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來一杯？」

「他以前可侍奉過董卓呀。」

「啊呀，你的意思是……」

他飛身上馬，也不帶武士，隻身一人，快馬加鞭，來到長安城邊。這裏已經靠近郊外，但聽說太師要路過，菜園的老媼、田裡的農民、路上的小販和行旅賣藝的人，盡皆跪伏路旁，形同茅草。

「當然。可僅靠你我二人，難成大事……」

「咦，這是？」呂布在家，打開窗戶，望著街道上邊的天空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李儒不是說送貂蟬過來嗎？」

呂布應王允之邀，被讓進竹里館一室。酒杯擺出，他卻垂頭沉鬱，憤恚難解。

「嗯，可……」呂布咬牙切齒沉吟道，「事到如今，我真後悔聽信老賊花言巧語，與董卓相約成為養父養子。設若無此約定，即刻就能舉事。但因有養父之名，我才壓著怒火。」

「正是。」

呂布兩眼空虛，回頭望去，看見來人面孔，這才回過神來，道：「哦，是王司徒啊？」

「此話怎講？」

董卓命侍臣準備車騎行裝，然後朝貂蟬居住的閨閣飛也似的奔去。

王允故作驚訝，道：「將軍，不可出言冒失！一旦外泄，不光有殺身之禍，更有滅三族之災。」

「當然。」

當晚，王允立即叫來平日里志同道合的司隸校尉黃琬、僕射士孫瑞二人，挑明自己的想法，並問計道：「我的計謀是通過呂布之手殺死董卓。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李肅說著，凝視董卓。

「你是說世人嘲笑我？！」

聽了二人的密謀，李肅拍手，道：「承蒙九-九-藏-書明說計謀，太好啦！我想殺董卓久矣，只恨無人可以訴說心聲。善哉善哉！此乃天助也！」

「聽說董太師回郿塢，站在門前送送，順便過來繞一圈。將軍呢？你來做甚？」

「哦，將軍！……在這裏發什麼呆啊？」有人下得白馬，從後邊拍他肩膀。

「豈有此理！貂蟬現在還在車上哭泣呢。」

「啊，好久沒見！」呂布先開口道。

「哎。」

「我發誓效忠！」李肅再拜。

「正中下懷！」王允目送他的背影，暗自竊笑。

「哦，將軍，請恕我剛才僭越諫言。將軍真乃稀世英雄。在下常常竊睹將軍風采，覺得勝古之韓信百倍，甚為仰慕。就是韓信，也被封王，怎會一直屈居區區丞相府一旗之下……」

「噢，原來如此！我是多麼缺少智慧啊。」

「做夢？」

聽完此話，董卓終於眯縫起雙眼，道：「司徒王允如何說來？」

「方才做了一夢。」

「好！一言為定！我必斬老賊之首！」呂布拔劍，刺破自己小臂，用淋漓的鮮血向王允起誓。

這是長安郊外一處幽邃的別館。

「不！我已經忍無可忍。大丈夫豈能一生鬱郁屈于老賊膝下。」

「此乃吉瑞！竊以為，您當儘快備車，上朝領詔。」

「此乃百官咸集未央殿，商議已畢，異口同聲，三呼萬歲，形成決議的結果。」

「不過，他最近遭到貶斥，離開董卓，不再扶持，寄身在我家裡，且對董卓似有不滿，每日怏怏不樂。所以，他定會欣然前往。董卓也會因九_九_藏_書為以前見過他，聽說他當上敕使，必定放鬆警惕，聽信他的說法。」

「可向心腹之人透露。不過，今後我會悄悄見你，再行商量。」

李肅見到不速之客，驚訝之餘，啞然無語。

「豈止是『有』啊！難得許配給將軍的養女被董太師玷污，對你欠下了『義』。而且，世人指著將軍，在背後議論說將軍老婆被人搶走，這可比我自己身受誹謗更加痛苦。」

「以天子的語氣，就說『朕病弱，欲禪讓帝位於董太師』。矯詔召他。他必大喜，即刻覲見。」

「你看你看。將軍姓呂，老賊姓董。聽說在鳳儀亭，老賊奪戟投刺。可見並無父子恩義。尤其是老賊至今不讓你隨了他的姓氏，就是因為他只是想以養父養子之名束縛驍勇的將軍而已。」

「這就似讓餓虎見活食。他必立即撲將上去。」

李肅恭恭敬敬，拜道：「天子常常龍體欠佳，終於決意要將帝位禪讓于太師。願太師為天下計，速領大統，登九五之位。今日敕使，特傳皇帝內詔。」

他雙眼血紅，簡直要發瘋。沿途的農民、小販、旅客走過，都會回頭盯著他看。

「心想事成？此話怎講？」

「事情如此之速，讓我吃驚。哈哈哈哈……難怪我心想事成。」

李肅欣喜，當即起誓，承擔下來。

「主人家也有煩惱？」

王允安慰一番，騎馬先行。

「原來是為這件事啊……」王允突然垂下頭去，像病人一樣嘆息道，「太師所為禽獸不如。近幾天來，太師每次看到我，總說要把貂蟬read.99csw.com送到呂布那裡，都快成口頭禪了。可是，至今也沒做到。」

