子上抱在懷裡的紫金襕錦囊。
「喲嚯，你要伸手拔劍哪。……你要斬了我孫堅不成？！」孫堅道。
破壞一蹴而就，但文化的建設卻非朝夕可成。
可令人驚訝的是，滿堂諸侯一齊起身，拉開雙方。平日里歃血為盟，行義天下，如此分道揚鑣的醜態一旦暴露於世，在民眾中的威信定然一落千丈。如果義軍遭到懷疑，逃到長安的董卓一軍，定會大看笑話，拍手稱快。
既壽永昌
「什麼？」
再看。要達到破壞的目標，一股狼煙便告結束，還可以勇往直前。但進入以後的建設階段，人心必起分裂。
這時有人來報：「曹操一軍在滎陽山地敗北，遭敵殲滅。曹操本人在極少幾個手下的保護下，向河內落荒而去。」
「你也是這麼想的吧。你，還有關羽、張飛，讓你們的付出超乎他人，卻沒有任何回報給你們，過意不去。你也先離洛陽，回平原去如何？我也打算拔寨離去。」
「太守！這印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喂，拿火把來。」
他甚至感到恐懼。
「哎，把程普叫來。快去，不要聲張read.99csw.com。」孫堅慌忙道。
可是，慌亂中，孫堅左右一手下竟至袁紹寨中告密，把事情經過告訴袁紹，獲些微賞賜，銷聲匿跡。因此，袁紹早知玉璽秘密。
袁紹也焦慮起來。各路諸侯大寨也莫名地現出動搖跡象。正在此時，先前追討董卓，大敗於滎陽的曹操，率僅有殘兵敗將回到洛陽。
「何出此言？信口雌黃！」
諸侯之間尚且如此，下邊將校、卒伍，混亂可推而知。
「不知道！你憑什麼說我謀反？！」
雖然進了洛陽，但卻一無所獲。兵馬裝備，一仍其舊，還是原來那副窮酸相。
看那神情，誰都會覺得「既然如是說」，深信不疑。於是，大家為兩人和好舉杯而別。可是，誰會料到，事後沒過一刻，孫堅的營寨已不見一兵一卒的影子。
不，還不止這些。
曹操、袁紹等人的舉兵，此時也到了這種時刻。
「這就是印文……」
他不禁吐出嘆息之聲。
雖說諸侯軍兵各自下寨，努力撲火，但主帥袁紹大本營還是把舊朝廷的建章殿一帶當做大寨，著人鏟去大內灰燼，很快在被挖得支離破碎的宗廟上建起臨時宮殿。日夜忙於戰後重建。
「喔……」袁紹兀地站起身來，道：「黃口乳兒，怎敢欺我！刻意編造謊言，謀反之心昭然若揭。我要與你決一勝負，把你暴屍寨門！」
「哎……那邊花下泉邊好像有後宮美女在啜泣。兵馬的使命在於興起新世紀，但創造前總要伴隨著破壞。……啊，不可，多情善感起來了……」
「古時候，荊山腳下有人看見鳳凰棲身石上，便剖開石頭取出石心，獻給楚文王。文王見是稀世璞玉，便當成寶貝。後來，秦始皇二十六年，選良工加以琢磨，做成方圓四寸的玉璽，命李斯刻此八字。」
由於諸侯拉勸，袁紹總算說了句：「好吧，拜託各位。孫堅果真未竊玉璽嗎？證據何在啊？」
「噢……」
「嗯，果然。……如此說來，我也有同感。點上火把，把井裡搜一下。」
「有什麼吩咐？」程普剛到就問。
程普乃博學之人。他把印拿到手上一看，當即大驚，幾乎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