董太師要回郿塢。

眼看著，一輛金花車蓋、珠簾搖響的車輦通過。透過四面的翠紗籠屏，看得見裏面坐著一位如畫美人。那人正是貂蟬。她看上去失魂落魄，容貌獃滯。

「我有一個好主意。」士孫瑞道，「可矯詔遣使前往郿塢城，就說天子日前龍體欠安，近日終於痊癒。」

「哦，派假敕使？」

呂布在小山腳下勒住馬，躲在樹后，佇立不動。不久，車駕的行列蜿蜒通過。

三人當下密商諸事。兩天後，李肅領二十騎赴郿塢城，向城門報道：「天子命李肅為敕使前來。」

「董太師也會成為笑柄。但失去守約之義的我，還有將軍，更會成為天下人嘲笑羞辱的對象……可是，人們會想啊，我一個糟老頭子，已經無可救藥。而將軍卻英雄一世，又值壯年，肯定會被世人說成一個沒有出息的武人……請恕我之罪！」王允道。

「啊，已成往事啦。可究竟為了何事，今夜突然光臨？」

董卓喜色難掩，老臉飛紅，道：「哦……此詔令人意外。可朝臣的意向……」

「不了，今天。」

「事先在禁門多多埋伏大力武士，把他的車輦團團圍住，不容他言語，即行誅戮。如讓呂布執行，絕無萬一之憂。」

呂布跨上赤兔馬，打道回府。

「如此甚好。快快通知呂布，讓他與李肅見面。」

貂蟬搖頭，臉上閃著淚花。前後兵馬的馬蹄揚起田間的塵土，很快掩住貂蟬的身影。

王允第二天晚上九*九*藏*書叫來呂布，詳述計策。呂布聽完，道：「李肅我也很熟。當初把赤兔馬牽到寨中贈給我，使我斬殺養父丁建陽的，也是這個李肅。如若李肅敢說不願前往，看我一刀斬了他。」

「為了天子，當無責怪。」

「哦，原來如此啊。」

呂布湊到李肅跟前，然後讓王允細述計策。自己則悄悄緊握寶劍，只要李肅表現出不情願的樣子，當場斬殺。

「想請足下再次受託，充當使者。不過，此次是我派你為使前往董卓處。」

「李肅，你不會忘記吧。很久以前，我與養父丁原一道大戰董卓時，就是你送我赤兔馬和金錢，叫我背叛丁原，殺死養父的。」

忽然，她的雙眸朝小山腳下望來。呂布就站在山腳下。他不顧一切，「哦」的一聲，就要飛奔過去。

「總之，這裡是路邊……對了，請到附近我家別館來吧。我有事要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呂布茫然目送。他終於明白，李儒的話竟是謊言。不，李儒並未說謊，是董卓緊抓貂蟬不放。他想。

「貂蟬被老賊搶去，至今讓我深深煩惱。」

「不，不是足下之罪。」呂布憤然起身，把地踏得山響，「王司徒，等著瞧！我發誓殺死老賊，一雪恥辱。」

「你不會忘記吧。你可是曾經約定要把貂蟬給我的呀。」

「我對你講過，我若即帝位，立你為貴妃，讓你享盡世間榮華富貴。這一天終於來了！」董卓快言快語道。

「王允，『做甚』這話可太無情啦。你不該不知我的苦悶啊。」

「那如何說法？」

「王司徒。」

「是嗎九*九*藏*書？那我不勸你。心情不好時飲酒，真是苦在口中，燒在心中。」

「你一定要理解我……呂布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如此萬念俱灰。」

消息傳來，長安大街上擠滿了跪拜的市民和前來送行的朝野貴人。

「喂，把馬牽來！馬！」呂布一邊跑向馬廄，一邊叫道。

深夜，王允和呂布避開人們耳目，來到士孫瑞宅邸，與寄身在那裡的李肅相見。

「是騎都尉李肅嗎？」

「嗯。夢見巨龍騰雲下凡，纏繞我身，方才醒來。」

「王司徒不勝喜悅，築起受禪台，早早地就在等待太師即位啦。」

「哭了……貂蟬也哭了。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郿塢的啊！」

王允微微一笑，道：「為何一副意外的表情？這裏可是我家別館竹里館門前啊。」

「……」

「此身若即帝位，當提拔你為執金吾。」

「李肅當可勝任。他與呂布同出一郡，我亦知他秉性，即使挑明大事，亦可不必擔心。」

「哦……將軍原來是害怕遭此非難啊。世人對此可是一無所知啊……」

董卓不知何事，即刻放他相見。

「派誰當假敕使？」

大街上傳來車駕的口音和馬蹄的聲響。街頭傳言不像是空穴來風。

「不，那是因為將軍被義字束縛的緣故。如今，若能斬殺天下共憎的老賊，匡扶漢室，施善政于萬民，將軍不僅能夠名垂青史，還能成為不朽忠臣。」

「真是絕望啊。可是，我的苦衷也不亞於將軍。」

呂布要回，王允送出門外，悄悄耳語道：「將軍，今日之事可是兩個人的秘密啊。不可向任何人泄露！」